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向你们反映一个重要情况。”
“重要情况?”
“是关于麦迪死的事……”
“噢……快请上楼说。”
梅领着叶曼咪进了办公楼。
叶曼咪第一次进公安局,感到很好奇。她东张西望,发现公安机关和其他机关的办公楼里基本没有什么两样,一条长长的走廊和走廊两侧大大小小的办公室。只是走廊两侧各办公室门口挂的牌子有些不同。
其他机关每个门口前挂的牌子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什么部门什么科室,而公安机关办公室门前挂的牌子除了几个门口写明什么科室外,其余的都挂着什么一科二科或者302、303的牌子。大概是为了保密的缘故吧。
叶曼咪想:这种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梅将叶曼咪领到3楼的一间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很大,有好几张办公桌,还有一些棕红色的木制卷柜和墨绿色的铁制卷柜,和其它办公室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墙上那副标语挺扎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字都是黑色的,笔划很粗,给人一种沉重感。叶曼咪走进去,她看见警察汤坐在靠近窗户的一张办公桌前。
见叶曼咪进来,汤站起来。
“原来是你,叶小姐。请坐。”
叶曼咪忐忑不安地坐下了,虽然终于走进了公安局大门,但她仍然很紧张,她的两腿紧紧地并着,由于紧张她感到口发干。
“请叶小姐喝水。”梅把一杯水端到叶曼咪眼前。
叶曼咪喝了一口,口不干了,情绪仿佛也镇定些了。她看汤和梅,那一男一女两个警察也看着她。他们在等她讲话。
“是这样的,警察同志……”
叶曼咪开始讲自己来的目的,她讲得很费劲。
“……警察同志,我是麦迪的秘书,这你们知道。有一件事,那天你们去公司进行例行检查时,我就想对你们说了,但是,一直没有下决心,因为这件事不仅关系到麦迪,也关系到我个人的声誉……不不,你们别往别的方面想,我和麦迪没有别的关系,我们纯粹是工作关系……”
梅安慰她说:“叶小姐不用解释。”
“……是的,不用解释,就我这个模样是不用解释的,麦迪不会看上我,没有男人能看上我。”叶曼咪继续说:“你们也许知道,我是一个独身的女人,一个老*。一个人生活是很乏味的,每天除了上班下班,生活在单位和家这两点一线外,我几乎没有一点儿业余文化生活,什么爱好也没有……一个人总得给自己找点儿生活的乐趣。
所以,所以,我就给自己想了个消谴解闷的办法……每天是我负责收发麦迪总经理的报纸和信件,不管是公务信件还是私人信件都是我负责收发,都是经我的手转给麦迪总经理的。因为有这个方便条件,我就,我就……”
“你偷拆麦迪的信,是吗?”汤替叶曼咪说了这句话。
“是的是的,我偷拆麦迪的信。”叶曼咪很感激地看看汤,为了他善解人意地替她说了那句难于启齿的话。
“当天有麦迪的信件来了,我都压一天,晚上下班后,我把麦迪总经理当天的信件带回家,偷偷地拆开,看过后,再重新封上,第二天上班在麦迪总经理没到前再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一直没有察觉……事情还不止于此,我不但偷拆麦迪的信……我还……我还……”
“你还窃听他的电话?”汤又替叶曼咪说出了她难启齿的词。
“你怎么知道?”叶曼咪惊奇。
“我只是猜,一个有窥视癖的人,偷听电话也能满足心理要求。”汤说。
叶曼咪的脸一下子红了,但她马上镇静下来了,她的隐私已经被揭开了,也就没有顾忌了,她的语言也就流畅了。
“……是的,我偷听麦迪的电话,因为办公楼内的电话是通过总机转的,我和麦迪的电话是串联的,有通过总机打来找麦迪的电话,总是先打到我那里,我请示麦迪,他不想接,我就说他不在;他要想接,我再把电话转给他,在他和别人通话的时候,只要我不放下电话,就仍然可以听到对方同麦迪在讲什么……”
“那么,你偷听到了什么?”梅问。
“那是在麦迪自杀的前一天,内线打来一个电话,是一个男人,他说要找麦迪,我请示了麦迪,麦迪同意接,我就将电话转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但是我没放下电话,仍然偷听,我听到那个男人对麦迪说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当时我只是觉得终于窥视到了麦总经理的一个大秘密,挺有意思的,没往深处多想,麦迪死后我回想起这个电话,越想他的死也许和这个男人的电话有关,那天你们俩到公司来,我想对你们讲了,怕你们对我偷拆信件和偷听电话追究刑事责任,又怕自己的窥视癖被同事们知道了耻笑,所以迟迟没敢来……这几天,我的思想一直在激烈地斗争,来,还是不来,最终我还是觉得应该来,因为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说到这里,叶曼咪看了看两个警察,想知道警察对自己偷拆信件和窃听电话的反应。那两个警察好像并不注意她的这个怪癖,也许他们对那个神秘电话更感兴趣。
“那个男人在电话里对麦迪说了什么?”汤问。
叶曼咪没有说话,开始在自己的大衣兜里掏,先掏出一只牛皮纸信封,又从牛皮纸信封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打开纸包,才看出是一盘录音磁带。
她把录音带递给汤。
“我忘说了,我用的那台电话是带录音装置的,就像你办公桌上这一台。原来是为了业务电话录音方便,麦迪没想到为我窃听他的电话也提供了方便,我经常把窃听到的他的电话随手录下来,把磁带带回家再慢慢欣赏……我那天正好把那个男人给麦迪打的电话录了音,都在这里。你们自己听吧。”
汤接过磁带,放进办公桌上电话的录音装置里,揿动按键,一个男人和麦迪的对话出现了。
男人:“你是麦迪吗?”
