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久以来,去烦他已经烦成了习惯,如果有一天不能去烦了,怎么办呢?
她陷入了沉思。
白樱望着她的容颜,忽然微微瞠大眼睛,一丝惊讶从她脸上滑过。“静莲?”
“嗯?”
“你这么在乎沧海做什么?”
“不知道。”她如实回答,“想到以后不能去烦他,我就烦得更厉害了。”
“……”她望着她的眼神古怪至极。
静莲眨着眼睛:“怎么了?”
“你……”她支吾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有话就说嘛,支支吾吾地,不是存心叫我难受么?”静莲性急,受不得寻寻善诱,恨不得一瞬间便能知道她想要的答案。
“你与沧海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嗯。都快三万年了。”静莲忽然有一种觉悟,三万年……好漫长好漫长,而这么漫长的时光,在她隔山岔五地去骚扰沧海的过程中,竟然已经过去了。
“真长。你老去他那儿,也不腻乎?”
“不腻啊,他的书房可多书看了。我这一辈子也看不完。”
“他也不曾赶你,显然对你也有些儿意思的。”
“有些什么意思?”
白樱呵呵一笑,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亏你长了这把年纪,都长进了些什么?”
静莲不笨,而且还是“有了年纪”的花仙了,品味一番白樱刚刚的话之后,忽然明白了其中玄机。“意思?没有吧。他怎么看得上我一个小小花仙呢。”
“忍受你三万年的骚扰,这等意志,很不一般哪。”白樱道,“也许他对你也有些儿意思呢?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何不成全了一对?”
静莲傻眼。一对儿?
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在她脑海中冒出来过。但是白樱一提,它便像火星子在干草堆中慢慢燃起了浓烟,既而大火燎原。
有几次,盯着他的胸膛看,她很想挨过去,就像天劫那一次他抱着她那般……
“在出什么神哪?”白樱碰了碰她,“你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陷入到自己的思想中去。”
“我去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做一对儿。”静莲突然蹦出这一句。
白樱哭笑不得:“你这样冒然去问,不好吧?”
“那该怎样问?”
“这我可不知道。”白樱摆摆手,“你自个儿的事,还是自个儿想。”
半晌,见静莲果然默默不语,在认真思考,便拍拍她的腿:“你好好想吧,我得回花界去了。得了空来找我玩儿。”
静莲也不送她,一心只想着沧海。
仔细想起来,她应当对他……是有男女之情的吧?否则怎么会想着要钻到他怀里去呢?
可是一想到这么长久以来,他对她都淡淡的,别说拥抱她,便是多看她几眼的热情都不曾有。
肯定是不喜欢她了。
她垂头丧气地过了一夜,终于做了个决定。与其想得头疼,不如去问一问沧海。
大清早地就奔到无极阁,沧海刚刚做过晨功,见她来很是惊讶,“这么一早,你以素来的习惯,不还在睡觉么?”
“有一件事情惹得我一夜也没睡。”静莲有些孩子气地哼了哼,“所以就来找答案了。”
沧海抬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事这般困扰你?”
“嗯。”她咬了咬唇,又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你可讨厌我?”
“你回答是还是不是啊。”
“不是。”
静莲的心一松。她方才还真担忧他说讨厌她呢。她灿然一笑,“那可喜欢我?”
沧海的心,猛得一跳。
时光仿佛静止,静莲的心跳急促,热切地望着他。沧海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转到别处。
“怎么问起这样的问题来?”
她简单干净,哪能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静莲不放弃:“你回答我呀,你可喜欢我?”
“喜欢有分几种。”他别开目光,神情却有丝儿冷淡。
静莲低头想了想。怎一个喜欢还分多种?实在麻烦得很。“如我喜欢你般。”
“……”沧海转过身,“你连喜欢是什么都分不太清楚,何必来问。回去吧,我要到海上了。”
静莲不追他,只幽幽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呢?”
