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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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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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策道:“帝君是一位明君,且对我有知遇之恩,无论天命怎样,我只效忠于宁氏。”
  
  紫石的目光扫过年华,身体突然僵住,神色大变。在年华明亮如水的瞳孔中,她似乎看见了赤焰焚空,戎马倥偬的幻影。
  
  紫石问百里策:“这孩子是什么人?”
  
  百里策道:“她是路上偶遇的天选者。”
  
  年华道:“我叫年华,是将门的天选者。”
  
  紫石的眼神倏然一亮,望着并肩而立的两个孩子,智慧深隐,阅历浮世如她,已于瞬间参破天机迷谶。
  
  紫石不动声色地道:“百里,把他们留下,你可以走了。”
  
  “紫儿,你还是这么无情。”百里策语气虽带抱怨,但心中却很高兴。宁湛留在天极门,就不用担心六国的刺客。他也不负帝命,完成了此行的任务。不过,他的心底还是有一丝淡淡的悲伤,“我还以为,今夜能够再度与你月下同赏梨花!”
  
  “哼!我最讨厌梨花了!”紫石突然生气,转过头去,“有我在的一天,合虚山就不会有梨花!”
  
  “再等我一些时日,好吗?”百里策叹了一口气,心中悲伤:“帝君倚重我,我不能离开他。他的志愿,亦是我平生的志愿。等梦华重振国纲,乱世平定下来之后,我就离开玉京,回合虚山中陪你。”
  
  紫石冷笑:“十年了,这句话,我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百里策低头,陷入了沉默。身为天极策门的人,他此生最大的志愿就是辅佐君王治国平天下。为此,他甘愿放弃一切。此时,他庆幸自己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但是很多年之后,在他垂暮之时,被崇华帝尊封为辅国圣相的他,却痛悔当年为何不儿女情长一些。
  
  百里策的沉默,让紫石心灰意冷,她疲倦地道:“好了,你走吧,辅佐你的君王,平你的天下去吧。”
  
  百里策点头:“好,你保重!”
  
  百里策嘱咐了宁湛几句,又想开口对紫石说些什么,可是话语最终还是噎在了喉中。他决然地走出竹楼,登上马车。马车沿着山道辚辚远去,消失在了新月初上的乱山中。等到马车看不见了之后,紫石伏在桌上失声痛哭,情之所至,也顾不得两名新门人在侧。
  
  年华不解,悄悄地问道:“紫石门主为什么哭?”
  
  宁湛少年老成地道:“为情。”
  
  年华小声问:“什么是情?”
  
  “情就是……”
  
  紫石突然抬头望过来,宁湛和年华立刻闭嘴。紫石拭去眼泪,平复了心情,淡淡道:“去天极门还要一天时日。今晚,我们就歇在这里。”
  
  “是。”宁湛和年华应声。
  
  紫石打量衣衫褴褛的年华,牵着她的手向楼上走去:“这竹楼是我幼时所住,楼上还有些旧时的衣衫,看你的身形,应该能穿。”
  
  竹楼外有古井,井旁木樨飘香。漫山遍野金菊盛开,在流银般的月色下,显得绚丽而秾艳。
  
  年华梳洗完毕,穿着浅色罗衣,走出竹楼。月光下,但见她眉目如画,灵气逼人,虽然面容稚气未脱,可是仍有难以掩盖的绝色风华。
  
  宁湛一时间看得痴住,年华的脸又红了。
  
  紫石坐在木樨树上,广袖随风翻飞,吹一曲伤艳蚀骨的《铭殇》。
  
  两个心思无邪的孩子,牵手坐在月下听笛。
  
  年华只觉得笛声哀婉如泣,并不解其意。直到许多年之后,她自己在玉京月下吹这首曲子时,才明白紫石此时的寂寞与悲伤。
  
  金色的飞花在夜风中飘舞,落在两张稚嫩的脸庞上,定格成一幅安谧而静美的图画。
  
  这一夜,紫石、宁湛、年华三人住在竹楼中。第二天,宁湛和年华醒来时,年华脸上有干涸的泪痕。
  
  宁湛奇怪,“你怎么哭了?难道,做了伤心的梦?”
  
