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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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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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 谁坑谁?() 
自从许老太爷回来,本来平静的斗山街许家反而呈现出一种不同于从前的气氛,依附于本家的各家旁支都敏锐地发现了这纷争,往方老夫人那儿走动得少了,长房和二房三房的第三代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地互相来往走动,就连往日成群结队一块去衣香社的次数,也一下子锐减了许多。↑頂點小說,然而,许薇在解除了禁足之后,反而倒仍然一如既往,奈何她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别人却不能不在意。

    尤其是许二老爷,更是破天荒冲着这个素来宠爱的小女儿大发雷霆,但结果却让他更加气恼。因为母亲方老夫人竟是出面把人接到她那去住了!

    然而,作为酿出这一场家中骚动的中心人物,也就是把许家在两淮的盐务全都交给了长子的许老太爷,却一直都是没事人似的。养花种草,走亲访友,闲来下下馆子,听听曲戏,日子过得无比逍遥。这天一大早,他本待再一次出门,可还没出二门,他就看见一个管事急匆匆朝这儿跑来。

    “老太爷,松明山汪小官人求见。”

    许老太爷不禁屈指算了算,最终露出了笑容:“距离我上次去拜访,整整十二天。啧啧,效率有点慢啊。快请,唔,告诉家里那些人,后花园我用了,他们管住各自那些小字辈,别给我乱闯。这些天看我不做声,一个个就全都翻天了,真以为我这老头子聋了哑了不成?”传了话出去之后,许老太爷方才笑眯眯地招手叫了一个仆妇,不紧不慢地说道。“去老太太那儿和小薇说一声。汪小官人来了。她要是想见呢。回头我把人领到老太太那儿去。”

    汪孚林来过许家好几次,但大多数都是在方老夫人起居的堂屋盘桓,这会儿被人领着越走越绕,竟是进了后花园,他心里顿时有些发毛,差点和上次夜访县衙一样,认为这是许家和他不对头的人,比如许二老爷使出的什么圈套。直到看见那小小的花园中。一座草亭里坐着的赫然是须发斑白,人却精神矍铄的许老太爷,他才松了一口气,但仍是往四周围瞅了一眼,生怕又和从前一样,被那些喜好八卦的小丫头围观。

    “放心,小薇没来,其他丫头们我也吩咐过不许打搅,当然,你若是喜欢。老夫也可以把人都叫来热闹热闹。”许老太爷为老不尊地挤了挤眼睛,这才好整以暇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郎未娶女未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那等假道学。”

    “您老人家已经害得我够惨了,今天就放过我吧。”

    对于这么一个滑溜似鬼的老人家,汪孚林很无奈地投降了。落座之后,他见有茶有点心,却没人伺候,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委实不客气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凉着,这才剥起了捧盒里的小胡桃,随即抬起头看着许老太爷说:“您说您有话,直接对我说就是了,卖那么大一个关子,害得我先是找人打听西园,打听到了又得出城赶过去,赶过去之后还得爬墙,爬墙之后还犹如转迷宫似的在里头转了老大一圈。如果不是看到正堂那块牌匾,还不知猜多久。”

    “谁让你不去街头巷尾先打听?”许老太爷理直气壮地捋着那几缕长须,这才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既然已经去了,也知道了,现在如何打算?”

    “许老太爷您如何打算?”

    汪孚林原封不动把皮球又踢了回来,许老太爷顿时笑骂了一声狡猾,随即便收起了戏谑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说道:“胡公含冤过世已将近五年,我打算回许村,向许老太公讨个人情,请朝中许翰林帮个忙说话。想当初他就是给胡公写过祭文的,定然不会拒绝。你家南明先生的态度,早就在那七首孤愤诗中显露无疑,自然也不消说。若是那位征战两广的殷部堂再说两句话,也许就会有相当的声势。”

