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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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5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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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当睁开眼睛时,外间天根本就还是黑的。这种还未完全回暖的天气,日头自然升起很晚,因此,看了一眼睡在床里头一边,两眼紧闭香梦正酣的小北,他便轻手轻脚下床穿衣,尽量不惊动她。可是,当他趿拉了鞋子往走到通往外间的门时,却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带着几分迷糊的声音。

    “谁呀?大晚上的谁在屋子里走动?是阿毛又哭了?”

    汪孚林回头一看,见小北支撑着半坐起来,睡眼惺忪,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他就索性走了回去,在床沿边上坐下说道:“怎么,还以为是在徽州?”

    “咦?”小北这才清醒了几分,意识到如今不是在徽州,也不是在路上,她顿时松弛了下来,可当汪孚林要按了她继续躺下时,她却打着呵欠道,“入乡随俗,你都起来了,我也该起了……”

    “这才几更天?今天要上朝,我又轮到当纠仪御史,没办法才得这么早起来,你起来干嘛?家里又没那么多事情要管,才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只管好好睡两天再论其他。听话,继续睡。”

    前头的话小北自然知道都很有道理,可听了最后五个字,她却不由得嗔怒地瞪了汪孚林一眼。可躺了回去之后,看着他起身出门,又听到外间窸窸窣窣地叫了人进来服侍洗漱,用早饭,她就在那一连串声音中渐渐又睡了过去,等到再睁开眼睛时,却已经是天光大亮。她身边最心腹的丫头翠竹留在广东嫁了于文,原本跟在身边的芳容和芳树又不比她自幼骑马野惯了,只能坐马车慢慢北上,所以,哪怕严妈妈年纪大了,她也只能带着其乔装打扮了上京。

    昨夜小别胜新婚,半夜三更还叫人来收拾东西的情景,她自然还记得,哪怕早就是老夫老妻,不是脸嫩的小姑娘,可如今更衣时,她腰膝酸软的同时,却还能感觉到严妈妈那脸上的笑意,自然大为不好意思。等到穿戴整齐,仍然有些困倦地她才开口问道:“眼下什么时辰?”

    “少夫人,眼下是巳初(九点)。”如今的严妈妈早已不知不觉改了称呼,说了时辰后又补充道,“还早呢。”

    巳初!

    想到自己哪怕是在徽州,也没睡到过这么晚,小北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回过神来,想到如今这宅子内外没有那么多事务,儿子阿毛也不在,她虽说仍然有些尴尬,但整个人也就松弛了下来。等到出了里屋用过早饭,她想到昨日只比汪孚林早到小半个时辰,又忙着安置行李箱笼,其他的都没来得及问,此时就连忙问道:“之前这家里是谁管着的?”

    “家里的支出账簿都是陈相公经管,不过陈相公如今常常去许家请许大公子指点课业,写写算算的事,大多是外院王思明管着。”

    因为之前严妈妈留在徽州伺候小北生产,随着汪孚林进京的是松园里头老姨奶奶何为推荐的吴妈妈,此时她站在小北面前,恭恭敬敬地禀报道:“至于内院分派活计的事情,都是我越俎代庖管着。只不过后来家里地方大了,又和程家当了邻居,公子开玩笑似的托过程大奶奶,但却被程大公子堵了回去,说是就算两家开门当一家似的走动,也没有程家人管汪家事情的,再说汪家也没那么多细务,随便收拾收拾就行了。”

    见吴妈妈短短一番话,就把人事都交待清楚了,小北便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陈相公那边我回头会问他。王思明那儿让他继续,每旬把账册送到我这查看就行了。至于内院,吴妈妈你继续照看着,我看家里井井有条,萧规曹随,没什么好更动的。”

    吴妈妈深知如今汪道昆和汪孚林伯侄闹翻,汪孚林虽说继续用着汪吉和汪祥当门房,也从来没对自己有什么重话,可终究比从前小心谨慎了许多。如今正经的女主人从徽州回来了,却还依旧对她和颜悦色,一点都没有夺权的意思,她不免如释重负,含笑答应之后屈膝行了礼,正要退下,却只听小北又问道:“书房里都是谁伺候?那些拜帖书信,还是陈相公经管?”

