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会奇怪,既然是有钱人家的女子,为何还对这些仿冒品感兴趣?外行当然不知所以,只有柏乐怡才深深通晓其中乾坤。
据说在经济不景气的今天,从前一掷千金的豪门女子也不敢再随心所欲地乱花钱了。可骤然削减开支,于面子上又过不去。名牌时装、真皮配件还勉强能消赞得起,但谈到珠宝首饰,就没人能像在超市里买日用品那样把它们扛回家了。偏偏衣服是要珠宝来配的,特别是在公开场合露面,风光不可少,总不能成天就戴着那一两件吧?
不知是谁想出了一个巧妙的法子用仿冒首饰来“暂时代替”一下。当然,这“仿冒”两字不是指随随便便模仿一两件钻石饰品就过关了,它模造的必须是名家设计的抢手货,或者一些稀有的古董珠宝。
不过,无论如何需有个前提,那就是在珠宝展示会上,这些豪门女子先得投资一笔血本,买下欲仿造的“真品”,让各大报纸杂志大大刊登吹嘘一番,昭告天下自己已拥有了它。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将它转手出去,另外找个可靠的人,仿制一件。最后便可无忧无虑地戴着物美价廉的代替品,到酒会宴会上乱晃啦。既不怕弄丢,也不怕别人嫌寒酸,一举两得。
这个指容的可靠人选,就是柏乐怡。说她可靠,原因有三。
其一,嘴牢。虽然她在上流社会四处钻,是各式各样别墅的常客,但从不多嘴。贵妇们虽然常常彼此怀疑着对方脖子上闪闪珠宝的真实性,但从柏乐怡嘴里从来套不出一点儿资讯,于是,大家在心知肚明的同时,也把她当成了心腹,大小订单一律交到她手里。
其二,贷好。首饰虽是仿冒品,但工艺半点也马虎不得。她的进货管道很可靠,据说她总是亲自飞到欧洲,找一些老牌手工艺人制作首饰。贵妇间还流传着一则马路消息,某日,某位孙姓太太戴着一套仿冒的名牌翡翠首饰出席慈善晚会,不幸撞到了当今最富盛名的珠宝鉴定家,孙太太当时心里发慌正想逃跑,珠宝鉴定家却笑盈盈地迎上前来,当面把那首饰夸了一遍,直说是“极品”,弄得她目瞪口呆。从此,柏乐怡声名大噪。
其三,嘴甜。买仿冒品本是件丢脸的事,偏偏柏乐怡有本事把黑说成白,说得贵妇们大大受用,甚至觉得不买一两件就是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于是,除了商务来往,她们也乐于跟柏乐怡当个闺中好友,平时,新买来觉得不合适的衣服、皮包、鞋子、化妆品,或是某某餐厅、俱乐部的贵宾卡、会员卡之类,都会无偿赠给这位可爱的柏小姐。
此刻,正命计程车司机把车开进花园的柏乐怡,知道又有一桩买卖在等着她了。只不过,她有点担心。
原因无他,只因昨晚在牛郎店恐吓的那位“埃及艳后”,正是她今天要拜访的顾客。不知那位李蝶心小姐是否会认出她?虽然她昨夜逼尖了嗓子,但难免作贼心虚。
“乐怡,怎么来得这么迟?我可一直在等着你哩。”李蝶心十分热情,一知道柏乐怡来了,便从二楼奔跑下来,身着大花朵图案的睡衣,显然之前在午休。
“前面那条路有点堵车。”其实是刚刚跟司机在讨价还价。
还好,看样子她没有认出自己。柏乐怡接过女佣端来的柠檬茶,缓缓调入蜂蜜,舒一口气。
“乐怡,我要死了,这回你一定要救救我!”她抓住她的手大大撒娇。
此类无忧无虑的豪门千金行为一向夸张!柏乐怡偷笑,语气诚挚地回答,“又碰上什么麻烦事了?”
“就是过生日时我爹地送的那条古董钻石项链啦!”她忍不住抽泣,“前些日子跟几个朋友去拉斯维加斯玩,运气不好,就拿它兑了点筹码,谁知没有转运反而越输越多,最后……血本无归。现在,爹地要我跟乔先生相亲那天戴那条链子给大家看,我从哪里变出来啊?乐怡,你一定要帮我、帮我!”
