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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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扬-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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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必这次又是闲聊中说起,当下一笑,也不再问。
  陆菀晶莹的小脸却似发现了宝藏一般,大声道:“夫君,你笑起来原来这般好看呢!”语气很是恳切,一时间萧行野不知道爱妻是在开玩笑或是认真地告诉他,很是无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恪泽在一边终于笑了出来。
  屋内气氛陡然一松,萧行野颇带无奈的看了一眼妻子,陆菀兀自扬着笑靥,细细对着丈夫的目光,暖意融融。
  “其实太子在泰王之事后,抑的太久了,难怪这次……”陆菀收回目光,肃然道。
  恪泽双拳不自主的手紧::“和泰王有何关系?”口中虽是驳着,终究还是垂下眼帘。
  “恪泽,有些事,你虽不愿,却终究会有人找上你啊。”萧行野慢慢的说道。
  屋外暮色重重,秋雨纷落。
  
  宝篆幽香,陆菀望着一豆灯火,呆呆出神。
  “怎么还不睡?”萧行野见爱妻独坐问道,“不是让你别等我么?”
  陆菀起身帮丈夫褪下外衣,见他俊朗的五官犹带秋寒,忍不住道:“外边很冷么?还那么晚回来?”
  “去了京都府衙,最近老是调换人手。刚刚换上京都提督,便忙到现在。”萧行野微微踅眉。
  “原来夫君是太忙了,才帮不上恪泽啊。”陆菀定定的看着萧行野,“我还以为,以夫君的品格,定然是不惧避嫌的呢。”
  萧行野一愣,伸手抚上妻子脸庞,“阿菀,可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夫君为什么不帮恪泽呢?”陆菀双眼尽带笑意。萧行野一把搂过,将她放在自己膝上,笑道:“怎么帮?这礼仪之争即便胜了,太子想要为难使臣,还是有办法。在人,不在制阿。”
  片刻,萧行野似乎猛地觉醒:“怎么你费心想这些做什么!身子本就不好!”说着抱起妻子放回床上,“还不快睡!”
  
  细溟润湿了窗纱,落在瑶阶上,叮咚作响。
  陆菀又是一迭声的咳嗽。身边丈夫结实的身躯抱紧了自己,轻声问道:“还是冷么?” 
  陆菀不甘心的挣了挣,“不冷,咳……我又没病。”
  滚烫的吻落在身上,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了,“阿菀,我要如何心疼你才够呢……” 
  
  礼制之争,后被视为废储之事的开端,尽管此时的景安王并无意天下,但风潮暗涌,终于还是身不由己的将他推向了浪头的顶端。
  朝中则是很是微妙的分成了两支,原本太子和泰王的独占优势的局面不再。有人从泰王一案中看出了景安王与定北王的实力,更有些忧国忧心的臣子们看中的是景安王的贤能。太子虽说并无过错,但因泰王的猝死不免被人猜疑,微弱的“历贤不立长”的声音开始响起。 礼仪之争。已经不是简单的外交之争了。
  
  若从辈分算,巴格便是丹纳哈的叔叔,六十开外,鬓角生霜,却毫不减英迈之气,向着皇帝半跪叩首:“巴格奉大汗之命,向皇帝陛下请安,恭祝龙体安健,以示两国友好。”
  “来使为何不行大礼以敬吾皇?”一旁的礼官却得太子授意,毫不容情道。
  半跪礼节是蛮族除对汗王外所行的最高礼,而在以巴格的地位,即便见了大汗也无需行此大礼,心中更是绝无向皇帝行大礼之意,一时间僵持住,很是尴尬。
  “果然是未开化么?这等礼节也不懂。”不大地声音传来,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惊得巴格脸色一变,神色更怒。萧行野转目一看,唬得方才还洋洋得意的礼部侍郎曾孝猛地低下头。
  皇帝轻咳一声:“罢了。”
  “既来吾国,来使却不依我朝之礼,则吾堂堂天朝颜面何存?”似乎看出了皇帝的犹豫,太子言谈间冷若冰霜。
  老英雄却是尴尬的立于大殿中央,心中羞愤交集,原本准备好的说词一时间也全然记不起来。
  
