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不说话。
他微微皱眉，忽然仿佛明白了什么，拉起她的手，便跑出了酒吧。他的力道十分大，薛楚还没挣开，他们已经到了路边。
他放开她，声音有些不悦，“你不适合这样的场合，回去吧。”
刚才的火气顿时冒了上来，她不理他，径直朝酒吧走去。身后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些起伏，“是不是我回医院，你就不再生气？”
“你回不回去不关我的事，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病人。”薛楚没有转身，感觉身后的人一阵沉默，她继续朝酒吧走。
“对不起。”
在空荡的街边，这声道歉显得格外突兀，薛楚停下脚步，终究回过头，她想她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病人，于是走到他面前，柔声道：“虽然你明天就出院了，可你以后不能再喝酒，会有出血的危险。”
“你对每个病人都这么关心吗？”
“当然，每个病人我都有责任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可以问你上次那个问题吗？”
“什么？”
“刚才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吗？”
又来了。薛楚抚了抚额，还是摇头道：“不是。”
“那……你有男朋友吗？”他仍旧是一脸坦荡，害得薛楚连谎话都无法说出口。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终于忍不住问。
“我想追你。”
“吓？”薛楚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实在不晓得怎么回答，但很肯定的一点是，她并不觉得他们两个会有在一起的可能。
“如果你没有男朋友，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正在薛楚被他问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林舜的出现恰好打救了她。
“薛楚，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位是……”显然林舜是不关注娱乐新闻的，他竟然不认得纪子臣。薛楚飞快地跑到他身边，拉起他的胳膊，笑道：“问路的，我想回家了，走吧。”
“哎，我还没玩够呢，这么早回去啊，对了，刚才我可是买了单，不是说好你请的嘛……还有还有，刚才那个美女留了电话给我，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老婆……”在林舜的滔滔不绝中，薛楚回到了公寓楼下，她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反应过来她到了，然后只见他一脸笑意地凑到她面前，“薛楚，我想起来刚才那个人是谁了，叫……纪什么来着，上次我老婆还对着他的照片流口水来着，快说，你和他什么关系？”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薛楚有些措手不及，她愣了半晌，才嗫嚅道：“他就是我一病人。”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干嘛一脸尴尬，难道他刚才跟你表白了？”
薛楚险些呛到，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她向来不善说谎，只得点点头，“他说他想追我。”
“靠！大小姐，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呐！回去跟我老婆说，她铁定要羡慕嫉妒恨。”林舜夸张的表情逗得薛楚禁不住笑了出来，“你千万别告诉她啊，我可不想全世界都知道，我跟纪子臣，压根就不可能好吧。”
“你没病吧？女人不是都喜 欢＇炫。书。网＇帅哥吗？难道说……你其实一直暗恋我？”
“你？”薛楚一脸鄙夷，“除了你们家萱萱，谁还看得上你啊。”
林舜顿时变了脸，苦哈哈地叹道：“唉，我就是个人见人嫌的，我还是回去找安慰去了，你好好想想吧，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薛楚正想再反驳几句，林舜却忽然变了语调：“别再钻牛角尖了，薛楚，找个好男人嫁了吧，这个世上原本就没有缺了谁过不下去的。”
难得看到林舜正经一回，薛楚心里清楚他是真正关心她的，不禁眼里有些发酸，面上却仍旧笑着，“林舜，你这样我可不习惯。”
他立即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哎，我说大小姐，你也快三十了吧，还真以为自己永远十八岁？”
“他比我还小两岁呢。”薛楚嘀咕道。
“小两岁有啥的，女大三，抱金砖，没听过？”
“好了，好了，别说他了，我和他真的不可能。”
“反正你自己好好琢磨，别人也只能给你出出主意，自己的事还得自己把握，不早了，上去吧。”他挥了挥手，渐渐消失在路口。
薛楚望着街边的路灯，许久没动，忽而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她并没有注意到，不远的树下，一个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第三章 时光难返_2
纪子臣说到做到，自从他出院以后，每天早上薛楚都会收到一束百合，准时准点地送到她家门口。这样童话般的故事，没想到竟一夕之间降临在她身上，她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仿佛有钱人的游戏，而她，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的目标而已。
直到两个星期过去，花已经没地方放，薛楚才意识到，她应该找纪子臣好好谈谈，不要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她回到医院翻查了一下病历，拨通了上面留下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薛楚清了清嗓子，礼貌地问：“请问可以让纪子臣听电话吗？”
