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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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5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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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新人,万一出纰漏却也不合适。都察院之前大换血人尽皆知,新人既多,又要多加锤炼,再多加你一人从旁监督也不为过。你若是觉得不便,来日我请了大司寇,去对陈总宪说话。”

    这人也太强势了吧?

    汪孚林没想到王篆直接把自己的主就给做了,登时有些头疼。可这又不是什么值得争的事,他没走两步就把主意打定了,当下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王篆的建议,却揽下了事来,承诺主动去对陈瓒说。可是,接下去不过又走了几步路,他就只听得王篆开口问道:“陈总宪近来身体可还好?”

    说到陈瓒,汪孚林顿时犹豫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陈总宪年纪大了,那些繁重的事务压得他有些吃不消,如今是十三道掌道御史轮流入值,辅佐总宪大人处理常务。”

    王篆却听张居正隐晦地提过一句,打算让汪孚林帮着陈瓒多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在都察院中进一步树立权威,而他在都察院中也有几个熟人,却听说十三道掌道御史轮流入值的建议,就是汪孚林本人提出的,心里不禁更是对这个年纪轻轻却胸有沟壑的掌道御史刮目相看。毕竟,张居正也许是好意,但太过强势,容易让外人不舒服,可汪孚林这么一折衷,十三道轮番上阵,汪孚林就算年轻资浅,夹杂在其中,那也是一丁点都不显眼了。

    出了长安左门,因刑部和都察院原本就在一个街区,王篆又相邀同行,汪孚林不好拒绝,便继续与其一路走。尽管这不是在宫里,但因为路上行人比宫里更多,更肆无忌惮,因此两人的话题反而缩小了,只局限于家庭这个范畴。言谈之间,汪孚林已经真真切切地察觉到,王篆显然有和自己结交的意思。尽管有些意外,可送上门来的橄榄枝,他当然不会愚蠢到不接住。毕竟,在先后失去了谭纶和汪道昆的庇护之后,他也确实需要盟友。

    之所以他在都察院只招揽那些低级的吏员,却从来没打过那些同品级御史的主意,甚至连归在自己名下管辖的那些试御史也不假辞色,就是因为在都察院那一亩三分地上,同僚大多数都是竞争对手,又很难对他这个年轻资浅的服气,他干嘛去费力不讨好?

    当然,隐隐之中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他一直都没把都察院当成长留之地。而且,都察院是大佬的自留地,言官要么自诩风骨,要么依附于朝中大佬,他算哪根葱?

    既然是一个要结交,一个愿意结交,从长安左门到刑部和都察院那一路上,一老一少自是相谈甚欢。当官十几年的王篆走南闯北,阅历丰厚,可现汪孚林小小年纪考中进士,竟然不是个书呆子,同样眼界很广,懂的门道多,那就兴致更高了,原本那几分折节下交的意思渐渐也没了,到最后终于要各进各的衙门时,王篆甚至还笑着邀约休沐日再会。虽说汪孚林没啥不愿意的,可转念一想,他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之前住的那宅子是随便置办的,正好左邻右舍搬走,我就买了下来,这些天家里正整修房子,下一个休沐日,我一个至交好友,六科廊户科给事中程给谏就要搬来和我当邻居,所以恐怕走不开。倒是少司寇如果能够屈尊莅临寒舍温居,随便给那些书房屋舍拟个字,那就再好不过了。”

    嘴里说着这话的时候,汪孚林忍不住想道,如果汪道昆还在京城,伯侄两人也尚未“反目”,这种风雅的差事,本来应该是汪道昆最乐于去做的。

    王篆自然听不出汪孚林这话语中微微怅惘,对于这样的邀约,他初觉得意外,可转念一想便笑道:“你是汪南明的侄儿,不请几个同乡中的前辈?”

    “我和伯父闹成这样,也怕他们骂我。”汪孚林苦着脸一摊手,随即便不好意思地说道,“程给谏刚刚回京,也没什么其他朋友,这点小事更不可能惊动他的岳父许学士。要是就我们两个主人温居,那不是实在太寒碜了一点?”

    即便是刚进京,但既然认识并知道了汪孚林这么个人,王篆也打听了一下,深知汪孚林从广东巡按御史任上回都察院不久,可却和今科进士中如沈懋学冯梦祯这样的名士相交甚笃,可如今汪孚林竟开口说请不到人温居,他不用想也知道,哪怕是张居正授意取在高位的沈懋学和冯梦祯,对于当今辅夺情也持有不同意见,因此和汪孚林自是有了龃龉。他想想也觉得替张居正不值,自然而然便多了几分对汪孚林的同情。

    “好,等到休沐日,我就过去看看。只不过,不要指望我和翰林院那位大名鼎鼎的许学士似的,引经据典给你那些屋宅起一堆名字。”

    汪孚林没想到王篆竟然这么豪爽,直接就答应了,竟是把两人的关系从刚刚有几分熟悉的陌生人,上升到了颇有交情这一层次。他愣了一愣,随即赶紧道谢,等到进了都察院大门,他还在心里想着此番巨大的收获。

    至于站队不站队的,早就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了。有张四维这么个大敌在,现阶段他不抱紧张居正大腿,想方设法把人给打倒,还等日后张四维接替张居正任辅的时候来清算自己吗?王篆这种显然很得张居正青睐,而且官声还很不错的盟友,多一个是一个!

