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声音听起来象刚哭过似的。
“苏珊吗?我是特拉维斯·斯特姆,我这会儿在华盛顿。艾尔在家吗?”
“天哪!”桑顿夫人抽泣了。
没有声音了,过了一会儿,换了个男人坚定刻板的语词:“我是艾尔·桑顿的兄弟,你是谁?”
突然,一阵不祥的预感通过斯特姆的全身,他觉得浑身毛骨悚然:“我是威斯康星的特拉维斯·斯特姆,出了什么事?”
“他死了,”对方说,“昨夜出的事。”
斯特姆一下子跌坐在床上,觉得天旋地转,几乎昏倒,周围的墙壁、屋顶似乎在挤他、压他。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勉强支撑着问。
“是在五角大楼停车场出的事,是那种肇事后就逃跑的车祸,人当时就死了。”对方冷酷地说,“他们正在查是谁干的,不过……”
“什么时间出的事?”
“大约凌晨两点钟,六点钟才发现的。”电话中没有声音了,斯特姆又听到对方在和什么人争论。过了好久,对方又说话了:
“苏珊坚持要你来一趟,她说这很重要。”
“大约二十分钟我就可以到。”斯特姆挂了电话,转身对着帕特,“他死了。”
“我听到了。”帕特平静地说。
他们离开旅店,乘车绕过飞机场朝桑顿在阿林顿附近的住宅驶去。
在门口他们受到一个魁梧强壮的大汉的迎接,来人穿的是一件仿佛因穿着睡觉而起皱的服装。
“斯特姆吗?”他看了看特拉维斯,然后又瞟了帕特一眼。
斯特姆点了点头。
“我是艾尔的弟弟马克,进来吧。”这个人的声音低沉得很,紧接着他为他们打开了门。
艾尔的妻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斯特姆震惊了。自从他们上次分手到现在,只不过几年时光,可这次见到的她却好象老了二十岁。斯特姆心想,今天凌晨出的事太严重了。
“你好,苏珊。”斯特姆刚一开口,她就嚎啕痛哭起来,过了好久,苏珊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艾尔知道你今天到,他盼着和你见面。特拉维斯,他正在为你办一桩事,是吗?”
斯特姆默默地点了点头。
“前两天他提到这件事。昨天晚上他很不安,他给吓坏了,我清楚。昨天半夜里他接到个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就走了。他吻了吻我,说不知什么时间能回来,也没说到什么地方去。”
她紧盯着斯特姆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找到丈夫为什么被害的答案;又仿佛在恳求斯特姆说几句可以抚慰她的痛苦的话语。
“他没说是谁打的电话吗?”
她摆了摆头:“他是在书房内接的电话。”
斯特姆的大脑在急剧运转,一定有什么重要情况,重要线索:“艾尔留下过字条一类的东西吗?”
“字条?”苏珊不解地问,“也许在他的办公室里……”
“他的秘书叫什么名字?”
“莉拉·舍恩伯格。住在哥伦比亚特区。”
“你有她家的电话号码吧?”
“艾尔书桌上的地址簿里有。”她对她的小叔说,“马克,你去找一下,怎么样?”
马克·桑顿点点头,他一离开这间屋,斯特姆就压低声音说:“苏珊,我很抱歉。天哪,我太抱歉了。”
“特拉维斯,这不能怪你,”她温柔地看着他,“这只是偶然事故,一件愚蠢的、毫无意义的偶然事故……”她说不下去了。
马克·桑顿拿着张书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走了进来。“就是这个。”他语气生硬地说,同时把纸条递给斯特姆。
“谢谢,”斯特姆抬了抬头,随即又转向桑顿夫人,“什么时候举行葬礼?苏珊。”
“星期一上午。”过了一会儿她才说。
第五章
汽车在高速公路旁的一个电话亭前停了下来,斯特姆从这里给桑顿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这位莉拉·舍恩伯格小姐,显然是尽力地控制着悲痛,答应三点半钟在德拉威尔大街的老参议员办公大楼见他们,会面的房间是三百六十二号,参议员办公室。
斯特姆和帕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南达科他州参议员梅尔文·哈尼特的办公室。
在接待室里,艾尔·桑顿的秘书,一位头发灰白,目光忧郁的老小姐正坐在一张小小的办公桌后等待着他们。他们一进办公室,她就站了起来。
“是特拉维斯·斯特姆吗?”她的声音好象有点发抖。
她的举止神情透着由衷的悲痛,可是,好象还有点什么。是恐惧吗?斯特姆暗中猜测。
“是的,”斯特姆在帕特身后把门关上后说,“这是帕特·兰丽,我的朋友。”
“桑顿先生给你留了点东西,”这个女人飞快地说,连自我介绍一下都忘了,“星期五他下班的时候有点不放心,所以就把这些东西锁在保险柜里了。”
秘书小姐递给斯特姆一个很大的马尼拉纸信封,然后她又缩回椅子中,好象很惧怕他,看来她觉得离来人和信封越远越好。
斯特姆抚摸着封得好好的信封,他下了很大的劲才克制住要把信封撕开看看内容的冲动,而把目光投向那个女人。
“上个星期他和你谈起过他正在干什么吗?”
