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犹豫,因为她知道倪震宇是什么样的人,他厌恶被人设计,厌恶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是,她已经默默地爱了他三年,也默默地等了他三年,无论他怎么样的放纵,无论他怎么样任性地在她的世界里来来去去,莺莺燕燕,她都极其忍耐地爱着他,因为,她了解颜拉拉身体症状已经到了让他恐惧厌恶的地步
试想,谁能容忍一个轻轻一碰就惨叫连天的女人?
她只要有充分的耐心就是了。
可是,那天在西餐厅遭到颜拉拉毫不顾忌的羞辱之后,她无比的气愤,颜拉拉凭什么敢那么对待她,还不是她头上的那顶倪夫人的头衔?
即便,颜拉拉的丈夫早已经被她霸占,可是,她依然是那个被人唾弃的小三。
她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女人有多少的如花岁月来耗费在多情的浪子身上?
她不想再等了,如果颜拉拉都提出了和倪震宇离婚,他都不愿意顺水推船地答应她,借机把她扶正,那么只能说明,他压根就没有打算娶她。
那些真挚诚恳的誓言,都是他床第之间取悦她的小伎俩而已。
她只是配合着他父亲的要求,提供了一张最美的照片而已。
所有的,都是他父亲在操纵。
当然,被糊糊涂涂地记在倪天庆名下的,还有她自己的一些努力。
比如,她已经拿出了很大一笔的积蓄,来购买了s市所有大小媒体、包括纸质媒体的主要版面,用心地披露她和倪震宇的三年的艰难恋情。
他们一起外出旅游的单据,居住的外国酒店的收据和倪震宇的签名;
他写给她的那些缠满悱恻的短信、肉麻的便笺,送给她花束时候的浪漫寄语;
他买给她的价值不菲的珠宝饰品的单据,她很用心思地送给他的名牌手表的单据;
她生日时候,他浪漫的烟花庆祝;
他在周末或者休假的时候,带她购物的那些疯狂奢侈的消费证明;
她只想向世人证明,倪震宇是爱她的。
她觉得,接下来几天这样的铺天盖地的宣扬,除去他们敌对的阵营集团利益的冲突之外,倪震宇和颜拉拉的婚姻,绝对陷入万劫不复、进退失踞的绝境。
听到了熟悉的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黎桑桑破天荒地没有欢呼着到门口去迎接他。
她爱得也很疲倦,她也需要安慰,她不想总是安慰他了。
而且,此刻,她任何的殷勤言行都可能成为心虚内疚的象征。
与其被动,不如以静制动,她太了解他了。
她举起酒杯,镇定地轻轻地抿了口红酒。
倪震宇扭开门进来,看到黎桑桑对着他抿唇一笑,举举酒杯。
这么久不来看她,想想也不过几天,可是,为什么觉得已经很久了?
而且,以来到她这里,他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自己。
他疲惫地勾勾唇,破天荒地灿烂一笑,扬眉打起了精神。
他一边走进客厅,一边解着银灰色正装上的纽扣,顺势脱下,丢在沙发边。
走到黎桑桑躺着的香妃塌边,矮下身体,解开衬衣最上方的纽扣,挽起衬衣的袖口,舒服地靠着沙发边缘坐在厚厚的米色地毯上。
探身从跟前的茶几上倒了一杯红酒,侧身对黎桑桑举举:“桑桑,为你的勇气干杯。”
黎桑桑妩媚地勾魂一笑,伸出手中的酒杯,叮当一声脆响,仰头一口咽下杯子里的残酒,她突然紧绷的优雅颀长的颈项,带着蛊惑人心的白皙,在波浪形的长发中一闪而过,让倪震宇的眼眸瞬间变得凝滞。
她很美,很媚,如水温柔静默的女人啊!
伸指h、她丝滑的长发之间,他小口地抿着酒,默默地看着她。
“桑桑,你终于忍耐不住,伸出你的小爪子了吗?”
倪震宇的唇含着暖暖的歉意,勾起一缕长发,轻轻地嗅着,斜斜地谛视着她的神色。
“别这么说,明明拉拉都提出离婚了,你也考虑的太久了,我这不过是配合着你父亲帮助你下定决心而已!”
颜拉拉手臂向前伸出,很自然地环住他的颈项,对他嫣然一笑。
“那些媒体忽然被你包下的版面,也是父亲的授意吗?”
倪震宇笑得很含蓄。
“嘿嘿,你竟然也知道了,那我就不瞒你了,是啊,我拿出一半的积蓄,只为了证明我们爱着,渴望着社会的承认,难道你没有勇气向人坦陈心中所爱?”
黎桑桑手指熟练地揉着他的头部穴位,帮他放松。
“这样一份大礼,我真的很喜出望外,说实在的,我倪震宇这辈子经手的女人多了,可是,你是唯一一个为了我下了血本的女人,无论时间、感情,还是物质,你都用自己的努力要和我平等相处,我知道对于你这样毫无背景的女孩子来说,真的做的很辛苦,可是,桑桑,这次你做错了。”
“错了就错了吧,我总得用一种方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不然,我无法释怀。”黎桑桑坦陈心迹。
“你看上了我什么,桑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对我这么好?
