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下半学期,夏为春到我学校来找我。因为他在本地隔壁一所大学读书,在校际活动中有时会遇到,象高中那样张狂不驯,看到我时会笑一笑,也象高中时那样。我以为他来找我是因为你,所以跟他去茶室坐着聊天,但他始终没有提起你,也许他有什么事不能开口吗?可他只是笑着,看着我从包里拿出的书说:“包法利夫人?”我脱口说:“你看过?”他不经意地说:“小时候看过。”
我突然想起你说过的,夏为春家里有很多书,很吃惊,因为我想不到他是看这些书的,一时呆住。他好象看懂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笑:“只是一些书罢了,看过会高人一等吗?”薄薄的唇角有斜纹讽刺地抿着,漂亮深遽双眼里有笑意,脸上却带着调侃。你知道那种笑容,配上他肆无忌惮的出众英俊,那样不羁骄傲。我忽然有些慌乱。
之后他时不时地来找我,校际球赛时他并不参与,却总是坐到我身边,脚伸得长长地,沉默着看球。有时候骑了摩托车带我去飚车,去蹦的,有时候,他却会陪我坐到市中心图书馆里看书。我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心底应该是明白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他那么霸道,单单是眼睛里冷酷坚决的光芒就让我不太敢说出不字。我的安静平和不知去了哪里,只是告诉自己,他什么都没说,我可不要想太多,但他带着我玩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的确是很开心很刺激,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生活,只是从你的嘴里知道过。
我后来说了不,是赵义寒假从外地大学里回来,一见到他,我的心便平静下来,我就清楚明白地知道我喜欢的是谁,我要的是什么。夏为春只是轻微地笑笑,转身离去。炫ǔмDтχт。сοм书网然后是你来问我,我坦然地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他。
过了一个多学期,我在图书馆看书,不经意抬头,看到对面坐着夏为春,他穿着白衬衫,手边一本基督山伯爵,微微低着头看书的夏为春,初秋的风轻轻拂动额前的发,眉睫浓密,脸容轮廓清晰,有一种逼人的俊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惊人英俊的人,我忽然发现,我已经有这么久没有见到他,这个时候竟然有一点欢喜。然后他抬头,笑起来:“我喜欢大仲马。”我不由自主地问:“最喜欢哪本?”他叉着手摇头:“每一本书里我都找到我喜欢的人物,但不会有我最喜欢的书。”我问:“那这本书你最喜欢谁?”他嘲讽地笑了笑,没有答我。
在图书馆门口我开口说到你:“一一……”,他打断了我:“一一在大学里有了男朋友。”我一惊,说不可能。他低头逼近我,对着我咧开嘴冷冷地笑:“林千红,我为什么要撒谎?就算罗一一没有男朋友,我夏为春喜欢你也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我说:“可是你是一一的男朋友。”他继续冷冷地讽刺地看着我:“你听谁说过?”
一一,自从听夏为春说你在大学有了男朋友,我就知道,你没有相信我说的话。你是那么固执的人,你那么爱夏为春,不会无缘无故有了别的男朋友。我很委屈,可是同时我隐隐地知道,当夏为春存心要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很难很难抗拒。或者在认为很难抗拒的时候,我的心已经从慌乱开始变成无所适从。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爱赵义,如果赵义和夏为春站在一起,我毫不犹豫会走向赵义。可是为什么呢,夏为春出现的时候,我总会犹疑,看到他不羁嘲讽的笑意,我也会忍不住想一看再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和他有这么多话题可聊。
我不断地拒绝着他,可是他从来不把我的拒绝当作一回事。有时候看到他和我在一起开心明亮的笑容,我竟也忍不住地开心。啊,一一,对不起。你并没有错怪我。我明知你的感情,我明知一切,从来你不避不讳对我信任友爱,什么都说,可是,我却真的和夏为春在一起了。我迷惑于他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都是出乎我意料的。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直到赵义三年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工作,我的心才开始真正平静下来。赵义很难过,让我自己选择。在那半年里,我终于知道,没有什么可选的。和夏为春一起的日子,只是迷惑。我再次坚决地拒绝了夏为春。
就在那个晚上。你拍照的那个晚上。他拉我的手,我挣开,他逼我入墙角,我挣红了脸一再地说明我并不爱他,他仍然全不把我的拒绝当一回事,要来亲吻我,抱我。一一,那全进了你的镜头,可那全不是你所想的。你甚至不可能相信,那是他第一次强行来亲吻我抱我。也许,他也知道我这次的坚决是真正的。
但是,又怎么能怪你这么想?就算那个晚上不是你所想的,那之前呢?我的迷惑我的犹豫不定呢?那些你没有拍下来过的说笑呢?
