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宏翻了个白眼,拍了下自己的新车:“我也觉得自己的车帅、酷,跟我特相配!”
慧晓很想说不就是个十几万的大众嘛,但想想自己那点儿可怜兮兮的存款,就又沉默了。
苏宏把车开上马路,嘀嘀咕咕地说:“我最近也不顺利,那些个大户都忒恶心了,吃一顿就跑,一点儿道德都没有。”
慧晓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她去见客户,被留在接待室里等了半个小时直接打发出来,突然觉得苏宏也挺不容易的。
她又想起来了徐绪,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确实不错。
你看,她现在天天坐兰博基尼,苏宏却还只能开大众。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苏宏幸福。她唐慧晓能指挥着徐绪开着车绕大半个城去买臭豆腐?
苏宏就可以自己去,不但买,还能天天买!
慧晓的白领女性自尊终于有点儿回升,还怪不好受的。
孙佳敏在家养孩子养得无聊,挨个地找人回家玩,慧晓身为唐家一份子,当然是首选对象里的首选对象。再加上次那通电话的影响,孙佳敏就更加努力撺掇小姑子搬回来。
她也有自己的计较,小宝宝闹,丈夫最近忙着赚奶粉钱,有点儿不顾家的趋势。唐妈妈虽然伺候的勤快,但主要是针对孙子,没事也不会和她聊天逗闷。
唐慧晓就不同了,对她的话算得上言听计从,脾气又好,两人一起聊天解闷还是不错的。最主要的是,孙佳敏还算喜欢这小姑子,嫁给徐绪……孙佳敏打心眼里不乐意。
瞎了只眼睛了不起啊,还英雄救美,要是没他约人去贵阳,压根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小姑子这么个脾气,去了将来肯定吃亏,搞不好徐绪在外面彩旗飞扬了她还兢兢业业地在家炒花菜呢。
慧晓虽然觉得徐绪脾气差太难相处,但听到她这么说,还是有点儿不高兴,就反驳说徐绪在家常做饭的,狗狗都是他带去洗澡的。
孙佳敏瞪眼:“那是你的狗?这年头养鸭子都知道要喂泥鳅呢,你也觉得养殖场对鸭子很好?”
慧晓还要说什么,孙佳敏语重心长地开导:“就算他真心对你好,你看现在这个状况,分明就是黏太紧了,互相排斥了。”
慧晓犹豫,想想徐妈妈的嘱咐,又想想徐绪因为眼睛问题摔跤的那个惨样,终于还是没搬回家。
不过,那想法已经到了心里,小苗头也已经起来,她开始经常隔三岔五地回家过夜。
唐家二老当然是高兴的,小侄子新取了大名叫唐学,看到姑姑回来就咧开嘴巴笑,明显也很高兴。
慧晓开始傻乎乎地给唐学买玩具买衣服,无奈买的东西不是大小不合适就是年龄段没到,最后只好瞅准了牌子带纸尿裤和奶粉。
徐绪一看到她买这两样东西就来气,不管是什么牌子统统一顿嫌弃。恰好不少奶粉爆出问题,慧晓干脆连奶粉也省了,一心一意地给唐学小朋友带尿不湿。
徐绪不喜欢去唐家,一来是不喜欢孙佳敏,二来是琢磨着要等眼睛好了再去探望丈母娘。因此,对慧晓这种“久病就抛弃”的行为异常的鄙视。
他做梦都梦到自己眼睛复明回到原来天之骄子的状态,唐家人跟苍蝇似地围着自己转悠,自己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没眼光的唐慧晓,挥挥手说你走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然后唐慧晓就满脸眼泪地跟他后面追着喊我错了我错了……当然结局一定是他不嫌弃唐慧晓思想品德低下,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她终于觉醒的真爱。
这种与现实差距过大的美梦往往一被打扰就惊醒,还总搞得一身冷汗,徐绪半夜瞅着趴在自己胸口的慧晓一阵凄凉。
唐慧晓这人,看着乖乖巧巧一小姑娘,怎么心肠这么硬?
