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铺着青石板或者大大小小鹅卵石的小巷子。
大堂里摆了好几张大圆桌，除了凌沙沙所在学校的学生，还有另一个学校的学生也住在这里，不过老师们似乎另有吃饭的地方，整个大堂只能看到学生，看不到老师。
每张桌子上的饭菜都一样，一众人坐了一天车，有的人累了没有胃口几乎不动筷子，有的人则正相反。袁晓一边往碗里夹了老大一筷子菜，一边蹭蹭凌沙沙，小声说：“快吃，吃完了咱拿着东西就去徐老师那儿，免得回头还得和她们抢那小屋子的洗澡间。”
“啊？……哦。”
凌沙沙反应过来，就来时袁晓从徐老师那套的话来看，她住的显然比学生好多了。于是虽然没有什么胃口，凌沙沙还是扒了几口饭，免得半夜又饿。
等两人快速解决完食物问题，提前溜回到住处的时候，才刚爬上楼梯拐过拐角，袁晓突然心血来潮，提议去看一眼老师们住的地方。凌沙沙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可袁晓显然茶足饭饱正有力气，拉着她就要往那几个小单间的方向走去。
然而从身后楼梯方向传来了谈话的声音，杂乱的上楼声音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虽然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可凌沙沙听得格外清楚，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更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一把扯住袁晓，连推带拉带着她逃回了学生的房间。
回身给门关上，不等袁晓开口，她先急忙道：“快收拾东西吧，老师都回来了，你等一会儿让别人捷足先登么？”
袁晓虽然知道她是转移话题，却只是撇了撇嘴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两人迅速收拾好洗澡用品，在其他吃完饭的同学刚踏入房间的同时，顶着“好狡猾！”“居然已经收拾好了？！”的声音跑向了徐老师的房间。
然而站在徐老师之前指给袁晓的房间门口，两人却赫然发现里面没人。
“老师还没回来？”
“怎么会，刚才他们上楼的时候我听见有女的说话了呀。”
“也许是学生吧？又或者，可能她在别的老师那聊天呢？”
“……不知道……”
这老楼的构造有点奇怪，小单间四下分散并不连成排，徐老师住的这个房间较为靠近楼梯，却也有一段距离，两个人正站在门口嘀嘀咕咕，忽然听到另一边传来了说话声。
“……我也没想到啊，其实下车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了，不过当时还想说是认错了呢。”
虽然视线被楼里古怪的构造挡住了，却能很清晰的听出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袁晓得意地小声道：“我说吧，刚才肯定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嘘……”
凌沙沙食指在嘴边比了一下，有点不安地继续听，果然女人说话的声音结束以后，和她对话的那人也开口了。
“说是几年，其实也不算太久。”
是叶涵的声音。
“叶老师？”
袁晓一脸惊讶地摆了个口型给凌沙沙看，随即忍不住用压低的声音问道，“咱们去看看？”
“呵呵，是不算太久，你看起来和当初也没多大变化嘛，恩……不过你这一当老师，打扮的倒是成熟多了～怎么样？这次带了几个班来？”
“三个班，人不算多。”
“恩？你们那一个班多少人？”
“二十左右。我听说你们也来了不少人，顾的过来吧？”
“哈，那我们的人肯定比你们多，不过我可不是第一年带学生来了～与其担心我，倒是你这第一年执教的人才要多头疼头疼那帮孩子～”
“呵，也是。”
叶涵轻轻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却和他平时说话时不大一样。凌沙沙心里忐忐特特的总觉得有些不安，虽然确实想去看看他是在和谁说话，可一旦探头肯定会被发现，本就总想避开他的她就更不敢动了。
“你们俩在这儿等什么呢？”
刚回来的徐老师才把钥匙掏出来，一抬头就瞅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女孩，随即目光又落到了她们手里拿着的澡篮，“啊，我知道了，等我开门你们两个先洗吧。”
说着她上前开始开门，完全没注意到因为她正常音量的招呼声而面露苦涩的两名学生的表情。
也许是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了，不远处本来正在对话的两人停顿了一下，凌沙沙心跳越来越快，生怕被叶涵发现自己在这里偷听，徐老师才把门打开进去她就迫不及待地跟了进去。
“东西先放桌子上吧——你们两个谁先洗？”
徐老师依旧没注意到这俩学生此时澎湃的心情，随口问道。
“我先洗吧～”袁晓也看出来凌沙沙这会儿没有洗的心情，主动应道，她看了一眼提着东西发呆的凌沙沙，然后忽然问道，“恩？沙沙，你好像没带换的衣服？你睡衣呢？”
“诶？”
凌沙沙这才发现，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心不在焉，居然没带洗澡后换的裙子。
“赶紧回去拿吧～反正我先洗～”
袁晓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开眼笑道，一旁不明深意的徐老师也点点头道：“正好也不远，快回去拿吧。”
本来还想和袁晓商量自己洗的时候让她帮自己送的凌沙沙，看看眼前这阵势，实在是不好意思在老师面前把话说出口。咬咬牙，她回头打开了门，想就这样赶紧一路冲回住处，心里还祈祷着别让叶涵看到自己就算成功了。
结果才一打开门，她就僵住了。
孰真孰幻
……》