沧海的脚步顿住。“为何这般觉得。”
“我一直叽叽呱呱,你一定觉得我话很多,觉得耳根很不清净吧。”静莲挠挠头,“我以前都不曾发现原来话太多会遭人讨厌呢。”
“没人说你讨厌。”
“可你也不喜欢我啊。”她觉得有一丝儿难过。
“……”沧海默默不语,半晌只道,“你回去吧。”
静莲蓦然回头,怔怔地盯着他看。他不回答喜欢与不喜欢,倒是赶着她走,那肯定就是不喜欢她了。
其实她也能猜到啊。他{3}{Z}{中}{文}{网}着她走来,她什么窘态他没见过?
见她没走,沧海也只是定定地站着。
静莲忽然抬头,傻笑地咧了咧嘴:“不要紧。那我回去了。”
不要紧?沧海有一丝儿跟不上她的思维。见她走,他也没有留。留了做什么呢,她乍然问他喜欢不喜欢她,倒把他吓了一跳。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闪电,一直照到他心底幽深的秘密。喜欢么?
他……不知道。
或者说,一直以来他都回避这个问题。从小师父便教他要淡情寡欲,情字伤人,他的生活中女子缺缺,唯独静莲能接近得了她。
可是,他心中仍然有着坚定的信念,想要过这样清静平淡的日子,一直下去。不必有人陪伴,不必有女子相随。
可是静莲突然来问……将他的平静的心湖,整个掀翻了。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她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花仙,怎么突然间就知道了情为何物?
想必,她仍然是不懂的。只是忽然来了兴致,才会问他这些问题的吧?他想,以他对她的了解,应当是这样。
走出无极阁的静莲感到难言的慌乱。
沧海素来是不在意她的,肯定也不喜欢她了。哎……她甚至有着一丝妄想,希望能和海神大人双宿双栖呢。
“哎。”她御剑坐在半空中望着海叹气。
忽然间光影闪过,她下意识地挪了方向,迅速往另一旁去坐着继续发呆。
“咦,小静莲,你躲什么?”戏谑的语气,带着欠扁的桃花眼神。静莲瞥了他一眼,继续发呆。
“谁欺负你了?告诉水神哥哥,哥哥替你出气。”
“……”静莲喃喃自语,“谁和你称兄道妹的呀。”他是她见过的最不像神仙的神仙。
神仙就该像沧海那样淡定自若的啊,不苟言笑的啊,怎么会像水神这样嬉皮笑脸有时候甚至是死皮赖脸呢?
初初认识他的时候,觊觎水麒麟,讨好她奉承她,就指望哪天她能将水麒麟转让于他。
此梦不成,便退而求其次,时常与水麒麟亲近几次也是好的。偏偏水麒麟不卖他的帐,除了静莲之外,任何人想要近它的身都难,别说骑上它的背了。
一来二往,虽想占有水麒麟不成,他与静莲倒是熟稔起来了。
对于这个小家伙能驾御上古神兽,倒是觉得十分新鲜与好奇。
“你怎么独自坐在这儿?水麒麟呢?”
“玩去了。”天劫之时,所有的妖兽都处于极需弱的状态,任何打击都可能要它们的命,所以行迹不能透露。静莲转头看他,“你怎么成日不曾有公务的模样?”
“风调雨顺,事情自然不多。”洛仲在她旁边坐下,“你打沧海那儿来?”
“嗯。”
“他那里有什么可玩的,不如去我的聚水轩。奇山异石,风景雅致,不像沧海的屋宇,阴森森的,毫无人气。”
“那是他喜好安静,与你的声色犬马可完全不同。”
洛仲笑了:“你倒是很为他说话。难得啊。”
静莲心里烦,懒得理他,正想走,却听到洛仲轻笑道:“你那点儿小心事,哥哥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为沧海烦吧?”
她都写在脸上了么,怎么他能知道?
她退了几步,盯着他:“我才没有烦呢,只是坐着发会儿呆,难道不能让我发呆么?”
“你不想听我支支招?”