倪震宇眯眼感伤地望着她:“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冷淡与否,你总是那个我倦极回眸所能看到的唯一温暖我视线的灯光。”
黎桑桑自嘲地一笑:“原来你真的不是不知道,而是你一直在疑惑和确认着我的感情?是啦,谁会相信一个灰姑娘的爱情。”
“桑桑,颜拉拉的名分真的是你想要的?我给你的比给予她的多得不知有多少,为什么你不知道满足?”
“这就是你的爱情,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渴望着有一个家,让我衣食无忧,让我散去以色事人的悲凉,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延续下去,青丝转眼成白发,发落齿摇的,我还能抓住你的目光吗?”
“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抛弃颜拉拉?”
倪震宇看着杯子里的酒,自顾自地说下去:
“因为我亲眼看着她失去了母亲,然后明明知道阴谋,却又默默地看着她失去父亲,虽然,我对他们也充满着恶感,可是,看着自己的女人,那样逆来顺受地忍受着所有不公平的安排,软弱得像个小孩子,善良得不懂世事,这让我如何面对?
她孤注一掷地嫁给我,只想过一个平常女人的生活,可是,她不知道我不敢亲近她是因为因为愧疚,而不是厌倦,从来就不曾得到过,怎么可能厌倦?
可是,这个傻女人却不懂,她用尽所有的心思讨好我,而把自己折磨得身心疲惫、遍体鳞伤。”
黎桑桑笑得很凄凉:“到一个被你折磨得身心疲惫、遍体鳞伤的女人身边,说着另一个女人的辛酸,真的很让我惊讶,你在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不会抛弃颜拉拉,因为她太可怜了,你要代替她因为你的家族设计而死去的双亲来赎罪?”
“桑桑,你不懂的,一个从小就看到无尽的黑暗和罪恶的人,善良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是最后的灵魂救赎的机会,颜拉拉于我来说,她就是让我看到我残存的唯一的一点良知的见证,可是,现在,你和他们一起,斩断了我唯一聊以安慰的支柱。”
“唯一聊以安慰的支柱?原谅我,我听不懂。”黎桑桑无法理解这么深沉的譬喻。
“桑桑,颜拉拉有多么善良,你比我感受得更深,不是吗?”
“善良?她居高临下施舍一般的善良,对我又何尝不是地狱?”
黎桑桑的眸子里充满着莫名的神色。
“她把你从孤儿院里救出,资助你和她一起上最好的贵族寄宿学校,让你的生命有了转机,让你衣食无忧地享受到了一辈子都不可能享受到生活,难道,你不应该感激吗?”
倪震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倪震宇,你怎么能够了解那种抓摸不住的站在悬崖边缘的恐惧感?
我在孤儿院所受的教育是,什么东西抓到了自己的手中,才是属于自己的,食物、衣服,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靠自己没命的努力,才能得来;
可是,看看她的生活,我明白了原来人在父母的肚子里的时候,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她只需要故作忧伤孤独地叹口气,所有爱她的人,都会围过去嘘寒问暖;而我呢,曾经快被饿死冻死,都不曾看到过那么关切的笑容;
而且,她也不过是个和我一样的孩子,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哪一天厌倦了,就会重新把我踢回到原来的生活中?
我满怀着所有的忧惧,用一个孩子所能做到的最殷勤谨慎的姿态来讨好她,只为了抓紧这份施舍;
每天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还要假装很快活,你觉得我应该感激她吗?”
黎桑桑含着眼泪,伸手倒满了酒杯。
倪震宇叹息着伸手抹去她的泪水,心中涌出一股凄凉的痛楚。
“桑桑,哦,乖,不要哭。”
“她让我看到我从不曾幻想过的生活,还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可是,爱而不得的痛苦和嫉妒,你觉得我该感激她吗?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拒绝和她一起离开,我现在可能已经长成一个粗壮耐劳的家庭妇女,守着贫寒的家,却可以理直气壮地畅快的笑,肆无忌惮的哭,那也未尝不是另一只幸福;
你知不知道,当初我选择跟着颜拉拉走,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什么?”
