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湛的话仿佛荆棘扎入年华心中。一直以来,他总是喜欢这么伤害她,一次又一次,让她悲伤,让她绝望。
“宁湛,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云风白醒过来,永远和他在一起,这是我生命中仅剩的一点幸福了。你一定要让我痛苦,你才满意吗?”年华望着宁湛,眼泪滑落脸庞。
年华的眼泪让宁湛心痛,他只是希望年华永远陪在他身边,他们还能够像曾经一样相爱,相亲。可是,年华却爱上了云风白。他不能忍受,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胸口疼痛,难以呼吸,“如果和他在一起,才是你想得到的幸福。那么,我宁愿你死,也不要你幸福。”
年华心寒且愤怒,冷笑:“那你就赐我一死吧。反正,对你来说,这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连端木寻和龙断雪都走不出玉京,更何况是我?我死了,你就满意了。”
“年华,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咳咳咳……”宁湛也愤怒了。他一动怒气,就觉得身体不适,又激烈地咳嗽起来。此刻,服侍他的宦官被他留在了前厅,不在他身边,没有人照料他。他勉力支撑着,靠在桌边,大口大口地喘气着,咳嗽着,额上浸出了虚汗。
年华看见宁湛虚弱的模样,知道他的身体还未好,心中有些担心。但她终是狠了心,没有过去照料他,任他自生自灭。
过了好一会儿,宁湛才缓过气来,脸色也好了一些。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安静地坐在桌边,望着金笼中的鸟儿。
年华安静地坐在床边,望着昏迷的云风白,只当宁湛不存在。反正,她即使叫他离开,也不会收到任何效果。一旦开口,两人又会对峙起来,互相仇视,一个伤心,一个伤身,不如索性沉默。
房间里沉默得可怕。
秦五飞快地走来,在大开的房门外垂首敲门,“大将军,绯姬姑娘求见,说是查到了嫘祖的踪迹。”
年华大喜,“请她来这里。”
“是。”秦五垂首退下。
“你不走吗?”年华对宁湛道。
“我不走。朕乃一国之君,为什么要避让异邪道的余孽?”宁湛道。
“随你。”年华懒得多言。
绯姬匆匆来到,衣袂带风。她的面容非常憔悴,为了查找嫘祖的下落,她不仅调动了所有圣浮教徒,还调动了她能调动的所有江湖人。这三天里,她没有一刻合眼,也无法合眼,早一刻找到嫘祖,云风白得救的希望就大一分。
看见宁湛,绯姬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她还记得,当年在观星楼顶,这个年轻的帝王赢了她的主上,下令屠杀异邪教徒。当年明明胜券在握,万里江山将属于她的主上,可是偏偏差了一步,满盘皆输。她恨这个诡计多端的帝王,他让圣浮教多年的宏图霸业成空,甚至几乎覆亡。现在,她的主上昏迷不醒,命悬一线,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也是因为他。
绯姬的袖中闪过一道赤光。年华眼疾手快,在绯姬出手之前,不动声色地制止了她,“绯姬姑娘,手下留情。当务之急是找到嫘祖,请她为云风白解咒,不可多生事端,让云风白陷入危险。”
绯姬思索了一下,瞪了宁湛一眼,道:“年姑娘说的是。别的事情,等主上醒过来再说。”
宁湛望了绯姬一眼,心中愤怒且厌恶。这个妖娆的女人和云风白一样,浑身带着一种让他生厌的气息。总有一日,他要铲除所有的异邪道妖人,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再迷惑年华,让年华离开他了。
“嫘祖在哪里?”年华问绯姬。
绯姬苦笑,“嫘祖就住在东市,离您的将军府只隔了三条街。”
年华非常意外,“嫘祖倒真是大隐隐于市。绯姬姑娘,我们现在就带云风白去求医吗?”
绯姬摇头,“不。还是先去拜访,求得嫘祖同意了,再带主上去。要求嫘祖为主上解咒,只怕是难于登天,也许要登门无数次,或许还得忍受各种刁难,屈辱。本来,这样向人卑躬屈膝的事情,不该让年姑娘去做,应该我等下属去做。但是,龙首门和圣浮教是宿敌,我等出面,只怕嫘祖绝不会为主上解咒。您不是江湖中人,去恳求嫘祖,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年华点头,“我明白。我们这就去吗?”
