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民怨,何东序后来背了个酷虐的名声,被人弹劾,又是调职,又是降官,也不知道多少人拍手称快。可此事虽说过去多年,你真的认为可以……”
“现在朝中格局不比从前,也许可以想一想办法。这件事我出面探探风声,你先不要管!”
老夫老妻说了好一会儿话,没过多久,方老夫人就亲自去看了许薇。得知自己不用禁足了,一个多月下来瘦了好几斤的许家九小姐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瞪着祖母,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祖母,真的……真的不要紧吗?”。
“傻丫头,之前本来就只是吓吓你,让你从今往后知道什么是规矩方圆!”嘴里这么说,方老夫人想到亲自捎信去给许榕,那位腼腆的大小姐在信上一个劲说都是自己的错,她不禁笑着捏了捏孙女的脸颊,“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别瞎胡闹!你臻大嫂子提过你好几次了,去逛逛吧!”
直到这时候,许薇方才一下子蹦了起来,紧紧抱住了老祖母,竟是喜极而泣。而方老夫人拥着宝贝孙女,心思却已经飞到了老伴说的话身上。
光凭斗山街许家之力,当然不够,老伴不是把主意打到汪孚林身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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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章 许老太爷的小提议()
用富贵闲人来形容汪孚林如今的日子,有点不太确切,但去掉富贵就贴切了,他现如今确实是闲人一个。±柯先生和方先生轮流给叶小胖金宝秋枫上课的时候,他也会过去凑个热闹,努力提高一下水平,可毕竟不用回到当初那强化特训的黑暗岁月了。
林木轩那里偶尔走走,义店那儿视察一下,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陪一下两个之前没顾得上的妹妹,虽说远的地方跑起来不太方便,汪二娘和汪小妹对于名胜古迹也并不是兴趣太大,可近的一天可以往返的地方,那当然是说去就去毫不含糊。而因为苏夫人的请求,他也就爽快地把叶明月和叶小胖姐弟,连带金宝秋枫一块带上,就连两位西席先生也跟着走了一圈。可小北却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什么缘由,没有跟去。
甚至连府城和县城周边不算太远的几大有名书院,他们都去参观过。毕竟柯先生和方先生名头好使,他们又不打扰人家上课,那些书院难道还能铁将军把门,将善意参观的人往外赶?
许老太爷说是明天,但等他真正登门造访时,已经是汪孚林这放风似的美好日子过了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骤然听到是斗山街许家那位传奇的许老太爷来访,汪孚林简直以为人家是在开玩笑。要知道,那位按照辈分比他长两辈,自己的父亲就算在,恐怕也得在人前执晚辈礼。所以方老夫人之前见他。都是直接邀约了他上家里去。如今许老太爷竟是不顾尊卑亲自过来拜访,到底为了什么事?
心里直打鼓的他赶紧迎出了门去,当看到面前赫然是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后头只有两个轿夫并一乘小轿,再多一个随从都没有的时候,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旋即慌忙上去行礼拜见。可他才刚刚弯腰,就只觉得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县后街。我自从回来,就闭门谢客很少见人,今天只当是来会一位小友,汪小官人难不成是打算告诉别人,我跑你家来了,可以上这里堵门?”
听到这话,汪孚林只觉得这位老太爷很有意思,和那些倚老卖老之辈不同,当下不再拘礼,连忙让了人进来。等到许老太公进了前院。饶有兴致地看着天井和二楼,硬是要登楼瞧瞧。他只好陪着这位上了二楼,谁知道对方突然就在那美人靠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房子不错,精致而五脏俱全。对了,这两边是不是县尊家两位西席的屋子?”
