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薇其实心里一直不好受,也不踏实。再大方的女人,也不能容忍自己的男友整日陪着他的前女友。
但她又是识大体的。她同情薛北北,对自己和江肖城如今的感情也有相当的自信。
偶尔的一些小情绪,只是稍纵即逝。
安薇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这样想,你多带她到你们以前经常玩的地方转转,吸引她想想往事。”
“以前常玩的地方我都带着去过了。”江肖城想了想,似乎中原市所有值得去的,他们都去过了。
“你的住处去了吗?”
薛北北回来了(12)
“这倒没有。”
“薛北北不是也在你那里住过吗?为什么不带她去你那里?恐怕最能勾起她回忆的就是那里了,不妨试试,说不定会有些效果。”
江肖城脸上有些不自然。其实这一层,他也想到了,他是刻意回避着那个地方,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怕安薇会多想。
“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早点帮薛北北康复是正事。”安薇白他一眼,“我没你想像的那么小心眼。”
江肖城放心了,贫嘴道:“你就不怕我们两人在那里旧情复发?”
安薇知道这是江肖城的玩笑话,但心里还是十分不爽,看着他,道:“江肖城,以前你做错事,我原谅你,是因为你年少轻狂,我相信你总有成熟起来的时候。如今,我们这么曲折地走到一起,你再不珍惜,你觉得这样的男人我还能要吗?”
江肖城笑着走过来,将安薇揽在怀里,笑道:“傻瓜,逗你玩呢。我再也舍不得把你丢了。”
有了安薇的认同,江肖城第二天便将薛北北带到了花园新村。
江肖城还很用心地将屋子布置成了当初薛北北在时的模样。
“北北,你还记得吗?这挂风铃是你冬天时买给我的,非要我挂在这窗户上,那天很冷,风也很大,你非得打开窗户,拉着我一起欣赏这风铃的声音,你说,这是风和铃铛的协奏曲。结果咱们两个都被吹感冒了。”
“嗯。”
“北北,你给我买的这套磁娃娃,被郝毅弄破了一个,我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你看,这个破的,我用胶水粘起来了。”
江肖城拿起其中的一个磁娃娃,递给薛北北。
薛北北“嗯”了一声,但没有接。
江肖城一直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但薛北北面对着曾经熟悉的一切,表情漠然,无悲,无喜。
看看表,已近中午。如今,家里更冷清了,胡大凯离开了,郝毅中午也不再回来,他到他的新女友那里去吃饭。
“饿吗?”江肖城看着薛北北。
薛北北点点头。
“想吃些什么?”江肖城问道。
薛北北摇摇头。
“要不我们蒸米饭吃吧?”江肖城问。
薛北北又点点头。
“嗯,我给你炒一个西兰花,再炒一个鸡蛋番茄,嗯,我记得郝毅的女朋友昨天过来时,还买了大虾,在冰箱里冻着呢,”江肖城忽然心念一动,犹豫了一下,说,“我给你做油焖大虾?”
“油焖大虾”曾是两人特殊的信号。江肖城也是病急乱投医,他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又怕她多想,又怕她仍没有反应。
他想,若薛北北对这个敏感的话题都没有感觉的话,他那就真的没招了。
薛北北回来了(13)
说罢,江肖城盯着薛北北的脸看,果然,她那白晰的脸蛋上飞上一层红晕。
薛北北有反应了!
江肖城既喜又忧。喜的是,薛北北的痴呆并非不可救药,忧的是,那“油焖大虾”如今所能代表的,就真的只是一道菜了,万一薛北北较真怎么办?
“嗯,我再炒一个回锅肉。这样四个菜,再做一个紫菜汤,怎么样?”江肖城有些不安地转移了话题。
“为难你了,江肖城。”薛北北忽然说话了,“我没有失忆,你不用这样,油焖大虾就免了吧。”
江肖城暗暗松了口气,但随即惊喜地看着薛北北,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北北,你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江肖城拉开了和她长聊的架势。
然而薛北北只摇摇头,又恢复了沉默。
开论江肖城怎么开导启发,她仍只有点头摇头,只有一个“嗯”。
没办法,江肖城拿出毛笔和纸,说:“北北,你看,我现在也开始练毛笔字了,我的目标是超过你。好{炫&书&网}久没看到你的字了,你再给我写一些吧,好让我没事时临着写。”
很小的时候,爸爸就逼着薛北北练习毛笔字,所以她的书法相当不错。
薛北北接过笔墨自己写了起来,而江肖城自去厨房里准备饭菜。
一番忙碌,米蒸好的同时,江肖城也做好了几个菜。
叫过薛北北,两人坐在客厅里默默地吃饭。
这时候,薛于修给江肖城打了个电话,说他们找了一个著名的心理医生在家里,想让他看看薛北北的症状究意是什么情况,顺带着开导开导她。
江肖城说马上吃完饭了,吃完饭就带薛北北回去。
简单和薛北北说了一下情况,只说她家里来了一个朋友,她爸爸想让她回去见见。
薛北北“嗯”了一声,继续细嚼慢咽。
等两个人走下楼,已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站在马路边拦车的时候,江肖城看到马路对面,那卖烤地瓜的老汉正在把一个个烤好的地瓜从炉子里拿出来,甜香的味道远远地传过来,令人陶醉。
曾经,那个老汉的烤地瓜是薛北北最爱吃的美食之一。江肖城扭头看着薛北北,问:“想不想吃?买两个吧?”
