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的红色,嘴边却亦然带着微笑。
“娘娘~~”杏儿惊觉,泪水在眼圈儿打转,却是忍住不哭出来。
她轻轻的将润福的手放进了被子里“主子着了春寒了,要好好休息”可是抬眼看着润福的表情,却是转过头,终究忍不住的哽咽了开来。这段日子以来,主子几乎都是一直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但是意识却非常清醒,不让她找太医,就这么自己躺在那里,而皇上竟然也没有来坤宁宫一次,而且想着宫里的风言风语,说什么皇上前几天出宫,路遇一个貌美的汉家女子,不顾一切的将其带入宫中,还罔顾祖宗家法直接封了贵人,并且因此将几个上书谏言的大臣下了狱,这些事儿无不是彰显了帝后失和。但杏儿却丝毫不敢露半分再主子面前,生怕再惹了主子心伤。
“对了,主子,这几天惠儿格格和满儿公主都在这了,特别是这两天,两位公主都是整夜整夜未睡的伺候在您身边,奴婢怕伤了她们的身子,就要她在偏房里歇息下了,您看,是不是要她们过来?”想起了还睡在偏房的两位公主,她想着转移了主子的注意力。
润福岂不知杏儿的意思,于是她淡淡的笑了开来,有些消瘦的脸庞上几丝青丝浮在面上,衬得人更加羸弱。润福让杏儿拿来镜子,看着镜子中的那个人,不禁自我嘲笑了下,想起了曾经开的玩笑,邀宠三大件,一哭爱闹三上吊,实在不行把病闹。如今自己也要树立这个形象么?她可以想象得到,将来历史上会留下什么样的说辞,说钮钴禄氏失了圣眷,初不得其宠,后亦非帝王心头所好?润福轻轻的嘲笑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被岁月氲染的越发的圆润,服帖的和着皓腕,举手投足中宛如一体,如果不仔细看,仿佛都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知天易,逆天难,顺天更难。”润福呢喃了几句后,喟然一叹,“杏儿,就不要喊两位公主了,让她们好声休息吧,你随我去趟佛堂吧。”说完,自行下了地,一身素衣的前往了佛堂。
杏儿本来想劝阻自己主子的,但是也知道自家娘娘向来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定下的主意别人怎么说都是惘然,就只能仔细伺候着了。
进了佛堂后,杏儿自己将耳窗都打开了,外面的风猛一下子窜进了屋子里,吹得窗台上的花儿叶瓣都颤颤巍巍的。
而润福自行净了手后,静静的立在佛龛前,也未燃香,只是看着。杏儿袖手立在主子的后面,看着佛像、素衣的这一幕,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种不安。
“杏儿,你也把手净了,站在我这儿。”正当杏儿不知所措的时候,润福开了口。
杏儿哦了一声后,照着话做了,退了一步站在主子身后。
润福不开口说话,素手捻香,深深对着神龛弯了身子,将香燃起后插进了香碗中“杏儿也燃上一束”,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做完 后,她对着杏儿淡淡的吩咐。
杏儿不知所以然,因为往常除了初一十五主子让她也跟着敬香外,都不会特意的交代她,今儿个又不是初一又不是什么的,怎么吩咐了她呢?心中迷糊了会,呐呐的做了这个动作。
“也不枉我们相处一场,绿袖,或者该叫你绿荷,希望你在另外一个国度能够过上你想要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国仇家恨,没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也没有那么多的,无奈。最终你是死在他的身边,怕也是圆了你自己的梦,因此好好安息吧,你留下的骨肉我会暗中照顾的。我让杏儿给你上柱香,缘由也就不告诉她了,虽然也不像往日被你护着时候的单纯,但是有些无知未必不是一种幸福。”润福沉默的看着佛龛,静静的在心里念叨。她记起来了,他冷冷的问着自己,那绿荷蛰伏在十四王爷府邸,究竟是十四王爷心底和前明余孽有所纠缠,还是他们妄图通过这里寻找一个庇护,还有那最后的一句,自己知道了多少。
呵呵,润福心底笑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时候各自飞。不由自主的在她心头浮现,如同雕刻的烙印一般,紧紧的攥住她的思维,不肯逃离。她又想起了年诗韵临终前如同诅咒一般的话,你又将是第几,你又将在何时被替代和遗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女人,真是个可怜的女人。但是想比,活在虚假的宠幸还是真实的得知从不被爱,到底哪个是更悲哀的事实?润福望着窗外,阳光洒在树叶上,多么明媚的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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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静静地坐在桌子旁,凝视着面前低头弹琴的女子,那露出的一截雪白的颈项,和侧面并不美丽的面容,带着一股子的娴静味道。看得胤禛有些恍惚,透过眼前的一幕,他有些记不起来很多年前,很多年前有个女子,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模样走到了他的面前?好似一只猫,后来发现却是一只捉不住的狐。他对自己有自信,于是他貌似不在意的给了她自由的空间,却在触摸不到的地方建了牢固的笼牢,只求狩猎这只聪明的狐狸,可是明明自己是猎人,为什么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囹圄?
