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啧啧,”蜜梅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你与他也算是渊缘颇深了,我看他未必对你无情,何不成就了一对?”
“不要胡说啦。”云荷掀被子躺下。沧海也许对于静莲是不同的,但云荷对他只有一种亦师亦友的感情。
“怎么说是胡说嘛,我分明看他待你就不同,”蜜梅道,“从一开始,就只待你好,连和我说话都不屑呢。”
“你怎么喝起这干醋来?”
“唉……”蜜梅长长地一声叹气,“同妖不同命哪。我旦凡有你那运气,我早就和霄焰搭上,随便混个妃子当当,也总好过在外头吃西北风呀。你说是不是?”
云荷失笑,“妃子是那么好当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出了点儿差错怎么办?”
“哎哟,要他们盯吗?只要霄焰看着顺眼不就行了?”
“傻子,”云荷轻轻地说,“哪有那么简单?”
“要这事情生在我身上呀,那就简单。因为霄焰不喜欢我嘛,自然也不会为我竖敌。你就不一样了……他心里有你,舍不得你出一点儿问题,过度的保护,指不定还让你成了公敌。”
“你平时不是最爱睡么?怎么今晚话这么多?”
“嫌我话多呀,”蜜梅不依地道,“人家不是怕你闷着,给你排解排解么。”
“是是是。多谢你了,”云荷挽住她的手,亲密地说,“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别担心。”
“我哪时候担心你了?”蜜梅嘻嘻一笑,“我只是忽然很想嫁人。”
“啊?”什么时候竟生出这样的想法了,“你要嫁谁?”
“不知道,无人娶啊。”蜜梅垂下睫毛,声音很低,“刚刚你不在,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很害怕直至我死,还是这么孤单一个人。所以想嫁人。”
她的这一番话,像叩击在她心口上。他们虽然修**身,但草木也并非没有感情的,尤其像他们习惯了漫长等待,有时是难免会出现情绪的波动。
云荷曾几何时,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蜜梅絮絮叨叨地说:“不过呀,这只是想想而已……哪有那么刚好又合适的呢?要是有,哪怕是只蛤蟆精我也不介意。”
云荷扑嗤一笑,“又傻了,蛤蟆精要到你面前,你准跑得比兔子还快。”
蜜梅翘翘唇,不说话了。
气氛安安静静,身边的蜜梅气息均匀平稳,云荷看一看她,已然合上眼睛,大约又与周公相会去了。
云荷有时实在羡慕她无论在哪儿都能睡得着的气势。
夜毕竟深了,合上眼睛,耳边响起一阵嗡嗡鸣响。放松的四肢与床铺贴合在一起,觉得无比的放松,所以没有太多艰难地,她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红通通的梦境,如被火烧过一样的炙热,宽阔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在晃荡。
她往前奔跑,耳边有银铃笑声。
“来追我呀,来呀~~~”娇俏的声音,藏不住的欢乐。
云荷仿佛一个旁观者,又像身临其境。那女孩儿穿一袭白衣,满月般的脸庞,肤如白雪,很是好看。
“看我追不追得上你!”
云荷一怔。那声音,怎生熟悉!
欢笑声此起彼伏,终于那熟悉的声音主人出现了,一把将白衣女孩儿抱住,二人缠缠绵绵地滚落在草地上,仍大嬉闹。
云荷在看清那张脸后,险些喘不过气。
是霄焰……
霄焰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啊。
从未见过他笑得这么欢快,这么轻松。她微笑着,觉得自己不该偷看,不该打扰,便慢慢地退开了步伐。
她往回走,又是那一片腥红了。她要走进去吗?这儿,是不是饶霞废哪?真像人她饶霞啊……
“云荷!醒醒!”
身子陡然被一推,云荷猛得睁开眼睛。
哪有红色的雾?哪有霄焰,哪有那个白衣服的女孩儿?她怔怔望着天花板,直到手臂再被推:“云荷,你怎么了?”
