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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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地久-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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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没好气,看到她站在门口拎着一大袋KFC不敢进来的样子又有点好笑,陆鹏笑着说:“饿晕了,快拿进来。”

她看我笑了笑,就走进来把袋子递给陆鹏,站在我床前象犯了错的孩子。我忽然心一软:“我现在还有点犯恶心,等会儿再吃,你和陆鹏先吃吧。”她点点头,过一会儿说:“等会儿我再去买,冷了不好吃的。”

我说:“没关系。”

她又说:“对不起,一一姐。”

陆鹏笑了笑说:“别担心,你一一姐不会怪你。”

我没精打采地笑了笑,点点头。

第十章

第十章

我不肯住院,程天恩也一再地保证会照顾我,医生没办法,只得说要记住回医院检查。我们便拖瓶带水地回到家里。

陆鹏去打扫厨房,程天恩小心翼翼服侍我在床上坐得舒舒服服,再把她房间里的折叠餐桌拿过来,然后拎了一大袋零食还有饮料开水在床头摆了一列,最后又削了一盘水果端进来。

我看着看着不禁笑出来,揶揄她:“喂,我可不是你太婆,不用这么孝顺。”顺手拎过零食袋子挑来拣去拿出喜之郎GIGI果冻爽,一个是苹果味的,一个是香橙味的,笑嘻嘻在程天恩面前晃一晃,拧开了便吸,一边递一个给她。程天恩终于也笑起来:“一一姐,你真好。”我笑:“未必。罚你三个月打扫整间房子。”她连忙频频点头答应,我扫她一眼:“小丫头不知道讨价还价,等见了你哥哥再说。”她不解:“为什么?”

我想了一下,笑笑。

过一天是周一,晚上何真知来看我。我们并不天天联系,她最近工作忙得一塌糊涂,我奇异地问她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何真知说:“我到你们单位有事,叶华告诉我。”把一大盒玫瑰卤鸡爪放在我面前:“你顶爱吃的零嘴。”我抬头:“你又回家了?不是很忙吗?”倒是没问她有什么事,叶华一准帮她办妥。

何真知笑笑:“不是,有人出差来探我问我要带什么。”我装作很感动的样子:“于是你想起来我最爱吃这个。何真知,我爱你。”她斜睨我一眼,作势踢我的脚,我立刻调转话风:“我不爱你了。”她啧一声:“爱情!爱情,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最后一句两人一起学着袁咏仪荒腔走板地唱出来,然后哈哈大笑。

程天恩把水果端上来,我叹口气,笑着说:“程天恩你自己歇着去吧,别这样子,天天这样,我真的不是你太婆。”过了这两天她心情也好多了,笑嘻嘻说:“何小姐很少来嘛。”何真知一把端过水果盘,拣了颗提子,笑着说:“赶明儿我也招租,橇你墙角,程天恩,好不好?”程天恩笑,不说话。

这时候门铃响,她赶紧去开门,何真知冲我眨眼,我不去理她,想可能是陆鹏,却听程天恩问:“你找谁?”

何真知和我转过头,她噫一声:“咦,你怎么上来了?我过一会就下去。”

门口是一个笑吟吟爽朗英俊的男子,正冲何真知挤眉弄眼:“我有了被抛弃的感觉。”何真知大笑:“死燕北。”她介绍:“罗一一,我朋友,燕北,我家乡的朋友。”

我抓起茶几上的鸡爪,扬一扬手:“想必是你带的鸡爪,多谢。”

他活泼地霎霎眼:“咦,反应灵敏,哦,是脚伤,不是脑伤。”

我看了看何真知又笑又气的脸,忍不住也笑出声来:“真不好意思,我就是用脚趾头想到的。”

他恍然大悟:“脚爪想鸡爪,不错不错。”

何真知笑着喝一声:“燕北,你这张贫嘴。”

燕北站在那里笑,我忙说:“快进来。”他笑着进来,手中拿着伞,何真知问:“下雨了?”燕北鄙夷地撇撇嘴:“窗外下的敢情是铁。”