那女子的琴声在胤禛的耳边流窜,胤禛却无法将自己沉浸在这音律中。
想着自己从李卫的府邸发现这个女子后,不顾一切将她带回了宫里,他也知道朝臣们纷纷议论,但他不过是想为自己找一个理由,是自己喜好这样的女子,还是仅仅只是因为那个人?
想着那日里,随着他那句话问出来,虽然她面容上依旧的微笑,却让他觉得心中有什么在失去一般。为了抓住那流失的感觉,他生平第一次开始害怕。很熟悉的一种感觉,那次她昏迷的时候,自己就是如此的焦虑,但是心底却隐隐有一种笃定,她不舍的离开自己的,她是眷恋着他的。但在那一刻,他却丝毫没有把握,眼前这个永远是以一副万能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女子,是真的喜欢自己么?还是她以为自己喜欢,实际上却把自己和这一切当做一出戏,而她不过是个看客?所以她不会吃醋不会嫉妒,能淡然以至于冷漠?
他害怕了,于是,当她离开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不能回头,谁先回头谁就是输了。
而她的那些话,什么曾被大行皇帝托梦于她,自小就会不时的梦到些事情,他也在大叫荒诞之余,心下疑虑。当然他相信她一介女子定然翻不出什么花样,但是呢?可是如果要治罪于她,他能察觉从心底深深的不愿,不是不能不是不想,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觉,不愿,这种感觉深刻到,自己当初在皇贵妃皇考在的时候,自己发自内心的对这个位置萌发想法的时候,就是顺从了自己的意愿。
这些堆积起来的情绪,几乎将他素来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压垮。
新封的李贵人弹着琴,微微低着头看着这个自己曾经遥不可及的存在,卑微的低下了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竟然和他在一起。想起了几年前的一瞥,想起了身为皇妃的族姐齐妃私下里和她说的那些话,她暗暗羞红了脸,将心中所想化成缠绵的琴曲弹了开来。
胤禛听着入耳的琴声,心中却越发的烦闷,他索性起了身子,“别弹了,朕还有事儿,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贵人苍白了脸,这还是她入宫以来的头一遭。怔怔的望着帝王头也不回的身影,眼泪不自觉什么时候滑落,但是看到周围奴才们貌似可怜的眼神,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挺直了腰杆,不让人看出她的脆弱,她是受宠的。
回到养心殿,胤禛挥退了想要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喜公公,听着喜公公略略有些担忧的声音,他没做任何回应。
喜公公见着这个素来以冷硬来掩饰自己的男人,脸色越发的不好,不见老态的脸上却带满了疲惫,听着他暗哑的吩咐“都退下吧。”让他有些担心。但是,喜公公心里暗自叹息,这帝后两人虽然一冷一热,却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相似,当一意孤行的时候,是谁都难以左右。于是他只能依命退了出去,却紧紧地侯在门口,仔细听着屋子里的声音。
胤禛用手压着头,这些日子头疼的症状越发的严重,他不禁怀念当初那个用着温凉的指尖贴着他皮肤的那个女子,可是一想到她的那些话,尽管知道这就是她,却让他忍不住地去疑虑。如果不是他,如果阿玛将她许给了其他的兄弟,那么今天不仅仅是这个位置,那个人是不是也会得到她倾付一切的相助?他觉得自己把自己扣死了,如果解不开这个结,怕是,怕是。。。他深深地叹气。
站起了身子,透过窗户,看着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的百花。果然是春天了。
他的这一生,与她的痕迹交错,他从来没有去仔细地想她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却只是知道如果他有一天离开,只要她还在他就心安,他甚至害怕,如果,如果有一天她比他早些离开他会怎么做!他不敢去想。因此那么多的丹药,他不是为自己寻找,只是想找出一个方法,让她可以陪他到最后。
他明白一点,虽然她永远追随着他的脚步,但在各自的世界,却是两个人互不相让,直至一方折服、另一方妥协的事情发生,而自己往往在看似胜利的战局里落了下乘。
终于,到夜幕时分,听着喜公公的传膳的声音,看着当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跟班,如今已经也是耄耋老人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还在坚持着什么呢?这一生,自己不是早就将身后许给了那个女人么?那么自己对她的心思,从何而起,又有何重要呢?人这一生,总是要有一个不顾一切的吧,自己前半生是为了这个位置,后半生就为了这个女人,妥协了又能如何?