只要能让风白醒来,不要说一点委屈,刁难,就是让她以命来换,她也愿意。
绯姬道,“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见嫘祖。不过,在去之前,我能借用一间空房,一套男装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这些做什么?”年华好奇。
“为免被嫘祖认出,我要改换一下模样。”绯姬笑道。
年华吩咐秦五带绯姬去空房,并准备好她所需要的一切东西。绯姬离开后,宁湛对年华道,“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年华问道。
“去看你怎么被拒绝。”宁湛冷笑。
“随你。不过,出了将军府,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年华冷冷地道。
宁湛笑了,“即使你这么说了,但我如果有危险,你还是不会坐视不管。”
“哼!”年华冷哼,掩饰被宁湛看透的无奈。
不一会儿,绯姬,不,一名容貌平凡,略有髭须的男人走进了房间。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仆从服饰,从举止到神态,怎么看都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家奴。
“年姑娘,我们走吧。”绯姬道,连声音也是低哑的男音。
“易容术真是奇妙。”年华不由得赞叹。
“哼!不过是一些不男不女的江湖妖人的邪门妖术罢了。”宁湛冷冷地道。
东市。
商贾繁华,人声鼎沸。
绯姬、年华、宁湛走在街道上。绯姬带着年华、宁湛走进安宁坊的一条小巷,来到一座朱门紧闭的宅邸前。这座宅邸朱门巍巍,石兽低伏,半新不旧的横匾上以隶书写着“张府”二字。这座宅邸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般富贵人家的住宅罢了。
绯姬道:“就是这里了。”
年华有些怀疑,“嫘祖真的住在这里?”
绯姬点头:“是。只不过在街坊眼中,住在张府中的人是南方迁来的商人,在东市中经营一家丝绸店。”
绯姬抬手扣了扣青铜门环。不一会儿,朱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家奴打扮的男子探出了头,“你们找谁?”
绯姬道:“我家主人来拜访嫘祖。”
听到绯姬说出“嫘祖”两个字,家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能够知道嫘祖行踪的人,绝非一般的人。他扫了绯姬、年华、宁湛一眼,道:“你家主人是谁?为什么要见嫘祖大人?”
绯姬道:“我家主人是风华大将军。大将军来拜访嫘祖,请嫘祖为一个人解除咒印。”
家奴听到“风华大将军”五个字,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你们且稍等,我进去禀报。不过,即使是风华大将军,嫘祖大人也不一定愿意见。”
家奴缩回了头,关上了大门。绯姬、年华、宁湛站在门外等候。宁湛有些生气,道:“江湖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气傲,竟不把朝廷中人放在眼里!”
绯姬皱了皱眉头,瞪了宁湛一眼。她心中有些担忧,对年华道,“如果,嫘祖闭门不见……”
年华道:“那就继续求见,直到她肯见我为止。”
嫘祖是云风白的唯一希望,她绝不会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宁湛切入怨妇模式。。。
云风白保持睡美人模式。。。
年将军继续维持神勇无敌的PK状态。。。。。
某绾转入被拍飞模式。。。
★ 194 血咒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家奴打开了朱门,脸上带着笑意,“嫘祖大人请大将军进府相见。”
绯姬、年华、宁湛都颇感意外。
年华首先回过神来,道:“有劳了,请带路。”
“请随我来。”家奴道。
年华、宁湛、绯姬跟随家奴进入府中,一路上亭台楼阁,竹林花圃,清雅静美得如同到了仙境。年华看着眼前的迷花倚石,亭台假山,总觉得与寻常人家的庭院有些不同,但是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绯姬小声道:“这些亭台假山,碧竹朱树都是按照五行八卦排布,是非常复杂的迷宫。外人随便闯入,任你有千军万马,也会困死在迷阵中。”
年华、宁湛惊愕。
年华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异样的感觉,玄门中的奇门遁甲之术与军法中的排兵布阵有相似之处,但又更加奇诡复杂。一路行去,偶尔会遇见一些形貌各异的男女,他们骨骼清奇,身轻如燕,太阳穴高高耸起,一看就是内力精深的江湖高手。一座闹市中看似普通的宅邸,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藏龙卧虎。
家奴带年华、宁湛、绯姬来到一片竹林前,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接替了家奴,继续为三人带路。四人走入竹林深处,来到一座雅致的精舍边。
管家道:“嫘祖大人就在精舍中。”
从精舍大开的轩窗中,年华看见一名老妇人和一名小女孩正在对弈。老妇人被垂下的湘妃竹帘遮住了,隐隐绰绰,看不清楚。小女孩穿着一身蓝色碎花裙,梳着双螺髻,身形单薄,眉目清秀。
年华觉得很眼熟,想了想,记起了她就是不久前在闹市中偷包子的小女孩。原来,她是和嫘祖有关的人,怪不得小小年纪轻功就那么好。但不知,她是嫘祖的什么人?孙女?还是徒儿?
