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什么?!小姐你不行不去呀!呃……我是说大庄主可是一片好意,于情于理小姐都不该拒绝呀!”
大庄主不开口则矣,一开口哪有容人拒绝的余地?除非决心和他撕破脸。
“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想去。”和一块冰石同游,再美的景也入不了她的眼,她何必自讨苦吃?
再说,李云天的眼神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她一点都不觉得和他出去玩会是件愉快的事,甚至,连想像都想像不出来。
“小姐……”
“不用再说了!烦请你转告大庄主一声,就说我身体微恙,不宜远行。”
“可是扬州并不远呀。”灵儿咕哝一声。她可是兴奋了大半天,如今小姐一句“我不去”,她的希望就瞬间泡汤了。
更惨的是,自己还得去转告大庄主这个绝对会让他冰石般的面容更冰寒的坏消息,哎哎哎!真的是下人难为。
天园的厅堂内。
“我不懂为什么突然有我即将于半个月后迎娶碧月的谣言传出?大哥这……”
李云天淡淡的扫了李绍风一眼,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案前的帐簿上。
“这不是谣言,你的确要在半个月之后娶碧月。”他脸上毫无表情。
“为什么急于一时呢?何况你并没有告诉我。”
“我现在不就告诉你了。”
“可是……”
“你不会是不想娶碧月吧?”李云天扬起眉,犀利的眼神注视着他的孪生弟弟。
他的眼神让李绍风莫名的感应到一点不寻常。平日,他们兄弟虽不是多么亲,但,至少也都是相互尊重,说起话、谈起生意都是正正经经、客客气气,而不是这样有着莫名的——敌意?!
是吗?敌意?李绍风随即甩开这种奇怪的想法。从尚在襁褓之中,他就被父母送到深山让隐老头带大,一直到五年前,也就是二十岁那年才被接回庄内,拾回早该享有的亲情之爱。
又过了两年,在他尚未完全接受父母对他倍加的关爱之情时,他们又双双离开了他……
他不认为大哥和他会有心结存在,更别说是敌意了,若要真仔细算起来,他和大哥相处也才短短五年,而在这五年之中,除了日常的寒喧与生意之外,他们的谈话次数屈指可数。
“大哥怎么会这么说?”李绍风狐疑地望著兄长投射过来的质疑。“我和碧月的婚事早在三年前父母临终时就定下,如何有现在反悔的道理?”
“没有吗?那又为何似乎一点成亲的意愿都没有?”
“小弟只是不愿太早成亲。”要他在心里头只有古瑛一人时迎娶另一名女子……唉,他觉得太傀对碧月也太难为自己的心。何况,大哥尚未成亲,岂有弟弟比哥哥先的道理?
“碧月已经二十,早过了花嫁之年。”李云天淡淡地提醒,“而你年纪不小了。”
“小弟想等大哥成亲之后再谈婚事。”
李云天的眉挑得更高了,他实在太小看这小子。
原以为绍风不至于违逆他的命令,照这情形看来,他似乎颇坚持。
如果自己真成了他拖延婚事的借口,那么,他会替自己找一个妻子。
“如果我决定终身不娶呢?”
“那小弟也只好委屈碧月妹妹了。”
“你这分明是对死去的双亲不敬,你亲口答应他们要娶碧月进门……”李云天的口气有着压抑的怒气。
“大哥,”李缙风温和地打断他,“如果你没忘记,我是对他们说:”等大哥婚之后,我自会娶碧月进门。‘如果大哥一日不娶,小弟也会继续等下去的。“
是的,当年绍风的确是这么说的!他怎会忘记呢?
