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临终遗言,让我们把他的棺木抬往终南山下,绳索断处即是安葬之地。”马钰回答。
“师兄,从此地到终南山路途遥遥,我和王师弟一定和师兄们一起前行,路上也好共同承担。”郝大通说道。
“师父只说让你们去铁槎山修行,并没有吩咐你们送他归陕,”马钰犹豫着说道,“不如我们且遵从师父的遗愿吧!”
“师兄倒不用怕我们劳乏。师父虽然让我二人去铁槎山,并未让我们送他归陕,但是却一直催促我们来见他一面!”王处一说到此处眼中不由又是热泪滚滚,“我和郝师兄到得铁槎山后,已经择了云光洞清修,那天我正在清静打坐之际,却见师父飘身前来,微微一笑对我说道:‘处一,你如何不与你师兄去送我一送?’当时我即惊觉,这才和郝师兄匆忙赶来,没想到在泰安一地走错了方向,这才错过了见师父临终一面。”
“是啊,师兄,从此地到终南山只凭你们四人之力却又如何是好,不如我们就跟着送上一送吧。”郝大通说道,“这好歹也是我们做弟子的一番心意。”
“既然如此,也好。”马钰答应道。这时店老板王掌柜进来,想要为马钰他们寻找车马护送,但是马钰等人想起师父临终的嘱托,婉言谢绝了,只备了简易的棺木,四人一组抬了棺木前行。
一路之上,四人抬棺,两人在前面打尖问路,走得极为迅捷稳妥。这一天到了洛阳地面,邱处机和刘处玄正在前面赶路,却看到路边有几个人搭了灵台,设了纸马,显见得是要祭奠,更有两个人正站在路边恭候,两人细看却是孙不二和玄靖散人带了燕儿、莺儿来到此处。
“孙师兄!周道长!”刘处玄轻叫一声,“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正在此地迎候师父。”二人正是孙不二和玄靖散人,此时看到二位师弟一身缟素,遥遥又看到四位师兄弟均是一身缟素,齐力抬了棺木前行,两人不由眼中滴泪,轻声说道:“昨夜师父前来,只说今天途经此地,让我们备了这些在路边等候。”孙不二说着轻轻擦了眼中的泪水,“师父他,如何就这样去了?”
几个人正说话之间,只见马、谭、郝、王已经抬着师父的棺木到了,孙不二和玄靖散人都上去跪拜,此时二人都已经年过半百,于生死之事本已看淡,只是此时见师父已逝,自然也少不了一番悲恸。
祭拜完毕,玄靖看看王处一,王处一此时也才走上前去,对着母亲深施一礼:“娘,孩儿不孝,不能侍候在娘的身边,平时娘还要善自珍重身体,不要过度劳碌。”
玄靖散人微微一笑:“处一,如今我们都是出家之人,又何必再说这在家的话?再说如今我和你孙师兄在洛阳此地修行,每天里谈经论道,倒也是十分自在。你且休以娘为念,做好自己的修行、完成师父传道之遗愿,也就是尽孝了。”
“是。”王处一答应完毕,这时孙不二说道:“众位师兄弟一路劳乏,本该请进庵中歇息几日,不过如今送师之事却容不得缓,我这里备有素斋,请各位师兄弟用毕再行赶路吧。”
当下师兄弟六人在此地用了斋饭,郝大通和王处一此时原该去前方打站,这时孙不二却说道:“二位师弟就请在此留步吧,师父说你们只须送到此处,到此且请回铁槎山去,洛阳之后只由四位师兄弟送去就好。”
“怎么,我们只送到此地吗?”郝大通听了这话一时呆在原地,有些发愣,“可是这一路辛苦,四位师兄弟怎能行得?这四人抬着师父,却又有谁去化得斋饭来?走得累了,却也没人能够替换。”
“师父如此说,我便如此说。”孙不二说道,“我也不敢假传师命。”
“师父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这时玄靖散人说道,“我想师父如今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对自己的身后之事自然一一安置得妥当,我们做弟子的自当听从才是。”
“是。”王处一听母亲如此说,当下就答应一声,缓缓地跪在路边,以恭送师父棺木离去。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听命就是了。”郝大通满心的不高兴,但是他也是一贯听从师命的,此时师父已逝,并不敢有丝毫的违抗,就挨在王处一身旁向大路跪了下去。孙不二和玄靖散人也双双跪倒,看着马钰四人态度恭谨地抬起棺木,继续向西行去。
(本章完)
第135章 32、王员外()
邱处机决定离开磻溪,随师兄到龙门山修行。正在两个人准备离开之时,却见河对岸步履蹒跚走来一位老者,邱处机仔细一看,正是尹和娃的爷爷尹老丈,那尹老丈平时过磻溪还能自己过,不过如今水势大涨,他却不由得站在河对岸犯了愁。只见他抬头对着这边看了看,似乎想要招呼邱处机过去背他,却又有些不大好意思。
邱处机看尹老丈在对岸只是踌躇,不敢贸然过河,知道他必然是害怕水深,当下他就大踏步向河中走去,一直走到河对岸,走到尹老丈身边说道:“老丈,想必是害怕水深难以过河,我来背你。”
“唉,有劳道长了。”尹老丈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一生好强,最不爱说那求人的话。不过如今到底是年纪大了,看着这么大的水势,心里总是不免害怕。”
邱处机背了尹老丈到了河对岸,把他放到地上,尹老丈仍然只顾絮絮叨叨地感谢不已,又说道:“自从道长来到此处,真真是给我们这一带人带来许多好处。单这背渡一事,这十里八乡却有哪个人肯付出这种辛苦来?”一面说着一面就独自去了。
听尹老丈这么一说,邱处机不由心中一动:“如今我正打算离开此地,我这一走,可又有谁来为当地百姓背渡呢?”这么一想,不由颇感为难,只顾望着尹老丈佝偻前行的身影沉思不语。
马钰哪里知道邱处机的心事,这时轻拍了邱处机一下:“师弟,从此处到龙门山还有一段路,我们倒要趁早赶路,走吧。”
邱处机有些作难地说道:“师兄你看,这尹老丈如今也不过五六十岁,已经不能独自过河,这附近村镇之中的老人、孩子却是不少,如果到了此地都到远处绕路过河,却岂不是麻烦?”