“好好好,把链子的图片拿来,我尽量叫师傅做得细致点。”柏乐怡像大姐姐般拍着李蝶心的肩,以示安慰。
“喏,图片在这里,只有一个角度的,看得清楚吗?”她一脸担忧,“记得叫师傅不要磨那么多个面,这种古董钻不是很亮的。而且……乐怡,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明白,跟我相亲的乔家……是做珠宝生意的。”
“什么?”柏乐怡一惊。这刁蛮干金当她是神仙?“我只能尽力而为,希望对方不要注意到。不用太担心啦,对方即使看出破绽也不会当面讲出来吧?毕竟要给你们李家一点面子,而且,还是在相亲这种场合。”这话忐忑不安地说出了口,却像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我爹地最喜欢炫耀了,他好不容易从伯顿公爵那里买来这条链子,到时候肯定会请他未来的亲家鉴赏一番。我就怕……”
“等等,”柏乐怡打断她的话,“李董事长知道我们的这种……呃……业务吗?”
“就是不知道呀!”李蝶心哀叹,“像季虹,她先生知道她买仿冒首饰的事,据说还蛮支持,夸她节约。人家有福气,可以光明正大的买,不像我爹地,死脑筋,又好面子,总觉得买仿制品是丢脸的事情。何况,我这次又是在赌城输掉的,他如果知道,不但会把我打死,说不定还会连累乐怡你喔!”
连累她?对喔!听说李董在国税局有人脉,不说别的,就是一怒之下告她逃漏税,她就吃不消。偏偏这一行偷偷摸摸,早先想纳税也不能。如果东窗事发,叫她柏乐怡到哪里再去找一份像现在这样既轻松又大赚的差事?
“总之人家不管!你要替我搞定这件事,如果到时没露破绽,我一定大大慰劳你……”李蝶心正把头挨在柏乐怡的肩上磨磨蹭蹭,忽然一抬眸,看了二楼雕花栏杆一眼,马上绽放笑颜,“凯,你醒了?”
怎么这种机密谈话会有别人在场?柏乐怡回头想瞪瞪那个偷听者,谁料脖子顿时被卡住。
是他!昨晚那个帅得不像话的“牛郎”!
高大健美的身躯穿着与李蝶心同色同敦的睡衣,不过图案换成潇洒墨竹,前襟敞开,露出惹人想入非非的胸肌,只见他拂拂凌乱的发,从容步下楼来。
“打扰你们了?”他从来就是这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连问话也是懒洋洋的。
“没有啦。”李蝶心娇滴滴地依偎过去,搂住他的腰,两人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啵。
哼,真不要脸!一看就知道自己没来之前这两人干过什么!柏乐怡低下头,偷偷吐吐舌。
“这位是……”那家伙眼睛的余光朝柏乐怡的方向一斜。
“喔,她叫乐怡,姓柏。是我朋友。”李蝶心笑着介绍。
“柏——乐——怡?”俊颜露出一丝隐隐的笑,像是故意把这个名字叫得很长。
“你好。”基于礼貌,柏乐怡只得伸出手。
玉手被轻轻握住,炽热的温度立刻传了过来,引起她一阵心悸。谁料,凯森并不就此甘休,趁她不备,忽然将葱般指头抬到他微笑的薄唇边,“啵”的一声,响亮地亲吻了一下,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嘿嘿嘿——”见恶作剧得逞,他发出一串大笑,径自到墙角的酒柜倒香槟去了。
李蝶心也是一阵笑,捂着肚子挽住柏乐怡说:“别在意,他就是这样,喜欢戏弄人。咦……看起来他对你有好感喔。”
有好感?算了吧!有好感都这样让人下不了台,若是有敌意,结局岂不是惨不忍睹?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还有间别墅要跑。”柏乐怡匆匆拿起皮包,急于冲出这是非之地。
“乐怡,等一下,”李蝶心跟到门边,俯到她耳边低语,“如果事情办妥,我就把他送你享受一夜,如何?”