但是,他心爱的女子却注定无法当他李云天的妻子。
其实,他早决定今生不娶,没料到的是绍风会执意等他。
他不能自私地耽误了碧月的青春,何况,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妙,再拖下去,恐就不是他所可以控制的了。
“你不该有这种荒谬的想法。”李云天试着做最后的挣扎。
“大哥,我十分坚持。”李绍风坚定的眼神中有着绝对的认真。
“那……好吧。”李云天叹口气,嘴角勾勒出一抹淡得令人难以察觉的微笑,“既然你如此坚持,看来我只好加把劲了,否则因此耽误了你和碧月的婚事可是我的罪过了,不过,绍风,这件事或许得请你帮个忙了。”
对于兄长这种突然的转变,李绍风有一份莫名的愕然,不过,他很快地回了神。
“若有小弟帮得上忙的地方,自是义不容辞,大哥请说。”
李云天掩饰地将眸子栘往他处,轻声问:“这古姑娘可有意中人?”
“古姑娘?”李绍风诧异不已,“大哥说的可是古瑛?”
“正是。”李云天低下头佯看帐簿,怕不小心让眼神泄漏了心事。
其实是心虚,却让李绍风以为是害羞。
“大哥对她有意?”要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李绍风实在说不出来。天下事就这么巧?甚至一点征兆都没有。
“不知道我这二十五岁的老头儿是否可以博得她的青睐?”
如果不是深知兄长是怎样的人,单听这番话,李绍风会以为他是非常缺乏自信的那种人。
“我可认为自己还十分年轻呢!”他和大哥是双胞胎,大哥说他自己老,他可不想承认。“再说,我看古瑛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李绍风这才突然想到,他似乎从未问过古瑛的年纪,不过,她有些部分记忆丧失,想来未必晓得自己几岁吧?
“你愿意帮大哥的忙吗?”这回,李云天终于正视着胞弟,李绍风眼中一闪而逝的犹豫没有逃过他锐利的双眸。
“当然没问题,大哥要我如何帮?”
李绍风在荷花池畔的拱桥旁发现了古瑛,她正坐在石头上,头靠着桥柱,望着池中的残枝柳絮发呆。
那原本娇雅面容此刻显得异常苍白,不由得令他心中一动。
“古瑛。”他轻轻地唤着,人已来到她身边。
她头也不抬,一迳地盯着乎静无波的水面。
“你来告诉我好消息吗?”
“听说,,你不想和我大哥到扬州玩?为什么?”他蹲下身来坐在另一块石头。
“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扬州的林园是著名的景点,你该去看看。”
“你不是该忙着婚礼的事,怎么有空来这里理我?”
“大哥是真心邀你同游,你不应该拒绝他的好意。”
“碧月会是个好妻子,嗯?”
古瑛丝毫不理会李绍风的话,就如李绍风的顾左右而言他。然而,游戏总要有先喊结束,不能永无休止的玩下去。
“你也会是个好妻子。”李绍风的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怅然与失落。
闻言,古瑛的脸上泛着一抹落寞的笑。
不知怎地,这话让她觉得好心酸、好无奈,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与失落。为么她就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去娶另一个女人呢?
他为什么不爱上她呢?她有什么不好?
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如果……你没有未婚妻,你会不会爱上我呢?”
傻瓜!李缙风在心里斥着。我早就爱上你了!难道你不明白吗?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说了,又能改变什么?
“古瑛……”
“回答我!”她语调柔弱但坚持。
注视着她良久,李绍风终于缓缓地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
泪,终是无声无息地自眼角滑落。
心如刀割,他和她。
“你不是说我也会是个好妻子吗?”
“是的,但不会是我的。”他避开她眼眸中的幽怨。
他终是可以确定古瑛对他亦有着一份男女之爱。
其实,早该知道……却宁可事实不是如此。
宁可只有自己心痛,不想见到她伤心、心碎。
“为什么?”她很轻很轻地问着。
他眼中的深情、柔情几乎毫无保留地倾注到她身上,她感受得到的。但,为什么?
为什么他就只能当她是妹妹呢?为什么?
