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她的面前,轻轻落座,对面的女子仿佛不曾注意她的到来,仍旧直直的盯着窗外的某一点。
凌慕羽狐疑的目光随着她的视线落去,一对父女正在马路对面的街心公园快乐的荡秋千。
“那小女孩很可爱对不对?”吉冈优衣突然幽幽开口。
“你找我来,是为了看别人的女儿可不可爱?”凌慕羽要了杯清水,抬眸看她。
下午很意外的接到她的电话,她约她见面,她知道她想摊牌,在木野望正在事务所忙不开交的时刻。她不想来,可是她以望月为借口。
没有任何事比望月的病更重要,所以,她如约而来,但不是来无聊的陪她看街境。
“她很漂亮,很可爱,不太像爸爸。”吉冈优衣仍是自顾自的低声说,目光却始终定在窗外那对父女身上。
“检测报告出了?”凌慕羽只想尽快说完正事,木野望会在5点钟前回家接她出外吃饭,她不想与她纠缠太久。
吉冈优衣终于回头,挑眉瞥她:“望可能还没有跟你说过,他的骨髓,并不可能为望月提供完全相合的配型。”她靠在沙发靠背上,缓缓的抽出包包的报告单,沿着桌子推到凌慕羽的面前,等着看她大惊失色的表情,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她失望了。
凌慕羽只是皱皱眉,语气很安然淡定:“你觉得,我寻访了这么多世界名医,会没有一个医生告诉我父母与子女是不能实现互移的吗?我一直猜想,以永尾教授的专业程度,不可能会不知道这种常规性的问题,他会叫望做高分辩,是你拜托的吧。你的理由是不想让大家太灰心,或许会有奇迹,我说得对吗?”
“你既然一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吉冈优衣有些恼羞成怒,目光冷冷的盯着她。
“我想你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所以只有望不知道他的血不能救望月,但,我们的孩子却可以。”凌慕羽微笑凝视她。
“你就那么笃定你肚子里的孩子会携带那种隐性基因吗?”吉冈优衣冷唇耻笑。
凌慕羽握着水杯的手指突然微颤了一下,她冷冷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你那天从妇产科出来我就看见了,你手里拿的是彩超单。我是望月的主治医生,我要调出报告证实不难。”吉冈优衣拿出纸巾,轻轻印下唇边的咖啡泡沫,无比淡定的说。
“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想说什么?”凌慕羽蹙起眉头紧盯着她。
“若果羊水穿刺,宝宝的血型是阳性,你会打掉他吗?”
“不会!”凌慕羽心脏突然加速跳动。
“那么,你只能选一个,望月或他,但,你并不能保证你再怀一个仍能携带那种基因。”吉冈优衣极残忍的道明事实。
“看着我痛苦,会让你变相满足吗?”凌慕羽握着水杯的指节发白。
152兄妹
“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我恨你,但我喜 欢'炫。书。网'望月,因为望月是望生命的延续,我看见他,就像看到望小时候。”吉冈优衣苦笑,她也以为自己的心可以狠到什么地步,原来走到这一步,她对自己的卑鄙仍是有些挣扎。
“如果你要我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谓的话,对不起我不想听。”凌慕羽直起身转身想走。
“望月的病情开始恶化,一旦扩散,你知道后果。”吉冈优衣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看见凌慕羽摇晃了下,心里却没半点快感。
凌慕羽缓缓旋过身看着她,眼神带着深深的悲哀,鼻翼在微微颤动,她站在那里,脸色褪得惨:“这就是你想要见到的是不是?你想告诉我,望月没有任何希望对不对?”
“不移植的话,不会超过三个月。而望月,等不及你的孩子出生!”吉冈优衣闭了眼睛,强逼自己更加残忍一些。
世界,在这一刻霍然崩塌,天昏地暗,窒人的绝望汹涌而来,淹了凌慕羽所有的感观,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那个消息在脑中轰然炸裂,连眼泪,都忘记怎么流,她颤抖着问:“望知道了吗?”