徐绪想起自己和苏娜分手那唐慧晓看着自己脸红的情景,心想那时候即使暗恋着别人,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至于现在……徐绪看着镜子一阵恼怒,既是对这始终看不到希望的感情的愤怒,也是对自己身上缺陷的无法忍受。
徐绪从来都是骄傲的,谈恋爱从来都是另一方千方百计地配合他仰望他,就是在总公司和人闹不和,背后的女性舆论也是向着自己的。
只有现在,明明是一切就绪什么都妥当了的,唐慧晓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有多爱多喜欢多舍不得——他只看到她想尽一切办法的补偿,一旦这个补偿达到一定量,就开始躲着人了。
徐绪内心非常的不爽,不爽之后,就更加阴阳怪气了。
这天慧晓看完唐学没留宿,带了唐妈妈做的一大罐子酒酿圆子回来。徐绪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情不好眼神就更差,一不小心就摔在了厨房,饭也没吃,正一个人坐沙发上生气。
慧晓开门进来,见他气色不对,就问:“你吃饭了吗?我妈做酒酿,要吃吗?”
徐绪冷着脸部吭声,慧晓就去倒了小半碗,送过来递给他。
徐绪从小就不喜欢吃这种带酒精带酸味的怪东西,这时心里想着就是你连我讨厌什么都不知道,你心里根本就不关心我……
他面无表情地推了下手,把一碗热腾腾的甜汤全洒原木地板上。
慧晓下意识地站起来躲,愣了好一会才去拿了拖把拖地。拖完地,她又去收拾保温罐,徐绪自顾自回房间去了。
慧晓把保温罐里剩下的酒酿都倒出来,站着喝了两口,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她觉得心口揪着疼,一钻一钻,仿佛要从拿碗的手腕上钻进去,直接爬到心脏里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拓跋吃饱喝足了,几乎没什么动静,只有时钟一声一声的响着。
慧晓抹了了眼泪,又洗干净脸,然后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好像真的开始喜欢徐绪了。
至少,以前徐绪耍脾气,她都是很理解的努力说服自己要忍耐要坚持,并且如释重负的地想总算又还掉了一些。
而现在,慧晓看着滴水的龙头又一次觉得鼻子发酸。她委屈,她害怕,徐绪刚才那神色,看着就跟陌生人似的。
晚上睡觉,徐绪还是没搭理她。慧晓自觉认清了感情,生怕被他看出来加以嘲讽,更加拘束,干脆抱着毯子去很久没人住的客房过了一夜。
半夜突然下了场暴雨,竟然还隐约有雷声,慧晓心里感慨秋雷呀真稀奇。拓跋在客厅疯了一样地嚎叫,慧晓正想开灯,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她下了床走到门边,拉开门,看到徐绪穿着睡衣在狗窝前蹲下来。漂亮的五官,眼睛半垂着,一只手淹没在拓跋浓密的白色长毛里,一只手摸着狗脑袋,神情很是落寞。
慧晓蓦然觉得心跳加速,又是欢喜又是惶恐,心想自己怎么怎么不知好歹呢?看到车就往上跳,给根杆子就上架,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下辈子的幸福就全完蛋了。
徐绪当然不知道她在偷窥,安慰了半天,拓跋也没有开窍的意思,一个劲地蹭着他。徐绪想还是狗知道谁对他好,黏人都黏得可爱,就把狗带回了屋子里。
36
36、三十五、复明手术 。。。
三十五、复明手术
慧晓在客房住了两天,精神世界不够强大,先憋不住了,主动抱着被子去求和。
徐绪依旧按着自己作息做事,慧晓钻进被子了,脸红得跟来献身似的。徐绪一点儿也不为所动,等关了灯半夜了却又靠过来骚扰。
慧晓伸手回抱他,徐绪就说唐慧晓你现在是不是很喜欢我了?
慧晓心虚了,害羞地想起嫂子的话——“他那种人,天天给人捧着,估计连前女朋友叫什么都不知道了,要不到的才觉得好!”
慧晓当时想反驳来着,孙佳敏就眯眼睛瞅她:“当年我们班一小女生暗恋他,给送了一学期的早点,徐绪可连眼睛都没瞅一下。”
慧晓心里揪揪地,想想徐绪那高傲样子,觉得还真有可能。
徐绪等了一会,见她一直沉默,心里就不痛快起来。慧晓尴尬地闭上眼睛开始装睡,徐绪冷飕飕地瞅着她:“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你哪次睡觉不打呼?”