黎桑桑含泪带笑地望着倪震宇。
倪震宇摇摇头。
黎桑桑深深地吸了口气:“因为,当时陪在颜拉拉身边的那个白净的酷酷的男孩子;
他看到我冲在最前边要抢她带去的一堆捐助过冬的御寒衣物,他敏捷地抓住了我的手,鄙视地说‘没礼貌的丫头,,可是,当他低头看到我冻成红萝卜一般的手时,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我,双眼竟然很快就充盈着泪水,‘对不起,我你你是想要双手套,是吗?,
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因为我的疼痛而流眼泪,我当时愣愣的,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回头看看被一抢而空的衣物,笨拙地脱下他手中的毛皮手套,努力地往我冻得开裂肿痛的手上套,他说‘不要哭,你这么漂亮的小丫头是适合笑的,,他笑起来露出小小的两颗虎牙,好看得炫目;
然后,他软软的手指,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抹去我脸上的泪水,那一刻,我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看而且温暖的小手,它第一次让我知道,原来一个孩子的手,在寒冷的冬天,也可以那么白、那么香、那么暖;而不是像我们孤儿院所有的孩子一样,一到冬天,小手都冻成了熊掌。”
黎桑桑曲起一只胳膊默默地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转而在身后摸了摸,抽出一双已经磨损得看得见里衬的褐色的皮手套,递给他一只,往自己的手上戴了另一只,似乎在静静地凝视着手套上流逝的那些岁月。
倪震宇有些茫然地接过来,很老旧的手套了,很小,他的手是不可能套上的。
可是,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呼吸有些凝滞。
他的心忽然一动,放开手中的酒杯,用手指把手套反过来一半,看到一侧的夹缝里的商标上,明显地写着他的名字的缩写nzy,这是他的亲生母亲活着的时候,给他订制的生日礼物,当时,他太小,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也不过五岁,只是忽然有一天发现母亲不见了,然后用不了多久,母亲留下的那些气息也随着她的物品的消失而散逸得一干二净,现在重新看到这样的一个带着母亲信息的手套,他一时间百感交集,这生活真的是太奇妙了。
“桑桑,人生真的好神奇,你竟然因为一双手套,就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这一只送给我好吗?这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仔细想想,我收到的礼物似乎都是你送给我的。”
倪震宇有些感伤。
“送给你?我还真的有些舍不得,毕竟陪伴了我多年,不过幸好,你只要一只,我就大方一点好了。”黎桑桑对他笑笑,伸手用戴着手套的那只手胡乱地在他的脸上抹了抹。
倪震宇笑笑地说:“一直向往着别人的风景,不曾想,自己也是别人仰望的风景啊,这样的深情厚谊,让我怎么承受得起?”
“那就娶了我,以后慢慢地用疼爱还我好了。”
黎桑桑玩笑地说着最敏感的话题。
第二十五章 情到浓时情转薄
“桑桑,你这傻瓜瓜,你又懂得多少我身后的豪门所谓的荣光?”
倪震宇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想到了身后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家族。
“你搞混了一个问题,我想嫁的是你,不是你身后的豪门。”黎桑桑很挑剔地指出了他的语病。
“我流着家族的血液,男人对家族都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对你,我舍不得让你苦,我不属于你的话,怨恨也就不会太多;
我不可能是个好丈夫,也绝对不会和任何一个女人携手白头的,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你和父亲也为我们的爱情做足了成为传奇的准备,高潮处就是结局,这不是最精彩的演出吗?”
倪震宇的眉目间流泻着的忧郁和感伤,瞬间也带上了华丽炫目的光彩。
“震宇”
黎桑桑乞求的声音软软地响起。
倪震宇伸指掩住她的唇:“我无法和你一样,理直气壮地争取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对于颜拉拉,你也是应该有愧疚的,你敢说,你的肆无忌惮不是因为她的过于懦弱和善良吗?
知道那天看到绿城广场上我们的那幅招摇幸福的合影,颜拉拉说了什么吗?”
黎桑桑的美目中闪过一丝挣扎:“她说了什么?”
“她说‘黎桑桑很有勇气,我祝福她,。”倪震宇淡淡地说。
“她面对记者对我的质问,把矛头引向了自己,笨笨地为我的滥情辩解,然后,那幅巨幅的流动音乐广告,一拳把她的自尊和谎言击得粉碎;
然后,我看着她茫然无助地站在兴奋的记者群中间,张口结舌地不知道如何给自己圆谎;
想想她的一生,几乎所有的不幸和羞辱都是拜我所赐,而这个女人,还依然能不怨不恨地善良着,真的很让人无地自容。”
黎桑桑颓然地喃喃自语:“无地自容?你是不是要回去了,回去向她忏悔,求得她的谅解,再也不会要我了?”
“桑桑,不要这样,我是要回去了,你不用嫉妒她,我不会和任何一个女人携手白头的,只是,你不要再和我的家人扯上任何联系了,那些人是你招惹不起的,许多帐,都真的到了要清算的地步。”
倪震宇攥紧那只破旧的手套,缓缓地起身:“桑桑,记住我的话,这辈子我欠你的情意,下辈子还你,只是不知道下辈子你还想不想遇到我?”
“倪震宇,你骗了我这一生,难道连我的下一世都要骗吗?我不再相信你的任何承诺,我就要这辈子!”
黎桑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倪震宇眼底泪水璀璨:“这辈子,桑桑,你是我眷恋的带着尘世气息的温暖,好好活下去,远离这些让你爱让你恨的地方;
记得你说喜(87book…提供下载)欢澳大利亚,那里的签证我已经给你办下来了,永久定居的,也买了你喜(87book…提供下载)欢的面朝湖水的房子,我在视频上看到过,签证、房契、钥匙之类的都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密码是你的生日,你要先代替我到那里重新开始生活。”
“如果我去那里,你是不是会去找我?”黎桑桑急切地问。
“也许吧。”倪震宇犹豫了一下说,心里想只要我还有机会。
“倪震宇,你这个坏蛋,你知道只要你一句半句的誓言,我都会当成真的去相信的。”黎桑桑哭得花容惨淡。
“黎桑桑,爱上了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