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抚上她纤细的面颊,“好,知道了。”
白纯闻言不敢松懈,生怕他反悔的马上说:“去CC家,快。”
“干嘛去那个人妖家?!”霍梓漪瞬间翻脸。
白纯无奈的说:“你到底看CC哪里不顺眼,人家可没得罪过你。”
CC是她所在工作室的老板,正经大名叫季湉兮。大学同窗四年、工作同事三年,她们无疑一对私情甚笃的闺蜜。可惜,不知什么原因,打他俩见面第一天起,仿佛天敌般霍梓漪怎么都和CC处不来。
霍梓漪轻哼,姓季的人妖的确没得罪过他,但就那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只会依附权贵吃里扒外的寄生虫,他由头鄙视到脚!
“没别的地方可去么?”他忍住脱口而出的“去我家吧”,又忍不住懊恼自己的胆怯。
白纯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遍,“还有什么地方能去?总不可能去你家吧。”
霍梓漪抠紧方向盘,故意嘻哈的反问道:“怎么不可能去我家?”
白纯视线缓缓移向他,一阵默默的欲言又止,遂干笑两声,捡了个最不像话的理由说:“男女有别呗。”
霍梓漪眼神蓦然转黯,他十分清楚她欲言又止的是什么。这个貌似无解的“迷思”,几乎从他懂事开始便一直困扰着他,他真的不懂,她和他老妈都是白家人,做什么相处得水火不容呢?有人甚至说白纯与老妈长得极像,她又是老妈最尊敬兄长的遗孤,单冲这份割不断的血缘,也不应该存在现在“王不见王”的局面。
但凡遇此他惟有妥协,有气无力,“去人妖家。”
“……”白纯扶额,疲于纠正他的说辞。
……
季湉兮打开门看见病恹恹的白纯,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凝,手掌无措的在后腰上蹭了蹭,问她:“你病了?”
“没事儿,小病。”白纯把霍梓漪手里装药的袋子拿过来展示给她看,“你知道岑伯伯的,惯性的大惊小怪。”
能怪人家么?谁敢不大惊小怪?季湉兮暗自腹诽。今天她就没有“大惊小怪”,所以被催命阎王来电“关切”,而白目的自己由于昨晚开通宵工作,正睡得云里雾里,没有答出催命阎王的问题,如无意外,她的工作室已被盯上,近日必然有灾。
“死人妖,你要堵在大门口聊天到什么时候?”满脸嫌恶不耐的霍梓漪不爽的低吼。
神智从自怨自艾中剥离出来,季湉兮偏头让路,“进来坐。”
霍梓漪的不礼貌季湉兮可以不以为意,然白纯却不可不管,她警告的瞥一眼霍梓漪,后者扯扯嘴角,态度颇为赖皮。
她有点理解CC为什么从不跟他计较,因为朽木不可雕,何必白费力气?
季湉兮的房子比白纯的稍微大一些,虽然平平都是一室一厅的套房,但在她巧思布置下,处处张扬个性。绘于雪白墙壁上落英缤纷的樱花树便由她亲手完成,别提还有许多妙想细节,均让人叹为观止。白纯爱极,自知技不如人,新鲜期三不五时上来蹭吃喝,依依不舍。
此时她熟门熟路窝到客厅中央的单人沙发里,怀抱火红的心型大靠枕,懒洋洋宣布:“我住这儿几天。”
正在厨房里烧水的季湉兮手脚一顿,这下惨到底了,她“知情不报”不算,居然还“窝藏罪犯”,不着痕迹摸出手机上网查看账户……不愧是催命阎王,动作神速,预定到账的款项栏目呈空白状。不由得苦笑,希望“惩罚”不要维持太久,她需要钱!
“这么快就想通风报信了?”神不知鬼不觉站到身后的男人,低低耳语轻蔑嘲讽。
季湉兮依旧不以为意,充耳不闻的把开水注入瓶中,接着拉开冰箱把食材取出,扬声对外头如猫儿般自顾自磨蹭靠枕的女子说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随便住。”
白纯笑呵呵,咳了咳后欢呼:“CC我爱你!”