蜜梅的声音非常的柔软,望着云荷的眼神里有着浓浓关心。
云荷眨了眨眼睛,“我没怎么啊。你为何这样看我?”
见她眼神里饱含担忧,云荷连忙掬起青丝瞧了瞧,陡然放心下来,笑道:“你这样看着,害我以为一夜白头了。”
“是没有一夜白头,但你的眼睛肿如鱼泡。”蜜梅见她没事,顿时语气都调皮了起来,“我看你大概从睡着就一直哭到现在吧?”
“哭?哪有的事。”她伸手摸了摸脸,冷冰冰的,再摸头,湿漉漉,大约真的在睡梦中掉眼泪了。
“梦见什么了?”
“没。”想到梦境,心里甚是酸楚。
霄焰成了天帝,他总会有要立后的一天,她伤心酸楚个什么劲儿?
云荷挤出笑容,“我好饿。咱们去向沧海要东西吃。”
“好啊好啊,最好弄点灵丹妙药来。”蜜梅直点头。
然而才出房门,云荷与蜜梅皆呆住了。霄焰与沧海正站在前面不远处聊着什么。
云荷与蜜梅对视了一眼。
“不是吧……”
“他今儿穿得真好看,好像与往日都不相同。”
当了天帝,装备行头不同,气场自也比平时更犀利强大。云荷说:“我们还是先回屋吧。”
蜜梅看看远处,又看好,只得回了房间,顺手关门。“你这人也别扭地很,我看霄焰十有**是来找你的。你一味避着他又是为什么?”
“一味迎合着他又为什么?”
“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虽说身份存在差距,但他如果确确实实是真心实意地待你,有很多困难是可以克服的,对不对?再不然双修一下也好啊……”
云荷瞬间头痛。蜜梅的百变功能,真是令她汗颜。
他们话匣还没拉开,门轻轻被叩响。蜜梅以唇形说:肯定是霄焰。
接着乐呵呵地跑去开门。
果然霄焰站在外头,蜜梅笑嘻嘻地说:“我去觅点儿食,云荷你要不要?”
没等云荷回答,她一阵风似的溜了,把霄焰和她丢在屋子里面。
她觉得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要往何处放,只觉得他目光扫过的地方,就让她发烫。
她没做什么心虚的事情不是吗?
“你怎么来了?”她移开目光,假装泰然自若地问。
“到旧屋去看你,见不在,大约能想到你在这儿。”霄焰目光灼灼地盯住她,“我给你安排个住处,可好?”
“不必了。我先借住沧海这儿一段时日,等无韬被擒拿到了,我自然还回昨天的住处去。”
“也不算孤男寡女啊,还有一个蜜梅呢。”云荷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多谢你的一番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
霄焰微微蹙眉,“我有更好的地方可以保护你。无韬不会善罢某休,除了天音宫,任何地方他都可能进来。何况于无人防守的无极阁。”
“……”真的这样吗?如果果然如同霄焰所说,那她不是应该搬离这儿,随便再找个住处,免得连累沧海?
第四卷 已成追忆 第二十七章(9) 字数:2587
到天音宫,她是万万不能作此打算的。霄焰的父亲,前天帝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也许正遍寻她不着呢,她还奔进天音宫特意让人抓?
那不是没脑子么?
“跟我回天音宫。”
“跟你回去做什么?”云荷的语气淡淡的,目光直射他的眼底,“你想没榻过我到天音宫后会引起什么矛盾什么误会?难道你不知道我酷似静莲,早已是你父母心腹大患?我正愁无处躲他们呢,反而还送到他们面前去任他们宰割吗?”
“既然能叫你去,自然已经安排好妥当的法子。”霄焰一脸自信,“难道你真当我是如此蠢钝之人,只会惩私己之欲,就将你的安危置之不顾?”
