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已经变成暗红色。
“布濑,除了这些血迹之外,还有何异常之处?譬如,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之类的……在我们到达之前,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你们应该调查过了吧?”曳间边问边走向书橱。
布濑不耐烦地抚摸胡髭,“恩,我试着仔细调查,却未发现其他异常的地方。并没有东西与真沼一起消失,也没有东西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
“真沼没带来包包或其他物品吗?”
“没有。”
“喔……”曳间闷哼一声,离开书橱。
“当然,床底下也……”
“我看看。”曳间卷高垂到地板的床单。
奈尔玆和羽仁也跟着往里瞧。蓝绿色地毯在木制床架遮蔽的昏暗中,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入,当然不见真沼的身影。
“不可能有秘密通道,所以是完美的密室。感觉上心里毛毛的。”奈尔玆边说边走回“黑色房间” 。回头望向霍南德时,发现他也是全身颤抖。
这天,奈尔玆与霍南德穿的是不同颜色的夏装,奈尔玆是红褐色,霍南德是蓝绿色,形成强烈对比。在昏暗的黑色房间里,霍南德显得比较醒目。
曳间逐一审视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想在做梦,有的茫然站在那儿,有的则埋坐在“黑色房间”的椅子上。但是,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仓野则如前述,根户也显得很不安.至于杏子,因为随口说出的杀人事件似将成真,所以也受到相当的冲击,只见她低头靠在椅背上,时而抬起脸望着根户。甲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无聊地看着杏子,又看看根户,嘴里一直像唸咒语般自言自语咕哝着。
很意外的,其中最冷静的人竟然是影山与雏子。两人面对面而坐,抱着厚厚的数值表,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这起事件。在曳间眼里,这个像眼镜猴的影山与爱丽丝般的雏子,实在有一种令人难舍的趣味。
“怎么样,根户?虽然心理学上无法解释,但身为数学家,该如何说明1=0这个公式?”
经曳间一问,根户不停搔抓着短发。 1=0吗?这可难倒我了……若是就公式而言,我只能说,我们看不见1… 1=0后面那个1…你还是问影山吧!处理现实世界的并非数学家,而是物理学家的领域。”
被点到名,猛然抬头的影山似乎也有些为难。 “别开玩笑了!我只是个见习侦探。放着名侦探不问,也未免……没错,依照物理学的观点来看,虽然算不上是强辩式的解释,但也只能说这个事件具有科幻特性。刚才我和也雏子说过,这是略显有趣的样本……”
“样本?”
“是的。也就是说,若将这个‘黑色房间’视为黑洞的样本,那很容易就解释得通了。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一旦进入其中,就再也无法出来的黑洞……”
3。第四扇门
当时,在“黑色房间”里,流逝的时间好像开始停止脚步。感觉就像内部持续不断驱动这个世界的时钟机械完全毁损,发条、齿轮、传动轴、节奏器等等,都各自松开散落一地。
听说在强大的重力场中,时间的流逝会比在弱重力场中缓慢,但如果这个“黑色房间”本身就是黑洞,而他们这些人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进入了这个不可侵犯的领域,这就应该不是单纯的幻想吧?当然,若有第三者在房间外观察其间的差异,那么置身于房间里的曳间他们,就不可能感受到时间有延缓现象!