“谢谢,我也爱你。”季湉兮低沉若大提琴的音质夹着笑意,格外动听。
霍梓漪撇嘴,踹了脚流理台,吩咐佣人似的说:“快做饭,下午我有课。”
这次情绪和音量都没控制好,说的话叫白纯听了去,一个精巧的面纸盒照着后脑勺呼啦飞来,他躲闪不及不幸命中,“嗷,纯,干嘛丢我啊?”
“谁让你不打不成器?”白纯站起身,叉腰做泼妇状,偏偏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装也不像,反而惹人忍俊不禁。
季湉兮发现自己和霍梓漪一同开怀畅笑,眼角一跳,敛了唇,低头切菜。霍梓漪眯缝眼,不屑的上下打量穿了件像麻袋一样包到脚踝睡裙,无论身材、长相都难辨雌雄的家伙,暗骂:死人妖这叫什么反应?她有什么资格跟他划开界限?要划也是他划好吧!
被取笑的白纯讪讪的摸摸鼻子,她真羡慕那些想彪悍便彪悍,想柔情似水便柔情似水的人哟,瞧自己这小身板儿,这小嗓门儿,披了恐龙皮也不似鳄鱼……悲哀。
“叮铃铃……”骤响的手机铃声让三个人霎时各怀心事,因为前提是他们都猜到谁来电,所以白纯欲哭无泪,恨自己缺心眼怎么忘了关机?其实她不知,天底下没有他想找而找不到的人。霍梓漪愤愤不平,恨某人连个吃午餐的机会都要剥夺了去。季湉兮最轻松,感觉死里逃生。
“喂……”白纯怯怯接听,眨着黑白分明的眼儿,巴巴的望着闺蜜,仿佛这样能蓄积一些力量。
“在哪儿呢?”被数字化发射的语音通过话筒送来男人言简意赅的问题。
“CC……家。”抿抿下唇,她不怕他,生病时除外。
“四十五分钟后下楼来。”男人停了片刻,字字掷地有声,“不要让我等。”
“嗯……是。”
“嘟……”对方干脆的挂线。
ISSUE 03 【剔骨刀】
四十五分钟,分秒不差的白纯乖乖站到马路边,虽然在心里差点没把自己骂死,但一看到霍梓渐就条件反射的笑得极其甜美。
“你还好意思跟我笑?”霍梓渐哼出的字句混着冰渣子。
刻意的讨好被人兜头摔回来,白纯咧开的嘴来不及合拢,眼底的笑意已收得一干二净,表情略显扭曲,衬着病态的苍白小脸带了几分滑稽,垂落的手臂慢慢环抱在一起,委屈的搓。
他懒得管她是不是很委屈,正眼也不瞧她一眼,沉沉深眸凝视前方,径自说道:“还杵着发什么楞?上车!”
“上车去哪儿?”她明知故问,抗拒这无法改变的事实。
霍梓渐这会儿变得好脾气,和蔼的笑道:“难道你想直接回老家?那我这就给蒋妈打电话。”
“等等!”白纯飞快的把手探入车窗,揪住霍梓渐的衣袖,“哥……你不要每次都这样行不行?我只是小感冒,过两天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霍梓渐勾人的眉眼微微一斜,淡然讥诮道:“对于一个刮风就感冒,感冒就发烧,发烧就转肺炎的人来说,用‘生龙活虎’这词儿,不觉得特别没有说服力,特别可笑么?”
白纯挫败的闭闭眼,放软身段央求:“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对不起,我又生病了,可我也不是故意的,谁愿意当个药罐子成天泡在汤汤药药里呢?对吧?哥,我是大人了,你真的不需要看小孩似的看着我,我保证按时吃药,早早睡觉,今后好好锻炼身体,争取重新做人!”
霍梓渐瞪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知道她在装,想方设法推诿,不经意间那小女孩儿的娇态自然而然流露,一如记忆中那个成天追着他到处跑的丫头片子,天真娇蛮还有点倔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私下暗暗发笑,表面上沉声道:“重新做人?你当我那儿是劳改农场么?”
