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堪时节正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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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堪时节正芳菲-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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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晓,你和江湛远是应该考虑‘造人计划’了。有了孩子,你们两人就会担负起更多责任,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家里。这样也省得有些用心不良之人惦记着拆掉你们这个家。初晓,你要想明白。”婆婆语气严肃,话里有话。

她的话音刚落,江湛远就置若罔闻,大动作地倒酒,勺汤。晏初晓则面有难色地低头用筷子拨弄碗里的菜,不作声。

“抱孙子一件喜庆的事,你扯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江爸爸笑着接过话茬,想解决此时的尴尬,“没影的事,你又瞎操心了吧。”

婆婆正色道:“你以为我捕风捉影?老江,你自个儿心里清楚,这么多年夫妻了,我会说些没有根据的话吗?我这是给他们小两口提个醒,好防微杜渐……”

婆婆的话还未完,爷爷郑重打断:“儿媳妇,你和言中争论的话回家再谈。这儿是亲家公的家,别失了礼数!”他转向晏爸,笑道:“亲家,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哪里的话,一家人,还客气什么?”晏爸讪讪地笑道,“初晓有什么错,你们做长辈的理所当然指出来,替我好好管教一番。”

他转向发怔的女儿,严肃下命令道:“初晓,以前的事都不追究了,回来了你就好好尽好你做媳妇的本分,和湛远好好过日子,今年年底前必须得要孩子,不能再拖了!”

晏爸的话语有如金石,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抨击在晏初晓的心尖,如锥般尖锐有力。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坚定地拒绝:“我们不会再有孩子,在三年前,我和江湛远就已经离婚了!”

                  生小出野里,君家妇难为

她说出这句话,心中的绝望如雪落无声,掩饰着悲伤,一字一句,就像悼词一样,充满了感伤。

尽管季节变换时节荏苒,三年了,她承认那些他给的疼痛依旧常驻她心中,从未因为空间转换而淡薄,从未因岁月流逝而消亡,反而历久而弥新,即刻刺痛她,提醒她,那些无法挽回的错误。现在,她不想再用一个错误来掩饰过去的错误了,不管真相多么难看,她已然和盘托出。

看着江湛远的家人愕然的表情,晏初晓不再逃避,郑重承认道:“三年前,在我去新疆前,我和江湛远签了离婚协议书。那会儿,夫妻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名存实亡,想清楚后彼此都认为离婚是最好的出路。这次回来是来补办离婚手续,顺便告诉长辈。对不起,江爷爷,江爸爸,江妈妈,让你们失望了,也请原谅我给你们带来的伤害,我不能再做你们的孙媳妇,儿媳妇了。”

“死丫头,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什么是顺便告诉,你当这是下达通知啊?”晏爸怒不可遏道,“晏初晓,你听着,这个婚你不准离!结婚时随着你的性子,这回离婚你做不了主!”

江爷爷忙拉住正在气头上的晏爸,着急地问道:“初晓,跟爷爷说,是不是江湛远这个臭小子给你气受了,让你受委屈啦?告诉爷爷,爷爷铁定站在你这一边,狠狠教训这小子。离婚,这话可不准再随便乱说了,不要伤了大人们的心啊!”

“是啊,初晓,小两口有什么矛盾都摊开了谈,总能化解的。过生活就像牙齿和舌头,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你们可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赌气说离婚啊!”江爸爸也焦急地劝慰。他转向自己儿子,严肃指责道:“江湛远,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初晓的事,让好好的一个媳妇要离婚?做错了什么,你赶紧认错啊!”