“这,”马钰听邱处机这么一说,不由抬起头来看着波涛滚滚的山谷,微一沉吟说道,“这山谷倒并不十分宽阔,如果建起一座桥来也许并不算费事。只可惜此地离宁海甚远,如果在宁海当地,我倒可以筹集不少银两来修桥。在此地么,如若到各家化缘来修桥,却又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筹够?”
邱处机听马钰提起修桥一事,觉得非常适宜,想一想,自己现在正是年轻力壮,又颇有些功夫,背起人来才不太费力气,如今自己一去,就算有人想在此背渡,却又有谁能有这把力气和功夫?恐怕一时倒真找不到合适的人。于是点头说道:“师兄这个主意很好,修一座桥倒省了背渡的力气,更方便人们过河,不过这银两却从何处来呢?”
两个人正在犹豫之时,却见从远处的山路上逶迤行来几个人,其中两个青衫小帽的人抬着一顶小轿,旁边跟着一胖一瘦两个人,瘦的那个人他们都认识,正是昨天跑来请赛神医的家人,另一个胖的是个中年人,衣着考究,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颇有气派,看上去倒是一副平时养尊处优的样子。
“这几个人好生奇怪,”马钰说道,“那个员外应该极有身份,此时反倒自己在路上走,却不知道轿子里坐了谁,值得他这般尊重厚待?”
“想必是他的亲眷,或者父母。”邱处机说道。
两个人正胡乱猜着,那轿子已经走到了他们附近,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只见轿子微微一斜,赛神医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原来是赛麻衣!”邱处机说道,“他回来得却快,想必是已经给人家治好了病。”
赛神医看到马钰和邱处机略一拱手作礼,然后就对刚才跟在轿子旁边的员外说道:“王员外且请留步吧,我从此处过河就可以了。”
那王员外满面含笑地说道:“赛神医此次出手,可着实救了我的老母亲一命!我母亲这病可有一年多了,请了多少郎中都没看好。私底下我和夫人不知道有多难过,生怕她老人家就此舍我们而去!您是不知道,我自小就没了父亲,我母亲青年守寡,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把我抚养成人,创下了这一番家业,可是这还没享几年福呢,就得了这难治之症!这一年多我请的郎中多了去了,花的银子可不是跟流水似的?可是非但没有见效,反倒还有加重的态势!我一直是以为没指望了,没想到这次请了赛神医来,却是手到病除!这才两付药下去,老太太就能够下地走动了!您可真不亏叫赛神医啊,简直就是真真的活神仙!”说罢,居然不顾地上湿滑,堪堪的就要跪倒在地拜谢。
赛神医连忙一把将王员外拉住:“王员外快别行此大礼,老人家身体能够康复,我想王员外你自己的功劳也是不小,我这药石说不得只有一半之功。有王员外这番孝心和殷勤侍候,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老夫人就会复原如初的。”
“多谢,多谢!”王员外不停地对赛神医躬身行礼,站起身来后又对旁边的家人一伸手,家人连忙递过一个包袱来,王员外接过来说道:“赛神医,这是纹银二百两,以表我王大勤感谢之意,还请赛神医笑纳!”
“王员外,我的医药费用您已经给过了。”赛神医说道,“我行医多年,医药费用原本都有定价,如今你给我这许多银两,却实在是高出了平常价格。我若多收了你的钱,岂不是坏了我多年平等待人的名声?”
“赛神医说的哪里话?我是什么人,当地人都知道我为人豪富,又岂和那平常人家相提并论?我母亲的命在我眼里那自然更是尊崇无比,花这些钱可算什么?不瞒你说,这一年我实实是被那些庸医误了,花的钱可比这个多得多!”王员外说道,“你且只管收下,你如果不收,我只当你看不起我,那可实实是栽了我的面子!”