“光顾说话不知不觉就走过头了，那我先回去了啊，明天再找你聊——拜拜～”
“恩，再……”
“见”字被开门的声音盖了过去，眼看着本来正在告别的两人同时扭头看向自己，凌沙沙只觉得一阵窒息，慌忙之中只下意识地顺着习惯打了声招呼：“呃，老师好……”
叶涵怔了怔：“恩……”
“你的学生？”
站在叶涵对面的女人穿着一条素色长裙，微微带卷的长发柔顺地搭在淡粉色的披肩上，身材看起来很是不错，声音也极为悦耳动听，可惜此时被面前两人视线所笼罩的凌沙沙，目光始终游离于对方胸部以下的位置，压根没有仔细观察人家长相的勇气。
叶涵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凌沙沙，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而最终却只恩了一声。
“艺术生果然还是女生要多一些呀，”女人却没注意到气氛的变化，微微一笑，语气里满是对回忆的感慨，“回想起来，当初咱们班也才几个男生而已。”
“……”
不知道叶涵是不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几秒的停顿之后，他依然只吐出了一个“恩”字。
是……同学么？
凌沙沙偷偷抬眼想看看那女人的样子，可视线才一抬起就和叶涵的撞了个正着，她吓了一跳，连忙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绕过两人，朝学生住处走去。
“怡欣，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听着凌沙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叶涵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她刚才拘谨的样子丝毫不落地全被他看在了眼里，可这短短的几秒里，他倒觉得被凌沙沙注视的自己才是更拘谨的那个。
被唤作怡欣的女人依然没觉出不对，听叶涵嘱咐自己，她盈盈笑道：“恩，入秋了晚上凉，小心别感冒了。”说着，仿佛那是很自然的动作一样，她抬起手帮叶涵/炫/书/网/整理了一下衣服，又顺手弹去了他肩上的灰尘，轻声道，“你这个月份最容易着凉了，记得多穿点。”
她头微微歪着，帮他/炫/书/网/整理的动作认真而温柔，叶涵张了张嘴，阻止的话最终还是卡在了喉咙里。
“好了，那我先走了啊～”
最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加油啊，新老师～”
“……恩，你也注意身体。”
“呵呵～”
“……”
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叶涵才缓缓舒出一口气，然而仿佛想起了什么，他不安地朝凌沙沙刚才走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那里一片安静，他仍然有些忐忑，犹豫片刻之后，才抬脚走回自己的房间。
关门的声音“啪嗒”一响，凌沙沙站在墙角后的阴影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本不该留下来偷听的，更不该回头看那一眼。如今脑海里全是刚才怡欣帮叶涵/炫/书/网/整理衣服的情景，那样温馨的情景，印在她的心里却是如针扎般的刺痛。
她忽然想起一年多前在学校球场上找到林悦时的情景，那个在休息间隙拿着毛巾和矿泉水跑进球场、一脸幸福的女孩，也曾让她的心里这样刺痛过。
凌沙沙倚着墙，背上一片冰冷。
一样的……刺痛……？
这样的感觉，凌沙沙，你难道……喜欢上老师了吗？
凌沙沙猛然睁开眼睛，从墙边弹了起来。
胡乱想什么呢！不过是因为发现了老师就是黯夜才会一直纠结着想他的事，这不可能是喜欢！而老师有女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更何况他们应该已经……
……
想到这里的凌沙沙使劲摇了摇头，努力把沮丧的心情丢到一边。
管她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都和自己没关系……
恩……
……没有关系！
这样告诉着自己的凌沙沙心情似乎也平复了，于是她抬脚朝房间走了几步……然而也只是几步。
然后便没了继续走的力气。
她站在原地，难过的心情止也止不住。
搀杂了酸涩的痛楚在心里打转，不是因为老师曾经有过女朋友，也不是因为刚才那一幕，而是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叶涵的事情，除了知道他是黯夜，除了和他有过游戏里的交集，还有现实里的师生关系，她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包括他的过去，包括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感情。
袁晓嘻嘻哈哈地说他一定喜欢你，可凌沙沙从来没有相信过，哪怕心底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这是真的，但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和林悦一样，游戏里的感情……只是游戏里的感情，又如何当的了真。
而现实……
已经分开多年，还能这么自然地作出关切的动作，他们当年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凌沙沙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两人分别的地方，没有发觉自己的手已经冰凉。
就算是分手……应该也是很和平的分开的吧？老师那么温柔的人……
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想到他也曾经对另一个人那么温柔，而至少他们还是现实在一起，那也是一段看的见摸的着的感情。