江湛远置若罔闻父亲的责备,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似乎眼前这场官司与自己无尤。

江妈妈也很平静,理智地问道:“初晓,你要离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没有特别的原因。对不起,妈妈,您就当我们感情不和吧。和他生活这么久了,我觉得很吃力,彼此都不合适。我们从开始就是错的。”晏初晓冷静道。

“屁话!混账东西,湛远这么好的一个丈夫,你还要挑三拣四?你倒说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入得了你的眼,才经得起你折腾?”晏爸火气又往上蹭了几层,口不择言道,“你要是敢擅自离婚,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爸,您不要再添乱,好不好?婚姻,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完全有权利结束它。这是我自己的事,愿赌服输,您不要再将您的意志强加于我身上了!”她揪着心道,恳切地期望爸爸不要拿父女之情来威胁她。

可是晏爸走到她面前,依旧不依不饶道:“晏初晓,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再敢提离婚二字,这辈子我们父女的缘分就到此!”

“亲家,你这句话太严重了。孩子,一时赌气,想不通,情有可原的。我们做长辈好好劝解才是……”江爸爸和爷爷见情势严重,忙开导道。

一直沉默地江湛远起身了,他扶着晏爸,温言款语道:“爸,您别生气了。医生说您这病最忌生气,您还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抱上外孙不是?您放心,离婚的事,我会好好劝初晓的。”

他的话能温婉生动,足以打动在场任何人,却不能打动她。她觉得惊讶,这番识大体的话语,似曾相闻,以前Jessica说过,周游说过,陈海医生也说过。这些都唤起她深藏的耻辱和恨意。

她唯一能够扳回一城的方法,就是不被他牵着鼻子走,狠狠地弃绝他的“宽宏大量”。

“你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我们离婚……”晏初晓倔强地说。

“离婚”二字话音刚落,她的脸上被用力掴上一巴掌,是晏爸的。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吓得目瞪口呆,没有了声响。她也呆呆地看着从未真正对她动粗的爸爸,不争气的眼泪又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

晏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失手打了女儿,但是仍执拗地颤抖骂道:“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你不再是我的女儿!”

“好,我滚!”晏初晓隐忍住内心的悲伤,掉头走到客厅拉起行李箱冲出门。

江湛远一马当先地跑过去,捉住她的手,想要留住她。

“恭喜你,终于成功地瓦解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简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晏初晓用无比讥诮的口吻说道,可是声音却颤颤抖抖,犹如一张被风掀动的窗纸。

在泪水要夺眶而出之前,她理智地说道:“明天星期一,别忘了去民政局办妥要办的手续。”

说完,她挣开木然的江湛远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晏初晓没有想到她的这段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婚姻历经三年,威力还是这么大,像是一座活火山,炸得她体无完肤,竟然还赔上她的亲情,她的晏爸。

深沉的夜色中,她越走越快,有着一条道走到黑的恍惚。在一个偏僻的街角,见四下无人,晏初晓才慢慢地蹲下去,失声痛哭起来。她感到难受,唯有哭出来才能好受,畅快地呼吸。每哭一声,好似那颗心便轻了一点,哭得久了,心里空空落落的,像个被掏尽的空壳子。

“江湛远,你混蛋!……算你厉害!……你行,抢走了我爸!我拿你没办法……我妈,我妈你抢得走吗?……妈,妈……妈,你到底在哪里?……”晏初晓抽抽噎噎道,不停地抹眼泪。

“找妈妈,去警察局啊!警察叔叔会帮你找!”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

晏初晓像是从梦中惊醒,猛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二流子站在不远处对她扮鬼脸,他的手里竟然……竟然还拉着她的行李箱。

她惊讶万分,刚才肯定哭得太全神贯注了,放松了警惕,连小鬼偷走她的行李箱都不知道。

真是有够衰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晏初晓化伤心为愤怒,找到了要泄愤的出气口,恶狠狠道:“臭小子,限你在10下内把我的箱子乖乖拿过来,不然我可要不客气,大开打界了!”说完,她开始数数:“1;2;……”