    往日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定然冲杀在前的科道言官,此次对张居正夺情事件,挽留的时候争先恐后,可在翰林院和六部先后有吴中行等人上书弹劾之际,他们却保持着完全的静默。也正因为如此,在别人弹劾张居正的同时,倡挽留的几个科道自然而然就被扫了进去。可汪孚林因为只是截下了汪道昆的私信,回头把这位伯父给“气”得告病回乡,这是人家伯侄之间的事,自然也就轮不到再遭到弹劾了。

    当然,其中有几分是因为他当初对付弹劾的人那手段厉害,那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如今都察院这一片缄默的氛围,汪孚林自然也知道那是自己造成了张居正对科道的前后两次清洗,这才会有万马齐喑的局面。而且,也许是因为皇帝不动廷杖的同时又做出了强硬表态,当这一日傍晚散衙的时候,他也没听说都察院有人想要继续弹劾,又或者为吴中行等人说情的意思。可他才刚走出衙门,就只见来接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炳昌。

    陈炳昌见汪孚林快步过来,立时就凑上前去,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汪大哥,张二公子那边让人送了信,说翰林院有不少人云集在大纱帽胡同张府门外为吴中行等人求情,还有人不管不顾往里冲。因为都是翰林院的同侪,所以他根本不敢现身出来。而且,领头的是……是詹事府詹事兼侍读学士,太仓王锡爵。”

    “!”

    汪孚林此时的表情和心理活动,全都概括在这一个惊叹号里了,因为脏字是要和谐的。这次翰林院充当了反夺情的急先锋,先出马的竟然是张居正的两个门生,有当初辽东巡按御史刘台的先例在,他可以理解,但在天子做出了如此表态之后,一群翰林储相们竟然还去堵张家大门,这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点?而且,他又不是没去过张府,那边不是常常都有锦衣校尉在吗?不敢打难道还不敢拦,居然要劳动焦头烂额的张嗣修来请自己?

    更让他抓狂的是,领头的竟然是王锡爵这不当辅时最爱刷名望,当上阁老就甩了推荐者,当到辅更是常常和言官对着干,连三王并封都做得出来的家伙——当然,王锡爵这辅水平还是有点儿,可架不住刚愎负气这四个字也和张居正差不离啊!

    他已经得罪了张四维这个异日辅,再把另一个也得罪成了死敌,他日后的工作量要翻几倍?而且,好歹王锡爵当初还去送了汪道昆一下,日后很可能还可以在汪道昆起复的时候出点力,现在他一出面,日后这事怎么整?

    “汪大哥,如果为难的话,要不找个借口,又或者耽搁一下?”

    汪孚林听到陈炳昌这馊主意,顿时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行百里者半九十,连日以来真正能进到张府内中的人屈指可数,再说张嗣修都请了我,我怎么可能不去?你不用送我了,自己回家去,我这就去张家看看!”

    见汪孚林接过缰绳就毫不迟疑地上马,陈炳昌想追上去,可随即就停下了脚步,心情不禁有些郁结。

    他在广州的时候还能帮上汪孚林一点忙,可到了京师,却好像根本只是坐在书房里而已。可汪孚林对自己却一向没得说,之前他甚至还听到汪孚林私底下对程乃轩提起,要让他过去给金宝伴读——说是伴读,其实不就是蹭许家的那点资源?他怎么好意思?

    就在他犹犹豫豫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热络的声音:“这位小兄弟是汪掌道什么人?他这是去哪儿了?”

    陈炳昌猛然回神,见是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人,又是从都察院出来,他立刻审慎了起来,拱拱手后就说道:“我是汪爷的书记,汪爷有些事先走一步,我不敢耽搁,想告辞了。”

    见陈炳昌避若蛇蝎一般上马离去,王继光摸了摸鼻子,突然上前一把抢过自己随从手中的缰绳,竟是骑着那匹骡子就追了出去。自从上次把南京守备太监孟芳给弹劾下来之后,他就在都察院中一下子被孤立了,包括那几个为自己说过话的别道御史,如今竟也不理会自己,他要是不从汪孚林那打开突破口,这一年试职期满,怎可能再留在都察院?连名声都没挣着一点就落得如此下场,他怎么甘心!

    ps:今天两更。(。)

第八一五章 翻墙打一架() 
汪孚林当然不会想到,王继光看见陈炳昌来报信的那<在京师这种不能策马飞奔的地方,纵使是千里驹,也和这种骡子的度没多少差别,所以只顾着前头没看后头的他压根没现王继光,就这么直接拐进了大纱帽胡同。

    果然,他在巷口就看见,张府门外那些等着接见的车马全都被翰林们给排挤在了后头,一行七八个人堵住了大门,高声嚷嚷要见张居正的声音甚至连他离得这么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想到张府大门此时绝对进不去——他跑过去现身只怕要被某些正在火头上的翰林围殴,就算他武力值也许高一点儿,难道在张府门外上演一场全武行吗?而且,他远远张望着没瞧见王锡爵,更是头疼。

    现实中的王锡爵他虽说不熟,可历史中的王锡爵他挺熟啊,人不会去堵张家侧门了吧?就算张居正从前对来访的人下过通牒,敢在侧门候见碰运气的,不管是谁,一概考评降一等,黜落为外官没商量。可王锡爵跑张府来,显然是官都未必要了,还怕张居正从前立下的那规矩?说不定就给人闯进去了呢?

