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内浓情蜜意,春色醉人。
莲花漏滴过了三更,怀中女子已沉沉睡去,一如承欢之时,自己的双臂牢牢的拢住那纤细的身躯,半湿的长发垫在枕上。温软的身子忽然微微一颤,贴紧了自己。“原来这么怕冷么?”萧行野低笑一声,细细的拢好红缣被褥,抱紧了妻子。
翌日转醒时 ,萧行野已经不再。如烟进门笑道:“小姐醒了?”边打上水,服侍梳洗。
“王爷呢?”陆菀皱眉看着自己颈间几处红痕,昨晚那个人密密的唇印,如今春衫淡薄,如何掩得住?
“在后院练剑,特意嘱咐我们不要打扰。”如烟忽然惊呼起来,“小姐你脖子抓伤了么?”
陆菀脸一红,低声道:“不小心碰的,不打紧。”
如烟想了想,在妆台上挑了一条珠链子,颗颗小指般大小,光晕流转,轻轻系在小姐颈上,拍手道:“好了!这可看不出了。”
“怎么今日戴上链子了?”身后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屏退了丫环,双手环住妻子的腰,“平日里那么多珠宝,王妃怎么从不垂眼一二?”
陆菀轻声道:“我的脖子……你看该如何见人?”想起昨夜,依然不敢直视已是丈夫的男子。萧行野玩味的看着妻子,温言道:“怎么不多睡会?”
陆菀摇摇头:“夫君怎么不去早朝?”
萧行野似是猛然间记起了什么,“过几日是景平王的寿诞,阿菀,你也要随我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昨日想见定北王妃的人挤破了头,我还庆幸幸而你披着凤冠。这次,怕是终究要带去给别人看了。”言语间一些懊恼,陆菀回想起萧行野在朝圣峡不许士兵看自己,抿嘴一笑。
婚后定北王妃首次出席宫宴,恰逢二皇子的寿诞,忙坏了管家。忙忙得送进各色料子、首饰给王妃过目。
陆菀素日不施粉黛,此时看着一屋子的华贵衣料,叹气道:“我也不会选了。难为家中还是做这个的呢!”
王妃随和近人,府中上下见她嫁来后,连着王爷的脾气也好了许多,俱是欢喜非常。
几个丫头在一旁出谋划策:“王爷的侍婢中有几个原是宫中的,不如让她们也来参详参详。”
若是别人,自是忌讳在王妃前提王爷的侍婢,只是王妃亲自向王爷求情,又问了那些姬妾的意愿,想回家的便放回家,想留府的便依然留着,一时间众人都叹王妃贤良,便也不再避讳这些。
“也好。”陆菀笑道,并不是真的急切间想要人谋划,却是自己念着那些女孩子孤苦,便唤来说笑做伴。
定北王宠妻,早已人经皆知,甚至陆菀还没过门便要遣散一众姬妾,留下的几个女子,不是年纪尚小便是无家可归,唤来的少女叫做小雅,本是宫中秀女,细细的打量料子,笑道:“依奴婢看,既然是景平王的寿诞,不宜太过素雅,这件淡紫色越罗缕金裙便很合适。还适合王妃的气质呢!”