麦迪:“是,你是谁?”
男人:“你别管我是谁!麦总经理,我想你已经接到那两封信了。你为什么还不到公安局去自首?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假如今天你还不去自首,明天一早我就去公安局告发你7年前谋害前妻的事儿……”
麦迪:“你倒底是谁?”
男人:“一个目击者。”
麦迪: “我们能见面谈谈吗?”
男人:“我不想见你。”
麦迪:“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
男人:“我对钱不感兴趣。”
麦迪:“你对什么感兴趣?”
男人:“你的命。”
麦迪:“你不要这样不讲理……喂,喂……”
录音到此结束了。
显然,是那男人先挂断了电话。
汤关闭了录音设置。
办公室里一时静场。
叶曼咪不安地看着两个警察,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向警察提供这种窃听来的录音带,她也不知道自己提供的这种证据会给麦迪给警察以及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在那一瞬间,叶曼咪忽然想起自己在窃听这个电话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呆在家里,仍然是边做蒸汽美容边把电话录音放了一遍又一遍,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的顶头上司会做出那种事,不相信在生活中竟然还会有人打这种电话。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情人关系
45。情人关系
叶曼咪预感到这个男人打的匿名电话要给她带来麻烦,因为不论是麦迪,还是那个打匿名电话的男人,一旦知道她窃听了这个重要的电话,是不会饶过她的。
就像在很多电影和电视剧里看到的这类情节一样:为了争夺一个录有秘密的录音带而产生的一系列追杀堵截……叶曼咪曾经想把这盘磁带扔了烧了砸了或者消磁,但是最终她还是保留下来了,而且最后良心战胜了恐惧,她尽到了一个公民的义务。
半晌。
汤问叶曼咪:“你熟悉这个男人的声音吗?”
叶曼咪摇摇头。
“他的声音能不能让你想起麦迪的哪一位朋友或者是经常来往的人?”
叶曼咪还是摇摇头。
“这么说,这男人是个陌生人?”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叶曼咪说着,心里便又痛苦地想,所有的男人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这个男人对麦迪来说也是陌生的。”梅插话说;“你没听麦迪在电话里两次问你是谁吗?”
汤又问叶曼咪:“你还能向我们提供类似的情况吗?我是说,你经常偷拆麦迪的信窃听他的电话,一定还会有感到奇怪的事?”
叶曼咪说:“当然有……不知道麦迪的死和这些事有没有关系?”
“你说说看。”
汤向梅示意,梅拿出记录纸和笔开始做笔录。
叶曼咪说:”我还记得有一次我拆了他的信,那是在麦迪死前的二十几天。信是深圳的一个叫姗姗的女人写给麦迪的,从信的内容看,麦迪和那女人的关系很密切,姗姗在信的开头称麦迪为日夜想念的……从信中看,麦迪每次到了深圳都住那女人家。
“那女人在信中写了一些家庭琐事,口气像和自己的丈夫谈家常。那女人还在信里和麦迪讨论工作调动的事,看来她想调到我们这座城市来。
“那女人还在信里提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好像那孩子是她和麦迪共同的孩子……大概情况就是这些。”
“你的意思是说,麦迪和那个女人……噢,和那个姗姗是情人关系?”
“我感觉是这样。”
“这封信你保留了吗?”
“没有,麦迪的信我拆开了只是看,不保留,第二天要还给麦迪。”
“你没复印?像电话磁带那样?”
“没有。”
“我们在搜查麦迪的家和办公室时没有发现这封信。”
“看来他也不保留这类信。”
“那个给麦迪写信的姗姗是深圳什么单位的?”
“我记不住了,好像也是一家什么公司?”
“你能记住地址吗?”
叶曼咪摇摇头。
她真的想不起来了,她窥视麦迪的生活只是为了给自己的生活增添点儿乐趣,完全没有任何社会目的或功利目的,所以看过就还给麦迪了,并不深究。早知道现在有用,当初她一定把姗姗的这封信拿到街上复印,那并不是什么费劲的事。
“请你想一想,在麦迪的生活中,还有什么反常现象?”