    他想到这里便调转了马头,可一出巷口就看到了王继光。见这位隶属于广东道的试御史一脸措手不及的傻样,讷讷老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眉头一挑道:“子善这是追着我到这里来的?”

    “是……不是!只是我看见汪掌道走得急,生怕有什么事,所以跟过来看看!”王继光急中生智找了这么个理由,见汪孚林面露讥诮,他只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当下哪里还敢停留,连忙陪笑道,“既是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这就走……”

    “等等!”

    这一次,却换成汪孚林直接开口把人喝住。要跟就跟,要走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见原本已经手忙脚乱操控骡子的王继光很有些迟疑地停下手,他方才笑眯眯地说道:“你过去张府门前问一声,詹事府詹事王锡爵在哪?”

    王继光本想拒绝,可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咬了咬牙,最终便骑着骡子过去,当然不会去问那些正在激昂之中翰林们,而是找了一乘路边的轿子问了个仔细。好在因为今天这事非同小可,外头一溜在张府门外刷存在感的官员们全都听了一鳞半爪,当下王继光回来时,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听说王学士领头来的,然后他动作最敏捷,给他绕到张府侧门,冲进去了。”

    汪孚林只觉得牙都酸了。这么多翰林都拦了下来,独独把一个四十开外年纪不小,也不是练家子的王锡爵给放进了侧门?这要说那些阻挡的家伙中,没人和王锡爵暗通款曲,没点猫腻,谁信!

    瞥了一眼显然希望赶紧离开的王继光,他便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正愁没帮手呢,你既然来了,那就跟我来,有事你可以搭把手。”

    什么搭把手?

    王继光身不由己地跟着汪孚林出了大纱帽胡同,等到绕着张家外头围墙转了小半圈之后,他看到汪孚林停在了某处,却是抬起头来看围墙,他登时变了脸色,心中生出了一个自己完全无法相信的念头。果然,还不等他开口,就只听汪孚林气定神闲地说道:“会翻墙吗?这墙不高,里头就是辅大人的书房,翻过去之后,说不定还能见那位元辅一面。”

    扑通——

    王继光吓得直接从骡子上跌落了下来。好容易昏头黑脑地爬起身,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汪掌道,这不是开玩笑!”

    “不会翻墙?还是说,其实你也反对元辅夺情?”

    那当然,因为这不合伦理纲常!

    王继光在心里大叫了一声。然而,他深知自己之前上书被给事中攻谮,如今还属于污名没被洗脱的状态,而且在都察院中也孤立无援,如若连出名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罢官革职,那么简直是考中进士后,连个水花都没听见就中断了仕途,日后想要起复也是痴心妄想。若不是今次现上书谏夺情不是终南捷径,而是自毁前程,他早就跟着上书了!于是,在天人交战的挣扎之后,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话。

    “我不会翻墙。”

    “我托你一把。”

    面对汪孚林想都不想的这五字回答,王继光简直都快哭了。然而,看到汪孚林直接下了马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分明就是做垫脚的凳子,也要帮他翻墙进张府,他终于意识到眼下没有第二个选择。他把心一横从骡子背上下来,也不拿汪孚林当垫脚的,让干脆让汪孚林牵着坐骑在围墙之下,紧跟着,自己踩着马镫直接站在了马鞍上,攀着墙头,竟是没费多大劲就上去了!

    成功登顶的一刹那,他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小时候那翻墙爬树的淘气功夫一点都没落下……可自从家里对他读书拘管严格之后,多少年没这么过了?

    在得意和怅惘交织于脑海的一刹那,他便瞧见院门处一个中年人气冲冲地进来,身前左右还有好几个家仆模样的正在阻拦。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下,竟然没有人注意到翻墙的自己。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猛地只听到背后传来汪孚林的声音,扭头一看,却现汪孚林也已经上来了,却是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那就是翰林院中有名的学士王锡爵,敢不敢去和他打一架?”

    “……”

    王继光闻听此言,终于再也把握不了平衡,一下子从墙头掉了下来。听到这动静,无论是不管不顾进来找张居正的王锡爵,还是其他几个张府家仆,不自觉地都往这边看了过来。当瞧见有人翻越围墙落地时,每一个人那心头赫然都是无数个惊叹号,尤其是王锡爵心里更是本能地生出了一个念头。

    自己好歹还是闯侧门,竟然有人翻墙也要找张居正理论吗?

    先是从骡子背上摔下来,然后是从墙头摔下来,王继光只觉得今天自己实在是背运透顶。可是,两次全都没摔出任何好歹来,当他支撑着站起身时,心里突然也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怒火。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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