“所谓的黑洞与末日论结合在一起,因为遭到夸张流传,目前好像已成了一般常识,所以我应该没必要在此多费唇舌解说。但为求惯重起见,最好还是简单说明一下。重点在于,当物质被压缩成极高的密度时,因为具有太强的重力,因此任何物质,甚至光线都无法脱离该处。这种能够吞噬一切东西,而且绝对无法从中逃脱的诡异空间,就称为黑洞。这种黑洞理论是在爱因斯坦发表广义相对论之后,史瓦西(史瓦西,Karl Schwarzschild,1873…1916,德国天文学家与物理学家。他在爱因斯坦发表广义相对论之后的一年,也就是一九一六年,在爱因斯坦的方程式中找到第一个黑洞的解。)这位物理学家发现该重力方程式的严密解法,再根据其解法而推测出的结果。事实上,要解开这个重力方程式非常非常困难,与一般所谓二次方程式的解法完全不同。我想,在我们家族成员中,除了根户以外,其他所有人大概无法理解吧!所谓的重力方程式,写成公式的话如下:
[必要插图4]
对于这种具有10个独立成分的系数gij的联立偏微分方程式属于非线型方程式,因此无法以一般的解法来解。所以,史瓦西以‘在真空中的方程式,时空必须以球对称,而且没有时间上的变化’之特别状况为条件来解题,结果,其严密解法的答案如下:
[必要插图5]
……算是勉强求出解答,但公式却有点古怪。当然,这种严密的解法,除了史瓦西的解法之外,依给予条件的不同,其他还有德国数学家魏尔解法或纽西兰数学家克尔解法之类的解法,正因为如此,黑洞也有很多种类。呵呵,这好像太专业了!导回正题吧!所谓的神奇黑洞,理论上绝对没问题,但实际上是否存在,通过现代天文学的强大武器电波望眼镜的发达,似乎已经发现疑似黑洞的存在,那是位于天鹅座方向被称为天鹅座X…l星,与质量约为太阳二十倍的蓝色B型超巨星编号HDE226868星形成的联星。总而言之,这组联星由于质量关系,或x光反射的变动状况,属于黑洞应该不会有错。当然,因为连光线都被吸入的黑洞无法目视……因此假设这个黑色房间曾经暂时陷入近似黑洞状态,而真沼不巧踏入了连光线都被吸入的领域,所以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你们认为该怎么办?”
这是一番长篇大论。但对影山而言,不过是叙述不够深入的皮相解说……然而,当这段讲释告一段落,布濑立刻接着说:“把‘黑色房间’比喻成黑洞,的确是相当有趣的构想,但其中仍有不尽合理的部份。如果根据你的论调,真沼必须在这边的房间消失才对,但实际上他却是在那边的书房不见踪影,而书房并非‘黑色房间’ 。”
“呵呵,经你这么一说,的确是不可能……恩,那何不反向思考呢?假设被黑洞吞噬的并非真沼,而是我们……”
“哼,比喻来比喻去的应该可以结束了吧!毕竟问题是在现实中发生的。”布濑完全不理会影山的说法,继续接着说:“如果真沼是以这种巧妙的方式消失,那么凶手得以自由进出也不足为奇了。若要检讨最合理的分析,这一切应该是真沼的恶作剧。但问题是,真沼不可能会做出这事来,因为他并非疯狂的推理小说迷。我一向就不喜欢什么一人分饰两角,无头尸,或是这次消失的尸体之类的诡计...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发在多牢骚也没有什么意义.”
“等一等.”发言的是影山,他一样抱着厚厚的数值表,嘿嘿笑了起来.“虽然不是黑洞,但是关于凶手的进出,我们可以从现代物理学来解释。”
“哦?怎么说?”
“在理应无法进出的密室中,具有形状和重量的人类确实很容易可以进入。这在我们肉眼无法目视的质子世界里,就不断发生类似的情形。应该被封闭在物质内部的电子,却三三两两溢出表面乃是其中一例。这是由于像质子如此微小的物质,无法同时测定其位置和速度。换句话说,质子的振动是来自只能以概率性记述的‘不确定性原理’ 。也就是说,质子具有以为它在A点,事实上也存在于B点的不确定性特质。因此,由该质子制造的更大型物质,当然也就具有极端不引人注目的不确定性了。”
“喂、喂!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想不到一样还是比喻话题。这与你刚才叙述的黑洞并没什么不同吧!”