    “老爷在书房一贯亲力亲为,不大要人伺候,而拜帖书信,都是陈相公整理分类。”

    “知道了,你下去吧。”

    在徽州等着生孩子,还有生完孩子这一年,小北只觉自己过得是如同猪一般的日子,若非婆婆吴氏总算还知道多活动有利于生产,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可至于管事,那就真的完全不用了,最多就是逢年过节送礼时,她和婆婆商量着办。以至于她闲来无事,历朝历代各种文人笔记,曲艺话本,林林总总不知道瞧了多少。而她生完孩子,那个成天精力充沛哇哇大哭的阿毛简直是折腾得家中上下鸡飞狗跳。

    据婆婆吴氏说,就没见过那么难带的孩子,她就更没管过那些琐碎的事情了。

    所以既是自己不在,汪孚林也安排得妥当,她哪有半点夺权的意思,此时先把自己的新家好好转了一圈,随即去书房见了陈炳昌。见人还是如同从前似的腼腆,但青涩之气却褪了许多,她就笑问道:“你大哥常有信来吗?在京城呆得习惯?”

    “都很好。”陈炳昌点了点头,继而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我吃用都是现成的,还拿着俸禄,还要汪大哥照应我读书,实在是受之有愧。”

    “可你这两年帮他写的整理的东西也很不少吧?”

    听小北说到这个,陈炳昌就更恨不得低下头去:“可外头那些幕宾,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

    “既然你说外头有的是能干的人,你汪大哥要是想要,早就把人招进来了,家里又不是小到不足以多收几个人?当初在广东,你还有徐相公杜相公作伴呢。现在肯定是他觉得人手够了,再说再厉害的人,他还能带到都察院去帮他料理公务?”三言两语把陈炳昌给安抚了下去,等到拿了那厚厚一摞拜帖回房的时候,小北突然就只见吴妈妈快步走了过来。

    “少夫人,程大奶奶来了!”

    “咦?”

    小北也顾不得去放东西,连忙跟着吴妈妈迎了过去,等接到了人,她见昔日在徽州时的那位密友身材丰腴,嘴角含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腼腆到说话都不敢高声的样子,差点都有些不敢认了。一想到当初自己和许薇还搞出什么扮鬼面女吓程乃轩的勾当,她只觉得那好似是上辈子的事了。

    自从万历三年汪孚林回乡,而后又去巡按广东,她和许瑶便再也没有见过,此时久别重逢的些许生疏之后,两人复又恢复了当初的亲近。

    “就是嫂子不大出来,因为娘身体不大好,她忙得很,成天又要侍疾,又要料理家务,之前还要照顾有身子的我。上次乔迁温居的时候,她也在家里守着我。”说到这里,许瑶忍不住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即才看着小北说道,“你今天可要去看嫂子?若要去,我陪你一块去。”

    小北听说许瑶又有了身孕,忍不住笑了起来。自来嫂子和小姑子的关系都是最难处的,可叶明月聪明机敏,许瑶腼腆胆小,姑嫂二人当初在衣香社结识,如今有缘做了姑嫂,却是再好不过。她也确实也很久不见姐姐了,此时被人主动提起来,她瞅了一眼一旁严妈妈手上的拜帖,略一思忖便开口说道:“那就先送张帖子过去吧,虽说是我的姐姐,你的嫂子,许学士又是金宝的老师,可这样杀过去,那边一点准备也没有。如果那边有空,咱们就下午去。”

    许瑶对此自然毫无意见。知道小北刚到京城,肯定还有很多事情,再加上那一沓拜帖也很扎眼,故而她略坐片刻就先告辞了回家。等到她一走,小北就从严妈妈那接了拜帖过来,一一翻动看了官职名姓,她就啧啧说道:“早就听说相公在京师简直是威名震天,瞧瞧,来拜访的竟然还有四品官……咦,这位光禄寺少卿的名头好生眼熟……啊,我想起来了!”