云荷无言以对。刚开始,她是有这种想法的……至少她认为他的想法不够慎密妥当。
半晌她悠悠地说:“多谢你的好意,我想你我之间,还是保持距离地好,省得叫人误会。如今你是天帝了,身份今非昔比,盯着你的目光想必不在少数。你若一直出入于这里,我的行迹很容易就会被知晓,也会连累沧海,希望你不要造成困扰。”
霄焰的心口如被利刃割裂。她是这么信不过他啊……
他的沉默和他受伤的神色,云荷都看在眼里,不安像蚁虫在心底肆虐,但她还是坚定地说:“你走吧,霄焰。等我找一个相对安全的住处,我就会搬的。”
霄焰的声音像是忍住了极大的火气:“不用!如果你要搬,那宁可住在这里。至少沧海还能保护你分毫。离开这里,你随时随地都有危险 3ǔωω。cōm。”
“我知道了。”他毕竟是关心她的……只可惜他们有各自的命运,永远都不能交集在一块儿。
霄焰默默看了她很久,转身,离开房间。
云荷的心有一丝空落。
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面前空荡荡的,他的踪迹已经远去。慢慢走出房间,探向长廊,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寂寥的走廊,唯有剩她孤单影子。
心里凉渗渗的。
不断的拒绝,总有一天他会想开,原来你云荷也没什么了不起(炫)(书)(网),没什么值得我迷恋留恋的地方。
她微笑着想这个念头,却发现好疼痛。她是占着他还对她有几分留恋,才敢如此张狂吗?如果有一天真的再也见不着面,她会不会后悔她一再地将他赶离身边?
她没有勇气,正如同沧海没有勇气一般。
蜜梅无声无息蹦出来,“霄焰走了?”
“嗯。”
“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蜜梅叹息,“你们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我们从未开始过,需要断什么?”云荷转身又回了屋子。
霄焰带着闷闷不乐回到天音宫。
从霄云殿搬来这儿,身分在昨日经历转变,但他有些不习惯。身边的仙婢比霄云殿多出至少一倍,更何提侍卫,天兵天将。
他不喜欢如此多的人,叫他压抑。
走进书房,绿芽很快泡了壶他爱喝的茶,安安静静地放他桌角。
霄焰问道,“你想说什么?”
绿芽愣了愣,随即摇头:“奴婢没有。”
“分明一副欲言又止模样。”霄焰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绿芽咬咬唇,犹豫半晌才说:“那个……云荷,近来可好?”
霄焰抬头,目光锐利地瞥向她,“为何突然问起她?”
“只是问问……”眼神太尖锐,绿芽不自觉地瑟缩了下。
“没事不会突然问起她,有事便说。”
“嗯……”绿芽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道,“昨日太后突然向奴婢问起云荷,我一时察觉不着她的意思,便简略地说了一些。回来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太后是个什么意思,所以……”
霄焰打断了她的话,“你都说了什么?”