可是一一,你的暴烈是我意料不到的。
当我看到那些处理过的照片,我不敢相信这是你做的,我父母的狂怒让我无所适从,当我被车撞出去的时候,我有解脱的快感。
可是我没有死,我母亲因此住院半年之久,当我知道我从此再也不能自如行走,当我看到父母因我的残疾而一夜白头的时候,一一,我对你无比痛恨。
然而更让我愤怒的是你竟然还把这些假照片寄到了学校。那些日子,我哭着问赵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跟罗一一交朋友?”
罗一一,夏为春,你们是我生命中的魔鬼啊。我恨得没办法再看清前面的路。
夏为春为我输了血,之后,他曾经想办法帮我找好工作,但我们的生活中再也不要他的出现。
我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一一,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你没有错怪我。我是曾对不起你,让你的信任落了空。我知道这对你的打击有多重,可是,我仍然恨你后来所做的一切,你让我付出的代价太大。直到三年前我们重逢。
你全都变了,变得沉默内敛,完全不是当年的罗一一。你不看我的眼睛,手足无措地和我儿子奋战,我忽然觉得心酸,在那一刻,我宁愿看到的你仍是那个张扬骄傲霸道得意的你,可是,我所认识的罗一一已经不见了。你性格固执激烈热情,要发生什么事才让你改变成这样?这样灰心冷漠,袖手旁观。
你临走的那一眼,充满了歉疚。我忽然发现,你为你的生活付出的代价更大。而我,并没有失去什么,我的幸福生活一直跟随着我。
我跟赵义说,我不再恨你。赵义温和地对我说,他知道我迟早会解开这个心结。你看,罗一一,有夫如此,我何其幸运幸福。
后来,你和赵义相熟,但是,你再也不肯见我。
我想我有点知道为什么。一一,我只想告诉你,过去的事情早已经过去,请你放下它。对我,你真的不必再有任何内疚,事实上,是我错在先,你来问我的时候,我的回答是坦然的,但之后,如果我肯将我的心情告诉你,那才是你真正值得信任的好朋友。在高中的时候我说我会和你做永远的好朋友,可是我究竟没有清楚明白怎么做才会是永远的好友。
让我们忘了从前。好不好?
千红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周五下班的时候叶华问我:“罗一一,你明天去不去植物园。”我问:“这么热的天去植物园?”他笑起来:“你……,我真是服了你,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现代派。植物园林区那里新建了观荷苑,到处是树荫,早是避暑的好地方了。而且今晚有雷阵雨,明天气温不高。不过主要是许为他们要回去了,明天大家一起聚聚。”
我撇撇嘴:“你想陪何真知就直说好了,何真知已经没事了,你还天天和他们混在一起,醉翁之意也太明显了吧。”
他扬起眉,翻一个老大白眼过来:“自己没有成人之美的雅量呢,就不要天天挂在嘴上。”我诅咒他:“我希望你永远追不上何真知!”