“你慢慢数吧!老子不陪你玩了!”二流子毫不(炫)畏(书)惧(网),拉起行李箱拉杆就开始朝前方跑走。

晏初晓来不及数数,忙骂自己笨蛋,和小偷讲什么道理,便快跑追上去。

要是在平时,两三下她就能抓住这个臭小子,可惜今天她偏偏穿了高跟鞋。刚刚跑起来,没反应过来,她一用力,便把脚给崴了。

在晏初晓哀呼不妙,武者千年道行毁于一个小鬼之际,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她身旁蹿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小偷奔去。

她喜出望外,忙脱下高跟鞋,跟了上去。见义勇为者是个二十出头留长发的青年,他抓住小偷的瞬间,小偷冷不防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嗖”地一声朝青年刺去。

“小心!”晏初晓刚刚喊出,那个青年的胳臂被啄了一道口子,鲜血淌了下来。

慌乱之际,晏初晓迅速将手中的两只高跟鞋朝小偷扔去。

算得上百发百中,那两只高跟鞋都出神入化地扔中了那个青年的头,而小偷毫发无损。不过这两只高跟鞋震慑住小偷,他扔下行李箱,灰溜溜地逃走了。

“你……你还好吗?小兄弟,刚才真是对不住啊!”晏初晓蹲下去满脸愧疚地问正蹲在地上揉头的青年。

他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看见一张苍白文静的脸。

“大姐,高跟鞋不是用来砸别人脑袋的!”长发下一个并不文静的声音,凶巴巴的。

看在他帮自己抢回行李箱的份上,晏初晓就不跟他计较了。她心里哼了一声“什么人啊,整得跟个不良青年似的”,就穿上高跟鞋,拉起箱子的拉杆打算扬长而去。

正要离去时,她瞥见青年臂上的伤口,于心不忍,便擅自动手拿起他的右胳臂。

“干什么?”青年甩开她的手,愠怒道。

“你的胳臂被划伤了,在流血呢!”她关切地提醒。

“又怎样?”青年玩世不恭道。他打量着晏初晓,嗤笑一声,带着痞味调侃道:“大姐,你不会看我长得帅气,就想献殷勤钓我吧?”

晏初晓无语地看着这个有着几分“病态美”的青年,真够自恋的,夸自己夸得简直行云流水。她凛然正气道:“小兄弟,拜托说话得善良一些。我是个医生,出于职业本能才拿起你那只受伤的胳臂,你不要想太多了。奉劝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吧,免得伤口感染。”

出了一口气,她才顺气地拉起行李箱离开。

“等一下。”青年在身后叫住了她,语气依旧冷冰冰道,“不是说是医生吗?拿出你救死扶伤的本事给我包扎一下!”

真是欠他的。晏初晓自知理亏,只好从包里拿出一条新买的纱巾给他包扎起来。包扎完毕,这小子居然理直气壮道:“刚才帮你抢回了行李箱,又无辜受了伤和挨了你的高跟鞋两下,你总得表示表示一下吧。”

“我表示啦,这不正给你包扎伤口吗?我堂堂晏医生亲手帮你包扎,分文不取,你该偷着乐了。”晏初晓最后系上一个结,伶牙利嘴道,“好了,现在我们两清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她起身时,见青年沉默不起的样子,疑惑地问道:“你该不会真想让我给你钱当报酬吧?我可没钱。”

青年缓缓地站起来,直盯着晏初晓,认真地说道:“我想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还未等晏初晓反应过来,他迅速地扯过她的右胳臂,捋下一条手链。

晏初晓一阵心惊肉跳后,才明白,他拿走了自己右手腕上一条新疆葡萄干玛瑙石手链,这是她的新疆朋友帕夏古丽送给她的。

“不行!”晏初晓第一反应喊道,“还给我,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不能给你。”

“这样吧,小兄弟,我给你钱,你把这样东西还给我。再说,这是女孩戴的,你不合适。”她边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边试图想抢回来。