白纯想咬断舌头,瞧她胡说八道了些什么?为了摆脱老哥的“魔爪”,她简直“口不择言”。好歹她也是靠磨嘴皮吃饭的人,居然从没说赢过老哥一回。
“上车。”这次的语气是坚定没有转圜余地的。
白纯明白自己气数已尽,沮丧的耷拉着脑袋,全身跟抽走了骨头似的磨磨唧唧爬上车,当即闻道一股浓烈的药膳味道,侧目看去,后座上端端正正摆着两只印有“镇前”字样的白纸袋,未落坐气先叹了三四口,叹得霍梓渐眉头高高挑起,等她坐好,长臂忽而伸来,指尖捏住她的下巴扳过面对他。
“让你去我家养病就那么难受?”
白纯不相信自己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丝……哀怨?黑白分明的水亮双眼好奇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这个独裁霸道几乎控制了她大半生的男人会……呃,哀怨?!
“看什么看?”霍梓渐眼底唰的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狼狈,眼皮眨动,粗着嗓门开口:“说啊,去我家让你很难受么?”
白纯借助摇头的动作摆脱他的钳制,老实不客气的坦诚道:“不是难受,而是很难受,一来没有自由,二来没有自由,三来还是没有自由!”
霍梓渐拳头一握一紧,随即发动车子,一边催油门上路一边漠然道:“哦?是吗?那真对不起你白小姐了,谁让你爱生病,活该。”
白纯讽道:“哎哟,你和小漪不愧是兄弟,连欺负人的话都说得一模一样,可怜我被你们欺压这么多年,怎么还没熬出头?”
“关心被人当做‘欺压’,冤枉了这么多年何时才算到头?”霍梓渐不疾不徐反讽回去。
白纯轻嗤:“怪我冤枉了你?行啊,麻烦大哥赶紧换个人去‘关心’,我谢谢你。”
“拉倒吧,冤枉习惯了,不想换。”
不懂白纯哪儿来的灵光一闪,说:“哥,别再那么花心了,正经找个嫂子结婚吧。”
此时前路红灯高悬,本已减速的霍梓渐差点误踩油门,车身一阵颠簸,手柄一压,他转头横眉,“我的婚姻大事原来连你都操心上了?”
白纯莫名的浑身战栗,他凌厉的眼神似锋利无比的剔骨刀,狠剜她;说话的声音似沾了盐水的鞭子,鞭挞她。
尽管认为自己没说错什么,她仍旧吓得大气不敢出。“结婚”二字在霍家,在他霍大少爷这里,很早的时候起便是个禁忌,也是个戳不得的死穴,谁提谁倒霉!饶是她那呼风唤雨的小姑丈也不得不慎之又慎,她小姑更是每每绕道。
青梅竹马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她倒是从未仗着是他最宠爱的妹妹,和他谈论过婚姻问题。毕竟年纪尚轻,她自身也从没考虑过结婚这事儿,怎会去鸡婆别人?再者,家中长辈无人拜托她多嘴,只巴不得她这外姓“拖油瓶”快点出去独立,别找借口回来叨扰。
今天真的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无意间捋到虎须,霍梓渐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这边病怏怏的白,他那边乌泱泱的黑,两个黑白无常一言不发端坐在车里,死气沉沉的气氛,大有方圆五里内无一生物苟活之势。
白纯不理解老哥为何如此“恨婚”?因为风流成性?因为不婚主义?因为曾经受过感情的伤?总之他身边不乏莺莺燕燕热闹来去,快三十而立的人了一点成家的念头都没有,霍家上下一筹莫展。
沉默中车子开出拥堵路段,不刻驶入一座宏伟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这是霍梓渐临近办公室的一处单身公寓,同时是白纯的“养病行宫”。
公寓配的金钥匙管家见到白纯以及她拎在手里的纸袋,心下当即一片雪亮,他礼貌的笑笑,欠身道:“霍先生,上次的食补方子我还留着,往后几天照上面的提供餐点可以吗?”
霍梓渐点头,“可以,谢谢。”
“不客气,霍先生,白小姐走好。”管家周到的护送他们进电梯,然后优雅离去。
白纯翻眼看电梯上方跳动的楼层数字,心里堵得慌。她讨厌那个管家,虽然他无可挑剔,但他“助纣为虐”。
“或者你想换蒋妈来?”霍梓渐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虫,轻而易举参透她所有思想。
“哥!”白纯切齿,“不带这么威胁人的。”
“不想受威胁就乖乖听话。”霍梓渐弯腰接过纸袋,这点重量于她还是吃力。
“我哪有不听话?”人都来了。
霍梓渐略提高纸袋,“好,待会儿统统吃光,不许剩。”
中计!
