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难道……
推开包厢门的瞬间凌沙沙整个人都僵住了，今天在化妆室门前那种想要逃跑的心情又一次涌了上来。
林悦坐在房间靠里的一张桌子边上，视线正和门口的凌沙沙对上。凌沙沙注意到他身边还坐着一脸不安的吴悠——她只看了自己一眼就把目光挪开了。
“怎么站这不进去？”
叶涵跟上来，刚好见到凌沙沙僵立的身影，他上前两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你们两个别站着了，跟我过来。”
叶涵冷冷地看了一眼林悦，然后带着还有些失神的凌沙沙往远离他的另一桌走去。凌沙沙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到座位上时才发现这个位置正好背对着林悦，眼不见心为净，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叶涵，坐了下去。
“人都到齐了吧？”
老周四下看了一圈，然后开始长篇大论地说起这次动画系参加漫展的成功，不久之后又开始讲将来几个月的安排。凌沙沙没什么心思听，便只盯着眼前的玻璃杯发呆。
“叶老师，咱们什么时候去写生啊？”
在几次和凌沙沙说话都被心不在焉地“恩”应付之后，袁晓终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识相地换了对象交流。
叶涵也有些心不在焉，但比起凌沙沙来说要好得多了：“快了，再过不到两周就走。”
“咱们是去西递宏村吧？我怎么听人说那里要早上5点爬起来才能占到写生位置啊？”
一提起写生的话题，一桌学生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呵呵，没那么夸张，”叶涵笑笑，“虽然很多学校去，但各个学校去的时间都不一样，不会有那么多人的。”
“老师，我们住哪啊？”
“伙食要自己解决吗？”
气氛越来越热闹，凌沙沙却什么都没听进去，她猜测林悦既然跟来了这里，就肯定会找机会过来找自己，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吴悠说的，看她那个样子，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周的话讲完之后，饭菜也都上来了，果然如叶涵所说，不仅学生的桌子上有啤酒，老师多的那桌上还上了白酒。凌沙沙还没说话，叶涵已经和正在斟酒的服务员嘱咐了两句，几名女生的杯子被满上了饮料。
然而没过多久，凌沙沙担心的事就来了。
敬过几轮酒以后，屋子里众人也不再局限在自己的位置上，来往于几桌之间互相敬酒闲聊。林悦趁这个机会走到了凌沙沙身边，低声在她身边说道：“凌沙沙，愿意出来一下吗？有话想和你说。”
凌沙沙看着杯子里映着灯光的果汁呆了几秒，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站起身来：
“好，我们出去说。”
“沙沙？”
也许是她表情实在是有些难看，袁晓有点担心地拉住了她。
“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
袁晓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悦，松开了手。
叶涵眼看着凌沙沙跟在林悦身后出了房门，阻止的话终于还是被咽了回去。他垂眼看了一会儿杯子里的酒，然后一饮而尽。
“有什么话，说吧。”
站在安静的走廊里，凌沙沙忽然觉得自己头脑冷静了许多。看着林悦的眼睛——她还是第一次正视着他的眼睛说话。
她这个样子倒让林悦有些紧张，他张了张嘴，缓慢道：“我……没想到你会是惜风，应该说我没想到你会和我一个学校……”
凌沙沙笑了一下。
察觉到这一点的林悦顿了顿，认真道：“其实我今天是想和你道歉。”
“道什么歉？”凌沙沙继续笑着，“如果是那时候的事就算了，没什么好道歉的。”
“不，我是说今天的事。”
他轻声道，“如果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会看今天的比赛，我绝对不会用这个剧本……”
凌沙沙心里仿佛被撞了一下。
“相信我真的只是……想剧本的时候顺手就写上了咱们的（炫）经（书）历（网），如果这让你不＇炫＇舒＇书＇服＇网＇……”
“别说了。”
凌沙沙咬了咬嘴唇，“我都知道。”
被她这么一说，林悦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有些尴尬的意识到，自己这一番解释也许比今天的比赛给凌沙沙的打击还要大，沉默了片刻，他只能再次道歉：“对不起。”
凌沙沙只是摇头。
忍着眼泪。
“对不起……？你真的不用道歉，那剧本我不在乎，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会用到自己的（炫）经（书）历（网）是挺自然的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说到一半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林悦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是单为了这个道歉……我听吴悠说了，大一的时候你去看我打球的事。你那时候问我那么多事原来是为了找到我在哪所大学……”
“你别多想。”凌沙沙打断道，“会上同一所大学只是巧合。”
“……巧合……那你怎么会比我低一届？你成绩不差，第一年肯定能考上。”
“我不喜欢普通专业，所以复读改学美术而已。”
凌沙沙倔强地语气中带了丝颤音，林悦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清楚，是有关吴悠的。”
凌沙沙笑笑：“你喜欢她吧？”