管家在精舍外道:“嫘祖大人,风华大将军带到了。”
精舍中无人回应,但是精舍的门忽地无人而开。
年华抬头,从大开的门中望去,看见了正在对弈的一老一少。他们离门约有六、七米远,嫘祖的内力实在是惊人。
管家向年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年华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宁湛,绯姬紧跟着年华而入。
小女孩看见年华,嘻嘻地笑了:“风华大将军,我现在不再去偷那家店的包子了,我改去另一家烤鸭店偷烤鸭了……嘻嘻嘻……”
年华觉得无言,“偷东西是不对的,捉弄人更不对。”
“我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嘻嘻嘻……”小女孩笑嘻嘻地道。
年华不再理会调皮的小女孩,她转头望向老妇人。她是嫘祖么?这一看这下,年华吓了一跳,老妇人只有半张脸是完好的,她的另外半张脸人皮剥落,筋脉暴凸,让人头皮发麻。
宁湛也被吓到了,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年华的手。年华皱眉,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的手。即使嫘祖容颜可怖,年华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行礼,毕竟云风白的生死掌握在她的手中。
年华刚要上前参拜嫘祖,小女孩突然开口了,对老妇人道:“木鬼,你先下去。”
“是。嫘祖大人。”丑陋的老妇人起身行礼,退出了精舍。
年华张大了嘴,吃惊地望着小女孩,“你……你是嫘祖?!这、这怎么可能?!!”
小女孩笑了,声音依旧稚嫩,但语气中却有一种老气横秋,阅尽世事的沧桑感,“如果我不是嫘祖,你也就不可能轻易地来到这座竹林精舍了。我已经很久不见外人了,你是一个例外,因为你这孩子心肠不错,我喜欢。”
年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据说,嫘祖已经一百多岁了……”
“皮肉白骨,不过是幻象而已。”嫘祖笑了,她望了一眼垂首立在年华身后,从走进竹林之后就不曾说过一句话的绯姬,“绯,你还在藏在幻象中做什么?你的易容术之拙劣,一如你的轻功之精湛。”
绯姬抬起头,虽然还是男仆粗犷的脸,但声音却恢复了细柔的女声,“一切都瞒不过嫘祖大人的法眼。”
嫘祖道,“如果不是你,仅凭这个孩子,在玉京中是找不到我的。”
绯姬道,“绯冒昧前来,是为求嫘祖大人一件事。我家主上中了‘噬骨蝶’之咒,还请嫘祖大人不计前嫌,为我家主上解咒。只要您肯出手相救,绯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噬骨蝶?难道是龙儿下的咒印?”嫘祖挑眉。
“是。”绯姬道。
“嘻嘻,我不救……”嫘祖幸灾乐祸地笑道,神情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
年华皱眉。
绯姬还想再屈膝恳请,年华制止了她,“算了,求她也没用。你没看出来吗?她根本解不了噬骨蝶的咒印。”
绯姬吃惊地望向年华,“年姑娘,这……”
嫘祖生气地望向年华,“你说什么?我解不了噬骨蝶的咒印?!真是笑话!这世间还没有我嫘祖无法解的咒印!”既而,嫘祖明白了什么,抚额失笑,“不愧是足智多谋,应变如流的风华大将军,我差一点中了你的激将法!不过,激将法对我没有用,我不会救圣浮教主。”
绯姬大惊失色。
年华笑道,“什么激将法?我可没用什么激将法。我只是觉得一个喜欢偷包子,以捉弄人为乐趣的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传说中武功绝世,美丽聪明,心地善良,救死扶伤的武林宿儒——嫘祖。”
“武功绝世,美丽聪明,心地善良,救死扶伤的武林宿儒……这真是大家传说中的我么?”嫘祖笑眯眯地问年华。她虽然有百岁之龄,但是心理却和外表一样,还是个调皮、任性、好胜,爱被夸奖的顽童。
绯姬冷汗。在江湖人心中,嫘祖绝对没有一点符合年华口中的这些溢美之词。
“之前我以为是,但现在看来……”年华不再说下去,只是摇头叹息。
“难道在你眼中,我不是武功绝世,美丽聪明,心地善良,救死扶伤的武林宿儒么?”嫘祖有些孩子气地道。
“今日一见,您武功绝世,美丽聪明倒是不假,但是心地善良,救死扶伤还真是没看出来……”年华摊手道。
“好了,大将军,把圣浮教主带来吧,我答应为他解咒,你就会看出我心地善良,救死扶伤了吧?”嫘祖赌气似地道。
年华心中大喜,笑了,“多谢嫘祖。”
绯姬也大喜过望,“多谢嫘祖。”
嫘祖望着年华,也笑了,“你这孩子心肠真坏,用话套牢我,让我不得不答应。不过,我喜欢。你请我吃了三年的包子,我为圣浮教主解咒,权且当我还你包子的人情吧。”
宁湛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敢相信年华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嫘祖,让嫘祖为云风白解咒。
年华、宁湛留在精舍中等候,与嫘祖闲话。绯姬去将军府带云风白前来,因为龙首门和圣浮教是宿敌,为防万一,绯姬召来了苏氏兄妹、断畅保护云风白,十二星使也麇集在玉京中,暗中守护。
年华、宁湛在精舍中陪嫘祖饮茶。年华心喜难掩,宁湛却闷闷不乐。嫘祖望了宁湛一眼,“这位公子面呈贵相,倒是一位无比尊贵的人。”
宁湛勉强笑了笑,“晚生只是将军府中的一名清客罢了。”
“公子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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