“找Jason？请问你是？”薛楚听出来这是他的经纪人安澜。
“我是薛医生，我找他有点事情，麻烦你通知他可以吗？”
“哦，是美女医生啊，他现在在录节目，等会儿我叫他打给你好吗？”
“谢谢。”
挂断电话，薛楚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他虽说每天送花，可本人一直没露面，她实在不知道当面该如何拒绝他。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除了林舜是自动退出以外，她还没遭遇过别人的追求，之后又和谷晏在一起，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她是谷晏的女朋友，此后更乏人问津。研究生三年毕业后，便来了这间医院，科里的医生都是有家室的，病人更不会对医生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就算护长一直热心地给她介绍对象，她也总是在相亲的过程中就能让对方死心。
现在面对的状况，乃是破天荒第一次，她必须速战速决。
过了十来分钟，陌生的号码在手机屏幕上闪动，薛楚按下通话键，那边传来一把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正是许久不见的纪子臣。
“你找我？”
“嗯，我想跟你谈谈，能出去吃个饭吗？”
他沉吟片刻，“就今晚可以吗？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好吧。”
晚上七点，他的车准时出现在楼下，薛楚换了她最正式的一条裙子，下了楼，她以为，他会带她去什么高级餐厅之类。
没想到，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江边的一家名为时光的小餐馆。里面很空，想必是他一早包下。环境还算不错，木质的桌椅诉说着这里经历的古老岁月，颇有设计感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有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美感。他们在靠窗的一张桌边坐下，纪子臣缓缓开口，“这里的菜不错，有记忆的味道。”
他的话似乎颇有深意，然而薛楚却无心细品，她把手袋放在身后，正色道：“我今天找你，是有些话想说，我想，见面始终是比较能说清楚的。”
“先吃吧，吃完再说。”他帮她摆好碗筷，菜很快便端上了桌。
菜色是极其家常的，然而薛楚却有些迟疑，这些菜，都是她最喜 欢＇炫。书。网＇吃的，而他怎会知道？
她从小便挑食，有很多菜都是不吃的，比如香菜、海带和牛肉，只要有其中一样，她连碰都不会碰。而对于土豆和鸡蛋的偏爱，倒是至今仍然保留。此时桌上的一盘土豆饼，更是令她惊讶，这道菜她十分爱吃，可是只有家乡才有，她从未在这座城市见过。
倒也不是这菜有多难做，只是做法不同罢了。她也曾尝试着学做这道菜，可每次都会煎糊，火候很难掌握。
“怎么不吃？”纪子臣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眼神里流动着些许光芒，是她从前看不懂的，此时却豁然开朗。
“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认识？”
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笑里有释然，也有些许失望，“你终于想起来了么？”
“你是……纪连？”她惊讶极了，自己之前竟然丝毫没发觉么，现在想来，他和小时候的确有很大的不同，毕竟那时他才不到十岁。
“这个名字我好 久：87book。com没有听过了，长大之后我总嫌它不好听，于是改了。”他似乎有些激动，眼眶红红的。薛楚没想到他竟然是儿时的伙伴，而且到现在还一直记得她，不禁有些感动，笑道：“你怎么不早说，还这样跟我开玩笑，真是的。”
“我以为你会记得我的。”他说得有些撒娇的味道，和之前的冷漠疏离大相径庭。她哈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啦，你和小时候比起来真的变了很多啊，帅多了，呵呵。”
纪子臣这一刻才看到了她真诚的笑容，不再戴着虚假的面具，隔着礼貌的距离，而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笑起来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的楚楚姐姐。
“楚楚，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他的称呼叫薛楚有些讶异，从前他一向叫她楚楚姐姐，虽说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不会再亲昵地叫她姐姐，可这样的昵称不禁叫她想起了家乡的父母。
“我很好啊，自从你搬走之后，我们也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他夹起一块土豆饼，放到她碗中，柔声道：“整整十七年。”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难道说我跟小时候比一点都没变吗？”
纪子臣低垂眼帘，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
她莞尔道：“别说得这么吓人好不好。”
“我说的可是真的，瞧我不是认出你了吗。”他眼睛直视过来，深色的瞳孔仿佛一个黑洞，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薛楚稍稍避开他的眼神，微微一笑：“那是你记性好，小时候的那些伙伴要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也不知还能认得几个。”
“你这样说我还好过一点。”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我们久别重逢也算是有缘，不如干一杯吧。”她举起手中的杯子，“我以茶代酒。”
他轻轻摇了摇头，打了个响指，服务员立刻将之前开好的红酒倒进杯子，看来他还是这里的熟客，这支酒明显是他从国外买来的，瓶身极其奢华，看上去价值不菲。