“呃?”她惊愕地侧眸。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他是阿波罗夜总会的人,知道那个地方吧?不要跟我说对他没兴趣喱,我相信,只要是女人都会对他感兴趣。怎么样?”邪笑万分张扬。
“唔……”柏乐怡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只发出含含糊糊的语音,胡乱朝李蝶心挥了挥手,仓皇而逃,又引来身后一阵开怀大笑。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不敢相信,昔日那个巧言善辩的柏乐怡,居然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怪谁?都怪那个叫凯森的家伙!哼!
下了坡道,在紫藤花丛中穿行,早春的天不期然地下起了浙沥小雨,朦朦胧胧罩着粉紫的花丛,似梦一般。柏乐怡避入一株矮树下,直怨自己倒霉。
往日,都会叫李蝶心派车送她下山的,今天气得忘了,李蝶心大概也笑得忘了。这会儿出了别墅的门,还要声很远才能塔到车,就算不管腿会走酸走瘸,可这双新买的白皮鞋怕是要泡汤了。
她一边祈求雨停,一边不经意地打量四周。
咦?这株矮树好眼熟!对了,这不是从前自己做过的一桩亏心事吗?
往事的骤然浮现让柏乐怡自责地拍了一下脑袋——当年,自己还没当上仿冒首饰贩子的时候,经常四处贩卖奇形怪状的树木。但这个“奇形怪状”并非天然,而是在种植园里畸形培育出来的。比如,想要株迎客松,就将小松树捆绑成张牙舞爪的摸样,待树枝张大后,自然就成了伸着双臂、热情洋溢的迎客松了。
而眼前的这株怪树。就是当年无数“畸型儿”中的一株,那时候她还担心它活不长,没想到李家的园丁很有本事,硬让它长到了今天。
柏乐怡虽不是种植园的直接凶手,但也早参与了罪恶的贩子之一,此刻良心发现,不由心痛地蹲下身子,接着树干喃喃低语。
“唔……你还疼吗?不要怪我喔,当年姐姐太穷了只好把你这孩子卖了,那时候就好可怜你的遭遇喔,树农伯伯最坏,为了赚黑钱把你虐待成这副怪模样,姐姐当时还以为你活不长了哩,没想到你这么坚强,好样的!你要谢谢李家的园丁叔叔喔,要不是他,你也活不到今天。你要乖乖的,多吃点两,多晒点太阳,然后就会越长越健康,变成参天大树喔……”
“喂!你一个人在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忽然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随之,有两声汽车喇叭的呜叫。
“啊——”柏乐怡跌坐在地上,猛然回头,眼睛立刻喷火,“是你?姓凯的,你干吗站在背后吓唬人!”
已是下午,阳光被云层遮住,雾般的小雨中,一个男人倚在一部车旁,隐隐约约,像个紫藤花中的鬼魂。
“我哪有吓唬你?”凯森淡笑,“我只是想送你一程。”
“你不用陪李蝶心了?”那个刁蛮干金肯放他走了?
“她晚上要参加酒会,现在得开始梳洗打扮了。”凯森走过来,俊颜布满雨珠,更显晶莹。他也在矮树边蹲下,与柏乐怡只有咫尺之遥。第一次,他跟她这样接近,连呼吸都在她耳畔,但她不敢抬头。
“头一回看到有人对着树说话。”他低沉的笑也在耳畔。
“你管我呀!”她抚摸一片被雨水冲净的叶子,不理他。
“喂,昨晚你的朋友对我还算满意吧?”不期然掷过一句问话,砸得柏乐怡小口微张。
“什么……朋友?我不知道你这家伙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红狐小姐。”俊颜绽放,幽蓝的眼有着一丝挑逗。
他他他……居然知道了?
“你衣领里那颗能让男人血脉贲张的红痣出卖了你,红狐小姐,而且,如果你没见过我的话,又怎么会知道我姓凯?”
“是刚刚听李蝶心这样叫你的。”她慌忙掩上衣领,但衣领不够高,怎么也掩不住。
“喔?”他挑起眉,“你记性还不错,她叫了一次你就记住了?我该怎么理解呢?这表示——你对我感兴趣?”