“听小雅的吧。”陆菀笑道
“泰王的事,可有眉目了?”萧行野修长的手指轻叩红木桌面,向着秦伟道。
“除了知道是毒鸩而亡,几日后连当晚轮值的侍卫也都突发意外死了。”
“杀一个废人,究竟为了什么?”萧行野自语。
“我一直在揣测着,查抄泰王府所得的余款和帐上并不符。其中最大的一笔足有一百三十万两。虽说泰王叛乱所费也说的过去,可我总觉得蹊跷。”秦伟慢慢道。
“如今和泰王尚有干系的,便是太子和景平王妃,盯紧他们,或许会有线索。”萧行野皱起浓眉。
“说起景平王妃,绝非常人,前些日子,父亲过世,她却与平常无异……”秦伟沉吟着。
“王爷,今日这打扮你看如何?”李芍水在丈夫面前一转身,捻起璎珞流苏裙带,琉丝红蕊的长裙,宜春髻斜插玉血玛瑙簪,丽色动人,只怕真能闭花羞月。
素知妻子爱妆扮,景平王放下手中书卷,淡淡道:“今日妆扮可见用心。”深不见幽的眸子微微一动。
“是王爷的生日阿,妾身岂敢不用心妆扮丢了王爷的脸面?”笑中夹杂的爱与恨。今日来的,是定北王和王妃,对自己的倾心不屑一顾,害自己家破人亡的男子。再恨再怨,却不可示弱。
在爱妻脸上印下一吻,萧行野想要悄悄起身。可这次,那双玉臂紧紧地缠在自己腰间。“夫君不要走。”柔柔的低唤,萧行野伸手抬起妻子的脸,“醒了?”复又抱她入怀。
“我要夫君帮我梳头。”撒娇的语气,让定北王为难起来,自己不忍拒绝,可又全然不会阿。
替妻子披上长衣,铜镜前的女子,为人妻却依然没有褪去少女的姣涩,萧行野手持角梳,,手迟疑的落在半空。
“知道我喜欢什么发式么?”陆菀调皮一笑,“马尾,夫君忘了么?”
怎么会忘?一夜的沉醉后,是刻骨铭心的别离。
“这个……本王大概会的。”萧行野宠溺的笑笑,挥斥千军万马的修长的手挽起长发,细细的结上银丝,问道:“是这样么?”
陆菀笑着,清爽可人的贴近丈夫:“我喜欢这个发式,是因为,只有这个发式,大概夫君你才会扎吧。我要夫君亲手为我綄的发……”
铜镜映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花灯碍月,飞盖妨花。宝马雕车满路。
景平王府毫升一派热闹景象。
唱官叫喏着达官贵人的名字,景平王携王妃则在厅内迎客。
而所有男子的目光,见惯沙场生死的,官场人情浸润多年的,却移不开芍水王妃那绝色容光。或是暗羡景平王好福气,纵然王妃家中除了这等大事,得妻如此,也不枉了。更有一两个知道往事的,愈发对还未到的定北王妃好奇,试问天下又有何等样女子艳丽犹胜景平王妃?
众人纷纷落座,门口的唱喏声也稀了下来。
李芍水的目光不经意的移向门口,一丝不易见的狠毒和期盼。
“定北王,定北王妃到!”心头一震,艳若牡丹的笑颜若有若无,一旁温润若玉的景平王也抬眼向外,似笑非笑的看了妻子一眼。
两个人相携走来,素日冷酷傲然的定北王,却是小心的牵着妻子的手,珍视非常。
“天哪!”轻呼声来自各个高官达人的眷属中。
定北王妃轻扎一束马尾,系着银丝,黑亮的秀发上点点星光,梅英疏淡的娴雅,云吹湘水清丽,低首婉约的柔美。这等风姿,又岂是寻常丽色可比?
贵妇们或螺髻或花髻,缀饰珠宝无数,景平王妃的宜春髻更是艳压群芳,又有谁能如定北王妃一般,闲云皓月便淡然而出?
这一日后,皇城的贵族女子中纷纷流行起束马尾,本是方便普通劳作妇人的发式红遍京城。若是陆菀知道,恐怕要摇头轻笑。马尾虽易,其后的深意,又有几人知晓?
有人【炫】恍【书】然【网】大悟的喟叹一声,有人则心生惭愧:景平王妃的美色,尚可心中品评流连一番,可见了定北王妃,只怕思慕也不可得了。
李芍水看着陆菀走来,眼中又扫尽众人反应,说不出的酸涩恼恨,景平王一般的和萧行野寒暄,眼中也不由起了几分赞叹。
恪泽在萧行野耳边低语:“看见那些人的神色么?耐人寻味阿!”语调戏谑,突地拉住侧雪的身子,“大庭广众,不要这样。”侧雪本就好几日不见陆菀,几乎要和往常一般扑上陆菀身子,不情愿的被丈夫拉住,最终还在说个不住。
“难怪炻儿也爱这样,都是学你的。”恪泽无奈的叹口气。
舞低杨柳,歌尽桃花。
“喜欢么?”萧行野侧眉望向陆菀。
“繁花落尽一场空。”陆菀摇摇头,“夫君真可怜,从小便要应付这些么?”