“因为,我爱的是碧月,不是你。”他言不由衷地道。
这句话,打碎了古瑛内心残存的一丝希望。
“我不相信,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你这伪君子,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啊——”
古瑛在梦中尖叫着,泪布满了她的双颊,喉咙哭喊得嘶哑,她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冷汗不断地从额际冒出……
不知道谁在摇她?是谁?
“不要抓我!不要!我不要!”
“小姐、小姐!”灵儿不断地摇晃着她。她不能任小姐一直作恶梦,她要她醒过来。
“啊——不要!”
她在梦中看见李绍风正柔情万千的挽着王碧月的手,低头正要吻王碧月——
天啊,她不要这样,不要!
又一声尖叫——
“该死的,在搞什么?”李云天领头前往扬州,听闻尖叫不断,遂从黑马座骑上下来,跃进马车内。
“是小姐,她一直在作恶梦,怎么摇也摇不醒。”灵儿焦急的对他道。
只见古瑛仍陷在恶梦之中,神情痛苦而悲伤,连一向冰块心肠的李云天看了也不禁心生怜惜,他伸手朝她的昏穴一点,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先让小姐休息一会儿,到了扬州城我再点醒她。”
“是的,大庄主。”
李云天再度望了她一眼,这才离开马车,继续上路。
扬州地处运河和长江的交汇点,隋唐以来,就是东西南北的交通枢纽,也是食盐的集散地。
清初,扬州既是国内经济重心又是文化之都,富有的盐商们为了迎接乾隆南巡,花招百出,在扬州北门外瘦西湖两岸直至平山堂山下,大造园林、楼台,可谓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盐商们花重金向随侍皇上身边的太医们收买御苑中的景物图样,将之重现于瘦西湖上。
李云天一行十人,让看热闹的人群推挤着来到了瘦西湖边,在李云天羽翼保护之下的古瑛难展欢颜,只是无意识的走着,老觉得头重脚轻很是无力。这头疼的毛病似乎愈来愈严重,灵儿每天弄给她喝的那些汤药似乎也没能帮上半点忙。
灵儿的身边有随侍的家丁、伙计,人潮根本碰不到她,她也乐得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欣赏扬州的山光水色,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主子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你还走得动吗?”李云天淡淡地问着,一边也小心的不让别人推挤到她。
她看来似乎不大对劲。
他也只不过稍稍环着她的肩而已,目的是想保护她不让人潮冲散,难道这也让她脸红了一下午?
“嗯。”古瑛轻轻地点点头。
自从她自己跑来告诉他她想同他来扬州之后,就没听她再说半句话,难道她想要一辈子这样下去?绍风的拒绝真让她肝肠寸断吧?
不能怪他再度偷听他们的谈话,毕竟,他这个当大哥的必须掌控庄里全部的情况,包括胞弟的婚事。
他不能也不会让绍风一时的意乱情迷毁了碧月一生的幸福。
所以只好牺牲古瑛了,虽然他也不希望如此,尤其面对她那空洞无神的双眸、哀怨凄楚的面容时,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刽子手。
但,他不会感到太歉疚,“冷血无情”是别人早已为他下的注脚。
“这就是莲花桥。”李云天轻轻地带着古瑛上了桥,清风吹至,令人舒爽万分。
莲花桥(即现在的五亭桥),是一座多孔券的屋桥,它的典型在于它繁复的结构已远远超过交通功能的需要。仅桥基就由三种不同的拳洞纵横相连而成,共有十五个券洞,传说月明之夜,洞洞都有明月的倒影。
桥上分布五亭,中央二帚,四角各二早,并用短廊相勾联,中亭为重担攒尖顶形式,较为突出,四角亭如众星拱月一般。桥基的券洞,桥上的亭廊,浑然一体。
李云天和古瑛在桥上的一座四角亭中休憩,四面湖上秀色均收眼底。
“有心事?”明知故问,李云天面不改色。
古瑛摇了摇头,幽幽地望向天际那一大片向晚红霞。
“这儿真的很美。”
水面波光潋艳,闪烁著橙黄色的光影,天上的彩霞、湖上的万里波光串成一片,令她久久栘不开视线。
二十六世纪的世界哪能看得到这些?