慧晓只能睁开眼睛,窗帘拉得很紧,屋子又黑又安静,但慧晓知道徐绪在看着自己。她犹豫了会,挪过去亲了下他左边的眼睛。
徐绪先是高兴,高兴完蓦然想到人亲的是眼睛——原来还是因为内疚!
徐绪一裹被子,翻身不搭理人了。
他这一下气势惊人,连慧晓散落的衣服裤子都给裹到被子压到了屁股下面。
慧晓可怜兮兮地抱着胸蜷缩了一会,伸手扯了下被子,又叫了两声“徐绪”。徐绪闷着脑袋不搭理人。
慧晓坐起来开始穿衣服,穿到一半又被徐绪拉进被子里紧抱着。
慧晓心里也不痛快,但还是老老实实给他抱着,心想果然是一表白就被抛弃,一上嘴就贬值。
徐绪抱着人,觉得她身上的寒气一点点往自己身上透过来,把自己那颗热烘烘的心都渗得凉透了:“你怎么就这么坚决,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徐绪下意识地都归罪到眼睛上面,眼睛受伤的原因归结起来就是唐慧晓!
慧晓闷闷地,心想我不是告诉你了,隔了好一会小声地说:“我很喜欢你啊,我都亲你了。”
徐绪听着她那不甘不愿的语气,慢慢吞吞的语速,气得踢了下被子——还学会撒谎哄人了,撒谎还撒得那么假,这年头果然是人就会说鬼话!
女人在床上说的鬼话一点儿都不比男人少!
我付出了那么多?你凭什么不接受?凭什么不喜欢?凭什么看残废似的怜悯啊?
他在黑暗里咬紧了牙,面目狰狞,手臂也越收越紧。
慧晓被他箍地生疼,挣扎了一下,说:“我想上厕所。”
徐绪恨恨地说了句:“忍着。”
慧晓欲哭无泪,最后实在忍不住,曲线救国说:“你想不想吃苹果?”
徐绪也欺负得有点儿心疼,到底松了手。慧晓立马兔子一样飞窜出去,连房门都没关紧。
徐绪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等了很久也不见慧晓拿着苹果回来,迷迷糊糊睡过去又醒过来,身边还是空空如也。
徐绪有点儿明白了,但还是不死心,开了灯爬起来,果然看到客房门紧闭着了,卫生间连个鬼影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起来,徐爸爸就打电话来让徐绪准备准备,提早开始手术,周末就上手术台。
徐绪面上不动神色,手上动作却很诡异,直接把拿手上筷子捅进了电话边的小盆栽里。
慧晓愣愣地看着他拿着筷子走回来,用沾满泥巴的筷子夹着煎蛋往嘴巴里塞,话都说不出来了。
幸亏徐绪味觉还是灵敏的,咬了两口就吐出来说:“你做的什么东西,鸡蛋里面放泥巴!”
慧晓指着筷子说是你自己筷子上沾了泥巴,徐绪瞥一眼筷子,呆了一下,转口说:“你怎么洗东西的筷子上怎么会有泥巴?”
慧晓低头去扒饭,过了一会抬头说:“你别紧张,做完手术眼睛肯定就好了。”
徐绪一瞬间涨红了脸,慧晓觉得心跳加快,犹豫了下说:“等你好了我们就去领结婚证。”
徐绪脸色一下子从红变黑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被唐慧晓这种傻姑娘用“大娘这白菜便宜点儿吧我要了”的语气求婚了,还限定了条件!
等我好了就去结婚,那要是不好呢?不好就不要不稀罕了?
徐绪想起慧晓曾经的暗恋对象,心想那个黑乎乎的家伙浑身缺陷她都不在乎,现在却好意思嫌弃自己唯一受伤的眼睛!
这分明是爱得不够,感情不深,厚此薄彼,高下立见!
徐绪于是冷冷地说:“我眼睛要是好了,谁还稀罕你?”