至于自己，黯夜对自己再好，用的也始终是游戏里那个冥溪男子的身份。
“墟城一生，我只愿娶溟沙为妻。”
她想起他曾经感动过自己的那句话，发现就算是这句话也限定了地点时空。
墟城……
若不是游戏，你还愿娶我一世为妻吗？
凌沙沙怔怔地想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脸顿时红了起来。
身后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随即是袁晓奇怪的自言自语声：“人呢，怎么还没回来？……啧……”
凌沙沙这才想起自己是回屋去拿睡衣的，居然站在这里发呆到袁晓澡都洗完了，想到正事，她赶紧收拾好心情，朝着已经很近的房门跑去。
叶涵的事先不要想了！
她狠狠地想：什么事情都还没弄明白，自己就先在这伤感算什么事……
也许睡过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
这样想着的凌沙沙，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失眠大半个晚上，而在睡着的短暂时间里，梦的全都是……
……叶涵叶涵叶涵叶涵……
“叶……”
被嘈杂声惊醒的时候，还好反应够快，凌沙沙把迷糊中梦话后面的字吞回了肚子里。
看看周围来回走动的同学，似乎没人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睡眠不足的眩晕感也随即扑面而来。
“……浪……兮滔天！”
上铺传来了袁晓惊雷般的大吼，房间里的人都愣住了，然而凌沙沙定神去听的时候，后文却只剩下某人睡梦中毫无意义的哼唧声。
对铺的两个姑娘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上前拍了拍袁晓的脸蛋：“袁晓，起床拉，老师要点名的～晚了没饭吃拉～”
“……恩……再迷糊会儿……”
“再迷糊迟到拉，你看沙沙都起来了～”
“唔……”袁晓似乎翻了个身，听起来像是又睡了。
虽然头很疼，眼皮也很沉重，可一想到一会儿要集合，凌沙沙也不敢再睡，穿衣服的同时捅了捅头顶的床板：“元宵，快起，不然我把你那份饭全吃了。”
“唔……”袁晓的支吾声显得清晰了一些，“……”
然后她猛得坐了起来：“你敢！”
“哈哈～”
对铺的姑娘又笑了两声，背了包站起来道，“我们先走拉，你们加快速度啊～”
凌沙沙胡乱应了两声，穿衣服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集合地点就在之前吃晚饭的大堂，此时大堂的桌子上摆满了早餐，而与晚上不同，老师们也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聚了两桌，和学生一起吃着早饭。
叶涵那位女同学正和她那学校的其他老师坐在一起，凌沙沙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稀饭，一边注意着叶涵的一举一动，虽然从头到尾他都没说几句话，更不用说回头找前女友叙旧，可凌沙沙心里依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另外那学校的学生似乎前天晚上已经开过会，一吃完饭，老师只嘱咐了几句，学生们就蜂拥而出各自找地方画画去了。而凌沙沙的同学们则多留了一会儿，因为老周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来之前已经给你们划分好了各自的指导老师，写生过程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找他们问，写生期间你们都是自由行动，自己找地方，想画什么画什么，当然以速写为主，每天至少画三张，晚饭之后由老师点评。”老周一边交待着，一边示意旁边的徐老师点点人数，“中午十二点开饭，晚上六点开饭，到时间自己回来吃，晚了不会等你的。有人问我凳子的事——附近有租小板凳小马扎的店，具体怎么租可以自己去问……”
老周把所有要交代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转身看了看其他老师，意思是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讲的，趁现在说。
叶涵想了想开口道：“我会在前面的路口画速写，找我的人可以到那儿去——周老师，导游是明天带他们看是吧？”
“对，明天。”老周显然也是才想起来有件事没说，赶紧道，“明天上午导游会带你们在西递转一圈，熟悉下建筑背景还有一些民俗，今天如果还对地形不熟悉的话，就在这附近转着画，别走远了迷路。”
“知道了。”
同学们齐声应道，似乎都有些不耐烦了。老周看看也没什么好再说的，就点点头，示意大家可以散了。
第一天正像老周所说的，一是对附近的环境不熟悉，二是还有租板凳等杂事干扰，其实真正坐下来安心画画的人很少。凌沙沙本来跟着袁晓等人一起四处逛着——这些姑娘似乎早就把此行定义为了旅游，看什么都格外新奇，就算是街边的普通小吃，摊上的便宜首饰，放在这古色古香的小镇里，也一样变得引人注意起来。
然而凌沙沙却没有游玩的心情。
等到几个姑娘提议去镇外看看的时候，她终于找了个借口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提着板凳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然后看着眼前的景色发起呆来。
“老师，这里的线条要怎么处理啊？”
“还有透视，老师我也坐这里画的，可和别人的一比较总觉得自己这张有些别扭，你看……”
……
说是安静的角落，其实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