……
霍梓渐的公寓整齐漂亮得犹如样板屋,恰到好处的精致戳中你“爱家”的萌点。当然这种“精致”绝对有别于季湉兮家,那全是由真金白银大把大把钞票堆砌出来的高品质和高享受。
大概每次生病便被逮来灌药吃补,白纯打心眼里不喜欢这儿,哪怕这儿相当舒适、豪华,一切尽善尽美。
霍梓渐进门第一件事儿,瞪直虎眼盯着她一口口把药膳吃了,然后再吃药,然后赶她去睡觉,还掐表,扬言她没有睡够四小时,仔细自己的小屁屁……
“哥。”
“嗯?”
“你工作不忙吗?”
霍梓渐占据卧房的单人沙发,膝上放着笔记本,神情专注的敲打键盘。努力培养睡意的白纯侧躺床头看他,刚吃下那么多东西,撑得肚子涨涨好难过,又不是猪怎么马上睡得着?于是没事找事聊天咯。
“忙。”
“那干嘛不去上班?你又把工作丢给闵航了吧?哎,他跟了你这种不负责任的老板,真够可怜的。”
霍梓渐的注意力终于从笔记本上挪开,“可怜他,以后就少生病。”
“霍老先生,麻烦你别又来了……”白纯小声哀嚎。
“霍、老、先、生?”霍梓渐一个字一个字磨着后牙槽。
“可不是嘛,所谓‘老生常谈’,你老了所有才那么唠叨,霍老先生。”药效渐起,白纯打了个哈欠。
听似无心的话却在男人心里起了涟漪,他放下活计走到床边,垂头注视她。娇巧细嫩的脸蛋;纤细无骨的身子;单纯无垢的心思……感觉好像时光于她是静止的一般,共同生活了二十余年,除开长高的个头她堪堪比儿时多了分女人的娇媚罢了,其他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忆起昨日从头上拔除的白头发,霍梓渐问:“你嫌弃了?”
白纯困顿的半眯着眼,一时半会儿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嫌弃什么?”
“我,老了。”
她扑哧一笑,“哥,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老什么老?号称‘霍氏传媒’史上最年轻的掌门人,拜托,你都不上网的么?把你的名字丢进搜索栏试试看,你走红的程度不亚于电影明星好不好。”
他也笑,俯身替她掖被角,又细心拨开额前碎发,那对乌黑如墨的杏眼和淡色的唇,脆弱得好似镜花水月,下一秒便再也摸不着。
轻轻的叹,在心头喃喃:你何时长大?我怕老,我怕等不到……
ISSUE 04 【温柔手】
估计被子掖得紧实,白纯竟出得一身大汗,体内惹的风寒散去泰半,虽还是懒懒的提不起劲儿,可精神好了许多。爬起床两脚挨地,脚脖子一崴打个踉跄,摸摸肚子,好饿,中午吃下的药膳这么快消耗光了?真神奇。
被单上搁了一套睡衣裤,淡淡的绿,很雅致。白纯心想,这么懂得体贴的男人怎么会不想找个媳妇儿来疼呢?
洗得香喷喷的出来,白纯擦着湿发到处不见电吹风,开门本要叫人,怎知偌大的客厅弥漫着一股中药味道,顿时跨下脸,“霍老道”又在“炼丹”了……他就没打算放过她。
厨房里一条颀长的身影正围在灶台边。黑色的线衫垂坠贴身,挺阔的肩膀撑开一个弧度,往下依次是结实的背、细窄的腰,两条长腿裹着宽松的灰白休闲裤。寻寻常常的居家打扮,于他楞是带出几分都市雅痞的慵懒落拓。
霍家兄弟俩都长得极周正,俊俏文雅却不娘气,男人的硬朗蕴藏在骨子里,举手投足间尽显浑然天成的倜傥,向来是众人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