真是越描越黑!柏乐怡头一抬,嘴唇一呶,索性承认了。“对,我就是昨天那个客人,你能把我怎么样?阿波罗的红牌,我们昨晚又不是没付钱。”
“可是蝶心知道昨晚跟她抢男人的记者小姐是你吗?”他笑意仍在,处变不惊地说。
“你……”他居然威胁她!
“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拇指滑过她的衣领,在红痣的边缘徘徊着,“最多……”
“最多怎样?”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打掉他那种明显的色情想法。
“最多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这棵树说话?”恶作剧的笑眼又在等待着她的惊愕,薄唇似乎准备发出一串爆笑。
“你……”柏乐怡瞪着他。
“好了,我们上车吧,再待下去,我的发型会被淋坏。”他闭着双唇,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算是让她一回。但那微颤的双唇,泄露了他笑得正开怀的内心。
呸,他有什么发型可言,不就是整天的凌乱相!
柏乐怡一把推开他,蹬蹬蹬走进车里。她很实际,不会为了赌气在雨里罚站,跟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车子缓缓行驶着,好长一段时间两人无语,雨打着山路两旁的绿叶,有些零零落落的美丽,让霭霭的山间更显宁静。
“喂,如果包下你,一个月要多少钱?”柏乐怡忽然开口。
“你打算包我?”后视镜里一双眼睛闪了闪光芒。
“本小姐没那么饥渴!”沉默一会儿,她解释道,“是我朋友,她说可以拿你来气气她老公。”
“那岂不是只能眼看,不能动手?”凯森笑着摇头,“本人不干这种憋得伤身的事。而且,我价位很高,你们可能付不起。”
“不要狗眼看人低喔!”她最恨人家说她穷,“闲话少说,开个价吧!”
“呵……”开车的人打了个呵欠,“本人现在没心情谈公事,想做交易,今晚到阿波罗来吧,我等你,红孤小姐。”
狠狠瞪了蹬后视镜,但他没有再看她,她也不便再开口。
第三章包厢的门被猛然撞来,一个帅气男子露出邪笑,报告骇人听闻的消息,“阿凯,你的灾难来了!”
半躺在柔软的豹纹沙发上,凯森悠悠品尝一杯烧酒,目光盯着播放着MTV的屏幕,并不回头。”叫她们进来。”
传话者站定不动,由邪笑转为哈哈大笑。
“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肯。”冷冷的声音打断那放肆的笑。
“我没有骗你,外面的确来了两个女人要见你,可惜不是你等的人。”肯大咧咧的坐下,点过另一杯烧酒,幽蓝的火苗白酒杯里窜起。“很少见你这么早就喝这么烈的酒。”他上下打量着凯森。
“少见多怪。”他不容分说地抓过肯的酒杯。
“喂,别抢我的酒……”肯强烈反抗,然而最终还是输给了掠夺者,他气急败坏地嚷嚷,“想喝就自己点,干吗抢人家的!灌那么猛,不怕醉?”
薄唇讽笑,不作答。
“你以为自己是神仙,不会醉?”他得不到理会,更加气愤,“到底是什么人害你这么反常!以前你还经常教训我,说什么即使是当‘少爷’也要有职业操守,客人未到插之前,千万不要喝太烈的酒,万一醉了不好看。就算喝也要先吞一只颗鸡蛋护胃。哼哼,今天倒好,自己定的规矩自己先破,阿波罗没了你的偶像风范,叫大家向谁看齐?”
“你觉得我很反常吗?”一大堆话没听到,惟独捕捉到这句。真是这样吗?他自己倒没发觉。
“还敢说不是!”肯指着桌上一大堆空酒杯,表示当插抓到了罪证,“人家说喝酒有两样作用,一是麻醉,一是壮胆。老大,你现在是哪一种?”
“你那么聪明,自己猜。”凯森按下打火机,酒杯上再次腾起蓝焰。
“老大你一没输钱二没失恋,用不着麻醉痛苦……难道是壮胆?今晚到底什么人要到场,连我们老大都被吓得胆战心惊?”他摆了个恐慌的表情。
壮胆?真的是吗?大概还不至于。但一想到她今晚会来,有点小小的激动倒是真的。他很讨厌自己也有这样不沉着的情绪,本以为喝两口酒可以压下去,但没料到却越喝越多,心也随着时间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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