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是顾长安,随手按了一下耳边的蓝牙耳机,“等急了,还有不到十分钟就到家了!”
电话那端却是大片的沉默。
“喂……安安,你在听吗?”安玦蹙眉,电话里却传出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就算失忆了你也还是爱着她……”
安玦的手轻轻地叩着方向盘,声音冷厉,“我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呢,毕竟你
躲得这么隐秘,怎么这么想不开,回来找我来了?”
电话那端有呼呼的风声,“为了找我,你连山口一岚的人都发动了,我怎么能
不来见你一面呢?”
☆、我还是希望你能送我一程
安玦看着后视镜里面那辆不远不近的车子,他嘴角冷笑。
“既然来了,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前面大桥那里怎么样?”
“就知道瞒不过你!那就前面停了吧!”江南的语气里似乎透着一点点的笑。
安玦将车子停到桥边,拨通了苏遇的电话,“追踪我的位置,派最近的人来,
江南出现了!”说完他将电话放在西装口袋里,推开车门下车。
江南的车子缓缓地开了过来,靠着他的车子停在后面一点的地方。
他一身白色西装,将近三十的人看上去还是少年的模样,依在车前点了一根烟,
抬头看着安玦,“要不要来一只?”安玦摆手,“家里有孩子,戒了……”
江南狠狠地抽了一口,吐了一口青色的烟,灰色的眸子里有自嘲的笑。
“你在向我炫耀你的幸福吗?”
安玦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幸福从来不需要炫耀,那种味道只要有鼻子的人
都闻得到。”江南转头看着一旁背光而立的安玦,这个被灯光围绕的剪影
让他再一次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似乎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姿态存在在
自己的世界里,哪怕在最脆弱的时候,他的身上都围绕着一层光芒,将他与周围的
世界隔绝开,他一直都住在需要自己仰望的云端里,他执着地卑微了这么多年,
最终却与他越走越远,他走不进他的云端,于是他跌进了地狱,既然不能与你比肩,
那么我就离你最远。安玦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正视江南的感情。
他微笑转头看着他眼中浓烈的爱意,“这个世界上唯一勉强不来的便是感情。
我感谢你,却没有办法给你你想要的情感!抱歉!”他说完转头不再看江南。
接着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在我揍了你之后就已经扯平了,尽管我还是心有不甘,
但是你曾经救过我,我欠你的还清了,但是你背叛了天辰,现在我问你,你是自己
回去自首呢?还是让我带你回去呢?”
他的声音低沉侧脸冷峻,金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轮廓深邃的五官上,
整个人像是一尊不近人情的神。江南缓缓掐灭了手里的烟,看着安玦。
“如果我不选前者,你会抓我回去吗?”安玦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和我之间除了我曾经救过你的命这点恩人和病患之间的关系之外,
还有没有别的?”江南的眼里有闪烁的期待。
安玦淡淡地笑,“你在期待什么?你知道我一向不善于应酬或者说谎!
如果说真的还有什么,那点兄弟情分也在你一次次妄图杀害我的家人后
被磨灭殆尽了。现在我们之间什么也不剩了。”
江南眼中那一点点的火光也熄灭了,他顿了一下,半晌对安玦说。
“我还是希望你能送我最后一程……把我带回去吧!”
安玦点了点头,“上车吧……”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
江南笑的温柔而诡异,“你在前面,我就跟在你身后。”说完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麻麻,巴巴什么时候回来?
恢弘的布鲁克林大桥上高塔和铁索富丽而典雅,横跨在纽约东河上。
离桥面四十一米的河面上滚滚的江水倒映着光亮的倒影。像是另一个绚烂的世界。
安玦从后视镜里看着江南走进车里,他按开手机,“你们在哪里?”
