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君已老
安心坚持了一会儿,最终抵不过冷风和高跟鞋的侵袭,最终妥协。她走到车子旁
却径直走到后门拉开坐了进去,扯掉高跟鞋倒在后座上闷闷地说,
“我今天不想回家可以吗?”
苏涯拉上车门没有说话,沉默地发动了车子继续往前开……
车子一直开的很平稳,穿行在深夜璀璨的霓虹灯里,冲上高架桥穿过很多路口。
苏涯的薄唇一直紧抿,安心蜷缩在后座上似乎睡着了,车子里安静的能听到心跳声。
后来车子在一间中式庭院前停了下来,典型的江南建筑,白墙青瓦的的院落里竹影婆娑。
几株石榴开着朱红色的花朵,不禁让人想起白居易的《题山石榴花》。
一丛千朵压阑干,剪碎红绡却做团。安心驻足在石榴树下,忍不住伸手采了一朵。
放在手里细细把玩,她手指白腻纤长,一朵儿赤红映在手掌心里更显的指若削葱根。
盈盈灯光下整个人像是从古代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看的苏涯不禁心口一紧。
转身推开院落的拱门,“进来吧……”
安心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撇嘴,闷闷地跟上,“这是你在国内的金屋么?你深更半夜带我
来不怕惊扰了你藏的阿娇么?”
苏涯捏着钥匙的手突然一顿,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说:“那你走吧……”
跟在后面的安心哼地一声推开他进了房子,“我就是要看看你的阿娇到底张什么模样。”
推开门房间里是旧时江南大户人家的装修式样,正厅里面挂着名家山水字画。
旧时的桌椅屏风让人瞬间有种穿越了的错觉。橘黄色的灯照的客厅格外的复古。
安心不禁好奇的摸摸这里,看看那里,“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雅兴?
方桌两旁的台几上一组唐三彩引得安心再次惊叹,“这是真的吗?天呢?你居然有这个?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边说伸手上去想摸。被苏涯一把拦住。
“不能摸……”安心嘟着嘴巴瞥了他一眼,“小气鬼……”
“你一个外国人,居然这么欣赏中国文化,真看不出来啊……”
安心坐在长榻上看着苏涯有模有样地泡功夫茶。洗茶、冲茶、刮沫、淋罐、汤杯、
洒茶……一系列的动作做得气定神闲,温文儒雅哪里像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安心看着他捧起小杯,慢引细酌,喝完还把杯口移近轻轻了闻了闻。那神态雅致的像是
个古代文人。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时间果然是把杀猪刀,改变的不仅是外表。
她端着一小杯茶轻轻地闻了闻,浅浅地酌,末了昂头看着苏涯,“苏哥哥,你变了……
苏涯似乎并不意外,缓缓地冲茶,“你不也是……”安心被他这么一说,半晌沉默。
“要不要再来一杯?”苏涯捻着紫砂壶问她。
安心默默地把被子放在案几上,“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涯将杯子蓄满,停了一会儿说:“只要你愿意,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生君以老
安心一抬头对上了他湛蓝的眼,上午那种溺水的感觉又来了,她不禁偏头避开。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涯看着她眼角的闪烁不禁挑眉,“没人能在我面前撒谎你知道的……”
安心郁闷地转头咬着嘴唇怒视着他,“所以没人愿意接近你……谁也不想自己像个透明
人一样被别人看的一清二楚,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这就是你跟我越来越疏远的原因么?还是你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穿的秘密?”
苏涯双手握着杯子放在鼻前浅浅地闻,安心叹了口气,“你不觉得很累么?看得清
每个人的谎言,秘密,那些人性中最隐秘的黑暗和邪恶?”
苏涯放下杯子,嘴角一抹苦笑,“那你的意思是我的自戳双目了?”
安心偏头,“看着别人在你面前没有一点秘密可言是什么感觉?会很有成就感吗?
还是会有那种凌驾在众生之上的优越感?”
空气一下子变的凝重起来,“都不是,你会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跟亲近的人产生距离感,
有些事情因为看的太清楚而变的丧失勇气不敢去尝试着努力一次……所以变的越来
越阴郁越孤单……就像中国有句佛偈说,不可说……”
安心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摩挲着紫砂杯子的边缘,长发散落在手边。
眉眼低敛眼中有明灭的光。苏涯就那么看着她,怜惜而隐忍……
“你们一定觉得我很不懂事,太过任性,把家里搞成这个样子,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就像当初安然把我烂醉如泥的我从酒吧里扯出来,然后甩在大马路上时说的一样,
这个世界上最不可原谅的就是自甘堕落……我也觉得我不可原谅。可是爱一个人不是
我可以选择的,为什么这个世界连同性恋都被祝福,唯独我爱他不可以?在我爱上之前
每个人都对我说真爱无敌,等我爱上了之后又全都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不惜任何代价地逼我放弃?你们可以因为爱不到想爱的人就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你们
的样子整日心灰意冷一蹶不振,我还没有一点借酒浇愁郁郁寡欢的权利了?凭什么?”