  “巴格亲王,久仰大名。”左侧走出的青年男子,右手交胸,半跪于地,用的是蛮族中晚辈对长辈的敬礼。
  巴格凝神半晌,“定北王?”
  “是。”萧行野抬头,“亲王与我父亲旧交,我以小辈之礼待之,以示敬意。”
  所谓的旧交,便是战场上的旧识,虽是敌仇,却无妨英雄间的相惜,萧骋虽死于蛮人之手,却豪迈一世,见识迥异常人。
  眼前的男子,即便半跪,却依然气势逼人,震慑的并非蛮族的老亲王,却是身后太子一系的弄臣们。景安王一直没有表态,可萧行野的一跪,清楚地表明了谁再挑衅,便是和定北王过不去,即便太子也要收敛几分,何况他人!
  
  巴格豪爽之人,忙忙的扶起。蛮人们可以不知皇帝太子,却绝不会不知道定北王这个响当当的名头。
  “既恨且敬”,后代蛮人祭司写下了这个词。恨他战场上若血色休罗,夺取无数族人性命,敬他不世名将,行事光明磊落,又一力促成两国之和——后话不提。
  “蛮人心中嗜血的恶魔,汉人心中不败的神话。”便是巴格,也清楚这一跪份量之大,挽回了自己和蛮族的颜面,当下也抛开计较,转向皇帝:“大汗派我带上礼物数件,赠与皇帝陛下,并有意与贵国和谈,开互市。”
  和谈之事,太子提议交于曾孝,看了眼风骨犹烈的老亲王,萧行野心下叹着此行必定无果,却也不多言语。
  
  听人来报巴格亲王已是第四次拂袖而去时,恪泽苦笑着道:“曾孝若是身在草原,怕是脑袋都不够砍了。”
  秦伟正了正神色,“王爷一直退避三舍,并不是好法子,何不若迎风而上!”
  “王爷,如今的态势,怕是你当局者迷,太子他一再挑衅来使,便是希望激怒了亲王,即便鹰汗不发兵,只以巴格一部的势力,大军压境,也不可小觑。便可以将萧王爷支去边关,方便他在京中行事。”曹羡最是年轻,犹然一股热血,“那日若不是定北王,怕是当场便要激怒巴格。王爷,你当日揭泰王一案的勇气哪里去了?”
  恪泽看看三人,淡声道:“诸位说的都对,只是,本王无意天下。”
  
  “这几日没见惊飞么?”陆菀看看埋首在书案边的男子,“你不出府,他怎么反不在了?”
  “派去保护巴格亲王了。”萧行野放下笔,看着嘴角噙笑的妻子,“怎么了?”
  陆菀脸微微一红,试探着问到:“你记得小雅么?”
  看着夫君一脸迷茫,陆菀抚上微踅的眉,笑道:“没什么。不记得便不记得。”
  惊飞和小雅互生情愫,她看在眼里,只是小雅名义上还是定北王侍妾,惊飞又是憨厚性子不好开口,倒是她劳心劳力的来问萧行野。“夫君早些安睡,我先回去了。”陆菀轻轻走开。
  “怎么不等我?”萧行野声音中一丝不满杯妻子捕捉到,陆菀回头盈盈一笑,妩媚动人,“夫君忘了么?今天早上说好的,我睡莲房去。”
  定北王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本王可没答应。”走到她身边,牵起手道:“走吧。”
  陆菀却用力甩开,清丽的脸上难得有了不耐,“我不是说过么,你好几晚都被我咳醒,这样下去,身子怎么撑得住!”
  萧行野站在她面前,比她高了很多,柔情四溢的目光洒下来,陆菀微微的后悔自己不该这般说话,轻声道;“我走了。”还是毫不退让。
  说不清是宠爱还是怜惜,萧行野似乎仔细的想了想该怎么对付王妃,终于带着一丝调笑,否决了妻子的意见:“没有女人,本王睡不着。”
  “想必王爷娶妻前夜夜佳人在怀,那好,明日我便给你找侍妾。”陆菀滑过愠色,“谁让你把她们都遣走了!”
  “阿菀,本王说错了”萧行野笑道,薄唇轻抿,飞扬不羁,“如今晚上没了你的咳嗽声,我才睡不着觉。”
  陆菀定定看着他,一晚晚自己强忍咳嗽,怕吵醒丈夫,可他却总是微微拍自己的背:“别忍着。”“夫君,我……”
  秋风日紧,草木飘摇。
  “不用说了。”那双温暖的大手,霸道又温柔的力量牵着她,只是眼中却有着忧色:你的身子,怎么还是不见好?
  
