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宁惠甩开妹妹的手,一副嚣张的样子,踮起脚,尽量伸长脖子试图缩短与我身高上的差别,“我们宁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敢叫我们走?你充其量不过是没人要的小孩,宁涵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你还真当自己是宁家人了?”
我轻哼一声,冷冷一笑,“我姓宁,我住在这里,不当自己是宁家人好像也说不过去吧!”
“你……在宁家,别说你了,宁顾都不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算哪根葱?!”宁惠想到我说的是事实,越发气得脸颊涨红。
我冷笑着在她气得涨红的时候补上一句,“您真有自知之明,在宁家,算得上一根葱的也只有‘德高望重’的姑姑您了!”
“你……”气得发抖的宁惠想也没想的,一巴掌朝我脸上挥过来。
‘啪’响亮的一声,可以想象宁惠这一掌怒掴我用了多少力,我只觉左脸颊火辣辣的烧疼,五个指痕印恐怕是跑不掉的了!
厅里原本抱着无所谓看戏心理的人都被吓得一愣,宁惠的儿子梁志成、女儿梁宜欣,一左一右地走上前,叫了一声‘妈’,盯着我握起的拳头,似乎担心我会反击,准备随时护着他们的母亲。
“小姐?”
听到花盆破碎声而来的佣人看看我的脸,再看看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这种状况她们做佣人的不好插手,交换一眼,丽莎留下看着,雪莉转身悄悄退开。
我的拳头握得死紧死紧的,恨不得用最大的力气一巴掌甩在宁惠那张老脸上,但我没有,只是用我两只冒火的眼睛瞪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瞪着她,瞪得她气焰减弱,低下了眼帘,回避了我的瞪视。
“姐,我们走啦!”可能是我的眼神过于森冷可怕了,宁荷赶紧去劝气势消去大半的宁惠。
再怎么说,我是宁涵心爱的女人的女儿,就算她过世了,宁涵还是当我亲生女儿一样疼宠的。现在打了我耳光,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心疼,他刚受丧妻之痛,没有人忍心让他再为这种事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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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无力的微笑
006 无力的微笑
“哼!不跟你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宁惠也意识到自己气过头了,闹重了。但口头上还是不能输,落下话才和宁荷带着她们的子女离去。
“小贝,不要和你姑姑生气!来,让叔叔看看,哎哟,都肿了!”
宁惠等人一走,宁浩就走近来,状似疼惜的伸手拂上我的脸颊,我被碰触得‘嘶’的一声,呲牙裂嘴地别开脸。
“叔叔,您也请回吧!”我往旁退开一步,对有着和宁涵相似五官却年轻了十岁的宁浩一点好感也没有。
他要真疼惜我,就不会等他两位姐姐都走了之后才表示,更不会对她们的言语攻击毫不阻拦!
他,宁浩,虽然从来没有主动表示出对我们母女的恶意,但在我眼里,他依然和她们是一丘之貉!
我才不要他的假好心!更不要领他的虚情假意!他最好也别指望我会转变态度,以为我该为他释放的善意和施的一点小恩小惠感激涕零。
整个宁家对我来说,除了宁涵,其余的
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是站在我们母女对立面的敌人!
宁浩对我的冷脸一点也不在意,好脾气地笑笑,“女孩子可不能这么倔,温柔点才可爱,才有人喜欢!”
我嘴角抽扯着给了他一个冷笑,“谢谢叔叔的提醒!”
而我心里则是连呸了几声,我的温柔可爱,那也是你宁浩能见到的?谁爱喜欢谁不喜欢,我才不在乎,更不稀罕!
“丽莎,去拿个冰袋给小贝敷敷!”宁浩主人似的吩咐丽莎,依旧怜惜地啧啧有声,“这么美丽的小脸蛋,惠姐也下得了手,真是……”
我皱眉,再次后退,想离宁浩远一点,却踩到了随雪莉来的宁顾的脚。
“对不起……”我转身道歉,看到宁顾见到我脸颊时闪过的一抹讶异,我下意识地迅速转头,不想他看到我的狼狈,“我累了,今晚我不想吃饭了,爸爸醒的时候,麻烦你告诉他一声!”
说完,我转身就走,不让宁顾有追问的机会。
自从我妈妈车祸过世那天起,宁家就变了个样。
宁涵变得郁郁寡欢,终日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什么事都不理,总是对着妈妈的照片神思恍惚。
宁顾代掌了宁涵在宁氏公司的一切职务,使得本就早熟的宁顾更显得比实际年龄老成许多,整日早出晚归,肩负重担。
我看起来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两样,模特大赛的事早就被抛到脑后去了,除了上学放学之外,余下的时间大都拿来陪宁涵,陪他说话,推着他在庄园里走走。
两个月过去了,他腿上的石膏拆了,他的腿骨基本已经康复,但是他却一直坐在轮椅上,站不起来。
医生判断应该是他的心理因素造成,很多时候,心理上的打击比身体上的打击要严重得多。
“爸,我扶您站起来试试看,好不好?”我看着他一天天凹陷的眼窝,心里非常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改善这种状况。
宁涵望着远方的迷惘眼神转到我身上,好一会儿,似乎才听懂了我的话,对我扯了一个无力的微笑,摇摇头,拒绝站起来。
我咬咬牙,蹲下来,握住他轮椅上干瘦的大手,“爸,你要振作起来!妈妈她,她在天上看到你这样子,她会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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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我是仙人掌
007 我是仙人掌
“贝贝,她真的会看到吗……”宁涵不确定地问,坐直了身体,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你说,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糟糕……”
我忍住发酸的鼻子,认真打量了他一下,微笑着说:“还不算太糟糕,就是没有以前那么帅气挺拔……我们去做物理治疗,去做复建,好不好?要不然,妈妈会担心的!”