绿芽便将昨日郡宜所问之话都回答一遍。霄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他也料到会有一天,母后知道云荷的存在以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是迟早的事。
他没有打算对母后妥协,也没有可能娶任何一个他看得不顺眼的女子。天帝之重任之一是诞下太子以几万年后继承天帝之位,几乎这是每任天帝都是刻不容缓的任务。若他坚决不从,母后想不答应他也不行。
他很明白母亲的性格,她吃硬不吃软,只要比她强硬,她就无话可说。也许他有些大逆不道了,但是对于母亲的所作所为,他也并不是很赞同,更何况自己的天后,自当由他来选。
绿芽惴惴不安,生怕他不高兴,她的小命就堪忧了。小心翼翼待在她身边,直到他说:“下次母后再问,你就只说不知道。”
绿芽应:“是。”心中苦笑:我确实不知道啊……
从一开始,她就不知道太子殿下与云荷是什么关系。更何况,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过云荷了。
霄焰命绿芽走出去,独身留于书房。案上叠满卷宗,谁言天帝是好当的?一面看卷宗,一面思索着两全的办法。
母后必不能容云荷,云荷同样有她的思想包袱,他能做的,是找一个最好的权衡点。按他一惯的性子,根本不必理会母亲想些什么,用抢的也要把娶得美人归——可是莽撞的背后,云荷也许要面对很多未知的因素,他先要将这些因素都排查清楚,才能和云荷有未来。
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便是无韬。
连日调遣许多天兵天将在各地寻找无韬踪迹,竟然一无所获,不由让他有些担忧和恼火。恼的是动用将近数万精锐,竟然找不到一个小小的藏身之所,实在叫他失望;担忧的是无韬一日没被捉到,隐患与风险就多加一日。
天界与魔界已经太平了这些年头,若是因为无韬的重现而再掀血腥,他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局面。
门叩叩两声响。
霄焰抬头,发现绿芽已然推门进来,温声说道:“殿下,赫连侍卫觐见。”
“让他进来。”
第四卷 已成追忆 第二十七章(10) 字数:2413
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走进来,行了礼,黝黑的脸上面无表情。
“寻访之事可有进展?”霄焰问。
“有了一丝眉目。昨夜在怡山区域,天云乍现黑云。那儿素来有异兽袭人,早已荒僻成无人敢行的地步,故未曾排查。今天一早已经组织一支队伍,现下就前往怡山。”
“嗯。”霄焰说道,“记得不论什么时候,都以灭他为首要。不能活捉,也要见尸!”
“是!”侍卫中气十足地一个抱拳,随即英姿飒飒地离开了书房。
霄焰稍坐片刻,随后走了出去,迎面见几个仙婢陪着郡宜而来。就算从天后的宝座上退下来,郡宜仍然显得那么雍容华贵,每一天,每个发型每个妆容,都无比精致,一丝残缺都无法找着。
郡宜笑面迎来:“你正要出去么?”
“嗯。”霄焰淡淡的,“母后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么。”郡宜牵过他的胳膊,“昨日刚刚即位,今儿就有许多事情交付与你做了吧?可还习惯?”
霄焰道:“和从前也没有什么区别,没什么不习惯的。我赶时间,母后有什么事情,不妨他日再说。”
霄焰见她没有去意,自然也不能将她劝回寝宫,只得了带着随身的几名侍卫仆从,先去看一看前往怡山域的天兵天将。
他前脚才走,后脚郡宜便进了他的书房。见他的桌子干净整齐,上面有一些已经看过的卷宗,都按分类整理地好好的,不由微笑。
霄焰素来容不得自己的屋子有丝毫凌乱,别人做的不如意时,他宁可自己动手。
他的倔强性子,有一大部分传承了她的。郡宜心里明白。但他并不觉得倔强是坏事,相反,对于天帝而言,霸道倔强一些的性子,总比软弱无主的强。她一生享极荣耀,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那便是她的夫君。
没有忠诚于她,一心一意地心里只念想她一个,还有那不够刚强果决的性格,都是她最大的遗憾。她希望霄焰按着她所想的方向成长,可是霄焰稍年长一些她才知道,永远也别指望能掌控谁的思想,正如别人不能决定她的思想一般。
她不是没有失望的,霄焰待她的冷淡,夫君待她的不忠;偶尔也有失落,但想一想自己风光一世,谁能有她这样的荣耀?能有她此般命运?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她的美事已占了七八成,还想要怎么样呢?如今她渐渐失去了力量,大限期如若到来,也不过是要魂归天地的,现在还这般较真做什么?所以这些年来,她也不大管束着霄焰,不像他年少时他严苛。
翻开一宗卷轴,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是绿芽走进来了。手中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描绘雪中梅花的白瓷杯。郡宜静静看她姿态优雅地将杯子放于桌上,细声细气地说:“太后请用茶。”
郡宜很是满意的模样。这样细致用心的人儿,她挑来放在霄焰身边服侍,果然没有错。“昨夜霄焰睡的可好?”
绿芽道:“殿下昨晚在书房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