我笑不可抑,这个人可爱。随即想,我家楼前没有停车位,燕北想必是把车停在百米外的停车场,怕何真知下去淋着雨,才拿了伞上来。心里一动,看了何真知一眼,她微微笑着,神情舒展,笑容明亮而亲近不拘。啊,这个人是何真知的兄弟。我暗暗叹口气,我们多的都是兄弟,优秀出色,却是兄弟。

我支着头,侧脸看着燕北活泼爽朗的神情,他的所有动作和表情都带着自然而然站在何真知一边的姿势,似乎血里肉里天生而来。

燕北对何真知说:“骆培刚才给我电话,说过几天就可以过来了,这家伙,推迟了这么久。”何真知笑了笑:“上次是我让他安排妥当再过来的,我想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在这里久驻,不过眼下他过来正好。”燕北挑挑眉:“那就要看你会不会在这里为他种桃花。”何真知似笑非笑:“你以为人人象你。”

燕北哈哈大笑,冲我挤眼。我慢条斯理:“在受了重伤的单身孤独病人面前打情骂俏未免太不人道。”因为看清楚他们的关系,才可以开这种玩笑。燕北伸手揽过何真知的肩,笑嘻嘻:“不亏是真知好友,目光如炬。真知,我们打情骂俏了吗?”何真知一脚踩到燕北脚背,燕北作势跳起来咧着嘴:“何真知你太不人道,明知道重伤病人伤在脚,还在人面前揭疮疤。”

何真知笑骂:“燕北你一辈子无赖。”转头说:“一一我们先走了,过两天再过来看你。”

我笑:“不必不必,有空让外卖多送点好吃的东西来就成。”

燕北对着我竖大拇指:“聪明!”

我又笑。

何真知刚走,门铃又响起来,这回却是程天舒。

神情略有些焦虑,把两大袋东西交给程天恩,走过来,看着我,好象想说什么,又犹豫。过半晌,程天恩嚅嚅说:“哥,对不起。”程天舒呆了一下,摸了摸天恩的头:“你啊,总是给人添乱。”然后叹口气,很诚挚地说:“对不起,罗一一。本来我昨天要过来,因为值班调不出人。天恩真是太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我微笑着看着他,他犹豫什么我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我轻轻笑着说:“我的房子想租的人也不算少,我不介意的。”

他倒是一怔,困惑地看着我,程天恩却变了脸色,冲上来问:“一一姐?你要让我搬走?对不起,一一姐,可是我……”到后来带上了哭声,转头向程天舒求助。程天舒听了之后,脸上恍然:“为什么天恩要搬走?罗一一,我说过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没有。当然如果是你觉得天恩给你添了太大的麻烦,你不愿意再让她租住,那……”他想了一下,轻声说:“天恩搬走也是道理。”

真能说话。我扬扬眉:“我无所谓。”程天舒也不再辩解,笑了笑:“天恩喜欢你。”我想起刚才程天恩声音里的哭意,心里倒是一软,也笑了笑,温和地说:“我这里,来去自由。我以前做过什么已经不能改变,我的亲人朋友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也都是我最亲的人。我选择房客,房客也可以选择房东。就是这样。”

程天恩大声说:“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害了一一姐,哥你是什么意思?反过来怪一一姐?”

程天舒一怔:“天恩,我没有……”

我制止程天恩,微笑:“程天恩,你误会你哥哥了。我同你说,我有一个最亲爱的弟弟,现在关在你哥哥管的牢里。你哥哥可能也知道,我以前跟我弟弟是差不多的,不过我运气好。他怕你住我这里不太好。”

程天恩张大嘴,我接着说:“前天早上问你要电话,就是去探我弟弟。知道了吗?”

程天恩怔怔地问:“一一姐,你以前?”

我笑了,温和地说:“我以前,吃霸王餐、合伙骗钱、打群架、入门盗窃、用刀子砍人,做很多很多这样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打架很厉害,你哥哥也不一定打得过我。”

程天恩呆住,呆呆地问:“为什么,一一姐?”