吉冈优衣微沉默了片刻说:“我没跟他说,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事,我会救望月。”
“救?我寻遍世界华人骨髓库都找不到配型,”凌慕羽掩嘴轻泣,声音颤抖:“如果这个世界上连他父亲都不能救他,还有谁能救?”心脏紧缩得无法呼吸,很痛,很痛,她不能失去望月,可是,天要亡她,它要从她手上夺走望月,她就知道,上天总是看不得她好,给她一点幸福,然后又夺走她生命中更多的幸福,从来都是。
吉冈优衣摇了摇头,眼睛静幽幽的转向窗外的小女孩说:“我不能救,但是,她能。”
“她?!”凌慕羽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是望月同父异母的妹妹,仅仅小他一个月,你不觉得她长得跟望月有点像吗?”吉冈优衣苦涩一笑,眉额有深深的疼痛。
石破天惊的话又一次如雷坜在凌慕羽的耳边闪过,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望不……”
“那个小女孩叫吉冈空子,她叫自己的妈妈做姑姑!”吉冈优衣深深地凝着那个不能相认的女儿,眼圈都红了:“左野雨,你以为只有你才有资格得到望的爱吗?你以为世上就你一个最悲情吗?我爱他爱了二十年,我为他生下女儿却被逼与女儿永不相认,你知道听着自己的女儿叫自己姑姑的感觉有多难受吗?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你……为什么不跟望说?”凌慕羽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但是,她不得不接受,这个小女孩,将是她儿子的唯一救命稻草。
“当年,我发现怀孕了的时候,望还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之中,我去找他,他不肯见我,我知道他恨我,用尽所有力气去躲我。尽管他不知,可我仍执意生下她,直至我的肚子掩不住了,被带回家。未婚生子,在我们家族里是绝不容许的,我死活不肯引产,与父亲彻底决裂。他答应我生下孩子,可是孩子得过继给我结婚几年都未有所出的哥哥,而且永不得相认,然后把我扔得外国,直至我生下空子。”吉冈优衣咬了咬唇,回忆如潮,却充满荆棘堪坷,如非不得已她不愿再想。
“我是学医的,而且正好从事研究儿童白血病的工作,我在孕期检查时便知道空子继承了她父亲的血统,是一种极罕有的血型,所以出生时我便把她的脐血送到脐血库储存,原来冥冥中真的早已有定数,我当年的这么做是未雨绸缪怕空子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自己救自己,不想,却无意中救了她的哥哥。”吉冈优衣笑,笑得满目苍荑。
凌慕羽沉默,她原本对吉冈优衣的恨,竟慢慢转变为同情。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爱自己所爱的人罢了,尽管有时免不了伤害到别人。
“左野雨,在我为你负疚五年之后,看见你又活生生的站在望身边的时候,我再也不揭制我心中满腔的愤恨,凭什么?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望的心?凭什么你牵着儿子回来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我看着望抱着望月与你站在一起时,我想死的心都有。望说,他必须给你和望月一个家,可是我和空子的家呢?谁来给?他甚至永远不会知道他有一个女儿与望月一样大,他眼中只看得见你们。”
153消失
吉冈优衣看着她,媚眼如丝,冰冷的微笑却令人寒噤不已:“左野雨,我常常会想,这世间上为什么有了我,还要有你?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会简单很多。其实我很嫉妒你,即使你没有了望,你还有一个很爱你的韩先生,你还有疼爱你的家人。而我,什么都没有……”
凌慕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着看她,许久,她才淡淡开口,眼神里带着深深的鄙夷:“吉冈优衣,你很可悲。你嫉妒我什么?嫉妒我死而复生?嫉妒我从小就没有爸妈孤苦伶仃寄人篱下?嫉妒我17岁就为情所困跳楼轻生远走他方?还是嫉妒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身患绝症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却无能为力?”
她缓步走回原位坐下,盯着她:“我从前真的喜 欢'炫。书。网'过你,也真的觉得你和望很般配,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想与望纠缠,可是我没有办法阻止望喜 欢'炫。书。网'我。当我知道中村彩向我扬起的那一巴掌是你授意的时候,我没有怪你,但是我从心里鄙视你。你的痛苦不是我造成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但是爱情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爱一个人不是占有,望喜 欢'炫。书。网'谁我们都无力控制,你悲哀的不是你得不到爱,而是你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去爱。”
“住嘴!”吉冈优衣愤怒低喝,眼中残留的笑意骤然转成了恨意,她用力握紧拳头,厉声质问:“你有什么权利教训我?我们一直好好的,如果不是你横空出现,我们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左野雨,我和望一起经历的,比你和他经历的多得多,你凭什么有把握他会爱你一辈子而不回到我的身边?”
凌慕羽凝望着她带着腾腾怒火的眼瞳,可怜又可悲摇摇头:“我没有把握,但我相信望对我的感情。如果望要选择和你在一起,我会微笑着祝福他。”
“很好!”吉冈优衣双眸冷冽:“你不问我今天约你来的目的吗?”
“你不是已经把目的说出来了吗?”凌慕羽轻轻地笑,很淡很淡的笑容,那双盈盈美眸像是能看穿人心。
“没有我的签名,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动用空子的脐血。”吉冈优衣收回已冷的思绪冷冷的说,,她想她的心已经死硬了,以爱为名。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卑鄙,可是这是她唯一能把左野雨赶离望的身边的筹码。
“要我怎么做?”凌慕羽鄙夷地冷笑了下,这才是她的目的不是吗?
“我要你离开望回台湾,从此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吉冈优衣半眯着眼,眸光泛着冷寂的微芒。
“好,可是他不会答应望月跟我走!”凌慕羽用很出乎吉冈优衣的意外的平静声音说,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她会有这样的要求,可是她没有任何的力气与望月的救命稻草对抗,当儿子的生命与爱情摆在面前,她想,她会选择最必然的选择。
“我要你放弃望月的监护权!”吉冈优衣啧啧逼人。
“你!!”凌慕羽震愕地瞪着她,搁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不能明白她为何有这么过份的要求。
“我要你离开得彻彻底底,从此在望和望月的生命中消失!”