“距你还有三分钟车程……”电话里苏遇看着前方的大桥说。
安玦边发动车子边说:“他同意回去了,我要开到桥对岸才能转回来,
你就不要过桥了……”车子发动后刚提速,“砰……”的一声巨响,
他的整个车子向桥梁冲去,他的头猛地撞上了方向盘,在整个车子冲断了
钢索向桥下坠毁的时候,他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冲向他的江南的车子,
车身极速下降在河面砸起几米高的水花,在车子落入水中前一秒。
他打开了车门并在车子落水的时候跳出车子。盛夏的河水依旧冰冷。
他忍着几欲昏厥的头痛,游向江南的车子,他用尽全力捶打着他的车窗。
却看到江南安详的笑脸,他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渗进车里的水迅速淹没了他。
在昏迷前一秒中,安玦明白了他的口形,他说,“我爱你……”
三个孩子坐在地毯上打游戏,顾长安在厨房炖汤,菜都热了两道了安玦还没回来。
她围着围裙出来走到门口站了一会儿,被路灯点亮的柏油马路上空荡荡的通往
未知的远处,她莫名的心慌,翻出手机打电话给安玦,电话里优雅的女声,
“Sorry!Thenumberyoudialeddoesnotexist;pleasecheckitanddiallater。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缓缓朝房子走,边走边拨苏遇的电话。
那边是嘟嘟的忙音,一直无人接听。推开房子的们,安心正抱着饼干桶从厨房路里出来,
“麻麻……爸爸回来了吗?我好饿啊!”她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巴,吃了一口小熊饼干。
顾长安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爸爸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再等一小会儿
好不好?”安心很乖巧地点头,抱着饼干桶朝游戏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哥哥走去。
顾长安握着电话,摇了摇头想要赶走心里的不安,她最近厨房,油闷大虾有些冷了,
她端起放进微波炉里等安玦一回来马上热起,看着三个饿的吃饼干的小家伙,
顾长安拿出三个小碗打算先给他们盛点汤喝,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突兀的电话铃声让她吓了一跳,她放下碗接起电话。“你到哪儿了?菜都凉了……”
电话里有短暂的沉默,“小白在去你家的路上,他会帮你照顾孩子,
你现在马上出门,开车到天辰来一趟。安玦出了点意外……”苏遇的声音夹杂在
吱吱的电流声中显得特别的沉闷。顾长安除了一手心的冷汗,
她茫然地点头后又察觉到他是看不到自己点头的,捂着电话说。“好……我马上出门!”
她解开围裙,朝三个孩子走去,“苏涯,你带着弟弟妹妹,先吃饭。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等下小白叔叔会来陪你们。你们要乖哈!
☆、安玦,你不能这么丢下我
苏涯抿着嘴唇点头:“嗯……小安阿姨你去吧,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两个人的!”
顾长安匆忙地拿外套和包包,还不忘叮嘱,“吃完饭了早点洗澡睡觉哦!”
安然送她出门在门口的时候扯着她的衣角低声问:“妈妈,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顾长安顿了一下转身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没有宝贝儿,是工作的事儿,你别想太多,
进去把才热一下,跟苏涯哥哥一起带着妹妹好好吃饭,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推着安然进屋去,“快进去,别在外面,妈妈要走了!”
安然亲了亲她的脸,乖乖地进了房间,顾长安打开车门一个甩尾倒出了院子。
一路风驰电掣地朝天辰开去,刚才的那番话,她不管是在安慰孩子,也在安慰自己。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顾长安赶到天辰的时候,安玦人正躺在急救室里,苏遇和左晖几个人,
浑身湿淋淋的往下滴水,一个个神色凝重地等在门外。
看到她来了,都抿着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才好。顾长安垂在两侧的手握着拳头。
长长的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她声音颤抖着问:“发生什么事了?安玦呢?”
苏遇走到她身边让她坐下,斟酌了半天用词,才开口说。“安玦动用了山口的人和整
个天辰的关系网,把江南逼了出来,就在安玦今天回家的路上,他出现了,安玦提前
联系了我,就在我们赶到之前他还打电话说,江南愿意跟他回天辰,让我们在桥头等他,
电话还没挂,那边就发生了车祸,根据现场车道分析,是江南将他撞下桥去的。
好在落水前他逃出了车厢,但他的头部受到猛烈的撞击,昏迷在水里,我们打捞起来的
时候他肺部有大量积水,而且有再次脑震荡的现象。情况有些危急……现在正在抢救。”
顾长安沉默地坐在那里,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整个气氛凝重而肃穆。
半晌她起身脸色苍白地看着苏遇,“江南呢?”
“车子打捞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苏遇说。
顾长安紧握的双手缓缓地松开,整个人颓然地靠在了墙上,死了,就这么死了?
混蛋,他到底都不肯放过安玦和他们家。她恨得双手掐出了血印,如果安玦有什么不测。
她就算追到地狱里也要把他撕碎了。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她蜷在走廊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生怕一眨眼就会错过什么!中途有人来给他们送了咖啡,顾长安木然地捧着,
一会儿啜一小口温热的液体,可是那点温度却怎么都暖不热她冰凉的手。
后半夜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地一声高过一声。
她转头看着外面的大雨,低声说:“安玦,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也是下这么大的雨,这一路走来我们都太辛苦了,你欠我的幸福还没给我。
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
☆、卫明明来探亲了
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手术室的灯也灭了,医生出来的时候,一群人都围了上去。
那个被口罩遮住三分之二脸的医生,突然伸手指着飞扑上来的人说:“别过来!