她犹豫不决了。
“你认为他是被谋杀的,是不是?”
女秘书又摇了摇头,身体蜷缩得更小了。
“我对此一无所知,”她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桑顿先生什么都没告诉我。”
斯特姆转过身去,仿佛厌恶得要离开这里似的,可是旋即他又转过身来,靠在办公桌上,双手撑着桌面,两人的脸相距仅仅几寸。
“我跑了一千多英里路,竟然发现我的好朋友被谋杀了,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信封里的东西。”斯特姆咬着牙说,“说不定凶手今夜就来找你的麻烦,说不定此刻正在找你。”
她完全被恐惧压倒了,嘴角淌下一滴浑浊的唾液,挣扎着说:“保护,他们说他们会保护我。”
“什么?”斯特姆叫了起来,“你说什么?”
对方的眼睛呆滞了,斯特姆此刻简直想吼叫了,这时帕特轻轻地把他从办公桌前拖开。“用这种方式是不会从她那儿得到多少情况的。”帕特说。
“她知道一些情况,这该死的。”
“让我来试试。”
斯特姆回头看了看,只见那女人正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好吧,我在大厅里等你,”他说,“看你的了。”
斯特姆点了支香烟,在参议员办公室前的走廊里慢慢地踱来踱去,各种推测充斥着他的大脑,可没一个有着落。他猜想桑顿在五角大楼停车场遇到了什么?一部汽车竟撞倒了他……就在这时候,帕特在他身旁出现了,把他从冥思苦想中惊醒了过来。
“特拉维斯,事情闹大了。”
“她说了些什么?”
“她上个星期一直在帮桑顿办这件事,后来,他们通过她的一个在国防部工作的男朋友,搞到了一部分你父亲的档案。信封里就是。”
“等等,”斯特姆又觉得全身毛骨悚然了,“听起来有点太牵强附会了吧!桑顿显然不大走运,可突然他的女秘书有了一个男朋友,恰恰又是在他需要的地方工作!”
他们回到旅店已经差不多五点半钟了,一进屋,他们就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在床上,其中有两张小纸条,上面是桑顿所做的一些记录,看来是他星期五下午打电话时记的。桑顿把这两张纸条和他得到的一些文件都锁到了保险柜里,其中包括斯特姆的父亲和他那三个伙伴每人收到的一份军事命令。
斯特姆先把这些命令浏览了一番,他注意到,父亲入伍的日期是一九四二年二月十五日,任务一栏写的是:“基本战斗训练,德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山姆·豪斯顿要塞。”在靠近命令结尾处的注释栏内,有一段含义不明确的注释:“新兵将于八点钟到S·S·S特别计划的军官处报到,有效日期,一九四二年二月十九日,命令必须在保密情况下传送。这个委派是为了武装部队的利益。”
给凯斯科·格罗尼麦耶和柯蒂斯的命令基本一样,所不同的就是日期,可都相差不到几天,就连他们报名入伍的地点都是一样的:“麦迪逊城,威斯康星大学。”
斯特姆未加任何评论就把这四份命令一起递给帕特,然后拿起桑顿写的纸条看起来。
乔纳森·斯特姆 —电机工程师
安东尼·凯斯科 —机械工程师
斯蒂文·格罗尼麦耶 —化学家
乔治·柯蒂斯 —火箭专家
第一张纸条的末端有桑顿秘书的姓名和家庭电话号码,以及“国防部特别情况局档案”的注脚。
第二张的上端写着“索伦森上校”,字母是大写的。在那些乱涂乱画和潦潦草草毫无意义的图表之间写着:
S·S·S——科学搜索与捕捉部队
第三者对S·S·S感兴趣——是特拉维斯吗?
不要提起这次谈话!
就要与索伦森见面了——他会打电话给我——五角大楼——马上!
在纸的下方用很粗大的笔迹胡乱涂写着“神秘”这个单词,而且在单词下还画了好几条粗杠。斯特姆暗自纳闷,桑顿到底是指的什么?是指那种情况还是指索伦森上校这个人呢?
斯特姆把纸条交给帕特,然后靠在床上思考着刚才看过的这些材料。斯特姆寻思,纸条上的内容和他掌握的军队档案是否就是导致桑顿被害的原因呢?这个索伦森上校是个什么人呢?
帕特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就是这些?”她说着拿起了那些命令。
斯特姆站了起来:“是啊,还有纸条。”
帕特又看了命令一眼,然后抽出一张递过来:“看看右上角。”
斯特姆的目光停在一个标有“共二页,第一页”的小方格上。“每份都有一页不见了。”他说。
“是的,”帕特点点头,“第二页到哪儿去了?”