他坐在轮椅上,帅气可能还行,但是,挺拔?那是站起来才能看得到的东西,我只能尝试把妈妈搬出来,看看能不能逼他从悲伤的阴影里走出来。
宁涵沉默了,很久才点点头,接受我的提议。
“那我现在就叫人去约物理治疗师!”我开心地笑了,跳起来就往屋里冲。
宁涵望着我跑动的身影,痴痴的目光里有母亲和我混侥的光影在重叠。
我从小就知道,我长得和母亲的眉眼相似,但气质和性格就与她的截然是两个极端。如果柔弱纯善的妈妈是美丽娇弱的兰花,那么,我应该是坚韧顽强、浑身都是刺的仙人掌!
应该没有人会把这两种植物混侥,当然,除了爱屋及乌的宁涵!
所以,我的存在类似于一把钝刀,在宁涵失去心爱女人的创伤上一再划扯,每当我扬起我可爱的微笑,与妈妈温柔美丽的模样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时候,他难愈的伤口便再一次因思念而撕裂,望着我的眼睛里有我读不懂的忧伤。
宁涵被我拉着去做物理治疗、复建,但是,他的腿一直没能好起来,精神也一蹶不振,浓密的黑发里也已惊现白丝。
我看着他越来越消沉,很是忧心,生活的重心除了陪宁涵之外,几乎无事可入我眼,学习也放下了。但是,我并不担心,只要我愿意,平日的积分就够我挑一所中上的大学入读了!
一个周五的夜晚,我因为和同学呆在图书馆找资料,比平时晚了两小时才回到家。
大厅里却有几个我不喜欢见到的人在座,面色不错的宁涵正和他们谈笑着,气氛挺轻松和谐。我也不想破坏,随手把包丢在一张椅子上,勾起嘴角轻快地跑过去,给沙发上的宁涵一个拥抱。
“爸,我回来了!”然后,我站起,礼貌性地向几位长辈点头打招呼:“两位姑姑好,姑丈好,叔叔好!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房了!”
宁惠没好气地瞪我一眼,其他人倒也皮笑肉不笑地看我一眼,只有宁浩搭话。
“小贝,你这么晚才回来呀,一个女孩子的,又这么漂亮,路上要小心哦!”
我勾唇干笑一声,不搭理他,走过去拿起包就准备上楼!
“小贝,坐下来跟大家聊聊嘛!”宁浩站起来,扯住我手里的包,脸上笑得很欢。
要我坐下来陪他们聊聊?我才没那个兴致!
“对不起,叔叔,你们聊大人的事我也不懂,我还是先上去洗个澡,在外面跑了一天,臭臭的了!”我堆起笑脸,暗中用力拽回我的包。
“小贝……”宁浩感觉到我往回拽的力道,他竟然也用上了蛮力,脸上依旧笑得恶心。
厅里没有一个人能看出他和我在拉力赛,直到我那个包的盖扣被两道互不相让的拉力扯落,顿时,包里的东西一古脑地洒出来,哗啦啦地掉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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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孰不可忍
008 孰不可忍
厅里轻松谈笑的声音一下子寂静下来,好几双眼睛齐向我和宁浩看过来。
“对不起!你明天去挑个包,我赔你!”宁浩对着我不再伪装、瞬间黑沉的脸道歉,松开手,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走开!不用你赔!也不用你捡!”我十分不爽地拍开他的手,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才不介意谁认为我没礼貌没家教的,这里的人除了宁涵,我不在乎任何人的观感!而宁涵,我相信他是了解我的,不会责怪我。
果然,宁涵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贝贝,你浩叔叔也不是故意的,不许生气哦!”
我随口嗯了一声,提着开了口的包,将一样样东西捡了放进去。
“咦,这是什么?”
突然,宁浩弯腰捡起了椅子边上的两个小朔料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脸色陡地暗下来,对着我不敢置信地嚷起来:“小贝,这是什么?你才十六岁,怎么可以……”
厅里坐的都是成年人,目光在宁浩手上的小塑料包停留了一会儿,顿时都明白了那是什么!一下子,投在我身上的目光里有惊讶、怀疑、沉痛……
我抬头看了眼那两片东西,面色大变,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宁涵的脸色,迎上了他怒痛交加的眼神,我心里一惊,连忙摇头解释:“爸,那不是我的……”
“当然不是你的,这可是男用避孕套!”宁浩扬了扬手中的避孕套,皱着眉头看我,好似我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竟然像个父亲对女儿一样指责起我:“小贝,你怎么能学那些老美,随便对待男女关系?吃亏的,可都是女孩子呀……”
宁浩越说越离谱,我急得一把推开他,跑到宁涵面前解释,我不能让宁涵以为我就是他口中随便搞男女关系的女孩子!