让我喘口气。”声音居然是个女的。顾长安被一帮大男人隔在外围,她声音颤抖着
问:“情况怎么样?”那个医生拿掉口罩,是个很清秀的姑娘,“人已经抢救过来了,
但是还要观察一下,他之前做过开颅手术,不清楚这一次的脑震荡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家属可以到加护病房陪护。其他闲杂人等可以退下了!”说完很酷地拨开人群走了。
顾长安听到秦烨白叫她丛容。一旁一直沉默的轩辕穆起身,“都散了吧!”
说完又看了一眼顾长安。“你也一夜没睡,去看看他,就回去休息吧。”
加护病房里安玦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幽深的双眼紧闭着,
眉头微微皱着,顾长安走到窗前,伸手轻抚他的眉头,低声叫他的名字。
“安玦……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不能再失去你!”
安玦一直昏迷不醒,顾长安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夏天。
她每天奔波在医院和家之间,面对孩子们又不能表现出难过,
苏遇他们几个人会帮他轮流照顾孩子,在安玦出事的第二天,左辰一家子就
从S市赶到了纽约。卫明明看到顾长安的时候,大老远就开始掉眼泪。
“出了这么多事儿,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卫明明抱着顾长安抹了她一身的鼻涕眼泪,最后卫多多同学是在看不下去了。
在一旁扯了扯她妈妈的衣服,“妈……我想饿了……”
卫明明这才放开顾长安,“我急着赶过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们家有什么吃的!”
说着自己很自觉的开始翻箱倒柜,看着跟土匪一样的卫明明,
顾长安觉得自己又有了勇气。安然苏涯和安心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卫多多同学正坐在餐桌上吃她妈妈给她下的面,一抬头看到安然一根面“哧溜”
一声吸进了嘴里,舔着嘴唇笑,“嗨……”
安然愣了一下,笑的有地羞涩,“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我好去机场接你啊!”
卫多多蹭下凳子,很矜持地走到安然面前,“我爸爸临时决定的,没来的及!”
安心献宝一样地跟卫多多同学介绍苏涯,“这是我的新哥哥……他叫苏涯,他可厉害了!”
本来在一旁微笑着做慈母状的卫明明,突然神色怪异地抓着顾长安问。
“你什么时候又背着我生了一个儿子?”
整个房子里的人都瞬间石化了,卫多多羞涩地朝苏涯解释。
“别介意,我妈妈的智商都贡献给我了,呵呵……”说完转头看着自己还一脸
义正言辞的老妈,瞬间有撞墙的冲动。
卫明明母子的到来让原本沉闷的气氛瞬间变得怪力乱神了起来。
☆、变身睡美男
顾长安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守在医院里,她每天细心地给安玦擦身,按摩。
跟他说话,说那些他不在身边的日子,也会将卫明明今天又闹了什么笑话。
安玦是在第五天的傍晚醒来的,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可是总也睡不踏实,总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软软糯糯的嗓音很舒服。
他的手被顾长安虚虚的握着,她就睡在自己的手边。长发有些散乱,眉头紧蹙。
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有浓烈的深情,“我的安安……”
夏天旁晚的风里还带着一丝白天的余热,金色的余晖照在床边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她的脸上有一圈金色的绒毛,安玦嘴角微扬,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他或许应该感谢江南,因为这个车祸,他想起了从前的一切。
六年前他丢失的那段记忆,他和这个傻丫头的一切,她的天真,她的反抗,
她的微笑,她的古灵精怪,还有她的眼泪,她的伤痛。她的妖娆,她的决绝。
还好,你还在,你还爱。
顾长安醒来的时候,天边的火烧云都散开了,她伏在床边,握着安玦的手,
没有抬头,闷闷地用手指头在他的手心画圈,头顶上却传来一个慵懒的嗓音。
“小懒虫你醒了?”顾长安的手僵住,她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漆黑含笑的眸子。
她傻呆呆地看着他,像是被吸走了魂魄一样。半晌说了一句。“你醒了?”
安玦眉毛一挑,“听着语气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
顾长安这才明白自己原来不是在做梦,她的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
安玦微笑着看着她,等待着一个柔软的吻和大大的拥抱。
但是眼前的小女人却转身朝外跑去,边跑边喊:“医生,他醒了……他醒了……”
于是,某人的心碎了……
丛容拿着病历跟顾长安一起进来的时候,某人正在闹情绪,闭着眼睛在床^上装死。
顾长安站在病床前大惊失色地抓着丛容的手说:“刚刚还醒着的,怎么这会儿……”
丛容看着某人不停闪动的又长又翘好看的令人发指的长睫毛,捋了捋自己医生袍
的长袖子,清了清嗓门说:“既然没醒,那就先把头发剃光了再做个脑CT检查一下吧!”
一旁的小护^士也特别实在地说:“正好我带着剃刀呢,刚给隔壁病房的患者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