叶曼咪又认真地想了想。
“……还有,那是麦迪最后一次到深圳去,他还在深圳期间,有一天,深圳那边打过来一个长途电话,是一位小姐打来的……那小姐在电话里自称是深圳海洋贸易公司公关部的,说是海洋贸易公司为了表彰麦迪在双方合作中的贡献,准备送给麦迪夫妻礼物。那位小姐还详细地打听了麦迪的妻子颜妤的头发颜色以及年龄什么的,说是要送给她一只镶宝石的高级发卡,而且发卡上要刻颜妤的名字……”
“就这些?”
“就这些。”
“互相贸易的双方赠送礼物,这不正常吗?”
“一般来讲是正常的,是以下损害双方公司利益为前提的贿赂。但是,据我掌握,我们永泰贸易公司同深圳海洋贸易公司并没有业务往来关系。没有业务往来关系赠送礼物,这就不正常了。”叶曼咪说。
“你是说……”
“也许这是一个谎言。”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没有看见那个小姐什么样?也无法核实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打长途电话是为了撒谎?”
“我认为……”
“你认为那位小姐撒谎是为了什么?”
“好像要核对什么,大概是核对麦迪的妻子颜妤的情况吧。”
“为什么要核对颜妤的情况?”
叶曼咪又一次摇摇头。
汤继续问道:“叶曼咪,既然你怀疑那个电话,当时为什么还要将颜妤的情况告诉那位小姐呢?”
“我没有把握,怕事情一旦是真的,因为我不告诉人家,岂不是误事?”
“你认为,那个打电话的小姐和给麦迪写信的姗姗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你的意思是说,打电话的小姐就是姗姗?”叶曼咪反问。
“有这层意思。”
“我不知道。如果我曾经听过姗姗的声音,或者我见过姗姗的相貌,可是,我只是看过姗姗的信……”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
叶曼咪又想了想。
“这回没有了。”
刚刚说完,又马上说:“哎,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你说吧。”
“有一天,麦迪的妻子颜妤自己到公司来了,当时麦迪到局里开会去了,我在我的办公室接电话,我注意到她一个人在麦迪的办公室里的老板台上写什么东西,她呆了一会就走了。后来我打完电话到麦迪的办公室一看,颜妤刚才是在抄麦迪老板台上公司在深圳的有关单位电话号码。”
“你怎么知道颜妤在抄电话号码?”
“因为我检查了她的痕迹,发现她用了麦迪的稿纸,稿纸的上一页已经被她撕走了,稿纸的下一页可以看出她抄的电话号码的印迹……”
“你认为颜妤自己来到麦迪的办公室抄电话号码的目的是什么? ”
“她好像要给深圳那边打电话。”
“联系业务?”
“不,她从不参与公司的业务,她好像要打听什么?”
“打听什么?”
叶曼咪摇摇头。
“不知道,但是我想,这不正常。”
“为什么?”
“你们想想,警察同志,如果她是想正常地给公司在深圳的客户打电话,完全应该直接向麦迪要电话号码,而不必要这样偷偷摸摸地。”
“叶小姐,你真聪明。”汤夸了一句,叶曼咪听不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叶曼咪讲出了自己要说的话,但她并没有感到轻松。
叶曼咪胆怯怯地说:“警察同志,我偷看了人家的信件,窃听了别人的电话,你们不会追究我吧?”
汤和梅交换了一下眼色。
“按照法律规定,”汤说:“偷拆私人信件和窃听别人电话都是犯法的,可是,你的情况特殊,你在关键时刻又向我们提供了破案的重要线索,可以说你是将功补过,只是你以后不要再干了。”
“我一定一定……” 汤看着叶曼咪。叶曼咪没有回避,她知道自己的脸很丑,但她自从把自己心里的丑说出来之后,就对自己脸的丑不在乎了。
“叶小姐,我再说一句题外的话,你不应该把自己封闭起来,应该接触人,特别是男人。这个世界有一个男人就有一个属于他的女人,有一个女人就有一个属于她的男人,按我的话去做,我相信你的……感觉会好的。”
叶曼咪感到汤说这番话时声音很柔和,脸上也完全没有了警察的严肃与刻板。她体验到警察也是人。
“谢谢你的开导。我走了。”
“我送你下楼。”梅说。
叶曼咪走了。
她离开公安局大院。
在大门口,她认真看了看自己刚才徘徊的地方,心里就想笑,原来,世界上有不少事物在当时看来很严重很难办的,事后会感到很简单很可笑。
叶曼咪扬起自己的丑脸向前走去,是的,她仍然那么丑,可是,她对生活的信心和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她的心里在想着汤刚才说的话。
是呀,我应该走出封闭,我应该多接触一些男人。
男人?!
瞧呀,马路上那么多男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我虽然丑一些,但终究有一个男人是属于我的。
梅下楼送叶曼咪去了。
汤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那时候他已经坐不住了,因为兴奋——一种警察所共有的发现新的有价值的新线索后的兴奋。他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踱得很,陕,不时搓搓自己的双手,仿佛让双手在摩擦中产生一种静电,将自己心里溢满的兴奋释放出一点儿。
那时候办公室里阳光已经蔓延开来,办公室里的一切都被阳光淹没,那阳光仿佛漫到了他的心里,使他的心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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