后来的后来,八岁对于我的意义,再不仅仅是遗弃。
后来的后来,我八岁的记忆,一直定格在那个小天使温柔的微笑里。
我用万年坚冰砌成的心的围墙,也慢慢融化在她那个关怀备置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关注里。
“疼吗?”
那样童稚的、小心的问侯,对我而言,是最美丽的天籁之音。
是的。
她是我的天使。
八岁的那年,我小小的心里拥有一个最坚定的信念:长大以后,娶她为妻!
来不及知道她的名字,来不及知道她的住址,我跟随着妈妈和现在的爸爸远离这个曾经给过我伤痛,也给过我欢乐的城市。
虽然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小,虽然从天空中俯瞰的城市微小得如同沙砾。
可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然后娶她为妻……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消逝。
很多很多东西,逐渐被我遗忘在岁月里。
然而关于她的那些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我清楚记得她脖子边那枚淡淡的、眼泪般的胎记……
以及她澄澈的眼底,那一抹善良的光辉……
再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在游乐园里。
言说,有个女孩很仰慕你。
当时我冷冷地笑。
仰慕我的女孩,又何止一个?
无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我一概拒之千里。为她,我早已心如止水。
言说,我幸福的时候,你也要幸福着。
于是我点头答应,因为我不想言伤心。
见到她的时候,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然而我依然秉承我一贯的作风。
我讨厌那些因为我的家世而讨好我的狂蜂浪蝶……
我心里的位置,无论是左心房还是右心室,永远只为她空着……
后来的后来,当我发觉那个言介绍的狂蜂浪蝶竟然就是我善良的天使时,她早已坐着计程车绝尘而去……
在“极限”的时候,她孤伶伶站在舞台中央,四面八方全是嘲弄的目光……
那时那地,我有些恍惚。
我仿佛看见曾经的我,孤伶伶地站在学校宽大的操场中央,周围是呲笑的言论,鄙视的眼光……
他们说,你们看,就是那个小孩,他父亲跟另一个女人远走高飞,他就是那个被人遗弃的孤儿……
我冲上舞台,用力地搂住她,紧紧地……
我要保护她!
虽然她的样子完全颠覆我心里最初的她的形象,虽然她在别人眼里是个丑小鸭,可是在我眼里,她就是最美丽的天鹅……
爱情,从来无关样貌,不是吗?
当我终于等到我长大,等到她长大的时候,她的心里,却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
是上帝开的玩笑?还是我出现得太晚?
可是八岁那年,我已经对她许下诺言:等我长大,我要娶你为妻!
她忘记的,不止是我,还有我对她的诺言……
没关系!我可以等……
等她记起我……
等她记起我曾经的诺言……
等她回头,看我一眼……
也许是上帝垂怜,她终于,投进我的怀抱……
当我的唇压在她柔软的唇上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得到,她并不专心……
可是,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她心里的天枰,慢慢倾向我的那一刻……
可惜,我终于没能等到……
我记得那天晚上的星星,暗淡得仿佛被囚禁在某个深不见底的冰海里,微弱的光芒可怜兮兮地闪耀着……
她说,晨,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那一刻,我的心,刹那间碎成千丝万缕……
我用十年的时间来等候她的微笑,等来的,却是她转身,绝尘离去……
爱一个人,只是单纯地希望她幸福……
所以,我说服自己放手。
那天晚上,我拼命酗酒。
我以为,只要喝醉了,我就可以忘记一切,忘记她的样子,忘记她的微笑,忘记她的娇嗔……
可是心里血淋淋chi裸裸的疼痛,仍然在心里噬骨鲜明……
即使酒后头痛欲裂,我仍然执意要去学校,我以为,只要可以远远地观望她,就会是退而求其次的满足……
原来,我高估了我的心……
我在篮球场拼命发泄,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放开手,放开手……
既然倾尽所有温柔,也无法换取她的一笑回眸,那么……还有什么可以挽留的呢?
我站在雨中,任雨水漫过我的身体,漫进心里……
我的心,终于逐渐逐渐冰冷……像很久很久前那样,冰冷成城!
她冲出来,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几乎以为是梦。
她的脸犹如一张白纸,嘴唇苍白得可怕。
我听见她哭泣的声音,穿透云层,击破我内心的坚冰。
我可以感觉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深深烙在我心里,融化所有冰冷的情绪。
我还是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她伤心的……
我希望她快乐……
如果没有我,她可以活得快乐点的话,那么,就让一切都逝去吧……
亲爱的,给我最后一次温暖,从此,我放开你的手,给你最爱的自由……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冰冷的唇印上她的……
我专注地吻着她……
狠狠地吻着她……
这是诀别之吻……
我想记住她的味道,深深的……
然后我用力推开她,任她在我背后撕喊。
我不敢回头。
我怕……
怕我忍不住转身抱住她,再也舍不得放手……
我狼狈的只想逃开她,逃得远远的。
唐可欣告诉我她生病的时候,我装作漠然。
可是爷爷给我电话,说她高烧已退却仍然昏迷不醒的时候,我终于慌了神……
她那么苍白,像一只毫无生命迹象的小兽,埋在雪白的床单中。
林伯伯说她只是潜意识逃避现实中某些无法处理的问题,所以不愿醒来。
苏,真的是这样吗?
我给的爱,竟然沉重到你不顾一切想要逃开?
如果这是真的,我愿意离开,只要你肯醒来……
后来,当我得知,她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很想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当我拎着包,回过头凝望这个有着大片大片绿荫的城市时,我闻到她最爱的,玉兰的清香。
苏,终于……终于到再见的时刻了,没有我的城市,你会开心点吗?
苏,再见,再也不见……
后来的后来,我告诉爸爸妈妈我要出国,于是毫无阻碍的,只是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已身在他乡。除父母外,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包括言,包括Ivan。
所以当桑陌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极度的震惊。
可是更让我震惊的是,他那长及脚踝的黑发,以及那对尖尖的,狐狸般的耳朵。
他告诉我,苍夏已经死了,而她,犹如行尸走肉般生活,日复一日。
他问我,你爱沉苏吗?
我盯着他,没有回答。
眼前这个男人,我看得出来,他像我一样,深爱着她。
我问他,你有办法,让她快乐,对吗?
是的。
他点头。
如果要苍夏复活,你就必须死!你愿意为她死吗?
我点点头。
是的,我愿意……
用我的生命,成全她的幸福,这笔交易,我认为值得……
苏,这一次,真的是再见,再也不见了……
以后的以后,你会记得吗?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深深爱过你……
最后的最后,我想对你说,对不起,我一直欠你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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