“你不要太咄咄逼人!我可以答应你离开,但望月是我的命根,我不能没有他!”凌慕羽紧咬着唇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眼里雾光盈盈。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吉冈优衣冷酷无情的提醒。
“望月由我一手带大,他不能没有我。”
“我会好好待望月,你不用担心,我会待他视如已出。而且,望月的预后护理,我比你更加专业。”
沉默,极久。凌慕羽无可选择:“望月手术后我会自动离开,请尽快安排望月的手术,越快越好!”
心里好痛,抓着桌沿的手收得很紧,无限悲凉在她的心底到处蔓延,她却无能为力,任由心中的痛楚将她吞噬。
“我会尽快安排,今天的谈话,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手术准备好,我会通知你。”
凌慕羽无力点头,手机响起,是木野望,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微笑:“望,是我,我在外面有些事,你不用来接我,我很快回来,嗯。”
“好好把握最后的幸福。”吉冈优衣冷冷的丢下一句,转身离去。
154倾吻
窗外,车水马龙,极为喧嚣,吉冈优衣缓缓穿过斑马线走到对面公园,与那个男人笑了一下,略微弯腰对着那个叫吉冈空子的小女孩微笑着说着什么。
吉冈空子仰起头看了一眼男人,然后怯怯的伸出小手放到吉冈优衣的手里,边走边回头看着男人。
很漂亮的小女孩,不太像望,但是眉眼间仍然能看出些影子。
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她从当望月的主治医生的那天起,就知道除了她的女儿,没有任何人能救望月。她只是在等一个她认为最适合的时机把脐血拿出来,她要她退无可退!
可是,她算计错了,太聪明的人有时往往愚不可及,她其实可以更早的把脐血拿出来,在望与她的误会没有解开之前,在她对望仍然心如死水之前,那样,她会如愿以偿,赢得更漂亮,而不会像现在那么卑劣。
凌慕羽苍白失色的嘴唇微微扬起,似嘲笑着那个大费周章逼她离开的女子,吉冈优衣也许永远不知道,她终将要在望和sky作出选择,她不过是强行帮她选择了而已。只要望月安好,她可以放弃自己一切的幸福。没有什么比挽救一个生命来得重要,吉冈优衣,她愧当一个好医生了,曾经的天涯侠医那么令人尊敬,今天却以这种不见光的手段来要胁她,真是一世英名一朝葬送。
肚子微疼,很细微的不适。她抚着小腹,轻轻靠上椅辈微皱了眉,医生说,她身体不好,要好好调理,情绪不能大起大落,她又犯了戒。
宝宝,你千万不能再有事,妈咪现在只有你了。
“小姐,你还好吧?要不要给你叫医生?”侍应走过来,看见她脸色苍白,有些担心的问。
“不用了,谢谢,我休息一下就好,麻烦你给我一杯热开水。”凌慕羽有些虚弱的笑。
水很快送到,她喝了一口休息了一下,面色渐缓,窗外,吉冈优衣已不知去向。
拿了手机拨号给木野望,告诉他自己的位置,然后就闭眼等待。
木野望很快驱车赶到,凌慕羽已回复平静,肚子里的不适感也渐减轻,她站在咖啡厅门前,微笑着看他从车下来,黑色的宾士优雅帅气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浑身散发贵族般的傲然气质。
她就那么微笑着看着他,他也笑看着她,喧嚣的尘世仿佛安静了下来。
“今天是我们有了望月以后第一次约会的日子,你打算一直这么让我站下去吗?”凌慕羽好笑地看着他微愣的样子,提醒道。
“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来接你?”木野望走到她的面前,低头啄了啄她有些微凉的唇轻笑着问。
“我当时原本是打算回家等你的,但是经过这间咖啡厅的时候,遇见一个熟人,就进去坐了一下,没注意到时间,对不起。”
“对我不用说对不起,”他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别说让我等这么一点时间,就算你让我等一辈子,我也愿意。”
“望,如果你这些说话是对我的承诺,我会记上一辈子的。”凌慕羽仰头凝视他的侧脸,陷入他深情专注的眼眸中。
“好!”他凝着她,温柔的应。
“你打算带我去哪里吃饭?”凌慕羽强逼自己回神。
“秘密!”木野望笑,拉起她的手来到车边为她打开车门。
155时光
涩谷,著名的法国餐厅“拉罗希尔”,仍旧是五年前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坐过的那张临窗的桌子,仍旧是浪漫的法国大餐,坐在对面的眉开眼笑盯着她看的那个家伙仍然俊美非凡,只是,美食当前,他似不为所动,安静的笑看着她。
“望,你这么看着我,叫我怎么吃?”凌慕羽被盯得无奈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刀叉,无语的看着笑得优雅无比的木野望。
“小雨,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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