    “您的想法很好,声势也很大,但恕晚辈说一句话,声势不是大势,有时候太大了反而不太好。”汪孚林这话说得特别诚恳,因为他知道不管皇帝,还是权臣,全都喜欢操着朋党这把大刀恶心人,“胡公五周年忌日在即,他是徽州人,那么,就让徽州缙绅来出面好好操持一场集体祭拜,至于那些不在徽州的官员们,就如同从前那样,发几首诗,写一两篇祭文,效果可能会比声势浩大上书鸣不平来得好。就我自己的经验来说,委屈比激愤更让人同情。更何况如今已经时过境迁,当年的首辅徐阁老已经下台了。”

    想当初他不就是用委屈来博得叶县尊的同仇敌忾?

    许老太爷惊愕地看着汪孚林,隔了许久之后,他方才吸了一口气,结果不幸地因为心不在焉,呛了个半死。好容易在汪孚林的帮忙顺气下,他缓过来,这才带着几分痛苦说道:“你说得对,这事声势要大,但串联那些朝中的徽州籍官宦确实风险不小,是我有些急了,单纯民间来一下,请府尊县尊等等莅临,也许反而会收到很好的效果。不愧我家老婆子称赞你脑子好使,既然如此,我就拿出老面子,四下里联络人筹备一下……”

    “还请您等一下,晚辈想问一句,如今胡部堂的两个儿子,住在祖籍绩溪老宅的,似乎是次子胡松奇胡二老爷?这位风评不太好,据说这些年对胡部堂当年旧僚友的态度,也绝对谈不上热情。此次正祭势必绕不过他,甚至如果一个闹不好,他还会抢主导权,不知道许老太爷是个什么打算?”

    被汪孚林这么一说,许老太爷顿时脸色微妙。胡宗宪英雄一世,可三个儿子成器的只有长子,偏偏还死得早。剩下两个别说出色了。那根本就是给老爹抹黑。尤其是那个胡松奇!要不是这样,他就亲自走一趟龙川村,然后振臂一呼,把这件事给准备完全了,不用拉上汪孚林。毕竟,他和汪道昆也好歹有些交情。于是,他假作踌躇片刻,便满脸堆笑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这和之前汪孚林踢皮球有异曲同工之妙。见许老太爷如此赖皮。汪孚林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吧,龙川村那边,希望您老能够全权委托我,我到时候去跑一趟,无论我做什么,老太爷您在背后给我顶着就行了。”

    “你既然肯奔走,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许老太爷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而谈成了这件事,等汪孚林表示,操办胡宗宪五周年忌日之事已经得到了汪道昆回信的支持,他这心情顿时更好了。大赞汪孚林效率绝佳,浑然忘了自己之前还埋怨人家效率有点慢。谈天说地好一会儿。他便硬拉着汪孚林去见自家老妻,谁知道出了后花园才到院子门口,他就看到二儿子正杵在门外,显然是等候已久了。

    “爹……”

    许二老爷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完整话,许老太爷就立刻叫道:“停。我带小友见你娘,这会儿没空听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废话。你先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这会儿我和你娘都没空。”

    见父亲竟是拿这种态度对自己,许二老爷瞪着许老太爷身后的汪孚林,脸色就更加不善了。等汪孚林很敷衍地对他稍稍拱手算是行礼,继而就被许老太爷给拖进了院子,他只觉得喉头又苦又涩。

    汪孚林还没进堂屋,心里就已经预想到有可能会在这里见到谁,可真正跨过门槛进屋,看到方老夫人身边那个脸庞和身段显然已经清减了一大圈的少女,见她偷瞥了自己一眼便立刻垂下头去,他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呢,上次他对许薇和小北,那是典型的恐吓,把事情形容得十万分严重,事实上只看程乃轩如今根本就把鬼面女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就知道,相亲成功的程家压根就不会继续追究过去的事。

    他只是纯粹希望许薇和小北这两个凑在一块就有绝大杀伤力的小丫头收敛一点而已!