赛神医听了王员外骂庸医的话,脸上不由一红,好像在替那些同行羞愧,他连忙说道:“王员外且休怪那些郎中,一时误诊总是在所难免,我如今出手,也只不过凑巧而已。这银子是实实在在不能多收的。”说着就要把那包袱推回给王员外。
“有意思!”这时邱处机袖了手在旁边看着,看那包袱沉甸甸地被两个人推来搡去,又看了一眼正波浪滚滚的河水,不由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如今要在河上修一座木桥嘛,山上有现成的树木,只管找人伐来也就是了,树木却并不需要花多少钱,只是却需要人工费用。想来一百两银子应该足够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马钰:“师兄,你说我算得对也不对?”
“我看这样算倒也不错,”马钰自然知道邱处机用意何在,就走到赛神医和王员外跟前深施一礼说道:“二位,恕我冒昧。我这师弟原本在此背人渡河,如今就要离开此地再择静地修行,不过他却担心此地再无人能够背渡,我们正在筹划要在这磻溪之上修出一座桥来,只是我们本是出家之人,手中并无银两。不知二位可能助我们一助?”
赛神医听马钰这么说倒很高兴,“马兄弟,这是好事啊!昨天我被邱哥儿背着过河,心中还一直大有不忍呢,能修一座桥来那自然最好不过了!”说着就看向王员外:“王员外,不如我们就把这二百两银子用来修一座桥可好?”
“哎,赛神医,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你说怎的就是怎的。再说了,那银子已经从我手里出去了,那就是你的银子,你怎么却还要来问我?”那王员外咧开大嘴笑道,“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过你们这一说倒让我好生惭愧,我本是咱这儿的本地人,这磻溪一年总也要走个四五次,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修一座桥来,倒让两位道长费心!不过如今既然要修桥,赛神医你自然是要走的,两位道长我看也不会在此久留,索性我就一包到底,就由我找人来修,你们看怎样?”
“这样最好!”赛神医说道,“那就有劳王员外了。”
“嘿嘿,赛神医也不要夸我,”王员外脸一红,笑道,“我也没别的心思,我之前好像听人说过,修桥补路乃是最能积累功德的好事,不过之前我一直忙于经营生意,觉得这好事和我也并无什么相干。这一年多经过我老母亲这一病,我也算体会到了一些生离死别的忧患。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这人一辈子能够自己掌握的事情实在是少之有少,行善助人倒是自己能做之事,此时啊我就只盼着自己做些好事,好能够让我老母亲再健健康康地多活几年呢!”
(本章完)
第136章 33、留巢()
马钰听王员外说这一番话,不由夸赞道:“王员外颇有善根,我想您家老夫人也定能够福寿绵长,晚福不小。”
“嘿嘿,这话我爱听。”王员外憨厚地一笑,“我老娘年轻时受的苦太多了,我可不想让她晚年再多遭一点儿罪!”
赛神医看修桥一事已经商定,就对三个人说道:“既然王员外掌管这修桥一事,我就放心了。我却不能在此久留,前天已经有人相邀让我去咸阳探病,现在我可是又要过河去了。”
“每次见到赛神医都是如此行色匆匆,”马钰说道,“总是如此救人于危难之中,果真是世之大材,真是令人好生佩服!”
“你可别这样夸奖于我!”赛神医摇摇头说道,“我也只盼着自己能如你这般可以清静修行,不过却哪里有这个福分?人家都说我算命极准,有时我也会劝别人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其实,我自己却又何尝不知,我这命又岂是真由我自己就能做得了主的?只是我也知道,若真是没有了这每天的劳碌,恐怕我这日子过得倒更不安稳呢!”说罢,虽然行色匆匆,却是极为豁达地一笑,仿佛将自己的这番劳碌全不挂在心上。
邱处机此次见了赛神医,原先心中对他的一些怨怼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看他极为豁达的神情,心中不由又平添了一份敬重和佩服,于是就恭恭敬敬地走到赛神医跟前说道:“赛神医,我来背你过河。”
“有劳小道长了。”赛神医说完对着王员外和马钰拱手作别,这才让邱处机背了,向河对岸走去。
王员外一向一言九鼎,做事利落,此时他既然答应要在这磻溪之上修桥,真是一刻都没有耽误,当下就对自己那个家人说道:“你且回镇上去找些工匠、木匠来,测测河的宽窄,定一个大概所需材料,即日就伐木开工吧。”那个家人答应着去了,王员外却不急着离开,只是坐在大石之上和马钰、邱处机闲谈修道、养生之事。听说马钰在龙门山一带组织起了“重阳会”,非常感兴趣,说有机会一定要前去看看不可,又和马钰商议看此地是否也适合建会传道,看样子倒颇有一番向道之心。
马钰此时已经将传道讲经视为己任,看王员外确有几分赤诚,于是就把自己在龙门一带建会传教以及各处会众的情况都简要说了一下。原来马钰的重阳会与当年师父的金莲堂颇有相似之处,会众不论出身,只要有向道之心皆可前来听讲受课。马钰又根据各人意愿选定了几个出家弟子,如今他所收的弟子加上原来的吕道安,倒有十人之众,门下自有一番兴旺景象。
邱处机正于悟道之途,与三官言谈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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