他怪叫:“你这个毒妇!你这个,这个天下最毒的老毒物!欧阳峰都没有你毒!癞蛤蟆都没有你毒!”气激起来,他干脆“呱呱呱呱”大叫几声,示意那是欧阳峰的癞蛤蟆。
几天来的抑郁略略散开,我不禁笑出来,隔壁同事走过来笑道:“叶华你真是干哪行,哪行都出色啊,瞧这蛤蟆叫得字正腔圆,正宗。”
叶华不动声色:“何止是学癞蛤蟆叫,赶明儿我还能做一只抓到天鹅的超级无敌天下第一癞蛤蟆。”
我笑着拱手:“这么大的志气,恭喜恭喜。”拎起包便走。一条走廊快走完,后面传来大叫:“喂,罗一一,你明天去不去?”我笑着答:“去!”
当然去,叫上程天恩和她妈妈一起去。这些天和她们母女混得相当熟,自从天恩妈妈过来之后,这一个多月程天舒来我家的次数明显增加许多,那当然了,一家三口在一起,不知多快乐。有时一起吃了晚饭之后我也会多坐一会,天恩妈妈的温柔和气,天恩的娇美可爱,程天舒的孝敬宠溺,让我感觉到一种新鲜的、然而是温暖的、柔软的氛围,仿佛有种天然的吸引力,我变得越来越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聊天、看电视、说笑。
只是,程天舒有时的目光让我心里有些不自然。那目光,怎么说呢,有种隐藏的说不出的快乐似的,笑容很多,常常借故来帮我手,却又显得很自然。如果不是他从未开口约我出去,我还会以为他有什么想法。
天恩则常常问我:“一一姐,我妈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人很好?你喜不喜欢我妈妈?如果她呆很久你不会不高兴吧?”晚上吃完饭坐在一起看电视,当着大家的面,她就这么狡黠地爱娇地问我。我只好笑着点头。我自小孤单而极少撒娇,也因此一向来极不喜欢看到别人娇痴的样子,可是天恩的娇美似乎天生而来,又一点不做作,倒是并不令我反感。
然后天恩会腻在她妈妈身边:“妈妈,一一姐说喜欢你呢,你就多呆些日子多陪陪我吧。”冲我眨眼。
我微笑。真是天之娇儿。
当天吃晚饭时,程天舒也在,我想了一下还是说:“我们明天去植物园玩好不好?”话音未落,天恩大叫:“好!”天恩妈妈似乎呆了一会才理解,连忙笑着说:“当然好当然好。”然后看着程天舒,他正喝一口汤,天恩一下子拍在他肩上:“你敢不去吗!”程天舒及时转头,这一口汤就正正喷到天恩身上,天恩一时反应不过来,一头一脸的汤叶,程天舒一怔,然后一脸忍俊不禁的笑,我也禁不住大笑。
我之所以邀他们一起去,并不全是因为和他们相处融洽,而是,自从看了何真知的笔记,不知为什么,我和她的那几个朋友相处就总觉得不太自在。
翌日,果然天色略阴,有风凉爽地吹过。我们四个人刚好坐一辆出租车直奔观荷苑。
我从来没来过这里。我其实已经多年没有出来游玩过。这是在植物园新开辟的地区,位于植物园北边,原来是连绵的树林,有些树木已有合抱粗,一条车道自当中穿过,车行一公里处向左拐进再开三四百米便是停车场,再往前行,林中错落摆放木桌凳,漫天绿荫,风起如水浸般舒爽,慢慢的走一段,前边一大片空阔草地,却是错落地伐了大片树木,留下有巨荫的大树不砍,任其树荫舒展开来遮住大部分阳光而成。再往前,便是一片由天然小湖扩建的人工湖,阳光下粉色、红色荷花初放,清晨露珠犹未落下,分外娇美。
因为是周末,来玩的人并不少,但由于地方大,看上去似乎没有几个人似的,所以很容易便找到团团坐在较偏远处草地上的何真知叶华他们,正远远地朝我们招手。
程天恩程天舒和何真知已经认识,打了招呼后互相介绍。叶华坐在一旁洗牌,问我:“来不来?”程天舒把拎着的大包放下,取出水递给我,我冲他笑笑,然后对叶华摇摇水瓶,四周打量一下,问:“咦,怎么陆鹏没有来?”何真知抬头笑笑:“他说有事,过一会儿再来。”
叶华牌洗好,和何真知、燕北、项玉捉对打双扣,何真知笑嘻嘻说:“加油叶华,你们已经输了四分了哈。”项玉身边坐着许为,笑道:“打牌要打过燕北是不太可能的。”何真知啧啧:“这么早就给自己找好借口,也不怕丢脸,真无耻。”项玉和许为笑起来:“谁不知道你和燕北搭档天下无敌?”燕北得意洋洋:“十五年搭档历史,岂同寻常!哈哈哈,败军之将!”