受到布濑的攻击,本以为一定会退缩,想不到影山推高眼镜,羞涩地笑了笑,展开意外的反击。 “不,这不是比喻,也非寓言!是有所谓的量子力学能够证明的事实。刚才所说的电子穿透物质表面的现象,称为量子力学的隧道效应。当然,人类想要藉隧道效应穿透墙壁,概率是接近于零,非长渺小,但还是有可能发生。像那个房间的墙壁,若问以我这样的身材,有多少概率可以穿透,以数字表示就是10的一〇而四分之一次方,也就是一后面的〇乘以廿四个一〇,然后以这样的次数去冲撞墙壁,那么就总有一次能够穿透墙壁。这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若以一般的十进位法来表示,到目前为止,就算把全世界发行的所有书籍里的每一个字都改成〇,仍然无法表示出这个数字。因此,这个数字的位数当然很难适切表现,就算以整个宇宙的电子来充数,这些电子的数量仍是小巫兄大巫……呵呵,从宇宙论的等级来扩大讨论这件事,也算相当有趣吧!一O的一以二四分之一次方这样一个数字,就可以表现出宇宙无法容纳的数字,实在是让我感到有一股战栗的刺激。而且以这样的次数冲撞墙壁,其中只有一次可以穿墙而过,这乃是现代物理学的结论……当然,在如此的冲撞次数中,宇宙有可能因此毁灭。不过,那唯一的一次发生在书房里,我倒不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根户,这是数学上容许的事情。”
“喔,原来如此啊!”
此刻环顾四周的影山,已经不是眼镜猴,而是有如藉着科学的思考方法,将既有的鍊金术风潮一举改变的帕拉塞尔斯(帕拉塞尔斯,Paracelsus,1493…1541,苏黎世人,中世纪欧洲的医生,企图将医学和鍊金术结合成一种新的医疗化学。)了。
“但话说回来,这也足以当做人要进出密室的可能性是何等稀少的反证。”曳间立刻回答。
“哈哈!没错!我当然也不相信凶手会藉隧道效应穿过水泥墙逃走。我提出的说法只是针对可能性的问题。”影山淡淡回应,沉沉滑坐在皮椅上。他镜片后有玻鸬难劬Γ輳繁硎疽丫怀龇⒀缘闹鞯既ǎ酉吕醋急格鎏鞣降囊饧
在物理学盾牌叙迆的内容炫惑之下,众人瞬间嘎然无声。虽然影山是第一次如此展现自己的局部造诣,却也让众人从眼前一堆下不解的疑问中,激起了强烈的亢奋。
“就算不提影山所谓的隧道效应,那个房间确实发生了令人无法置信的事!与这个黑色房间之间的门,和两扇窗户都无关,换句话说,第四扇门在那个房间的某处开启了.虽然还不清楚各位听到的怪声响是否与此有关,但至少应该不会毫无关连吧!”奈尔兹又继续,“听了影山的说明,我彷彿可以看到在极寻常的地方突然出现陷阱的宇宙新面貌。但问题在于,‘第四扇门’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启的?又是如何开启的?”
奈尔兹说完这些话时,甲斐似乎无法忍受,用尽了力气打岔道:“各位,我非常不满意。就算黑洞这个说法还勉强差强人意,但什么重力程式啦、隧道效应啦,最后居然还出现什么‘第四扇门’……嘿,你们大概是想偏了吧!又不是在讨论目前正在流行的念力,就算不合理的发言也无所谓,但太过份了会令人呕吐。侦探小说迷如果走错方向,很容易就会忽略现实,进而耽溺于自己的妄想之中,这是很好的范本,也因为如此,我不喜欢奈尔玆写的小说。那算什么嘛!提出不在场证明时我未登场还算好,但是登场人物之间的对话就太可笑了。甚至还提到什么‘颠倒的密室’ ,这根本就缺乏说服力,再加上还表示要完成封闭现实的小说,但现在怎么办?现实中都已经发生了命案,不是吗?我希望既然说出了那些话,最好是有杜思妥也夫斯基或巴尔札克的文采……可是,听了刚才的话,却发现各位都是在模仿奈尔玆小说的口吻说话。这里可是聚集了十位侦探小说迷,但怎么会这样呢?完全没有在转眼之就解决命案的斗志!”