  年华点头,“昨晚,我好象梦见你离开了。”
  
  宁湛爱怜地抚摸年华的长发,低头在她的脸颊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 003  轩辕

  
  简单吃过早餐后,紫石带领年华、宁湛离开竹楼,徒步穿行在古木参天的莽林间。惯于跋山涉河的年华还没有什么,身体羸弱的宁湛早已经吃不消,才刚走了一个时辰,他就满头虚汗地倒在路旁,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
  
  紫石观望宁湛气色,又替他把了把脉,心中不由得一沉:这孩子虽然贵为天命之主,可是却有痼疾缠身,恐怕不是长寿之人。
  
  年华十分担心,眼眶有些发红。
  
  紫石将玉笛横于唇边,吹出一串清越的音符。烟雾缭绕的山林中,突然闪现五彩光华,一头形态优雅的麋鹿缓缓走出来。麋鹿浑身五彩华溢,犄角如珊瑚盘旋,四蹄轻灵似风,它用黑曜石般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三人。
  
  紫石将宁湛扶上鹿背,在鹿耳边低言:“接下来辛苦你了,彩云。”
  
  麋鹿竟似能够听懂人语,以头轻轻摩挲紫石的肩。宁湛趴在麋鹿背上,感觉'炫'舒'书'服'网'了许多,山路颠簸,疲弱的他渐渐安静地睡去。
  
  三人一鹿继续在山林中穿行,麋鹿温驯地在前面引路,自觉避开瘴疠险峻的歧路,所过之处,几乎都是坦途。
  
  年华忍不住赞叹:“这麋鹿好神奇,简直像人一般!”
  
  紫石笑道:“合虚山中灵兽众多,自古就是修道之人求仙,异门子弟练术的佳处。将门弟子也常常借着合虚山的地势,学习如何行军布阵。”
  
  年华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封父师父回天极门了吗?”
  
  “回来近半个月了,想不到他这一次出门,竟会破了当初立下的誓言,又收了一名弟子。”紫石望着年华,若有所思地道:“你跟一个人很像。也许,这就是他破誓的原因。”
  
  年华问道:“是魔血将军轩辕楚吗?”
  
  轩辕楚是越国第一骁勇的战将,也是全梦华最残忍的武士,他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是擅长谋略,用兵如神,他麾下的天狼骑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从未吃过一次败
  
  “师父把飞云符交给我时,曾经提及过他。他说,轩辕是他最骄傲的弟子,也是他此生最惨痛的失败。”
  
  “他果然还是忘不了,”紫石长叹,道:“轩辕楚出身蛮族,身体里流着野兽的血,天性残暴好杀。当年,他只身来到合虚山,闯入天极门拜师学艺。封父爱惜他天纵奇才,包容了他残忍的心性,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轩辕楚倒也没有辜负封父的期望,在天极门中就已表现得卓尔不凡。他出山后,回到越国为将,征战四方,策马疆场,把在将门所学之术用得炉火纯青。不出七年,就已经搏得越国第一猛将,梦华第一武士之名。”
  
  年华不解:“既然如此,师傅又为何失望?”
  
  紫石神色倏然黯淡,顿了顿,才继续道:“虽说在乱世中,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极为平常的事。可是,轩辕楚造下的杀孽,却多是由于他嗜血的天性。他每战必屠城,每伐必诛尽,凡是天狼骑马蹄所到,皆是胡尘漫血,白骨成山。”
  
  年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想起了越国伐朔方时的惨景:城楼外,荒野乱林中,到处是残破的尸骨,鲜血浸红了整条护城河。满脸狰狞的天狼骑大肆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凄厉的哀号响彻白骨累累的荒野。她,就是在这场{炫}残{书}酷{网} 的屠城中,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也是在这场屠城之中,为封父所救,并被给予飞云符。
  