我继续笑:“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那样。”我解释:“我想我不可能对每个来租房子的人都这么交待,所以,不应该算我故意欺瞒。而且我现在也不做这些了,当然,知道真相的要走也是理所当然的。”

程天舒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复杂,脸上微微抽搐,程天恩看了看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可是一一姐,你一直待我那么好,还为了救我伤了脚,我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好。如果你不怪我这么没用害你受伤,我不愿意搬走的。哥哥,我不搬走。”

程天舒简单地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让你搬走。”

他垂下眼对我说:“罗一一,不是天恩误会我,是你误会我了。你,你和你弟弟感情那么好,其实,我是很感动。”他抬眼对我笑了笑,眼神专注:“我听同事说,你一个月至少要去看一次你弟弟,事实上,犯人们除了父母,还真没有谁对他们这样好的。我当时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能你误会了。”

轮到我有点发怔,难道真是这样?我看着他诚恳的脸,心想,这事好象太小题大作了,便笑了笑:“那就当大家都没提过吧。”

程天舒却说:“不,我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天恩不可能这么好好地站在这里,可是她连累你受伤,真是非常对不起。”

我倒笑起来,看着他非常歉意的脸,忽然冒起一个念头,便笑着说:“你不用谢我,也不用抱歉,程天舒,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愣一愣,我不等他反应过来,轻声说:“罗见在监中也不太肯安份,我想请你费神关注一下他,当然,在合理范围之内。”

他再一怔,微微侧过身,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他说:“这个没有问题,虽然我不是那个监区的,不过那边的同事关系也很好。”

我想起来,罗见说他和夏为春不是一个监区的,而我在见到夏为春的时候见到了程天舒。我仰起头,犹豫了一下,他却看见了,问我:“还有什么吗?不如一并提出来。”倒是带着微笑了。我再犹豫一下,咬了咬牙,说:“那天陆鹏去看的那个人,是你的监区里的,如果可以,也请你……”

他一怔,脱口而出:“夏为春?”

我也一怔:“你认识他?”

他笑了,脸上有说不出的讥诮神色:“堂堂市长的公子,怎么会不认识。”他轻声说:“我早就被关照过了。”他笑了笑:“不过你放心吧。”

我想起程天恩的行李标签了。

程天恩在一边好奇地问:“一一姐,夏为春是你们的朋友?”

我埋下头,过很久,我疲惫地说:“我要去休息了。天恩,你招呼你哥哥吧。”我站起来,扶着墙往卧房慢慢跳过去。程天恩马上过来扶我。

在房门转进去的时候,我眼角带到程天舒深深沉思的脸。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我在床上坐好,程天恩却没有走出去,站在我床前欲言又止。我扬眉抬眼看她,她忽然滞了一滞,不敢看我,我问:“怎么了?”她停了一下才说:“一一姐,夏为春真的不是好人。”我说:“你认识他?”

程天恩摇摇头,轻声说:“在我们那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他开一家很大的酒店,里面有很多小姐,还有秘密赌场,他一天到晚开着豪华车子,车子上总换女人,还有一帮人跟着他,帮他……”她犹豫了一下。

我微微一笑,有什么两样,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不,他本来不是这样的。我心里抽冷子一痛,他少年时不是这样的。

程天恩看了我一眼,我忽然说:“天恩,如果你哥哥是这样的人,可是他对你就象现在对你这么好,你会不会不理他不对他好?”

她呆住,想了一会,不由自主摇了摇头:“不会。可是一一姐,他对你有我哥对我这么好吗?”