两年多来,安心第一次表现出她的委屈和难过,那些一个人在深夜里痛苦失声的日子
里她都没有现在觉得这般委屈过……她伏在案几上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单薄的肩膀爱着抽泣声耸动着像是瑟瑟秋风里快要飘零的叶子,萧索的让人心慌。
苏涯缓慢地伸出手,却在快要搭在她肩膀上之前停了下来,就像笑的时候一样,
只要她一难过他就会手足无措,心慌又笨拙的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
安然说那是因为太在乎一个人的缘故,因为太在意而变得小心翼翼……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在意眼前这个为另一个男人伤心落泪的女人。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可以少在意一些,这样他就能在处理两人关系时更得心应手一些。
可是如果他真的没那么在意,他是都还能在日复一日无望的守候里默默等待这么久?
☆、我生君已老
半晌他的手终究没有落下,叹了一口气,看着她慢慢平复了情绪才开口说。
“也许年少的时候,我们都要遇见一个人,她教会你如何去爱,却并不多做停留,
你等过,盼过,爱过,最后痛到不能自已,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交给时光去抚平伤痛,
最终学会如何爱自己。你不能去判定这段经历好或者不好。它从来由不得我们自己。
它来的悄无声息甚至毫无道理,却又惊心动魄刻骨铭心。但是最终它还是要等那个
懂得将你捧在手心里的人将你呵护免你孤苦。”他边说边又为她冲了一杯热茶,
放在她微凉的手里。“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往往是对最在乎的人,关心则乱,他们
总是本能地为你选择似乎对你而言最正确的选择,尽可能的为你挡掉他们以为
的伤害,却忘却了有一种疼痛让人甘之如饴。但是他们的初衷总归是好的。你不能
否认这一点。就像安叔叔当初那样强势的阻止你们在一起一样,他不过也只是单纯的
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在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单恋里受更多的伤。而你却从未平静地坐下
来听他讲一讲当年丹麦皇室为了阻止你们在一起,对安氏做出过怎样的威胁。这些你
都不知道。而他大概也永远不会提起。”安心蜷在长榻上头抵着靠背,眼中有惊讶。
她从来不知道,曾经还发生过这些,她原本以为,爱情不过是两个人的事。却不知
原来挡在他们之前的,除了年龄和从前种种,还有这么多的人和事。
凉凉的月光穿过半开的木窗,落在软榻上,照的人心里更加的凉。安心仰头伸出手掌,
像是掬一把月光,“苏涯哥哥,你等得那个人她也不会回来了么?”
苏涯眯着眼睛看着她,苦笑,“不知道……”
“怎么会?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你看不透的人……”安心突然转头狡黠一笑。
苏涯被她逗得不禁莞尔,“不是看不透,是因为太了解所以不敢期待……”
安心懒懒地伸着懒腰,“你们聪明人活得真累,猜来猜去的,如果你想知道答案,
就直接去问她呀……世界这么大,这么多人,能遇见一个让自己喜欢的多不容易,
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
发生什么?又或者,明天有别的人比你勇敢,向她表白了呢?我一直都信奉那句话,
爱就疯狂,不爱就坚强……”
苏涯挑眉,“不是所有的事情你去问了就一定有答案的,再说,你明知道她的心不在你
这里,又何必自寻烦恼的让她拒绝一次呢?”
“你都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拒绝你呢?再说,如果你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那么又有什么资格说你爱她?”
苏涯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半晌笑道:“当年你就是这么勇敢地追去了哥本哈根的?”