不由分说,青年麻利地将手链套在自己右手腕下,霸道地说:“挺合适的,我要了。晏医生,谢谢了。还有,以后哭鼻子注意一下影响!”说着,他飞也似地扬长而去。

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晏初晓无语又无奈,感觉自己还是被劫了,有点虎落平阳的意味。

与此同时,江湛远正开着车满大街地找寻着晏初晓的身影,一无所获。那个说过要拉住他手的女孩,那个漫不经心走入他内心的女孩,那个总能理智全身而退的女孩,为什么走得这么急,为什么他总拉不住?她就像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心胸,让他触电,心脏瞬间麻痹。那些她给的爱情,即使最后时刻像转瞬即逝的烟花,嗖嗖几下,在天空换了换颜色后就消失殆尽,但却在他心中定格成永恒,带给他的都是美好。

她曾几次哭问着他是不是爱她,他后悔当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直到她留下黑暗中那颗凄美的钻戒出走那一刻,他才(炫)恍(书)然(网)大悟,不管日出与日落,她都是他心中的恒星;而他,他害怕在那个男人面前,不够光亮,不够永恒,充其量只是她生命中的流星,划过了,只留下一条悲哀的尾巴。

不知不觉,江湛远来到了那套曾带给他们多少欢乐的公寓。屋内还保留着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的设置,干净整洁,能发亮的物件都在安静地发亮。阳台上的风将淡紫色的窗帘一阵阵鼓起,白纱里子从淡紫窗帘的侧面,高高飞扬起来。房间里那盏他们淘来的风铃在风中晶莹地,细碎地发出声响。那盏风铃是用南美的白色云石做的,在风里彼此撞到,就发出天堂般的声音。

长途劳顿的疲累席卷上来,他取过烟灰缸,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此刻他想再一次逃避,不要再去面对明天那个冷峻的事实。

她怎么能将离婚二字轻易说出口,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屈不挠地坚持着给他们的婚姻判死刑。他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些年,即使相隔天涯,他却无时不刻不在想她。对她的思念,就如同他指尖的烟,淡淡的,袅绕,如影随行。她活在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丝意念的流动中。三年了,悲伤像银杏树,长得很慢,如今,已经枝繁叶茂。他无法做到在她彻底离开后释然,快乐。

真的再无挽回的余地了吗?

                  城下之盟,姜还是老的辣

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时节离婚,年华正好,芳菲尽染。四月,有着钻石般明亮的光泽,又有水晶般晶莹剔透。身后的花树,长长的枝桠伸展过来,重叠绽放的洁白花朵,有着细细的粉末花蕊。天空是透亮的深蓝,大朵白云,头顶上偶尔有鸟声像光束一样掠过。

在这人间四月天里,她却要离婚,在春天里葬落花。还是这条通往民政局的路,心情却不再如六年前那般汹涌澎湃。带着即将散场的沉静,她从容走在这条路上,如同赶赴去完成一件必须完成的公文。

江湛远将车缓缓停下,深吸了一口气。在很远处,他就已经瞥见了她的身影。她竟然提前先到了。看来自己对她的留恋挽留,真的成为她的负担,她迫不及待地想甩掉。

他终于朝她走去,努力不看她的眼睛,平静道:“进去吧。”

晏初晓没有做声,跟着他拾级而上。在进入大门的那一刻,他的手机铃声响了,竟然是她曾经用过的铃声,宫崎骏电影《千与千寻》里的轻音乐《不论多少次》。

很恼火,他究竟什么意思?他凭什么用这支铃声?这个家伙明目张胆地用着这支她最爱的铃声,和Jessica到底通过多少通电话?

他丝毫没有顾忌到铃声响起,依旧不疾不徐地朝大厅走去。而这支清亮,有如露滴的铃声依然不紧不慢地响着,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晏初晓只觉得刺耳,叫住他,没好气地提醒:“喂,接电话吧!看来她都等不及了。”

江湛远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止步,拿起手机,看到了来电显示,解释道:“是我爸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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