我犹豫,然而马上点头:“有。”她张大嘴。

我不再理她,她慢慢走出去。

有。有。有。

就算后来不再有,我也一样报复回去了。可是之前他对我的好,我可没有还给他。

我打开电脑,打开OE,慢慢写:“好象一个人受了伤,意志就慢慢虚弱了。今天有人问我,他对我是不是好。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我,他是我生命中伴我最长久的人,最知道孤独的时候,最怕孤独的时候,只有他时时笑语处处维护,已经血肉相依,我好象,已经没有力气去爱别人。”信发出去。我回到目录,看着那个“旧”文件夹,很久很久,然后点开了它。

电话突然响了,声音很低,我的手放到电话上,神思一恍。

是陆鹏,说明天带陆奶奶做的菜过来。我怔怔地应了声。陆鹏查觉到什么,轻轻地说:“一一,睡吧。”

我耳边仿佛听到自己迷迷糊糊对着话筒在打呵欠:“晚啦,我们睡觉吧。”话筒那边传来嘿嘿的笑声,自己继续迷迷糊糊地问:“你笑什么啊?”轻笑的人声音贴近耳侧:“好吧,我们睡觉吧。”那样的笑意,拖长了“我们”两字来说,便忽然醒觉,羞极,啊一声挂了电话。

心中似犹有当时的甜蜜和气恼。

“一一?”我收回神思,轻声应道:“知道了。”

我搁上电话。陆鹏和夏为春一样,他们永远都不会先挂电话。就算是我和夏为春吵得最厉害的时候,打了电话过去骂他烦他,他最多把电话放在一边,绝不先挂断。直到后来,他再也不接我的电话。

我看着“旧”文件夹当中,最后一则日记:“因为我使尽了手段去对付他最爱的女人,最后差点害死了她。并且,让他们再也不能在一起。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我失去的,怎么可以让别人得到。

可是我那么那么地爱着他,他怎么可以突然空了对我的心?怎么可以从此眼中再也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感情?“

“旧”文夹件里,全部是我的日记,还有,所有的照片扫描。

真想删了它,删了它,就什么都没有了,灰飞烟灭,无影无踪。记忆,记忆算什么?没有人来提醒,记忆也会灰飞烟灭。

可是我换了多次的电脑里,每次都仍然不依不饶地整本留存,它静静地在每一台电脑里占着一个位置,不动声色。一如他在我内心的位置,灰埋土掩,却仍然静静盘踞,坚硬如铁。

那样年少轻狂的岁月啊。

陆鹏是小学毕业离开的。

陆伯伯和秀姨从北方回来的那天,我正在站在陆鹏家里的竹椅上走边边,陆鹏紧张又无奈地扶着竹椅,怕我再一次掉下去。我嘻皮笑脸地抬一只脚,晃晃,再抬一只脚,又晃晃,他不停地哄我:“一一,好啦,就玩最后一次,好不好?”我摇头:“不——好!”

突然间一声炸雷般的大吼:“陆鹏!”

陆鹏一哆嗦,手就松了,我一边抬头看,一边整个人就没法保持平衡,身不由己咕噜噜从竹椅上滚了下来。耳边顺带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下子被拎起来,耳边传来大笑声:“这是哪家的小丫头,这么淘气?”还有那女子急急的问:“有没有摔痛了哪里?啊?”

我恼怒地站直,大声说:“这是哪家的大人,这么没礼貌!”一边抬头,只见拎住我的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正满脸是笑地瞪住我们,弯下腰握着我手臂问我疼不疼的是一个温柔微笑的秀丽女子,当她看清楚我的脸时,一下子呆住了。

然后就听见陆鹏的欢呼:“爸爸!妈妈!”

陆伯伯和秀姨和我父亲是从小到大的兄弟淘,因此他们非常疼我,似乎连陆鹏都暂时放到一边了。那个短短的假期,是我从未有过的受尽宠爱。陆伯伯最喜欢抱起我笑嘻嘻地用满脸硬胡须扎我的脸,然后哈哈大笑。我被笑得几乎耳聋,又被扎得烦不胜烦,就时时拿了细竹丝扎的帚子趁他不备在他背后拚命扎他的屁股,他就乐得大笑,转过身来作势捉我。

秀姨整天都是笑吟吟的,脸上全是疼爱,带着我到处去玩,牵着我的手告诉我那是什么草什么花、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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