    小北一下子跳了起来,把其他的拜帖都撂在了一旁几案上,只拿着手中那份指给严妈妈看:“妈妈,你看,谢廷杰!”

    “啊呀,可不是公子进学那一年的提学大宗师?后来公子还受过好些照应。”

    “对呀,一晃都八年了!”小北一面说一面掐了掐手指算算,随即若有所思地说,“可是,以他的身份官职,不应该送帖子过来才是……而且,妈妈你看,他拜帖上虽说不如其他人那样满是阿谀奉承之词,却也提了提旧交,还留了个地址,却是住在外城。”

    “如今京师内城地少人多,屋宅腾贵,当年元辅还是次辅的时候,也曾经住在外城,毕竟在那里还能置办到实惠却又宽敞的宅邸。只不过,居然是紧挨着骡马市街的打劫巷……那地方意头实在是不好,没想到谢大人竟然会住在那里。”严妈妈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当下便说道,“要不,留着公子回来再说吧?”

    “他是大忙人,听说之前常常住在都察院不回来,难保今天会不会也这样。而谢大人之前在外先后巡按南直隶和浙江,官声一直都很好,巡按御史之后听说升了南京大理寺丞,什么时候转来京师我倒不大清楚。让陈炳昌亲自去送个回帖吧,这样恭敬一些,毕竟相公从年纪也好资历也好全都是晚辈。唔,去外城之前,先让陈炳昌去一趟都察院,和相公说一声,这样更周全。”

    严妈妈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二话,当下小北便亲自去见陈炳昌吩咐了一声。等把这些拜帖按照需要回帖的,放着当没这回事的,乃至于需要汪孚林亲自处置的都分了出来,她又去整理了一下之前从徽州带来的细软,得到许家送来的回复之后,得知姐姐叶明月下午果然有空,她草草用过午饭后,便去了程家和许瑶会合,两人同坐了一辆车出门。然而,当她们在许家门前下车进去了之后,却在二门口看到了叶明月身边竟然还有两个人。

    “元春,鉴春!”

    小北忍不住又惊又喜,竟是提着裙子就快步奔了过去。素来活泼的史鉴春见她如此,一下子也忘了自己是已嫁妇人,也快走两步上前,四只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真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巧全都凑在一块!(。)

第八二五章 抢名额,争资源() 
媳妇那边≦

    原因很简单,去年调到都察院来试职御史的那一批新进士们,如今眼看着距离最后的一年考评定去留的日子,只剩下短短三个月,可却有小道消息说,张居正这位辅大人在之前和六科廊给事中会揖的时候,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提议,说是试职御史的考选标准要提高,二十人之中只能留十个。

    毕竟,相比那些在久任法之下,一任县令当了六年,然后再升六部主事,又或者都察院监察御史的官员相比,试职御史的试用期也就是实习期才只一年,要不能严格筛选,宁缺毋滥,岂不是让别人显得更不公平?更何况,监察御史里头还有一批人是从六部主事任上选出来,已经至少当了两任官的。相形之下,试御史们既然早早上了仕途快车道,也得接受严格的筛选。

    于是,手下试御史最多的汪孚林,便一下子成了都察院其余掌道御史虎视眈眈的对象。人家手底下顶多一个,多的两个,甚至还有人一个试御史也不用带,平日里没有品级优势可以压人,下头那些监察御史分分钟甩脸子看。唯有汪孚林手底下却带着一堆新兵,这大半年下来如臂使指,就连王继光那样的刺头儿都收拾得服服帖帖,如今到了考评却还掌握着这些人的生杀大权,这不是更显得掌道御史尊贵?