  蛮族使节的别宴在御花园中设下。萧行野和陆菀走进花园,太子和景平王均是携妃子,谈笑风生。太子甚少带着正妃出来,陆菀第一次见到太子妃胡氏,娴静的坐在一边,多打量了几眼,只知是当朝太傅之女,容颜也颇为秀丽。
  恪泽独自坐在一边,自酌自饮,见了两人,微微点了点头。
  
  而宴会的中心——巴格,却是坐在一边,无人理会。萧行野微微一停,走向巴格一边席位,陆菀偎着丈夫,轻裘上流苏摇曳,一对璧人走过,无人不侧目。以前不敢直视定北王的婢女们接着打量王妃的机会也好好看了看思慕多时的男子。
  萧行野深沉的眸子蓦然间跳动了一下,似乎是对妻子纵容的一睨,妻子还是如少女时代一般,满心好奇的看着蛮族的使臣,目光轻柔而怀念,似乎回忆着什么。
  “巴格大叔么?幸会了!”定北王妃开口,须发花白的老亲王很是寂寞的坐在一边,她想起了自己西行所遇的那些爽朗豪迈的热血男儿。
  这一声叫唤清脆悦耳,却是让巴格惊得一跳。这年轻女子随定北王而来,必是正妃无疑,怎会喊自己“大叔”?只是虽然不合礼数,眼前的姑娘容貌秀美,绝无恶意,巴格也微微欠身,回了一礼。
  “亲王你定是觉得奇怪,觉得我叫错了?”陆菀把巴格的诧异尽收眼底,“可是,大汗是我义兄呢!”皓腕一翻,手掌中一块信玉,巴格如何不认得?大汗本就是兴致而来之人,当日信玉赠出,几个族长还在背后抱怨过。此时亲眼见到陆菀,多少明白了大汗的用心,世间的女子,有这般容貌的不少,譬如二皇子的妃子,难得的是这般沉静气质和一掠而过的俏皮。
  定北王坐在一边,带着微笑看着妻子和巴格闲聊,偶尔目光与恪泽交汇,两人都是不动声色,静静地别开眼睛。
  “亲王是义兄的叔叔,我喊声大叔,可没喊错?”陆菀眉眼间灿烂生动,巴格之前受的种种冷遇此时也烟消云散,笑道:“正是,先时真把我吓一跳。”
  “大叔,我也去过西边,你们的烤馕真是好吃呢!”陆菀微微仰头,似乎在回味着松脆葱香的馕,惹得巴格大笑:“那不算什么好东西,要是姑娘来,我必好好款待的!”
  这一阵豪爽的笑声引得太子几人纷纷张望,都是一愣,清丽可人的定北王妃与巴格聊得正欢,陆菀脸上氤氲着的水墨般淡雅的气质似乎化去了来使的阴郁的脸色,太子的目光中似是嫉妒又似狂热,景平王妃则始终含着笑,萧行野抬眸,冰冷的锐气将各种吊诡的目光逼视回去,暗暗握住陆菀的手,陆菀反手一握,亲昵地一捏,似是让他放心。
  惟有景平王,却依然半是游戏半是掂量的懒懒看着那两人,嘴角的笑高深莫测。
  
  皇帝的到来只是这一场宫宴的开始。
  起身行完礼,巴格客气的向皇帝表示了敬意,太子低头一笑,景平王妃似乎是了解他心意一般,缓缓站起道:“盛宴怎可无歌舞?听说塞北的歌谣是一绝,妾身斗胆,巴格亲王可否献唱一曲,了了妾身心愿?”媚入骨髓的娇音,顿时赢得低下许多人的叫好声。
  蛮族能歌善舞,若要巴格唱歌并不难,只是身在中原,多少也知道这里歌舞者多出身下贱,巴格尚未反应,定北王妃却悠悠道:“亲王刚刚与我说起呢,来到中原一时不适应气候,着了凉,嗓子也不大好使。”
  景平王妃秀眉一挑,嘴角轻轻一瞥,也不答话。
  “不过王妃既然想听,小妹也去过西边,不嫌有辱清听,小妹便献丑了。”陆菀回眸看着丈夫,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不许笑话我!”萧行野抿出三分笑意,轻轻点头。
  