郑碧一脚轻轻踢在燕北背上:“这句话听起来好象自己说自己败军之将啊,你的说话能力能不能提高一点?”
燕北转回头做个鬼脸:“女人!”
何真知和项玉一起把地上的牌抓起来扔到他脸上:“臭男人!”然后一起大笑。
我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许为和项玉一颦一笑无限默契恩爱,燕北和郑碧透着情侣间的小亲昵。只有何真知的笑脸上,似乎带着几丝孤独,但她的笑容明明这样清晰明朗已恢复从前的温和,又好象那是我的心理作用。
程天舒和他妈妈在一旁笑着说话,天恩和我坐在一块,笑嘻嘻看着他们玩,一边和叶华有一句没一句聊天。
轰然笑声中,何真知和燕北又赢了一局。
第二十八章(2)
我百无聊赖,拿出手机打给陆鹏,陆鹏答我:“马上就到,我把奶奶接来了。”我一怔,禁不住欢喜,跳起来说:“喂,我不陪你们了,你们自己玩。”想一想,拍拍天恩的头:“不好意思,反正来了,陪你妈妈好好玩吧。”一边歉意地对着看过来的天恩妈妈和程天舒笑一下,便回头往入口处走。身后何真知问:“谁来了?”我叫着答她:“陆鹏啊,还有陆奶奶。”
在入口处等了一会,没等到陆奶奶,却看到骆荒。
他看到我一怔,大概想到那天的争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白他一眼,他又笑:“罗一一你最小器。”我接着白他一眼:“你不知道女人小器天经地义吗?”他摸摸头:“我真不该教训你。你靠自己的一套生活这么多年,别人还真没理由来指手划脚。”我继续白他:“你才知道?”
他倒露出深思的神色,目光闪了闪:“如果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也不会相信。只是面对面我总免不了嘴碎。――喂,你老这样不停翻白眼照道理很累的。”
我终于忍不住笑:“你以后不许批评罗见我就原谅你。”他只好笑:“好吧好吧,公主陛下,我发誓不再批评我不明白的事情。”我看着他:“钱安平,你真的不明白吗?”
他沉默了一会,轻声说:“一一,我明白。”
正站着,陆鹏温厚的声音响起来:“一一。”我回头,陆鹏站在几米远处,阳光闪闪烁烁落在他高大的身子上,身边是瘦小的陆奶奶,正一脸慈爱笑着望着我。
我跑过去挽住陆奶奶,把脸挨着她的白发,笑嘻嘻地埋怨:“陆奶奶,你也不告诉我你也来,那样我可以去你家接你一起来玩嘛。陆鹏真讨厌,天天霸着你还不够。”陆鹏哈一声笑:“这可奇怪了,明明是我的奶奶,有什么理由让给你?”
我一脚踢过去,正中他小腿,他咬牙嘿嘿一笑:“野蛮女!”然而眼中明明笑意洋溢,一丝爱护闪过。我一转头,径自挽住陆奶奶往里走:“陆奶奶,我陪你玩。”
我指指点点着周围,跟陆奶奶说话。陆鹏那边和骆荒打招呼,两人说笑着一起走在我们身后。
我们慢慢地走着逛着说着,因着陆奶奶易累,便时时坐下来休息,于是陆奶奶就推着陆鹏他们走:“你们自己去,囡囡陪我就可以了。”陆鹏被推了几次,便看看我,我得意洋洋地看回他,扬扬眉,示意:怎么样?他于是装作悻悻然,说:“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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