“支什么招。”
“你难道不是为沧海而愁烦?你中意他,对吧?本神仙一眼就看出来了。”
“……”自己是不是喜欢沧海是一回事,听着她的心意从洛仲嘴里说出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仿佛,她喜欢他已经是板上钉钉,铁定的事实。
她的态度不由柔软下来,“那又怎么样?”
“沧海那样闷的性情,你只有以**法才能将他制伏。”
“啊?”**法,那是什么玩意?
第三卷 烟雨前尘 第二十三章 爱是何物(3) 字数:4192
洛仲凑到她耳边,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地说了一遍。静莲的脸刹那飞红,一把将他推开,“龌龊。”
洛仲老神在在:“虽不怎么光明磊落,但不失为好办法呀,一举试出他的心意,可不很好?”
静莲哼了一声,隧盯着他看:“水神大人英俊倜傥,怎不见有佳人相伴?”
“唉,别提了。”洛仲道,“简直天妒俊颜啊,这般美貌,却无人欣赏。”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状似无限惋惜。
静莲朝天翻个白眼。洛仲简直愧为水神,若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还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呢。
“方才良兄所言皆是为你好,你不妨一试。”
静莲不置可否。
他见她不理,便道:“这水麒麟也实在贪玩,你都在这儿这般久了,它怎还没回来?好意思叫主人等候多时?”
静莲回头一笑:“你不必费心思想见它,今儿它可不来这。”
洛仲轻哼了声,神情讪讪的。她不走,他也坐着,谁都不言语。只有底下海浪涌上沙滩的翻滚声,像淳厚的嗓音。
洛仲大约觉得没有趣味了,起身道:“你还要待多久?不如我送你回去。”
“不必。要回时我自己会走。”静莲婉拒了他的好意,顺便送他一记微笑,“多谢你的‘指点’,虽然它没啥价值。”
“……”洛仲狠狠瞪她一眼,静莲想他大约在心里骂她不知好歹。胡乱朝他挥挥手,洛仲叹气道:“哎,我这等美男,竟然丝毫不留恋,还恨不得将我赶走,你何其残忍。”简直将他的自信打击地只剩一成。
静莲撇撇嘴,“……”
洛仲拍了拍身上灰尘,灰溜溜道:“也罢,我走了。你好好想想我方才传与你的招术。”
“嗯。”静莲道,“你提醒过不下三次了。可以安心地走了。”
他摸摸鼻子,终于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御剑离去。
硕大的太阳跃在水面上,马上便要沉下去一般。潮水带着炫丽色泽不断地翻涌,滚到岸边,又退将回去。
“哎,”她悠然叹息,眨着水灵灵的大眼,“洛仲的主意行不行得通呢?”
静莲接连几天,在莲花池哪儿也不去,潜心睡大觉,一概不闻莲蓬外头之事。
静莲不禁想,又有谁闯进来了?
当她懒洋洋地出来,见到四五个天仙似的美人时,不禁有些愕然。幸而她机灵,迅速低头行礼。“天后娘娘。”
静莲心下暗诧,她来做什么?莫非也像天帝一样,是‘路过’?
“这儿环境倒是十分好。”她听到天后说。“怪不得你只须数千年,便修成了仙身。”
静莲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她一个藉藉无名的小丫头,几时成仙天后怎么会挂记在心上?她不禁有些本能地担忧。
抬头偷看天后一眼。她打扮得仍然庸容华贵,一张精致的脸上画着恰当妆容,神情显得冷淡,眼睛落在别处,看起来也不像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在脑海里闪过,她猛然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难道……难道是因为天帝曾经给过她十颗正气丸,所以天后如今来讨要了?
天后淡淡地道:“不必如此紧张拘礼,本后不过路过于此。”
果然是‘路过’么?静莲不禁怀疑。她冲天后一笑:“哦。”
天后站了会儿,也不言语,带着她的仙婢离去了。望着她们消失在天边,静莲这才松了口气,喃喃自语:“果然是夫妻,行事一个风格。”
都喜欢‘路过’,顺便再无声无息地走掉。莫非位高权重的神仙,都是这德性?