安心低头微笑,“是啊……一路追到他的家门口……
☆、我生君已老
粘着他,赖着他,像只狗皮膏药一样,那时候我坚信,
只要我努力他总会被我融化的。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是真傻,真勇敢……”
苏涯低头,“是啊……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那么勇敢,不怕伤害……”
安心笑的没心没肺,“可能是因为傻吧,小时候也是,几个孩子里就我最笨,
学什么都慢,不聪明所以很执着,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还学不会就三次四次……
一直练,一直练,直到学会为止,其实那时候的我是有些自卑的,后来慢慢地就养成
这样执拗的性格,我妈常说我死心眼儿,不撞南墙不回头。因为太认真所以总是太入戏,
小时候我们一起帮轩辕叔叔带狗狗……你们几个买了狗粮按点儿喂一喂,我却每天
除了喂食,还要带他溜圈儿,洗澡,抱着它睡觉,以至于后来轩辕叔叔带走他们的之后
我伤心了很久才缓过劲儿来,打那之后,我妈就再也不给我养小动物了……”
“你是傻,所以左多多做坏事的时候总是拉上你,拦都拦不住,连轩辕叔叔都敢整,
真是不怕死的一对儿……”想起当年她和卫多多两个人为了一个发卡,整蛊轩辕穆
的那一出,至今都心有余悸……
安心笑着做了个鬼脸,“我充其量就是跑腿儿的,所有的坏主意都是左多多出的,
她多坏啊,狗头军师一个,还货真价实的演技派,她想起什么坏点子,就先盘算
一遍,最后硬一点蝇头小利怂恿着我去实施,她就躲在后头捂着嘴偷笑。
一到东窗事发就戴上她天才少女的无敌假面,博得同情的时候还不忘收获赞美,
最可悲的就是我,罪名全担着不说,还要写保证书,不过还好,每次都有你陪着我
想当年你那中英双语的保证书,为我赚取了不少意想不到的收获。”
苏涯苦笑,“你还好意思说,每次出了事儿都是我帮你背黑锅,所以你才一直不长记性,
只要左多多一勾搭你就上当。傻拉吧唧的就跟着她作奸犯科。其实我们都知道以你的
智商,真做不出那么策划周密的坏事儿来。”
安心佯怒,大眼睛刀子一样地嗖嗖瞥他,“我智商怎么了?我这智商那叫正常,只是
扎在你们这堆儿怪胎里,给对比的了,不要歧视正常人。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左
多多,多坏啊……”
苏涯眉角上扬,“正常人有的吃一堑造一智怎么就没见你有这个本能防备啊?
左多多是坏,她要不坏能把安然给整治的这么服帖么?
聊起小时候,两个人都笑了,那些一起做梦,一起疯的日子。
后来,安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朦胧中有人温柔地喊她的名字,
抱着她穿过长长的回廊,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为她掖好被角,睡梦里额头上一阵
温热,轻柔的让人心颤,两年来,她头一回睡的香甜而安稳……
☆、我生君已老
那天之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再提起过关于那天的事情,苏涯依旧忙碌,
安心也依旧过着宅女的编剧生活,不同的是他会在难的的闲暇时间飞回中国来看她。
有时只是短暂的停留,吃个饭,泡盏功夫茶,她会在夜深人静码字之余发个短信问
一句,“在做什么?”毕竟有着从前年少的情谊在,即便疏远过一段时间,再次相处
起来都有习惯的熟稔。随着气温一天天的升高,夏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夜里安心窝在飘窗上码字。夜风凉凉地扬起窗纱,突然电脑右下角跳出一个邮件通知。
她随手点开,一眼看到桃红镂空的请帖上烫金的英文,welcometoourwedding。
第二页是他和一个女子的婚纱照。阿美琳堡皇家花园的白色雕塑旁,新娘的婚纱雪一样
的白,笑容灿烂的如同盛开的玛格丽特花,他亦穿雪白的小礼服,英俊的依旧让她
心跳加快。那样的朗眉星目,漆黑的眸子隔着显示器看着她,温柔的深情,仿佛
一切都没有变,她呆呆地看着屏幕,握着鼠标的手开始发抖,时间仿佛突然停止
了一般,她呆坐在那里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那个响,那么重。
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罩着氧气罩子,无能为力地看着生命流逝,除了承 受'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连呻吟都
不能。眼里渐渐涌起热意,带着辛辣的味道……
她曾经以为,自己真的已经不在意,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依旧还是不能
笑着看他拥着别的女人给他祝福。
请帖下是他的一行小字,心儿,信已收到,知你醒悟我便放心了,五月二十日的婚礼
上,我还是希望有你的祝福……
半晌,她终于站了起来,放下电脑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步履踉跄,
她就势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儿打开卧室的门下楼。凌晨四点多钟家里人都睡了。
房子显得有些空旷,她摸着墙角拉开冰箱,拿出蜂蜜调了一大杯热水。
捧着杯子窝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喝下去,烫的胃里生疼。胸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就那么蜷着,小小的一团,眼泪从滚烫转成冰凉。她突然不知道自己除了这样还能
做些什么?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起身上楼回到卧房,不能被家里人看到她这幅模样。
她脸也没洗扑到床上蒙着脑袋数绵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却是哥本哈根
湛蓝的天和缤纷的玛格丽特花。她还是那个傻傻的小姑娘,穿白色蓬蓬裙站在喷泉旁,
看着他从薄暮晨光里朝她走过来,点着她的小鼻子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他身上有一种薄荷味的芳香清清爽爽的是她一直喜欢的味道。她埋头在他颈窝里,
空气里都是幸福的味道。如果她一直停在那些年少的时光该有多好,这样她就可以
一直霸占着那个怀抱,可有的时候她又痛恨自己年少,如果不是我生君已老,
是不是他就可以接受她。
☆、我生君已老
好像睡了没多久,就被一种熟悉的声音吵醒了,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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