薛北北点头。
于是,江肖城穿过马路,挑了两个既软又香的,付过钱一边往回走,一边还得意地朝薛北北挥挥手。
远远的,一辆空出租车开了过来。路边有好几个等车的,薛北北站得最靠前,但她木木地站着,没有一点准备拦车的意识。
江肖城不由加快了步子,奔了过来。他的目光只顾在那出租车和薛北北身上来回看,却忘了留意相反方向,有一辆汽车像个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
薛北北回来了(14)
当江肖城跑到马路中央的时候,那车也不知是犯什么神经,突然加快了油门,一下子冲了过来。
随着一声尖叫,江肖城一下子被车划倒在地。
尖叫声是薛北北发出来了,她惊呆了,在江肖城倒地的一瞬间,她疯了似的冲上去,大叫:“江肖城!江肖城!你怎么样!”
江肖城笑着摆摆手,“别怕,没事,没事。”
而薛北北的泪水已经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她哽咽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傻瓜,你还以为我死了?哈哈,来,快扶我起来。”
薛北北拉住江肖城的胳膊,江肖城刚要坐起来,忽然感觉一种揪心的疼,像闪电一样,刷一下在全身扩展开。
江肖城“唉哟”一声,又躺在了地下。
“你怎么了!”薛北北立马又高度紧张。
江肖城苦笑:“估计上次受伤的地方又骨折了吧?”
“疼不疼?”薛北北心疼地用手托着江肖城的头,不致于使他的头一直在冰冷的地面上放着。
“没事。现在先别让我动,免得断骨错位。”受过一次伤,江肖城已有些经验。
这时候,人群已经围了上来,都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两个人。
薛北北见那肇事司机还没有下车,她愤怒地站起来,一脚踢在车头上,骂道:“你这混蛋!还躲在里面做什么?”
里面是一对情侣,估计刚才是在车里打情骂俏,以至于酿成大错。
那对情侣正紧张得不知怎么办,见薛北北叫骂,他们满脸通红地下了车,那女的忙道歉,那男的赶紧向走过来的交警解释情况:“……我见他横穿马路,忙要刹车,谁知一紧张,踩到油门儿上了——”
“还他妈问个屁啊,快救人啊!”薛北北急得像疯了一样,她心疼地看着那一向在自己面前风度翩翩的江肖城,此时就横躺在冰冷的马路上,他那两只眼睛骨碌碌地向周围的人群打量着。
他看起来多么无助!
薛北北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请他吃饭时,他给自己讲的那个笑话。当时,他指着停在路边休息的一辆出租车问自己:这辆空车是谜面,打一个她喜欢的人。
谜底是车太贤(车太闲)。
但她说是江肖城。那时候,她只想让他知道,自己喜欢他。
其实那时候她喜欢他,是因为他像车太贤,而车太贤又像自己的初恋男友。他只是个影子。
但今天,他真的是她心底最爱的人,她却再没有勇气表白,因为他知道,他心中已有爱人,再也没有位置装自己了。
她一直在为此痛苦,钻牛角尖,甚至绝望。
这一刻,他躺在她面前,与死神只是擦肩而过,她忽然如醍醐灌顶,那份让她纠结的爱顿时舒展开来:
扎西拉姆…多多在诗里说: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只要知道自己爱他,就够了。
把他藏在心里,把爱藏在心里,把思念藏在心里,只要他好,一切都好。
薛北北回来了(15)
“放手也是爱”,这句曾让薛北北觉得特傻逼的话,此时像三月的微风,十二月的炉火,饥时的点心,渴时的水,不失时机地涌进了薛北北的心里,顿时,春暖,花开。
薛北北感觉自己的大脑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整个人也变得从容冷静起来。
她果断地告诉所有人,救人要紧,抢时间要紧,其他的,只能在把人抢救好后,才能再谈。
因她的强烈要求,所有的程序都被暂放了一边,也不等中原市那永远慢半拍的120,在大家的帮助下,江肖城被小心地抬进了离得最近的一家医院。
薛北北跑前跑后,一边安排那对情侣去交费,一边跟着江肖城去做各项检查,一边给医生讲江肖城的情况,一边麻烦那几个跟过来的交警和热心群众去取片子什么的。有条不絮。
这个如花似玉的娇弱姑娘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和果断,使所有人都不由打心眼里佩服,所以也都欣然领命。
谢天谢地,做完全部检查,医生说江肖城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为什么会那么疼?”薛北北不相信,“你们再检查仔细些。”
那个老专家笑了。原本,不该由他出面的,但薛北北不放心别人,打出她妈妈的名头,终于请出了该医生最牛的老专家。他说:“丫头,我们平平常常地摔一跤,疼不疼?一样的道理,疼不表示就受伤了。放心吧,这小伙子结实得跟头牛似的。因为他原本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再加上担心,所以他就感觉额外的疼了。”
薛北北这才放下心来。
江肖城一听骨头没事,也一下子觉得那疼轻了许多,于是一骨碌爬了起来。
“要死啊,你这么猛干什么,再躺下休息一会儿。”薛北北赶紧去拉他。
“既然没问题,我可不想躺了。躺了几个月,都把我吓怕了。”江肖城想想刚才的情景都有些后怕,不由对薛北北感慨,“我还以为这么倒霉,伤刚好就又受伤了呢!”