林悦尴尬地点了点头：“对，但她觉得你……总之一直不肯答应我，而且她现在压力很大，怕你生她的气什么的，你……”
“呵……”凌沙沙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现在成了妨碍你们两个人的家伙了吗？月凛……不，林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吴悠我会好好和她谈，我会告诉她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她什么顾忌都不用有，你们大可以好好发展。”
“……”
林悦又叹了口气，“惜风，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也许对你伤害很大，但我想你应该也已经意识到了……”他看着她道，“对于游戏的态度，我从不在虚拟的东西上投入太多感情，所以即使我们在游戏里结了婚……”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相信我至少没有骗过你，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游戏里要好的朋友，只是……只是友情。”
说到这里，他沉默下来。凌沙沙看了眼窗外已完全暗下来的天空，轻声说道：“我都知道……”
以为林悦只是因为高考才提出分开，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承受痛苦的那个自己只是没长大的孩子而已。大一时去看林悦打球，那时候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和自己一样用炽热目光看着他的女孩，和自己的区别是，那女孩是他的女朋友，哪怕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两人分手的消息。
那时候她忽然就意识到了，对于林悦来说，游戏里的凌惜风不过是一堆数据，顶多算是一起游戏的伙伴，他所给予她的关注，不过是一起练级一起任务，这一切都只停留在游戏里——为她买一件装备能损失多少金钱？和她一起转转地图又能浪费多少时间？
一切不过是虚幻，当关掉客户端，你和我便再也没有关联。
凌惜风会费劲心思去问去查去记月凛的一切，从游戏到现实，林悦却直到两人分开都不知道凌惜风现实中的名字，哪怕凌沙沙记得自己肯定提过那几个字。
对于月凛来说，凌惜风就是凌惜风，网络那一边的人是谁，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在锁妖塔顶，
所以他才毫不在意地顺手把两人的（炫）经（书）历（网）拿来写在了剧本里。
这一切凌沙沙都知道，只是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于是她依然会对他的名字敏感，依然会因为这一切而痛苦——“凌沙沙，你究竟在怕什么……？”
白天时自言自语的问话，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答案。
她就是怕自己像现在这样，听林悦亲口说他从来没喜欢过自己，哪怕早就知道这个现实，但如今这样的情景，依然让她无比心痛。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凌沙沙忽然很想笑，死心的感觉也许就是这样吧。林悦却没注意她的口吻，只摇了摇头：“……紫灵玉环我今天回去就上线给你做，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会放到公会仓库。”
凌沙沙笑笑，也不想再说什么，便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回去吧。”
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想见的？当有一天你之于我不再重要，那么见到你抑或不见到，又有什么区别呢？
伸手去推包厢的门，门却先一步被拉开了。站在门口的凌沙沙首先看到的是开到领口第二颗钮扣的白衬衫，其次才是表情有些难看的叶涵的脸。
她还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老师，你……不＇炫＇舒＇书＇服＇网＇么？”
终于按捺不住猛然起身的叶涵才一开门便看到了满脸惊讶的凌沙沙，即使她身边还站着碍眼的林悦，这还是让他松了口气，眼前也随着他的放松而模糊起来。
“呃，老师？你怎么了老师？”
刚才喝太多酒了吗？
叶涵想要开口，却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脚下也飘忽起来。
58。正文 仔细想想
也许是起身得有些急了，叶涵只觉头一阵眩晕，差一点向前跌倒，然而亏了他及时反应过来，身子只是晃了晃便及时稳住了。
“没事……”
他笑笑，摆手道，“我去下洗手间。”
“……哦。”
这时候的凌沙沙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事，加上门一开又瞄到正满怀不安看向自己方向的吴悠，心烦意乱间，叶涵说的什么她根本没在意。
同样，侧身间他轻声的叹气，她也一样没有听到。
“沙沙，老实交代吧，你和林悦还有吴悠那妞到底是怎么了？”
凌沙沙才一碰座位，袁晓的大脑袋便凑到了身边，“最近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对，你们瞒着我做什么了？”
“……不就是cos的事么，前几天都和你坦白过了……”
“呸，”袁晓朝吴悠的方向努了努嘴道，“才没这么简单，明明知道你喜欢林悦，她那样算什么？”
凌沙沙怔了一下，一眼看过去，果然见吴悠正和林悦小声说着什么，虽然表情仍是不安，但多少比刚才释然了些。她忽然有些明白，叹了口气笑道：“你们一直都误会我，我真不喜欢林悦，不是一个年级也不是同个专业，又没接触过，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去，你撒谎敢看着我眼睛不？”