萧行野心中一动。“谢谢你,阿菀。”陪自己坐在觥筹交错、势力纠缠中。
陆菀略带诧异的扬起美丽的小脸:“有你在,我不会觉得失委屈了自己啊。夫君也不要这么想,好么?”
景平王妃手执金杯,缓缓站起道:“妾身有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送上醇酒,景平王一饮而尽。
太子坐在一边,脸色有些奇怪,却也随着众人一起叫好,想是既叹绝世容颜,又叹伶俐口才。
陆菀却轻轻一声叹息,虽只一面之缘,但眼前女子,美丽如故,那份小女儿的骄蛮却慢慢不见,剩下的是眼角的凌厉。
歌舞既毕,按惯例,女主人带着女眷游园,余下的爷们则留在席间谈笑相聚。
陆菀甩开萧行野的手:“你看宗将军他们在那里等你呢。”颔首向几员大将打了招呼,便和侧雪一起去了。
景平王府上是皇家气象,比之萧府上,堂皇许多,自然失了几分秀致。一旁有夫人前来说笑,陆菀自小便是商场中历练过的,进退知礼,也丝毫没有王妃的傲慢,倒是侧雪,也是含笑应对,大约也是惯了这些场面。
芍水走在最前,突地喊过一个丫环,低低的吩咐几句,自己也转身走开。
而在席间,时不时有人凑趣前来讨好两位王爷,定北王冷眼对之,恪泽终于忍不住道:“这张脸,除了对王妃,总是这般吓人啊!”众人大笑。
宗涛笑道:“听惊飞说,那年是咱们的王妃千里而来,提醒王爷蛮族的偷袭,可是真的么?”
萧行野沉默一会,点点头。
众人皆是哗然,近日见到如此娇滴滴的女子,竟有如此聪慧勇气,当真世间少见了。
一个侍从匆匆走来,在萧行野耳边说了几句,萧行野霍的站起,只说了句“少陪了”,便向后院走去。恪泽愕然,又不便跟去,自语道:“又怎么了?”
侍从立在一边:“便是这间。”
萧行野推开门,口中唤道:“阿菀。”看清屋内的女子,却一时愣住。
绣榻上,倚着景平王妃,褪去了纱绣坎肩,只剩一袭薄裙,勾勒的体态妍美,旖旎醉人,抬眼笑道:“可算把定北王请来了。”
萧行野浓眉一皱:“王妃呢?”
“我不是王妃么?”李芍水站起身来,“你的王妃没有晕倒,本宫想见见你而已。”
萧行野再不发一言,转身便走——门却已经反扣住。定北王雕刻一般硬朗的面孔顿时寒意扑面:“反扣住门,本王便出不去了么?”
李芍水娇声道:“王爷最好不要硬来,惊起了旁人,你我脸上可都不好看,女眷们可都在游园呢!”娇美的声音霎时变得生冷,嗤的扯下半边衣衫,“你说,被人见到,会怎么说呢?”
萧行野冷冷道:“你想怎样?”