  “听征鸿云外号,声声刺入人心。风吹战袍,名月宝刀。
  冷萧萧,乡关何处?万里路遥遥。”
  
  一曲既完,清透的声音中无限旷然,似悲痛似豪壮,旁人只觉好听,上过战场的却明白里面深沉的情感所指。巴格沉声:“王妃的声音,比草原上夜莺还要动听。”
  陆菀红着脸摆了摆手,笑道:“亲王过奖了。”一副小儿女的姿态倒让在席一半的男子出了神。萧行野在她耳边道:“平日在家怎么不唱给夫君听?”
  陆菀轻轻一笑:“今日迫不得已,回去你爱听,我便找些歌姬给你可好?”
  景平王妃冷哼了一声不语,身边丈夫却轻轻击掌,且不用说太子目瞪口呆了。
  
  “歌也听了,亲王马上要走,这一份特别的礼物,可不能不尝阿!”微微拖着尾音,太子懒洋洋的拍拍手,立时有人送上了一个扣着银罩的金碟。萧行野嘴角微微上翘,满眼警惕。
  “谢皇上盛情款待。”
  揭开银罩的刹那,巴格霍的站起,——盘中赫然一只蒸熟的苍鹰!
  “怎么,不合亲王口味?”太子斜睨巴格,此时已是须发皆张,若不是腰间马刀已被收走,只怕此时便要扑上拼命了。
  萧行野和恪泽,同是变了脸色。心中虽恼恨太子行为如此乖张不顾大局,萧行野还是站起,向一旁侍卫使了眼色,自己也凝神以待,生怕巴格动手。。
  “此番招待,本王……”毕竟是见过风浪的王爷,巴格强忍下怒气,缓缓地开口。
  “大叔可知这道菜的名字么?”陆菀脆然的声音止住了巴格,她笑着站起身,仔细看了看那道菜,“这叫做振翅青天。是用鸸鸟做成的。”
  巴格扫了一眼陆菀,眼中犹带暴戾之色。
  “要使不知道的人呢,定然分不出鸸与鹰的区别的。 鸸很像鹰,所以常有人误认,苍鹰性子猛烈,若然被杀,双眼断然不愿闭上,你看这只,便知不是了。” 陆菀微微一笑,语气诚挚温和,“贵国大汗起于群雄中,英明神武,又岂是一般的鸸鸟所能相比?大叔你看,我们费尽了心思才弄到这道菜,是希冀大汗如真正的鹰王,一飞冲天,你说好不好?”
  
  巴格缓缓坐下,低声应了一句:“好。”陆菀松了一口气,转头向丈夫一笑,神色间无限疲惫,刚才剑拔弩张,若是一个说不好,巴格口出挑衅之言,便再难挽回了。
  席上众人各想心事,低头不语,唯有皇帝大笑:“菀儿一番道理,让朕也长见识了。”眼中疲惫之色淡去,却是决绝一闪而过。
  
  宴会结束,定北王妃轻拉了巴格的衣袖,倒让巴格想起家中小女,随她到一边,两人低低的说了一会话。巴格神色阴晴不定,反复数次,终于释然。萧行野走向前,向巴格告别。巴格郑重还礼:“但凡本王在大汗身边一日,凡事必以和为重。”
  萧行野应道:“亲王深明大义,本朝有招待不周之处,王爷海涵。”心下苦笑,太子的所作所为,又岂能以“不周”一词带过?
  巴格转向陆菀:“王妃真让我见识了什么是风华绝代,这一行也不算白来。”呵呵一笑,“若是我有女儿如此,该有多好。王妃,你不会见怪我这般说吧?”
  陆菀笑道:“大叔别这么客气,你说请我吃得烤馕,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笑着告别,终于长吁一口气,萧行野牵起妻子的手:“你和老亲王说了什么?”
  灿若繁星的眼睛一眨,陆菀笑道:“你不再缠着和我一个房内睡着,我便告诉你。夫君答不答应?”
  定北王脸上一丝笑意:“不答应。秘密便秘密,本王不稀罕知道。”
  
  巴格回到草原,见到了大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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