薛楚并不善饮酒，对红酒也没什么了解，见他一脸期待，也只得接过酒杯，与他轻轻相碰，“喝一杯就可以了，你不能喝太多。”
“不碍事的，这酒度数很低，不会伤胃。”
“那也不能喝多，尽兴便可。”她将酒轻轻送入喉中，清甜的口感直取味蕾，仿佛冬日里一道柔和的阳光般，身子顿时暖和起来。见她如同喝水般灌下一大口，纪子臣蓦然失笑，“就算这是低度酒，也不可牛饮，小心喝醉。”
薛楚赧然道：“不好意思啦，我不会喝酒的，要是醉了你可别笑我。”
他淡淡一笑，“怎么会，就算你醉了，我也会把你完完整整地送回家的。”
感觉到他话语里的暧昧气息，薛楚的脸刷地红了，忙捂着脸道：“你看你看，我才喝了一口就脸红，果然不是喝酒的材料。”
“你平时真没喝过酒？”
薛楚用力点点头，“那当然了，不过跟领导出去的话，总得应酬应酬的，上次我就喝大了，导致在领导面前失态，所以之后我喝酒都是极少的，除了偶尔跟同学出去聚会，也不好让大家扫兴不是。”
第三章 时光难返_3
知道了纪子臣的身份后，薛楚似乎放下了戒备，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再摆出一副工作中的模样。他们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三个小时，从小时候的糗事聊到各自的大学生活，原来纪子臣大学是在英国读的，学的是表演，硕士毕业后顺理成章便入了行。
她没想到他的学历竟然这么高，心里暗暗感叹，这样一个人，怎么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呢，哪怕分一丁点给旁人也好啊。
“其实我搬家之后见过你的，不过你可能没印象了，是在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同学生日，我在他的生日宴上见过你。”纪子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缓缓啜饮。
“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叫我？”
他沉吟片刻，声音有些低沉，“我……不敢过去。”
薛楚眼睛陡然睁大，不解地望着他，似乎领悟到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半晌，纪子臣才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摸了摸头发，神色有些不自然，“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过去，明明认出了你，又那么久没见，其实，自从和你分开，我一直很想去找你，可那天突然碰了面，我才发现我竟然……连跟你打个招呼都不敢。”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叫薛楚没来由地心头一颤。
“那天之后，我想了很久，分析了很久，后来，我终于想通。我或许……是喜 欢＇炫。书。网＇上你了。”
没等薛楚做出反应，他又道：“感情这东西其实很奇 怪｛炫；书；网｝，原来没发觉的时候，一切都可以照旧，可一旦心里的那盏灯亮了，便怎样也无法熄灭。那时候父母正准备把我送出国，我竭力反对也没有改变他们的主意，后来，我便想着，怎么着也得见你一面，把我心里的想法跟你说说，或许你会觉得很不理解，也很可笑，我们认识的时候都还那么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我却竟然在那么多年以后，告诉你，我喜 欢＇炫。书。网＇你，说出来你恐怕不会相信。但当时的我，真的是很想那样做的。”
他停下来，薛楚禁不住问：“那……你为什么没说？”
他忽地一笑，面上有些羞涩，“我那时想着，如果见到你的时候，跟上次一样，不敢跟你说话，那该怎么办。于是便把想说的话写了下来，算是我生平第一封情书吧。”或许是想起了当年的情景，他的表情十分柔和，仿佛陷在回忆里，仿佛回到了那个懵懂的青春年少。
“后来的事情大概很戏剧化，情书被我妈发现，她和我爸找我谈了一次，见我死不悔改，便将我关了起来，直到坐上去英国的飞机。”他有些颓然，心想，如果我当年说了那番话，或者你看到了我的信，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故事说完了，楚楚，如果我说，直到现在我的心情还是和当初一样，你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眼神很清亮，俊朗的面部线条在灯光的映衬下十分迷人，而此刻他认真的神情哪怕是薛楚这样心如止水的人，也忍不住激起一丝波纹。然而，也仅仅是对于美好事物的一丝恻隐罢了，她弯了弯唇，声音清晰而坚定，“就算当年你告诉了我，我们的发展也不会如你所期望，因为那时在我心里，你只是一个弟弟。”
“可我已经长大了，现在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吗？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我？”
“纪子臣，这么多年来，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谈过恋爱。”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了头，“有。”
“那就是了，你对我的感情其实并不像你想像中那样，那不是爱情，只是你儿时的一个梦想罢了，我们之间，隔了十七年的距离，你不了解现在的我，我们并不在彼此的故事里。”我的故事早已完结，而那里面并没有你。薛楚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这一句。
纪子臣似乎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然而他还是被薛楚的态度影响，有些挫败感，毕竟他自从成年以来，在情场上还没碰过钉子。每次都是女孩主动靠近他，对他施展浑身解数，而他也沉浸在这种虚荣之中，并没有拒绝。他谈过的几个女孩，无一不是校园的风云人物，特别是在外国那种环境下，女孩总是十分热情的。他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