天上飞的空中巴士、空中汽车遮去了天空,烟雾盖住人类世界的上空,水上早已让一栋又一栋的大厦所覆盖,成了一片水上楼阁。
没有湖,没有河,只有海——静止不动的海。
原以为这样的世界才是完美的,没有水患、狂风肆虐、豪雨侵蚀,一切的灾难全让高科技杜绝了,人们活在安全的地域中,世界太平。
现在才知道二十六世纪的人类何其可怜,看不见湖光山色、见不着大自然的美丽与神奇,黑夜与白天对二十六世纪的人类一点差别也没有。
房子长得一模一样,豪华、享受也一模一样,没有艺术、没有文化,真不知那样的生活有何意义可言?人不会生病,人也难得会老——至少看不大出来。
也许这是古代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但对一个活在二十六世纪的人来说却不见得有任何意义,因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蓦地——
意识到身后的男人正搭著她的双肩,轻柔地将她搂在身前,古瑛不由得一阵惶恐,心脏都快跳到喉间。
“李大哥……”
“为什么改变主意决定随我到扬州来,嗯?”他的口气出奇的温柔。
“我……”赌气。她可以这么说吗?伯触景伤情。这个答案他可以承受吗?
李云天温柔地将她背对他的身子转了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古瑛听话的看着他的眼睛,却因此说不上半句话。
“不要怕我,我一点都不可怕。”他的话像是巫咒,蛊惑了她的心智。
她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看着、看着……
“你是……绍风?”
“不,我是云天。你爱的是我,李云天。懂吗?”
她缓缓地点点头。
“我要你当我的新娘娘,我们一回庄里就成亲,好吗?”他依然温柔,一双眸子爱着她的眼。
古瑛的眸子终于少了一抹神采,空洞而无神,她听话的点点头。
李云天的话就像是掺杂着一股魔力似的。
他伸出双臂将她圈进怀中。
她是他的了!
不费吹灰之力……
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她后悔也来下及了。
阿罗及一群兄弟和灵儿没有跟上李云天的脚步,呃,应该说是李云天暗示阿罗不要跟上他的脚步,因此,他们这一群喽罗便走一步停两步的在瘦西湖磨磨蹭蹭起来。
“诗人杜牧曾以两个句子来形容这莲花桥的美,让我来告诉你们。”
“哟——”灵儿故意将声音拉得长长的,“天要下红雨啦!你这武夫阿罗仔也会念诗啦?”
“喂,臭丫头!你少瞧不超人。”阿罗瞪了她一眼,众家兄弟皆不动声色的杵在一旁看好戏。
“我就是瞧不起你,怎么样?”灵儿手擦着腰,回瞪了他一眼。“认识你十年了,从没见你拿起书来念过,更别说你大字不识半个了。念诗?我才不信!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阿罗差点没吹胡子瞪眼。这小丫头竟公然给他难堪?真是太可恶了!好歹他也是大庄主身边的红人,她居然如此藐视他。
可恶,非得露点真本事给她瞧瞧。
“这首诗的名字叫做‘四桥烟雨’,诗是这样写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阿罗下巴一抬,有说不出的神气。“如何?”
他虽然不识字,但常跟着二庄主上山下海、游山玩水,多少也学了一点诗啊词的,何况——嘿嘿,这首诗二庄主前阵子才叫他背着,说是简单,学起来也多了一份文人气息,他便背了。
“名句、名句!”大伙全跟着起哄,事实上,没半个人真懂得,当然也不会知道这诗究竟对是不对了。
“名句个鬼,分明是瞎掰。”
“死丫头你——”正想要从灵儿的头上K 下去,匆闻她大叫一声,阿罗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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