这个时候,那对情侣也松了口气,走上来道歉。
薛北北想起自己刚才对他们特别凶,不由也不好意思地向他们道歉。
众人皆大欢喜。
薛北北回来了(16)
虽然人没事,但毕意算是一场小交通事故,交警这时候才有机会上前来做笔录。
那年轻的警察一边记录着情况,一边抬头对江肖城说:“你女朋友够厉害的啊?”
这交警刚才在事故现场询问情况时,也被薛北北吼了一通。江肖城刚才都看在眼里,忙向他道歉,但并没有解释薛北北不是他女朋友的事。
他想,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清楚,他和这交警,不过是过客,更重要的是,他怕自己刻意的解释,会伤害到薛北北。
不想薛北北却主动解释道:“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哦?”年轻交警疑惑地看着她,出事故时的那反应,明明是女朋友才会有的举动。
“我是他妹妹。”薛北北嫣然一笑。
“这样啊。”那交警将信将疑,“也对,见到哥哥受伤,妹妹这样担心也正常。”
处理完全部事情,江肖城和薛北北走出医院,不由相视而笑,虚惊一场。
看看表,前后差不多已经耽误了三个小时。江肖城的手机上有数个未接来电,都是薛北北父母打来的。
江肖城忙回了电话,说遇到一点小事,现在已经处理好了,马上赶过去。
到家的时候,那心理医生正和薛北北的父母聊天。
他是薛北北妈妈乔蓝的大学同学。薛北北的情况吓坏了乔蓝,但所有先进仪器和知名医生都检查不出薛北北有什么问题。正好大学同学来中原市办事,她这才拉住他让他帮忙看看情况。
薛北北没见过那心理医生,而大家也怕刺激到她,没和她说明。她只以为那是父母的朋友,打过招呼,又交流了一会儿后,就说自己困了,想去休息一会儿。
薛北北一进卧室,那医生就奇怪道:“你们胡闹,孩子正常得很嘛。”
薛于修和乔蓝也一齐吃惊地扭头看着江肖城:“小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北北变好了?”
这些,其实江肖城早就感觉到了。在出车祸的瞬间,在医院里,在回家的路上,她都表现得正常无比。
但他一直没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他怕自己一旦挑明,她就又会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江肖城把刚才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担心讲了出来。
薛北北回来了(17)
“放心吧,哈哈,现在就是当面说出来也没事了。”那心理医生听罢大笑道,“我若早来一天,我也会用这个办法刺激她的。她这不是病,只是因为关注某一件事太久,太深入,一时自拔不出来,从而表现出来的行为怪异。看得出来,这个小兄弟受伤的事,极大地触动了北北的心。据我推测,正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她将自己一直纠结的事忘了,又或者自己想通了,这才摆脱出来。”
听他这样说,三人都是喜上眉梢。
那心理医生又交待,既然她的情绪恢复如常,相信再过一段时间,不能听到音乐这个症状,也会自动消失。
那心理医生又交待了一会儿近期要注意的事项,这才提出告辞了。他还有别的要紧事,若不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他早就坐上飞机了。
这几天来,江肖城似乎已经成了薛家的一员,尤其是薛于修,空闲的时候常和他聊天,聊新闻、聊文学、聊历史,越聊他越喜欢江肖城。而且,通过聊天,他也看到了江肖城的真实善良。
在薛于修内心里,他一直都想把薛北北培养成江肖城这样的人。
江肖城也很欣赏薛于修这样的长辈。他既不是那些样板戏中一心为公从不为私的脸谱化的清官,更不是欺上瞒下的污史,他有才华,真实又有个性,他爱自己的家人胜过他的职务,但他做事又无愧于心。
薛于修甚至和江肖城谈了他与薛北北处朋友的事。江肖城很真诚地将自己的感情讲了,表示薛北北永远是他的妹妹。
“也好。”薛于修笑道,“我也希望我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私下里,薛于修真的和乔蓝商量着收江肖城做干儿子的事。
所以在薛家,已没人把江肖城当成外人。
当下,薛于修、乔蓝、江肖城,三人一起下楼送走了那心理医生,然后,三人带着喜悦的心情,又在楼下聊了许久对薛北北今后的安排。江肖城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说薛北北已经大了,该放手让她自己闯闯了,父母太过关注,对孩子来说,也是无形的压力。
两人都表示赞同。反正薛北北已经好转了,他们再无所求。
多半个小时后,三人轻轻推开家门,忽然听到了书房里正传出钢琴声。
三个人都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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