  紫石道:“封父看不惯轩辕楚的作为,曾经亲自去越国劝止。轩辕楚表面上恭敬相迎,却暗中在封父的酒里投毒,还言曰:‘兵者,诡也。乃为师父所授。’封父既愤怒,又悲伤,他离开越国后,就消沉不已。(炫)经(书)历(网)了轩辕楚的打击,除了旧徒青阳之外,他发誓不再收徒弟。哪知这次外出游历,却因你而破了誓言。”
  
  “师父说,只要我能独自穿过乱世硝烟,活着抵达合虚山天极门,他就会让我成为将门弟子。”年华道,她的眼前浮现出与封父分别的那一幕。
  
  ☆★☆★☆★☆★☆★☆★☆★☆★
  
  树林外,天狼骑的身影影影绰绰。树林内,躺着两名天狼骑的尸体,年华站立在乱树丛中,手上还握着滴血的匕首。
  
  封父盯着年华的脸,森冷如刀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惊愕。
  
  刚刚杀了两个人的女孩,眼神决绝而冷酷:“他们该死。”
  
  封父纵声长笑,他自讽地道:“也罢,也罢,老夫前半生劳心费力,也不过雕磨出一个遗祸苍生的恶魔,后半生再调、教一个血染烽火的修罗,又有何妨?”
  
  封父将年华抱上夺来的战马,于围追的天狼骑中杀出。他手握寒光凛凛的长刀,凌空斩向逼来的追兵,妖红的鲜血喷薄飞溅,战马惨鸣着次第跪倒。缩在封父身前的女孩不仅不惧,脸上反而露出异样的兴奋。
  
  封父且战且道:“你和小时候的轩辕楚很像。你叫什么名字?”
  
  “年华。”
  
  “你愿意在乱世为将吗?”
  
  “愿意。”
  
  “为将者在鞍马上杀人,也终会在鞍马上被杀。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愿意。”
  
  “好!”封父扬手挑起刀锋,直取天狼骑将领的首级,刀落头飞,血雨如蓬。余下的追兵顿时慑住,逡巡不敢上前。封父灌注千斤之力,横刀扫向左方追兵,霸道的刀气仿若有形的利刃,不及避开的追兵立刻尸首异处。杀开了一条血路后,封父纵马疾驰,但是天狼骑却如附骨之蛆,紧随在后,穷追不舍。
  
  封父皱眉,沉吟片刻,将一物塞入年华手中,道:“以飞云符为信,如果你能独自抵达合虚山天极门,你就是我封父的第三名弟子。”
  
  沉重冰凉的飞云符,硌得幼嫩的手心生疼,但是年华却笑了:“好!一言为定。”
  
  封父也畅声大笑:“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孺子可教也!”
  
  封父飞身掠下战马,横刀立于栈道之上,与逐渐逼近的天狼骑对峙。
  
  年华最后回头望见的一幕,是封父在残阳里浴血搏杀的身影,他的英姿恍若战神临世……
  
  ☆★☆★☆★☆★☆★☆★☆★☆★
  
  “你很不简单。”紫石望着年华,眼神赞许,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兵荒马乱中跋涉千里,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最终,她活着抵达了天极门。“你为什么愿在乱世为将?”
  
  “我想变强。”
  
  “为什么想变强?”
  
  年华想起被乱军践踏的家园,被乱军驱逐屠戮的亲人:“只有强大,才能守护。”
  
  紫石叹道:“你和轩辕楚很像,但却又完全不同,”
  
  紫石曾问过轩辕相同的问题,他的回答是:杀戮。
  
  暮色低垂,寒鸦归林。
  
  天极门位于合虚山深处,此处的山谷名曰万花。万花谷中,仙鸟神兽自在徜徉,奇花异卉争相竟放。穿过九道迷宫般的瀑布后,紫石、年华、宁湛三人终于抵达了神秘的天极门。
  
  峡谷的关隘处,一名浑身书卷气的儒雅男子,带着四名身着蓝衫的门人上来迎接。儒雅男子与四名门人看见紫石,施然礼道:“恭迎门主。”
  