她想起沧海。
哎……他的性情与天帝天后虽有不同,却一样的令人看不清,摸不透。
钻回莲蓬,她盖起软绵绵的丝绒被睡大觉。可这一躺下去,她便做了个梦。
雾气朦胧的梦境,雪白如云层的大床。两具不着寸缕的人儿滚在一起,声音古怪,似愉悦又似隐忍。
她在那迷蒙中,看到一双熟悉无比的眼睛,黑夜般的眸子。
他就那样望着她。
然后,嘴唇覆了上来,温热而柔软地贴住她的嘴唇。她的体温节节攀升,莫名的激流在体内乱窜。
忽然间,天边一声惊雷,把静莲给吓了一跳。她腾地坐起身子,抓住被子大口喘气。
“轰隆”声响,外面又打了道雷,紧接着雨噼哩叭啦地砸了下来。
静夜之中雨敲荷叶的声音,显得特别清脆,又带着令人窒息的悲凉。静莲的脸蛋却是火热的。
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刚刚的梦境像刻在她脑海里一般。她捧着脸,噢,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真是……太羞耻了。
闭上眼睛,便是他的唇落到她唇瓣上的模样。她心跳如雷,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心难安定。
她怎么能做这样的梦呢,万一叫人知道,岂不羞死她了?
都是臭洛仲,都是他害的!要不是白天他出的那个馊主意,一向纯洁无瑕的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下回见到他,一定要狠狠敲他一顿。
雨仍然不停歇,每一声啪嗒,都如同敲在她心上。
她睡不着了。睁着眼睛,静悄悄望着莲蓬的顶部,在刚刚的羞涩过去,有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寒凉。
这么多天未曾去找沧海,他也不来主动就她。可见,他心里是没有她的。
虽然之前就已经想过,他与她定然不可能,但心里多少存有一丝侥幸。也许,他是喜欢她的呢?
如今看来,果然是她自作多情啊。
“哎……”多情应笑我。她轻轻叹息,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将头埋入被子之中。
睡得正沉,感觉有人敲她的头,静莲翻了个身,不为所动。
头又被敲了敲。
她咕浓道:“别吵我。”
“哎呀?你还有理了。”女声带着些许笑意,“都睡几日了,还不起来?”
“我困。”到清晨复又睡去的静莲此时困顿无比,连来人是认也分辨不清。她一边拉高被子盖住脸,一边往外挥手,让来者识相些走远点,免得打扰了她的千秋美梦。
“起来。”白樱不客气地将被子拉开,顺势使了个冰咒,令整个莲蓬如置冰窖。
果然静莲躺不住了,她抱着手臂跳起,一边看她一边道:“干吗呀你?冷死我了。”
白樱小手在空中一抹,笑着道:“谁叫你叫不醒,我只得出此下策。”
静莲抖了抖,气呼呼道:“你不知道我昨夜失眠么,好不容易才睡着,怎舍得这样待我?”
“哦?”白樱挑挑眉,“失眠?莫非……”她的眼睛一亮,,“莫非你向沧海吐露了爱意,他同意了?”
静莲的脸黑了一半,边钻进被子边说:“没有。”
“那你为何失眠。”白樱急着将她拉出来,“你反正也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不如我们来聊天?”
“你没看见我眼圈漆黑,如同涂了墨汁么?”
“你又不曾照镜子,怎知道自己眼圈漆黑?”白樱翻白眼,“再说,不就几时辰没睡么,有什么了不得的。快点说,你可曾告白?”
“告了。”
白樱兴奋至极:“如何?”
“不如何。”
“不如何究竟是如何啊!”白樱有些急了。“说话不能痛快点?”
静莲只得闷闷地说:“他说‘喜欢有分很多种’,然后就叫我回来了。”
“……”白樱摸着下巴,“沧海果然是沧海,连拒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