罢罢!他想到这里,如同一个少年郎一般,急冲冲的冲出了宫殿,直奔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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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七年,清史稿记载,帝后失和,不知因由,所有人忌讳莫深。后钮钴禄。润福退居圆明园,不得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十三年,雍正帝不明因由辞世,后经严查得到线索与吕妃吕四娘有关,而吕四娘一族皆为反清复明的天地会成员。新帝由三子弘历登大觉宝殿,史称乾隆皇帝,继位后,剿杀天地会。
屋子里连蜡烛都没有点,两个人不管外面的奴才们都急死了,各自坐在桌子一侧,冷静的看着对方,透过窗外的月光,依稀看着对面的那个曾经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目光灼然。
“朕只想知道,朕什么时候会死?”胤禛第一句话,轻轻的划破了夜的寂静。
“雍正十三年未月,辞世。”润福轻轻的应着,从她说了故事的开始,她就在等。等着要不然是事实的揭破,要不然是互相猜忌的存在,如今,她心有释然。
“是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行?如果不是朕,你,可曾喜欢过朕?”与上一句话,间隔了良久,他将这句问话问出。
“开始不知道所以然,但只有你,让我爱你。”最终将这句话说出口,带着赧然却坚定。
听了润福的这句话,胤禛心里掀起狂喜,从来不知道这种向来被他鄙夷的风花雪月,竟然让他能开心至此。事已如此,他觉得自己其他的不需要问了。
他半闭上眼睛,清晰而坚定的说“这个位置”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只有你走进来,在其中插了一个刺,拔不得,对于你,是朕这辈子除了皇位以外,唯一的妥协”。
“所以,朕希望能陪你到最后,如果历史最后的走向是那样,如果最后朕仍然能活着,那将作为你丈夫,你唯一而且唯一有你的丈夫存在,和你一起。”胤禛沉着声音,冷静的说。
润福轻轻地笑了,忽然想起了,曾经读小说的时候,记得历史上的钮钴禄氏在雍正爷辞世后,活了整整八十岁,而且是大多数的时间游历大江南北,呵呵,真是奥妙。
“我有一个要求,独居圆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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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想,该是这个故事落幕的时候了,我想再写些,但是自己的双手告诉我,该停止了,剩下的,剩下的我窥探不到的故事,就当是他们的隐私吧。呵呵~~~~谢谢阿零编辑、阿九编辑和冰糖编辑,以及大家一路以来的相伴~~~~~大家元宵节快乐哦。
番外 番外一 日后
番外日后
润福发着呆,从她那只翻了一页就再也没有翻的书可以看得出来。
半响,她回过神来,自己嘲笑了下自己,年纪大了,果然精神力也不集中了。
窗外桃花飞舞,三月春光正浓,柳随风动,浮开了一湾湖水,烟雨朦胧,这江南的风景正是好时节。
她摇了摇头,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籍。
“老夫人,大公子来信了。”杏儿敲了敲门,将刚刚收到的信笺递给了润福,顺手将刚刚烧好的蜂蜜茶递给了润福。
“告诉你了,自己没事儿多歇歇,伺候我伺候了一辈子,都这把年纪还不享享福,这些事儿,自有那些小丫头们来捯饬。”润福将信接过来,却没有拆开,转头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一辈子,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拧着眉头不赞同。
杏儿满不在乎的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了润福旁边,从桌子上的针线篓子挑出没有绣好的衣物,边仔细的缝着衣物,边和润福唠着磕。
“这老奴天生的劳碌命,跟了主子的照顾也享不了这清福,前几日的伤风,让奴婢这么卧床休息着,还真是不如平日伺候夫人来着轻松,这腿脚都是酸疼。”
润福叹了口气,也不说她,悉悉索索地一阵子,就拆开了油封,厚厚的信就掉落下来了。
半响之后,润福将几封信合上,却不再言语,眉目之间却满是沉凝。
杏儿,噢现在应该改口叫杏嬷嬷了,见状伸出手,拍了拍润福手“主子~~”不自觉又叫回了老称号,人的习惯,果然很可怕。
润福闻言,笑笑示意说自己没事儿。
“我出去走走。”润福把手上的信放下,起了身子。
“天凉,主子把披风披上,仔细着了凉,四爷~~”杏儿本来嘀咕着,猛然回神,一脸愧色的望着润福:“夫人,都怪奴婢这张嘴~”杏儿一脸懊恼。
润福本来满心伤怀,见状反而笑了开来:“得了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左右都成了事实,你也不用怕我介怀,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呢。”这席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劝解杏儿。
摇了摇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润福沿着弯曲的小路走着。
旁边的花草均开始冒芽了,绿油油的煞是可爱,连不知名的野花都透着那么几份喜气。
弘晖在信上说他很好。
身边没有她的照顾,他开始的时候很是焦虑,特别看不到东西的时候,所有能摸到的东西,基本都被砸了一个遍。但幸好,手术很成功,他的病症逐渐被抑制住,眼睛也逐渐能看得到。
但他每日却不注意休息,满心诧异那些什么蒸汽机什么电灯,说要让她想法子让弘历派人前来学习。
他说学习。
他的这事儿,瞒了所有的人。
包括弘历,包括杏儿。
所有人以为他去了。
他确实去了,只是去的的地方,尚能寻找的到。
信的最后一句,I miss you写的歪歪区区,却让她谢谢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