第六章
斯特姆没有注意到从五角大楼起就跟在他们后面的那部深蓝色轿车,也没注意到车上下来两个人跟着他们,那两个人一直跟着他们走到他们的房门口。他们停了下来,那两位也停了下来。
“是特拉维斯·斯特姆吗?”一个人在特拉维斯的背后说,同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斯特姆吃了一惊,猛地转过身来,身后有两个人,其中有个高个子递过来一个打开了的皮夹,里面有一个徽章。斯特姆朝那人点了点头,后者微笑着。
“我是斯蒂尔曼上尉,哥伦比亚特区警察署的,这是我的同伴,史密斯上尉。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打算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是哪方面的问题?”斯特姆恢复了镇静。
“有关艾尔·桑顿的,”叫史密斯的那位说,“我们了解到你是他的朋友。”
“可以,他是被谋杀的。”斯特姆脱口而出,但是帕特在他的胳臂上用力捏了一把,他这才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你认为桑顿是被谋杀的呢?”进屋后上尉开门见山地问。
斯特姆本来是打算把一切都告诉警察的,可现在这个念头却被不信任所代替了。
“我是这么猜想的。”他终于开口了。
“多妙的猜想啊,”上尉多少有点象在开玩笑,“是什么促使你认为桑顿是被谋杀的?”
“听着!”帕特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还想问我们什么问题,我建议还是到城中心警察署去问的好。当然啰!要是你有搜查证或是逮捕证也行。”
上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帕特镇定自若地起身朝电话机走去:“也许给警察署打个电话就能很快把问题搞清楚。”
“没有必要吧。”
帕特转身对着他:“我看有必要。现在我请你们出去,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
上尉朝门口走去,就在他即将跨出房门的时候,他又转过身来说:“记住我说的话,把事情让给警方办理。”然后和他的同伴走了。
斯特姆松了一口气,回身对着正在踱步的帕特:“我的天哪!帕特,到底是怎么回事?”
帕特站了下来:“他们不是警察,你看不出来吗?”
“说老实话,看不出来。”斯特姆说。
“特拉维斯,你瞧,”她站在他身旁严肃地说,“桑顿调查你父亲的档案,可是在国防部碰了壁。突然一个掌握所有答案的索伦森上校愿意会见他,就在他们要见面的那天夜里,桑顿被杀害了。你不明白?”
霎时他明白了帕特的意思,每一桩每一件都可以解释得通了:桑顿一定是上了圈套,唯一能安排这个圈套的人就是索伦森。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结论使人胆寒:他和帕特就是黑名单上的下一个目标。
和参议员梅尔文·哈尼特的见面安排在四点钟,地点还是参议员办公室。
一张相当巨大的、古色古香的胡桃木办公桌后坐着身躯魁梧的哈尼特参议员,他正在和苏珊、桑顿、莉拉·舍恩伯格谈着什么。看见斯特姆和帕特,他只抬了抬头,红脸膛上俨然一副严肃的表情。
“斯特姆,即使你不要求这次会面,我也要安排一次,”说完,参议员咬了咬嘴唇,“时间不会太长。”
现在斯特姆清楚了,这个人不会帮忙,可这个人会造成多大的妨碍呢?
“就我所了解的来看,艾尔出事时正在为你办一桩事。事实上,为了你那轻率的把戏,他已经忙了一个多星期了。”参议员说。
斯特姆刚想争辩,参议员就把他的话头截住了:“年轻人,我不是到这里来和你争论的。我到这里来是要告诉你两件事,然后你就可以上路了。你不要再管这桩事了,这是苏珊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事实上,我们希望你今晚就离开华盛顿。”
“葬礼呢?”斯特姆问。
“没有邀请你。”
“可他是我的朋友啊。”
“就是因为你他才死的!”参议员咆哮起来,“如果你明天早晨还不离开华盛顿,我就要叫警察来逮捕你。”
斯特姆转向桑顿的遗孀。“苏珊!”他刚一开口,她就抬起了头来,那一派悲伤和痛苦的表情使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特拉维斯,请你走吧。”她的声音又低又轻,几乎听不清楚。
过了半晌斯特姆才点了点头:“我们一早就走。”
“那样最好。”参议员满意地说,“现在,还剩第二件事了。”
斯特姆觉得莉拉·舍恩伯格的目光在烧灼着自己。他朝她看去,只见她满脸是胜利的表情。
“你今天上午从我办公室拿走的那个信封,”参议员说道,“我想把它拿回来。”
斯特姆摇着头:“那是写给我个人的,和你或你的办公室毫无关系。”
参议员砰地一拳击在桌上:“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和我有关。老天作证,我要收回那个信封。”
第七章
星期三午夜时分,斯特姆和帕特终于回到麦迪逊,接着很快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清早吃过早饭后,斯特姆给母亲打了个电话,把自己回到麦迪逊的消息告诉她。母亲说那天早晨有一封从弗吉尼亚州阿林顿寄给他的航空特挂信,上面没有回信地址,他听后匆匆赶回家拿信。当他拿到信回到公寓时,帕特正在煮咖啡。他在厨房里坐下,拆开了信封,原来里面是苏珊·桑顿写的一张便条和四份文件,他一眼就看出这些正是那几份命令中失踪了的第二页。
他把那张便条飞快地浏览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帕特。“我们可能会得头彩,听着!”接着高声朗读起来。
七月二十九日星期二亲爱的特拉维斯:
现在我把今天上午我在桑顿的办公桌里找到的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