    可这会儿他着实有些后悔那时候话说得太重,当下见过方老夫人之后,他便开口说道:“我家二娘和小妹说好些天没见到九小姐了,一直很想念,叶小姐那边也这么说,就算九小姐不去衣香社那些人太多的场合,闺中好友之间走一走散散心,总比在家憋着好。”

    他这话一说完,就只见许薇一下子抬起头来,那眉眼间满满当当全都是惊喜:“这话是真的?我真的可以找她们?那好,我明天就去见明月姐姐,到时候接了二娘和小妹一块说话!”

    看到孙女的脸上一下子有了光彩,许老太爷和方老夫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许薇之前禁足令刚刚解除,就去汪元莞那边蹭了好几天,现在汪孚林这一说,小丫头哪里还能在家里呆得住。可是,这样鲜活的孙女,才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这会儿也就只是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热闹。见许薇竟是小心翼翼又问程家的事,方老夫人方才无奈地重重咳嗽了一声。

    “之前我那是纯粹吓唬你们的,谁知道你还当了真。”汪孚林一直都只把天真烂漫的许薇当成妹妹,可如今许家老太爷老太太似乎有这意思,许二老爷却分明不同意,而他更是觉得,许薇的所谓心动,不过是小女孩子情窦初开的那点好奇和朦胧好感而已,所以,他只能决定尽量败坏一下自己的形象,“程乃轩自己都不在乎那件事,程老爷贵人多忘事,那就更不会记在心里了。哎,我就吓唬你们的一番话,哪知道你会纠结这么多天。”

    在他看来,许薇应该会恼怒地跳起来,然后气咻咻跑开;又或者当面埋怨他吓人,自己生闷气;反正绝不会是在他说完之后,还用一种自以为明白的眼神看着他。他正觉得后背心发毛,就听到这小丫头开口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好坏总分得清楚,你不用颠来倒去抹黑自己。总而言之,孚林哥哥,多谢你关心我,不就是瘦了点吗?回头多吃几顿好的,我就补回来了!”

    见小丫头一阵风似的出了门,汪孚林顿时揉着眉心,颇有些说不出的头疼。想到那个坑自己的爹,他省得许家这两位老人家继续打那什么主意,一五一十把父亲早年给自己订婚却又被退婚然后还不甘心的事说了,没等那两位瞠目结舌详细追问,他就带着几分悲愤行礼告退。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老爹是不是太坑人了,只能先把老爹的信拿出来当挡箭牌!反正他那老爹似乎没啥大本事,他要算计算计应该很简单!(。。)

第二二八章 秀逗的同路者() 
歙县方圆一百二十里,绩溪方圆二十里,最初的时候,绩溪只是歙县华阳镇,唐时方才分离出去设县。。yan+kuai。正因为如此,两地人口和占地相差悬殊。徽州八山一水一分地,哪怕歙县这么大的地方,农田的数量也着实不怎么样,更不要说小小的绩溪了。所以,绩溪出外行商的人和其他五县相比起来,不少反多,而且地价也相当便宜。多数出身这里的徽商,都并不愿意在本地买田置产,甚至很多人都干脆迁了出去,在江南其他土地肥沃的富庶地方安了家。

    但是,要说起没多少亩好地的龙川,绩溪境内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出发去龙川的路上,汪孚林带着男装打扮老马识途的小北,当然不用找人问路,可他还无巧不巧遇到了一拨同路的士人,而且这三人他还竟然是认识的,就是他和小北在西园正堂中,通过门缝看到过的那三位私祭者!