    这时候,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了当初汪孚林带新人时,他们的幸灾乐祸。

    所以,汪孚林就倒霉催地遇到了,各种事务性工作全都丢到了广东道来的局面。他昨天才应邀去参加了陈炌的百日宴,今天就遇到了这种局面,自然跑到这位左都御史那儿直截了当告了状。陈炌虽说刚主持都察院工作不到三个月,可谁能做事谁能倚靠,谁是老官油子,他却还分得清楚。

    可一想到昨日王篆松口透露的那个天大的消息,他就忍不住试探道:“世卿,能者多劳,有些你觉得可以的,就不妨挑一挑担子,也锻炼一下你那几个新人。否则,到时候这考评收紧,各道能留下几个人,那就说不好了。“

    “总宪大人说的,我也明白。可这大半年来,其他道的试御史,哪个道比得上我广东道做事勤恳踏实,上书言之有物?他们自己带不好新人,看我广东道新人多,却还要把事务全都推过来,这难道不叫推诿?我说一句狂妄的话,就算考评收紧,单单把我那里的考成册子拿出去公诸于众,那也是我广东道五个人全数留下来,剩下的名额才轮得到别人!”

    门口侍立的都吏胡全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见另一边的另一个都吏刘万锋那显然牙疼的样子悄悄溜走,他暗道一声汪掌道果然霸气,当下又竖起耳朵再次倾听。果然,接下来陈炌非但没有申饬汪孚林的过分言辞,反而还温言抚慰,而汪孚林在渐渐缓和了情绪之后,便又说了几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

    “能者多劳固然不假,如今内阁次辅吕阁老频频告病在家休养,三辅张阁老便是能者多劳,是元辅的最大臂助。可如果辅大人不在,他一个人到底也不可能把所有担子都挑起来。所以,这都察院也是一样,没道理有些人只管上书弹劾,骂这个喷那个,就能赚个风骨硬挺的名声,而有些人却要扎扎实实做事,从行文到理刑再到刷卷,却还要被人说考评标准严格,可能通不过,否则岂不是不公平?总而言之,请总宪大人为广东道所属试御史做主。”

    陈炌听明白汪孚林的暗示,因此汪孚林离开时,他竟破天荒地送到了门口,当现门前只有都吏胡全,那老油子还冲着他满脸堆笑点了点头,这才安下心来。因为他刚刚到任时,胡全就提过,汪孚林当初帮着都察院那些没有编制的白衣书办说话,其中还有其侄儿,因此他早就确定胡全是汪孚林的人。此刻,想到汪孚林透露张居正如果回乡,也一定还会回来,更会在内阁只剩下张四维一个能干活的情况下引荐新人,他的心里自然有些活络。

    张居正要援引入阁的人,仔细揣摩揣摩,肯定就那么几个,汪孚林不说,可能不知道,也可能不想多嘴,但他至少可以提早下注试一试……至少结个善缘也挺合算的不是?

    而汪孚林出了正堂下了台阶,见胡全已经主动跟了上来,他就淡淡地说道:“你可以找人把我刚刚在总宪大人那儿说的话放出去,除了内阁那几句。”

    “是是,小的省得。”胡全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等到汪孚林扬长而去,他擦了一把汗,等几个老吏吃午饭的时候,他就很有选择性地将汪孚林那番话给透了出去。当这消息瞬息之间传遍整个都察院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人气得骂娘,尤其是秦一鸣这位湖广道掌道御史更是恼火地砸了个喝水杯子,事后收拾时一面心疼一面骂骂咧咧。

    而相反的是,当广东道五个试御史听到这么一回事,虽然对汪孚林竟敢放这样的豪言壮语有些咂舌,可事关他们的前途,不论是最恬淡的马朝阳,最沉默的汪言臣,还是谨慎的王学曾,温厚的顾云程,又或者是功利的王继光,他们都非常庆幸跟了个有胆量和左都御史拍桌子放狠话的掌道御史。

    名额这种东西,可不就是争来的?

    经过汪孚林的据理力争,摊派到广东道头上来的任务自然而然减少了一些。这不,那些急快选用要都察院考覆的官员,便丢到广西道去了;巡京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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