他不高兴的理由应该不只是这些!甲斐不耐烦到连奈尔玆的小说都要严厉批判。布濑发现了杏子瞪视甲斐的冰冷视线,不禁偷偷耸了耸肩。所谓奈尔玆的小说与现实之间的最大差异,就是有关甲斐的人格!
“并非不想解决呀!为了顺利解决,必须进一步厘清事件的时间关系。我试着列出图表,这样应该不会有错吧?”从刚才就一直在纸上写东写西的雏子说着,将图表推到大伙儿面前.
下午
01:00 真沼抵达“黑色房间”。
02:00 真沼前往书房,听音乐(巴哈的“小遁走曲”) 。
03:50 仓野抵达。播放唱片(“卡农”)
03:35 仓野扭转门把。房门锁上。
03:40 杏子、雏子牴达。
03:50 影山抵达。雏子窥探书房,房门未锁。
03:55 书房传出怪声响,播放音乐(“恶魔的练习曲”)
04:00 进入书房。真沼消失。镜子上面有血迹图案。
04:05 根户抵达。对曳间、羽仁、奈尔玆、霍南德发出紧急召集命。
05:00 上述四人到达。
“我认为大致上应该是这样没错。”
“恩,妳写得简单明了,这样就很容易展开推理了。”曳间说。
甲斐也补上一句,“没错,这才是侦探应有的态度!一步一步朝向解决之路推进,和解说毫无意义的物理学大不相同。”
被贬得体无完肤的影山,边搔抓烫卷成波浪状的头发边说:“哈哈—看来是我不好,不该一时兴奋多嘴……为了恢复我的名誉,就谈点儿有些建设性的内容吧!我认为,雏子这张表还是不够完整,我认为下午一点以前的状况也很重要。”
“恩,虽然未发生任何异状,但如果你希望的话……”
布濑开始说明如下——
布濑八点左右醒来后,在书房里阅读到将近十一点。窗户仅打开一道缝隙,依他的解释,是为了享受一下秋霜的户外空气。当天那个时刻骤降的空气确实非常清爽,因此阅读速度也很快,将近十一点已读完一册,打算再拿起昨夜阅读的无敌魔法书时,母亲叫他吃午饭了。
中庭的食虫植物茅膏棻长得相当漂亮,母亲将茅膏菜移植于花盆中捧入室内是十二点半,当时书房与“黑色房间”都无异常。一点左右,他到房门旁的洗手间上完厕所返回时,真沼已经坐在“黑色房间”的一张皮椅上了。两人在“黑色房间”闲聊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真沼就进到书房里……
“喔?那种奇形怪状的草就叫茅膏菜吗?常看那种草绽放的可爱白花随风摇曳,很漂亮,伯母也舆有眼光,会想到要移植在花盆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布濑睁大了眼睛问。
羽仁转移话题似地说:“对了,我看到图表才想起来,那扇门平常使用的钥匙在哪里?”
布濑也楞了一下。 “喔,我忘了说明最重要的事……钥匙一向都放在床上方的抽屉里,至于备用钥匙,我们进来之后也放在那儿。”
“没有其他的备用钥匙吗?”
“这边的门锁与一般门锁构造不同,要打造备用钥匙并不容易,不记得曾经借过人,所以应该是没有。”说着从口袋取出金黄色钥匙,看起来果然相当复杂,直线上有重叠的新古典主义风格曲线缠绕如迷宫般的装饰。感觉上,这钥匙本身就令人联想到象徽这次事件之谜的深度。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霍南德突然开口:“借我看一下!”
布濑若无其事地把钥匙递给对方。在众人怪异的视线里,霍南德快步跑向隔邻的书房,一会儿就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