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菩,声音突然中断。但根户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何而犹豫。
——微不足道的错误!
感觉上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一句话,是在哪里?奈尔兹的小说吗?
他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怖,全身冒出鸡皮疙瘩。他猛然抬头,瞬间,“它”似乎就从自己眼前经过。
——错误、错觉!
但是,就在他准备伸手的瞬间,“它”却转向逃至不可触及的地方了。根户拚命紧迫在后,喃喃自语:“或许‘它’才是正确的。”
他有一种预感萦绕过脑海,只要再前进一步,就能戳破那半透明的膜状物,让眼前展开不同的明亮景象,只是他依然无法掌握那突破的缺口位置,只能遗憾摇头。
“对了,甲斐怎么了?”
“喔,他的情况也很怪。”根户很不耐烦地蹙紧眉头,“虽然警方要求他不得出门,可是那家伙却经常不在家。”
听到这句话,杏子仍旧望着窗外,突然忍不住开始笑了。
根户怀疑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好笑的?”
杏子美丽的笑脸还是望向一旁,“因为这实在是太令人觉得愉快了!大家一个个消失,三个人死亡,真沼和甲斐搞失踪,而我和雏子马上就要离开东京了……”
“喔?”根户不禁拿下叼着的菸,“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
“离开东京呀!”
“之前不就说过了吗?”
“可是……真的……”根户结结巴巴说着。
杏子怜悯似地笑着面对他,“今天是廿八日,所以三天后……就这样。”
这时,根户注意杏子的唇膏颜色和平常不一样,而说着“就这样”的嘴唇动作看起来像慢动作在脑海中旋绕,蕴含着湿濡似的艷丽光泽的嘴唇,很微妙的比平常增加了红色深度。
根户被烟严重呛到,却仍在推测唇色的意义。“那不就和奈尔兹的小说一样?”
“怎么可能!奈尔兹的小说又有进展了吗?我还没读到,雏子应该也是吧!”
瞬间,根户感到眼前一片昏暗。他继续呛咳,突然掉下一滴眼泪。
这真的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他慌忙低头,但是,动作究竟是在掉泪之前或是之后呢?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勉强继续装咳地胡思乱想—杏子是否发现自己掉眼泪了?看她还是保持沉默一句话也不说。或许,最可悲的生物就是贝类吧!而我们会像这样如杏子所说的走向崩渍之路吗?甲斐虽然不见得会就这样不见踪影,但如果事情成真,那就只剩下羽仁、布濑、影山和奈尔兹四个人了。
或者,一切情节在如果活着应该也会成为家族成员之一的片城森十五年前死亡当时,就已经决定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一切的一切,聚集在那里的人,一举手一投足、以及从他们怀抱的思想到他们坠入地狱的深渊为止,完全都被组合、决定、执行?
“妳知道拉普拉斯之魔吗?”根户抬头问。
“不知道!若是路西法(编按:最美丽的天使)或别西卜(圣经中的苍蝇王)倒是听过。”
“拉普拉斯是十八世纪的数学家,他认为这个宇宙发生的事物万象都受到完美的因果定律所约束,他在自己的着作上叙述说‘例如,假设知道在某个瞬间,存在着能够知道作用于大自然的一切力量和构成该力量的一切物体的相互位置的知性,亦即足够充分分析那些资料的巨大知性,应该就可能将宇宙最大的天体运动和最轻的微粒子运动,包容于同一个微分方程式之中。’简言之,只要在这个宇宙中所发生的森罗万象,都是因为微粒子与微粒子的相互作用而成立,而那只是根据物理法则运动的微粒子运动的累积,若是可以正确掌握该微粒子的状态,因为其运动方式应该只有一种,因此能够完全预测其行动,所以,如果可以知道存在于这个宇宙的所有微粒子的位置与能量,藉着根据这些的计算,就可以了解从无限的过去到无限的未来有关宇宙的状态,换句话说,发生在宇宙中的一切事物,都能藉由物理法则限定其过去到未来世界末日。”根户像是被恶魔附身般接着说,“当然,人类实在无法调查所有微粒子的行动与位置关系,但若如刚才所说的,假设拥有能够预估其动向的巨大知性的‘某种东西’,就可以了解宇宙到消灭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因此,这种巨大的知性后来被称为拉普拉斯之魔。这个恶魔可以预估一切事物,所谓的人心也只不过是化学反应和电力反应的累积,因而也能够预测人类从出生开始到死亡为止,到底在思考什么……这就是拉普拉斯之魔。”
“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了,马立欧。”杏子轻轻让手在桌面上滑动。
根户这时又注意到,杏子身上的香水也与平日不一样。