双手缠上定北王宽肩窄腰的男子身躯,李芍水将头靠在他背上,暖暖的说道:“当日倘若你要了我,我父王和哥哥便不会死,可有多好……” 惋惜中夹着狠戾,却被萧行野推开。
“芍水想和王爷赌一赌,”依旧笑着,嘴角一挑,似嗔还喜,“听说王爷和王妃也是历经波折才在一起的,是么。”
“有话直说,赌什么?”定北王的耐性显然已经到头,沉声道。
“人心。”芍水抿嘴一笑,“王妃见到这副样子,是否还相信情比金坚呢?是或不是,王爷先选吧。”
定北王的脸部僵硬起来,门外已传来了脚步声。
这一怔间,李芍水扑进他的怀中,轻声笑道:“王爷还没选择呢,王妃就来了,真可惜……”
于是门开那一刹那,陆菀看到的是香肩半露的景平王妃和自己的丈夫拥在一起。脸色奇异的红了起来,随之一片苍白。
萧行野重重摔开李芍水,望向苍白的妻,只是上前牵起她的手道:“我们走。”
李芍水悠然站起,/炫/书/网/整理衣物,笑容越发甜美。
陆菀却轻轻挣开,看着李芍水,神色复杂交错。
“郡主,何必如此执着?”她轻柔的上前,理了理芍水犹裂开的衣襟,“这样,最不开心的还是自己啊!”微微一笑,似初莲般恬静,转身牵起萧行野的手:“走吧,夫君。”
只剩李芍水一人,呆呆立着,“开心?我早就没有资格开心了!”忽然美丽的脸上神经质的笑起来:“萧行野,你终于还是有弱点了。”
天色渐黑,陆菀靠在萧行野肩头,“夫君,我们回去好么?我好累。”
萧行野点点头,却拿不准是否该出言解释。“阿菀……”
纤指掩上薄唇,星眸中光亮万千,却迷着淡雾,陆菀轻轻道:“不用说了。她把侧雪支开时我便知道了。”微微咳嗽了一声,忙用手掩住,笑道:“我好困。”
萧行野伸手横抱起她,柔声道:“睡吧。”
“嗯。”应了一声,和往常一样将头搁在丈夫宽厚的怀中,闭上了眼睛——却如何睡得着?入侯门才几日,风波已生。她突然怜惜其自己的丈夫——风刀霜剑的日子,他一个人走来,真的很辛苦!
悄悄伸手攥住了丈夫的衣襟:“我也要守护你,夫君。”一个小声音坚定的在心里说道。
萧行野不去理会旁人的目光,看着妻子习惯的钻进了自己怀中,心境终于平复下来。
他不惧李芍水的阴谋,更不惧旁人的眼光,他惧的是阿菀苍白的脸色。可最后,他的阿菀谅解了李芍水。而对自己,又是怎样一份全心全意地信赖啊!她,真的是上天的恩赐吧!
笑语挽狂澜,叹江山与谁共守
元新二十四年十月,蛮左贤王于济汭河沿岸击溃莫纳也主力。召开各部集会,众推丹纳哈为大汗,后称“鹰汗”。立国“禊”,,派遣使节前往中原,以示和意。
恪泽脸色铁青,重重的在桌上击下,“他真的是不可理喻!”
萧行野在一旁似笑非笑,“依我说,就依太子的话去做,真的惹到了来使,蛮人打来时本王乐得清闲,让太子爷亲上战场去。”刚从朝中下来,两人官服尚且未除。
“你也发疯么?为什么不帮我说话?”恪泽转向萧行野,“若是再起祸端,国库不济,十个定北王也没用。”
“说什么这么热闹呢?”陆菀端着托盘,笑着进门说:“喝点甜汤,歇息一会吧。”
恪泽微敛了怒气不语。萧行野却皱眉,试了陆菀的夹衣,“咳嗽一直没见好,怎么还穿这么单薄出来走动?”
“你真是想我一日到晚闭门不出么?”陆菀笑着拉开他的手,“我去看炻儿,都把脸板着半日不理我。”
“恪泽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陆菀探究的看了一眼景安王。
来使不日便到,太子坚持以番邦附属之礼待之,几次和恪泽在朝堂上争执不下。礼部也是夹在之间,托以无前例可循,迟迟不下决断。
“和太子吵了一架。”萧行野毫不避讳,简单的说,“你若不进来,想必一肚子怒火便发在我身上了。”
想不到恪泽也有死脑筋的时候,看惯了他或温润或调侃或锋锐,却极少有气急败坏的时刻,不像自己的夫君,总是冷冰冰距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是为了蛮族使节的事么?”陆菀仰头望向萧行野,“巴格亲王,是汗王的叔叔吧?”
萧行野挑眉看着妻子,正想问她从何得知,一转念,秦伟几人常来府中,若是他不在,王妃也会帮着接待,倒常常聊到兴起,几位大人也毫不掩饰对王妃的的欣赏。萧行野也从不阻拦。
想必这次又是闲聊中说起,当下一笑,也不再问。
陆菀晶莹的小脸却似发现了宝藏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