袁晓鄙视道，“不喜欢？不喜欢你进门时那是什么表情？”
“呃……我表情怎么了？”
“难看的要死，看起来就是一副被人欺负地要哭了的样子！”
凌沙沙汗颜：“有那么夸张么……”
“有！”
袁晓哼了一声，“林悦找你说什么了？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绝对不放过他！”
“……真没什么，”凌沙沙想了想，问道，“你觉得小悠喜欢他吗？”
“她？”袁晓没好气地说，“我看差不多了，我就说前段日子每次见她都看她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再怎么也先考虑下朋友的感受吧？你没见我最近都懒得理她？”
“也没必要这样……他们……”凌沙沙又想了想，道，“要是他们互相喜欢，在一起不是挺好的么，而且小悠最近老躲着我，我看她心里也不好受……”
“你还想着她不好受？”袁晓狠狠哼了一声，“傻沙，你有没有想过她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内疚了就躲着咱们，弄得好像她才委屈似的，可事实是你先喜欢林悦的吧？她要是个外人，要和林悦谈我们管不着，可咱们也一年多的朋友了，她至少该把她的决定知会我们一声吧，做贼似的我最看不惯了。”
“……”
“沙沙，你说不喜欢都是在骗你自己，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刚才那是和林悦说清楚了吧？你这是打算就把他让给吴悠了？”
“我……”凌沙沙最后想了想，说道，“这样说吧……也许我以前很喜欢他……”
“你坦白了！”
袁晓插嘴道，凌沙沙苦笑一下，点头道：“你也说了，骗都是骗自己。我以前是喜欢他，恩……那还是很久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真的是很喜欢……”
说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
“但是到后来那已经不是喜欢了，我也是刚才才弄明白，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只是不甘心而已。那种不甘心的感情让我继续注意着他，让我以为自己还在喜欢他。”
“所以？”
“所以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啊，”凌沙沙又看了一眼房间另一边的那两人，“他们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都和我没关系的，小悠也不用这样子躲着我，咱们也是这么久的朋友了，何必为了一个男人闹得不愉快？找哪天咱们在一起吃顿饭，好好谈谈就好了。”
“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袁晓嘟哝道，“哎，帅能当饭吃么，我要是吴悠我就不要林悦，切。”
“你？”凌沙沙笑道，“当初是谁为了五零二的帅哥跑来玩游戏的？”
“恩？谁啊？”
袁晓开始装傻，一边伸筷子够了口菜一边道，“我和你说，长相都是假的，对你好才是真的！”
“你说你家二狗吧？”
凌沙沙继续笑道，袁晓哼了一声，很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岔开话题道：“啧，赶紧吃点东西吧你，呐，刚上来的甜点我给你夹一块吧？脆皮鲜奶哟~”
“你够得着么，在桌子那头呢。”
凌沙沙看了一眼，随口说道，结果刚一说完就发现圆桌上的转盘被人转了两下，很快那一盘金灿灿的脆皮鲜奶便停在了自己面前。
叶涵在她身边重新坐了下来。
“夹两块，然后就转到别人那去了。”
他提醒了一句，袁晓迅速反应过来，给自己和凌沙沙的盘子里各夹了一块，同时还不忘了说一句“谢谢老师。”
闻到酒气，凌沙沙这才注意到叶涵面前不止有同学敬的啤酒，还有显然是老周安排的白酒。她皱了皱眉，小声提醒道：“老师，酒混着喝不好……”
听到她关切的声音，叶涵虽然还有些头疼，却微笑道：“我知道。没喝太多，没事。”
最热闹的敬酒时间已经过去，吃饱喝足之余，不少人分散着聚成小堆聊着天，只有个别几个人还在拼着酒量。房间里比刚才安静了不少，凌沙沙埋首吃着甜点，沉默了没一会儿的袁晓又凑了上来，格外小声地对她说道：“你觉得叶老师咋样？”
“什么咋样？”凌沙沙莫名其妙，小心瞄了一眼叶涵，发现他正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只在闭目养神。
“你不觉得他对你特好么？”袁晓把声音压低，借着不远处那桌格外吵闹的拼酒声为掩护道，“我看有戏啊，就我观察，这可是个好男人。”
“你就抽风吧……”
凌沙沙无语，重新埋下头继续啃那块好不容易不那么烫的脆皮鲜奶。叶涵就坐在她的身边，也许是袁晓的话的缘故，她有点在意起来，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
均匀的呼吸带动着胸口微微起伏着，领口也许是因为喝酒发热而多解开了一颗钮扣，敞开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一侧的锁骨。视线一路向上，先滑过脖颈，然后是叶涵微微偏向一旁的侧脸——凌沙沙其实很喜欢看他的侧脸，上课的时候也是，像这样少有的近距离观察也是，写生过无数素描人头像的她不得不承认叶涵这张面孔真称得上是标致美人，然而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他是老师的事实。
“你不觉得他对你特好么？”
想到袁晓刚才说的话，凌沙沙忽然意识到似乎……的确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