“爸,你别听他乱说,我没有!”我蹲跪在宁涵面前,拉着他的手,眼中只有他,心里也只在乎他的感受,“这两个避孕套是在生理课上拿的,没有其他意思,所有的同学都拿了,我也就随手拿两个而已……爸,你要相信我!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更不会有亲密关系的男朋友!”
宁涵沉默地看着我,似乎在思索我的话。可是,有人不给他时间思索,进一步给我落井下石。
“现在的年轻人呀,连男女朋友关系都没确定就上床的,比比皆是!谁知道你暗地里有了几个男人?听说你妈就是未成年就怀上你的……”宁惠再一次尖锐刻薄地把矛头指向了我母亲!
孰可忍,孰不可忍!
“住口!”
我见到面前那张苍老的俊脸转青,霍地站起,大声喝住宁惠,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的怒火,一巴掌甩上她还要咻咻不止的老脸,打得她整个人趴摔在沙发扶手上,所有人比看到避孕套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半空中还未收回的手掌,怔愣了好几秒,才被缓过神的宁惠哭天抢地的哭叫声惊醒。
“宁贝儿,你……”宁惠的丈夫梁风驰就坐在她身边,但因为我出手太快,加上谁也不会想到我竟敢掌掴长辈,所以,他根本还没反应过来,老婆就已经被掴到脸肿。
目瞪口呆的宁浩紧捏着手里的避孕套,开始用另一种眼光看着我。
坐在最角落里的宁顾看着我,嘴角有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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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一颗心两面受煎
009 一颗心两面受煎
我的眼睛只盯着宁惠,看着她松弛的脸部肌肉在颤抖,刷得过厚的粉往下掉,急怒攻心地嘴唇开合,却说不出话的样子,我心里顿有一股报复的快感。
“上次你打了我一耳光,我尊你是长辈,不想跟你计较。但是,你不该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的辱骂我妈妈,要是我今天再饶了你,我怎么对得起都已经去了天国的她?所以,这一巴掌,我还给你!下次,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侮辱谩骂我们母女,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狰狞,还是我浑身透着森冷的杀气,使得宁惠开始瑟瑟发抖,连她身边的老公梁风驰也被震慑住了。
“贝贝!”宁涵叫住我,声音里有种痛楚。
是那种我能感受得到并且明白的痛楚,他深爱着我的母亲,不容许别人诋毁她,却无能阻止他亲爱的家人对她唇枪舌剑的攻击,连她死后还不得安宁地被人辱骂,这使他有着和我相等的痛苦与愤怒,只是,我可以发泄反击,他却不能,因为对方是他的大姐!
我再狠狠瞪了一眼宁惠,才转身退回到宁涵身边。
“宁涵!你就这样纵容这个小野种吗?粗鲁野蛮,没教养……”宁惠抚着火辣疼痛的脸颊,不甘地转向宁涵指责。
“大姐!”宁涵手指揉着眉心,似乎很疲乏了,“女儿我会教,请你不要再小野种小野种的叫了,好吗?”
宁惠碰了个软钉子,觉得自己颜面一再受损,顿时恼羞成怒,“她不是你女儿!宁涵,你今天就跟我说清楚了,到底你还要收留这个小野种到什么时候?我告诉你,今天有她没我,你选一个!要不然,我们姐弟情分就到今天为止!”
我僵直着身体站在宁涵身后,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宁惠想赶我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也不是一定要死赖着宁家不走的人,更不是出了宁家我就会饿死的人——但是,我尽管讨厌其他人,只要宁涵一天不赶我走,我就不会走,更不会自己提要走,因为,我不想让宁惠称心如意!
但是,宁涵会受不了宁惠的亲情压力加疲劳轰炸,赶我走吗?我一时之间对宁涵和自己都没有了以往的十足信心。
因为,宁涵深爱的那个女人、我的妈妈已经不在了!他再没有必要收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虽然,我已经叫了他三年的‘爸爸’,但他毕竟不是我亲生父亲,他没有义务为了一个非亲生的女儿和流着同样血液的手足同胞决裂?
何况,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厅里陷入一片死寂,谁也想不到从两只避孕套开始,竟然会闹到这个地步。
宁涵惊异地望着话已出口死要面子的宁惠,一只手紧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很大,就像我母亲下葬那天一样,抓得我感到痛,感到他一颗心在两面受煎的灼痛。
看着他直视着宁惠的眼睛里是那般痛苦为难,我心里直冒酸水,何苦为难他呢?
算了,我跟一个老太婆较什么劲呢,还是我投降、我妥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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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天枰倾向
010 天枰倾向
“爸,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反正都要搬出去的……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以前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大部分都是我在照顾她的……以后,我每个周末都回来看你……”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微笑得如清风拂面。
我眼里只看到宁涵因痛苦而纠结在一起的眉,那双蕴满慈爱的眼睛里一片愧疚,我却笑得更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