    那三人走在他前面,半道上拉人一问龙川村,几个乡民立刻热情指路,过哪座山,要走哪座桥,总共多少里路,几时能到,解释得事无巨细。然而,当那三人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又多问了一句,胡梅林先生祖宅可是在那儿的时候,那指路的乡民便有些不自然。

    “在是在……只不过,胡家二老爷不好说话,恐怕你们也就顶多只能在外头看看而已。”

    “此次乡试之后,我们受东南其他各府县的同仁所托,因梅林先生五周年忌日渐近,所以去龙川探望梅林先生遗属,料想胡家总不至于如此不通情理。”

    乡民这么说,三个士人如是回答,也没有太在意。他们都是骑的马,马术颇为娴熟。而作为同样学会骑马不久的汪孚林,他也非常赞同这种不靠人力的出行。徐霞客游记固然听上去让人神往,可考虑到某人不顾生民疾苦,靠着官员一张条子。无偿征调民夫抬他走遍名山大川,还问沿途州县要供给,这种游天下却不曾健体魄,反而疲敝民力的作为。实在不值得推崇。

    所以,他便装作是在旁边无意中听到三人来意的同道中人,上去和他们攀谈搭讪。

    结果,这三人当中,一人竟与他同姓。却是婺源人汪应蛟,今科举人。因自觉立刻去考进士希望不大,就抱病告免,主动放弃了明年上京参加会试。据他所说,这是和歙县人程奎学的。然而,让汪孚林更加哭笑不得的是,此人说到程奎之后,竟是忿忿不平地说:“程书霖对那汪孚林也太过推崇了,不过是今年才刚通过道试进学,岁考又侥幸吊一等榜尾的小秀才。他却口口声声说汪孚林在他之上,置我等辛辛苦苦从乡试考场中搏杀出来的举人于何地?想当初我和周兄正好人在外地,没有参加英雄宴,否则定要会会他!”

    这同姓的仁兄貌似对自己有些意见啊!

    汪孚林摸了摸下巴,却一点都没生气。举人嘛,自然有傲气,想当初李师爷不是也如此?而他更意外的是,一旁与这汪应蛟同行的两人中,同样来自婺源的周文,竟是反驳起了汪应蛟的话:“程书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要论读书和学问,汪孚林也许还差点火候,可人家这几个月来度过的难关,放在你我身上。倘若同是秀才生员,你能有对策?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不就是因为打算再磨砺磨砺自己,方才决定推迟参加会试?”

    汪应蛟显然对友人帮别人说话很不满,当即气恼地瞪了过去,两人竟是就这样争执了起来。这时候。三人中最瘦小也是最年长,却只是生员的程任卿,方才打圆场似的劝和道:“好了好了,二位别吵了,这里还有别人呢!汪兄若是不服气,你赶明儿上歙县城中县后街汪家去要求会文就是了,那位岁考的卷子至今可还贴在府学之外,四道题目都完成得相当不错。”

    “那也比不上我们乡试三场九天的辛苦!”汪应蛟yankuai迸出了一句话,可眼睛瞥见一旁的汪孚林和男装的小北,发现自己忘了外人,顿时有些不自在了起来,赶紧强笑问道,“这位贤弟的口音,似乎是来自歙县?”

    人家都因为自己险些吵了起来,汪孚林可不想丢个重磅炸弹在他们面前,眼珠子一转便信口开河,“在下歙县西溪南人。说来也巧,和汪兄正好同姓,在下汪……北。”

    小北看到这三人因为汪孚林争得不可开交,在旁边看热闹看得正有趣,听到汪孚林瞎掰是西溪南人,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可听到最后一句,她顿时很悲惨地被口水呛到了。她伏在马背上咳了个昏天黑地,眼角余光瞥见汪孚林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还做了一下帮不上忙的手势,她险些都没给气死!她就不明白了,汪孚林瞎掰什么名字不好,竟是要拿着她的名字去作怪!

    “原来是汪贤弟。”汪应蛟却不知道小北正在暗骂,只以为是人不小心。他冲着汪孚林拱了拱手,甚至都没意识到西溪南大多是吴姓,而一河之隔的松明山才大多是汪姓。等到汪孚林还礼不迭,他才又看向了小北,“那敢问这位贤弟是……”

    小北很想不开口的,以免露出破绽,但此时此刻显然避不过去,她暗中埋怨汪孚林多事,只能有意压粗了嗓子说:“我姓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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