“主要是这次的事件也一样,全都由于不存在这个世上的某种东西,一开始就已决定……你终于也走到宿命论的地步了?必须这么做,好说服自己,你这个人也实在很可怜。”
“谢谢。”根户无趣地笑了.“但我非常确信这个说法。坦白说,机械性的因果定律在目前的物理学上已经被否定了。但我还是能断言,拉普拉斯之魔这种东西仍存在我们头顶上方……我可以打赌!若非如此,为何会这么多的偶然?连妳和雏子八月卅一日要前往青森之事,都已经如奈尔兹在《如何打遥密室》所预告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杏子有些不懂根户为何如此热心,反问。
“事实就是如此。”根户点燃第二根香菸,“里面描述妳们两人搬回青森亲戚家的情节,连日期都写明了。”
“之所以是八月卅一日……”但杏子轻轻颦蹙的表情却不是很深刻,或许,杏子自己目前身处于某个晦暗的城市而无法挣脱。
突然问,根户再度被激起了残虐的冲动。“而且,奈尔兹小说中还写了更多有趣的事呢!也就是妳和他有过多次肉体关系的情节……”但是,话一出口,根户就有些后悔了。
这次杏子的表情出现明显的变化,而且是绝对无法恢复的冻结。好不容易,她反问:“奈尔兹这样写?”她的表情深处确实强烈表现出否定的意思,但更深处却又隐藏着完全不同的莫名感情,似乎有所顾忌。
根户虽然略慼心痛,但既已脱口而出,就像滚下坡一般无法停止。“很有意思!根据内容,妳好像热衷于让奈尔兹觉得差赧……”
潜藏在杏子表情深处的顾思更浓厚了,甚至已渗透到她的肌肤里了。
根户彷彿面对雄伟的壁画,能够眺望画中生动的浸蚀景象,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战斗,又像是压倒性的黑暗降临。
“那又如何?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杏子尖锐的语气如同诅咒一般。
根户认为杏子这种刚强的表情非常美丽,同时也觉悟到仿彿一座寺庙已完全崩裂瓦解。由于这样的觉悟来得太突兀,导致那一瞬间没有太强烈的感情冲击,因此得以轻松克服,而且也因为这样,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了,或许会有更严重的崩溃在他面前等待,但是,那对他却已经不会有任何影响了。
杏子已准备起身。根户然法动弹。
——我只剩下复仇了。
根户这样想。他好不容易忍住差点说出口的“再见”二字,望着背向自己的杏子,也不明白为什么地问道:“最后……妳能告诉我今天的香水名称吗?”
这句话让杏子停止背对的姿势,只是头子转向根户,用已经恢复原先看起来有如植物表情的侧脸,淡淡回答:“拉菲特·迪,札尔。”
——时光的流转——
根户坐在椅子上,在店内独自反覆唸着这几个字。没有其他人。有箸能够眺望异国风情的窗户店内,在这样的时刻,应该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7.吹拂而逝的风
羽仁撩高前额的头发,像熊一般绕圈子踱步.
九月一日,甲斐终于还是没露面,结果与真沼一样失踪了,警方也开始调查,但还是无法掌握消息。同时,“黄色房间”也暂时歇业,重新改装。
他们的空间很快就被撕裂、蹂躏,现在漂浮该处的只有被阳光照射出的奇妙白色稀薄空气。那是历经惨剧之后自会到访的必然结果。但是他们却固执拒绝似的,在根户的住处集合。
羽仁停止踱步,缓缓环视房间内部。
布濑从那个时候以来,陷入命人惊讶的沉默。对任何人都一样,奈尔兹不用说,根户也是从刚才就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没说。
只有影山和平常一样,斜眼望着这样的三个人,绉起眉头回头看着羽仁。“小说和现实在本上还是有所不同的。坦白说,我是完全吓坏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对我而言,最不可解的是,虽然说过多次,但我还是要说,那就是,这一连串的命案并无丝毫动机。没错,当然我和各位的交流很浅,较深入的情形不太了解,没资格谈这件事……关于这点,各位觉得如何?”
“你说的没错。”羽仁再度搔抓头皮,“我也一直无法了解这一点。曳间、霍南德、仓野不得不被杀害的理由,无论假定谁是凶手都说不通。这就等于凶手一开始就毫无动机杀害他们。若凶手只是基于杀人的冲动,三个人也是随机选为被害者,那么凶手肯定是彻底的杀人狂!”
羽仁愤恨说着,影山也补上几句:“这样的见解若是正确,那么杀人行为或许还会持续进行也说不定,反正,凶手应该是我们五人其中之一吧!”
这句话让其他默不作声的三人微微颤动。
“其实也不能说只有我们五个人,失踪的真沼和甲斐也有同样的条件。但……重要的是,我对于你的事相当无法释怀。”首度开口的根户这样说着。
影山毫不在乎的表情此刻转为迷糊模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预测到这次的一连串事件,不是吗?”
影山脸上的笑容并未因为这句话而消失,“你是指那个暗号?”