慧晓僵住了脸,尴尬着低头继续吃饭,心想昨天晚上只是暗示性地表白就这个态度了,那要是真的亲口说了喜欢,现在指不定什么样了。
她想起徐绪沉默时冷漠的侧脸,好看得不行,也总能伤人不轻。
徐绪这时候想起了晚上的那只苹果,瞪着眼睛说:“唐慧晓我的苹果呢?”
慧晓茫然地抬头:“什么苹果?”
徐绪把泥巴筷子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做手术的那天,徐妈妈却临时有事抽不开身,只打了电话过来鼓励,徐爸爸倒是亲自来陪的。
慧晓和徐爸爸站在一处,看着徐绪躺在病床上被护工推着往里面去,心里都升起沉沉浮浮的希望。
慧晓想起徐绪说“好了谁还稀罕你”,心里就有那么点儿黯淡。
徐绪看着倒是冷静的,就是藏病号服袖子里的手神经质地紧攥着。
唐妈妈赶来的时候手术已经误点了,见女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觉得心疼,拉到角落里小声说:“没事,就一只眼睛,没了也没什么。”
她见慧晓没什么反应,便猜测到另一种可能,“你要真不愿意,咱们也不稀罕,跟妈回家去,谁敢多话,妈妈帮你骂回来!”停顿了一下说;“真觉得愧疚,咱们就赔他们一笔钱。”
慧晓摇摇头,把脑袋搁在自己亲妈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说:“妈,我现在好像挺喜欢他的。”
一直坐椅子上的徐爸爸突然扭过头,唐妈妈一惊,咬着女儿耳朵说:“你轻点儿!他爸都听到了。”
慧晓闭嘴了。
孙佳敏难得也打电话过来安慰了下,慧晓听着电话里小唐学依依呀呀的声音,也有点儿小感动。
徐绪出来的时候眼睛又给蒙了白白的纱布,照旧还是漂亮的单人病房,鲜花水果放了一堆。
徐爸爸本来是担心儿子人缘差,没人来送东西惹儿子心情不好,所以才事先吩咐摆上东西的。哪知道乐淘淘的员工们此次异常的团结友爱,不但有大家一起凑份子买的大花篮大水果蓝大娃娃,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百合玫瑰。
徐绪眼睛看不到,但手摸到东西的时候也有点儿高兴。
慧晓不敢太亲热,NPC似地坐一边剥香蕉削苹果。见徐绪不爱搭理自己,也没好意思招呼他,一大半都进了自己肚子里。
徐绪听着那老鼠似的轻微的咀嚼声,觉得每一声都在啃噬着自己的骨头,最后忍不住暗示说:“我渴,要喝水。”
唐慧晓犹如一根标准的蜡烛,不点不亮,一点亮一点儿——还真就是一杯水。
徐绪把淡而无味的水喝了下去,心里说别跟她计较了聪明人看笨人,越看越伤心。
慧晓把剩下的半杯子水搁在放满了花的床头柜上,实在放不下只好说“徐绪你还喝不?”
徐绪不吭声,她只得把杯子放到了地板上。
她犹豫了会,站起来打算出去透口气,心想自己还是别待着碍人眼睛了。
正好徐爸爸和主治医生进来,她就又停了下来。
徐绪立马警惕地感觉到屋子里气氛不对,偏过他看向门口,医生就笑着说:“手术很成功,放心放心。”
徐绪显得有点儿放松,慧晓却觉得这医生怪怪的,声音里都是笑意,表情却没多开心。徐爸爸看了慧晓一眼,慧晓一愣,忽然就明白了,这是在演戏骗徐绪呢。
出去后医生果然换了语气,很保守地说:“还是要看恢复得怎么样,要有信心,不要气馁。”
徐爸爸看着慧晓说:“晓晓,你来一下。”
慧晓跟着他走,徐爸爸就一直沉默着不开口。两人一起靠着栏杆往下看风景,看着看着徐爸爸突然摘了眼镜,眯起了一只眼睛,专注地去看下面绿化带边的停车牌。
慧晓觉得心里难受,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也就一直陪着他。
徐爸爸重新戴好眼镜,笑笑说:“一只眼睛,也能看得清楚的嘛。”
慧晓“嗯”了一声,又听他说:“晓晓,你要是真不喜欢徐绪,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勉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