  紫石点点头,对儒雅男子道:“墨涵,去医门把歧黄请来,这个孩子生病了。”
  
  墨涵颔首,领命而去。
  
  紫石将宁湛抱下麋鹿。从下午起,宁湛就陷入了昏迷,此刻他的身体滚烫如火。
  
  万花谷的正中央,是平滑如镜的泪湖,湖心有一座九层黑塔,塔名万生。万生塔是万花谷中最显眼的建筑,也是君门所在之处。
  
  紫石抱着宁湛渡过浮桥,年华紧紧地跟在她后面。紫石对年华道:“你先去将门,我让人领你去。”
  
  “不。”年华担心宁湛,不肯离开。
  
  紫石无奈:“好吧,你也来。”
  
  万生塔。紫石将能在安置在一间宽阔,典雅得如同宫殿的房间中。宁湛睡在柔软的床上,神色虚弱,脸色几乎和羽被一样白。
  
  歧黄替宁湛号完脉,皱眉叹息:“老朽先配一些调身养气的方子,让他暂且好好将养着吧。”
  
  紫石问道:“他的病,没有可能治好么?”
  
  歧黄叹息,摇头:“这是胎里带出来的病,不可能根治得了。”
  
  紫石和歧黄一边说话,一边走出房间。一直默默站在床边的年华,小心翼翼地替宁湛掖好被子。
  
  看着宁湛痛苦的神情,年华觉得很悲伤。从越国一路走来,宁湛是第一个对她好,对她笑的人,让她想起了她的家人。她不想看见他痛苦,她希望他健康,快乐,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但她总觉得她和他相识已久,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仿佛他们一直就并肩走在同一条路上,只是都没有转过头,去看走在身边的彼此。
  
  朱色廊柱的阴影里,有一双明亮飞扬的眼睛,透过黑暗注视着年华。
  
  年华警惕地道:“谁?”
  
  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身影,竟是一名英气勃勃,高绾发髻的少女。少女在月光中走向年华,长眉斜飞入鬓,面容冷艳端丽,反问年华:“你又是谁?”
  
  “我叫年华,是将门弟子。”
  
  “哼,原来只是一个平民!”少女冷哼道:“低贱卑微的平民,不配知道我的名姓。”
  
  冷傲的少女丢下话后,转身扬长而去。
  
  年华望着少女的背影,微暗的光线中,似乎有一条张牙舞爪的怒龙,盘旋缠绕在少女身侧,须鬣戟竖,张口吞向她的头颅。
  
  “啊!”年华大吃一惊,忍不住呼叫出声。
  
  少女闻声回头,皱眉:“怎么了?”
  
  幻影消失,天风吹过房间中央,扬起层层鲛绡红幔,宛如缥缈的烟雾。
  
  可能是眼花,看错了吧!年华暗自想到,急忙道:“没,没什么。”
  
  少女转头离去,“哼,大惊小怪!”
  
  年华收回心绪,坐在昏黄的灯光之下,静静守着昏迷的宁湛。
  
  




★ 004 皇鸾

  
  清晨,一双冰凉而滑腻的手,轻轻触上了年华的额头。她猛然惊醒过来,入眼是紫石惊讶的脸:“年华,你在这里坐了一夜么?”
  
  “嗯。”年华点头。她低头看宁湛,他虽然还没有醒来,但是神色已经松缓了许多。
  
  紫石怜惜地看着年华,转身吩咐道:“墨涵,把药端上来。”
  
  墨涵把药送上来。年华这才注意到,昨晚遇见的少女也在,她正静静站在墨涵身后。
  
  紫石伸手,轻触宁湛的额头。宁湛的睫毛轻轻跳动了几下,悠悠地睁开了双眼。身处陌生的环境,周围是陌生的面孔,让宁湛微微一惊,但是看见紫石和年华也在,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
  
  年华见宁湛醒来,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终于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宁湛脸色很苍白,神情很虚弱,但他不愿意让年华担心,“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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