“是的。”
明亮的阳光不断从根户背后流泄进来,让人很难看清楚表情。那是柔和的阳光,看起来也像是细小的水滴如喷水般被吹高碎裂,化为更微细的水雾飞散。
“我在七月卅一日的推理竞赛中,对于暗号只了解一半。当然,应该已经稍微说明过了。我在提出影山是虚构人物之后,你却立刻出现,所以那个论点就这样结束,我也稍显情绪化了……但仔细想想,所谓影山是大家捏造出来的虚构人物,最终的结论虽然错误,但在出现错误之前,我的推理是无法否认的。不仅如此,因为那个暗号之谜依然未获得解决,我又重新振作试图解读剩下一半的部份,这几天第二次让大脑苦恼。具体而言,那些文字背后是一幅奇妙的圃案。
关于那个八角形框架,我自始就确信那一定是九星术的方位盘,却不明白那九个字的意义。正中央是鬼,然后由上往左是宏、币、么、木、亿、人、厶、口……这究竟足什么东西?话虽如此,我却大致上有了一个发现,既然是配置于方位盘,每一个字一定是表示某个人!”
“根户,”羽仁突然打岔,“对于那幅图案,我也试着从各种方向思考。‘ム’这个字读音写成‘ツ’或‘ボウ’,表示‘我他或某人’之意,另外,可能只有日本才会使用的法则是,写成(leon注:中略 读音实在太难打出来了… …)真有这种字吗?”
“恩,那是……”根户舔舔舌头,“如果只说字本身的意义,仓野应该也可以立刻了解,这是围棋用语上的字。所谓围棋本来就是以棋子围出自己的阵地,依照阵地的大小来决定输赢的游戏,如果黑棋和白棋的阵地大小完全相同,就使用这个‘节’字。本来读音是‘便’或‘免’,也就是相等的意思。围棋用语中还有其他几个独特的用字,诸如‘征’、‘劫’。这且不谈,不过,既然是和围棋相关的文字,因此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个字是指仓野。”
“原来如此。”羽仁无力地笑了笑,“又是围棋又是麻将的……那么,麻将方面指的是谁?最厉害的应该是你或真沼吧!”
“不,羽仁,不愿朝那方面去想虽足理所当然之事,然而,如同表面的暗号文字并非字面上的意义一样,事实上这也与文字本身的意义无关,重要的乃是文字的形状。”
“我真的不太懂!”羽仁边说边回头望着影山。
和平常一样,不断露出似是谄媚笑容的影山,一面搔抓波浪状的头发,一面露出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童般表情。
“主要在于加法和减法!那只是藉着在周围八个文字加上或减去中间的鬼字,让人名浮现而已。我之所以发现,乃是因为注意到八个字之中,部首为‘厶’的字有四个,而且,中央的鬼字也一样。于是,这绝对有某种关系存在,才终于解开谜团。减掉鬼的宏是久,加上鬼的市是兰,减掉鬼的么是甲,加上鬼的木是根,减掉鬼的亿是羽,加上鬼的人是仓,减掉鬼的厶是曳,减掉鬼的的口是布。节字的巾当成门的简体字虽然有点勉强,不过以鬼字为中心,我个人觉得已经相当不简单了。我就把这些恢复为容易了解的图形吧!”
根户说着起身,从书桌上拿来纸笔,开始在桌上画了起来.
[必要插图14]
“以北方在上,则是……”
除了影山之外,其他三人茫然望着图形。不知何故,羽仁觉得根户手中似乎开始施展出不可思议的咒法。
“喔,这个嘛……”最先注意到的人是布濑,他玻鹧劬档紫碌难燮ぃ罢獾扔谑鞘导示幼〉姆较蜓剑
“不愧是唸法文系的布濑。”根户说出似曾相识的说词,“这的确是以图形来表示以某处为观点我们各别的住处方向,我曾经比对东京的地图调查,发现若是以‘黄色
房间’为中心,一切都完全吻合。若说是偶然,也的确是奇妙的偶然,但我们彼此的住处存在着不可思议的位置关系,在解开影山的图形之谜以前,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也实在是太粗心了!”
果真如此的话,影山是在参加道个家族后不久,就注意到这种奇妙的偶然吗?三人慌忙将目光集中在仍不想破坏这种愉快气氛的戴黑框眼镜的瘦小男子身上。
“既然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方,后面的部份就简单多了。在九宫之中嵌入九星术固有的数字和颜色,再运用‘凶’的概念即可,而‘圆形是黑暗的印记’也才有它的意义……这么说,各位应该可以明白了吧?在我们眼前已经堂堂提示出‘白色房间’、‘黑色房间’、‘黄色房间’三种颜色,若将此嵌入持有者居住的位置,就可更加清楚应该抵达的途径……中央是黄、北方是白、西南是黑,这么一来,这就是中央出现五黄的定位盘了。假定真是如此,则周围的颜色也同时决定了,由北向左旋转是一白、六白、七赤、二黑、九紫、四绿、三碧、八白。如果我们实际一一去印证,又会是什么情形?
羽仁的地方是‘白色房间’,所以一白没有问题。仓野的地方应该是六白,但是根据另一种说法,这个六白是指从黄色到橙色之间的颜色,所以这边应该也算是最合适的。曳间的地方是七赤,但不要因为那家伙的房间根本就不是什么红色,就认为完全不符合,各位应该都很清楚,他住的公寓名称是‘红庄’。接下来,布濑的地方是二黑,亦即‘黑色房间’。久藤宅鄙应该是九紫,而雏子的房间布置乃是以紫包的色调为主。”
羽仁听着根户的说明,感觉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