见许老太爷问得直言不讳,汪孚林也就没有虚词矫饰,点了点头。因为是初见,他虽说对这位老人第一印象不错,方老夫人又帮过他,可总归要小心翼翼一点。可一来一回几句话之后,他就看到许老太爷对他摆了摆手。
“我行走商场多年,打过交道的人不知凡几,如今回乡,更喜欢轻松一些说话。你也不用猜测我的来意,领我参观完你家中屋舍,我便告诉你。”
想想许老太爷没道理拿自己一个小秀才寻开心,汪孚林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这位老人是大姐汪元莞的婆家本家长辈,等过了穿堂到了后院,他少不得叫了汪二娘和汪小妹出来拜见,结果,许老太爷竟是笑眯眯地拿出了早就预备好的小荷包,一人给了一个后,不等两个小丫头辞谢,他就东张西望道:“看来你那养子还在县尊那里读书,早知道我就该下午来的。这下可好,见面礼送不出去了。”
“谢谢老太爷。您要是留下吃午饭,金宝侄儿他们都会过来!”汪自话笑眯眯地留许老太爷吃午饭,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可那时候叶家胖哥哥,还有秋枫也会一块来,一份见面礼就不够了。”
天哪!
汪二娘顿时脸红得简直能出血,一把将汪道:“老太爷,话,您千万别……”
“她这是拿我当自己人,快人快语,有什么不好,我家小薇也是这样的性子。”许老太爷眉眼弯弯,走过去在汪小妹头上摸了摸,他这才干咳了一声道,“我这人出门在外兴许会丢三落四忘这个忘那个,但见面礼那肯定是准备多多。”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竟是动作迅捷地不由分说往汪孚林手里塞了一个:“好了,参观过你这屋舍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汪小官人,找个好地方,咱们爷俩聊聊如何?”
汪孚林瞥了一眼两个眼睛乱动的妹妹,本能地打消了在明厅又或者穿堂说话的主意——如果是那样两面有门的地方,他怎么都防不了那两个偷听的小丫头,偏偏今天他很担心的一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她们听到的——于是,他就看向了自己一直腾出来的后院堂屋,直接虚手相请道:“老太爷,那就到堂屋说话吧。连翘,阿衡,送茶之后你们给我在门外守着。”
连翘是之前程老爷送的那个丫头,汪二娘和汪小妹如今和她极其要好,而阿衡则是谢管事后买的一个丫头,人不算很漂亮,却老实肯听话,最重要的是不会胡思乱想,所以汪孚林用得很满意。这样两尊门神之中,汪家姐妹只能说动其中之一,故而也只能懊丧地放下偷听计划。
堂屋中,呷了一口来自祁门的茶叶冲泡出来的茶,许老太爷眯起眼睛品了品,随即就看向汪孚林说:“我今天来,一是谢谢你。小薇戴着鬼面具帮她堂姐去相亲,结果差点闹出大纰漏的那件事,既然揭过去。那就算过去了。你答应保密。她也好。我和家里老婆子也好,都很感谢你。我家里老婆子是想过要你当孙女婿,但似乎小薇他爹不太乐意,我嘛,就一个意思。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一大把年纪只想当个闲人,不打算掺和小一辈的事情。”
许老太爷如此爽快,汪孚林反而觉得心中大石头落地。可这话他怎么答都似乎不太好。表示遗憾。他又没热切盼望过;可表示不在乎,人家说不定还认为他摆架子。于是,他就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我和许二老爷是没什么缘分,话不投机半句多。相比之下,和老太爷您说话就轻松多了。”
“这句形容用得好,话不投机半句多。翁婿要是两看不相宜,就没必要勉强,否则日后兴许还会闹出对头来。”
许老太爷仿佛丝毫不在意地评价着自己的次子,笑着端详了汪孚林一会儿,他就又问道:“你那林木轩。不过小打小闹,图个新奇。可义店呢?秋粮现在正是大批量上市的时候,就算你用发行米券收拢资金,又有预备仓那巨大的仓库空间来储备粮食,可囤积到明年开春再卖,到时候要付出去的利息可是不少,更何况这是赌收成。我想你之前这么会折腾,这次总不至于就规规矩矩本地收本地卖吧?”
面对一个商场老手,汪孚林也没什么关子好卖的,很谦逊地说道:“杭州那边今年歉收。”
这区区几个字,听得许老太爷会心一笑。接下来,一老一少再也不提正事,一个说扬州风情,一个说乡居风光,等到午饭时金宝等人回来,许老太爷一如之前的许诺,每个人一份大大的见面礼发下去,正好蹭了个红包的叶小胖自然乐不可支。再加上他风趣幽默,不像程老爷这种气运加身的人生赢家那样威严天成,就连平时对人相当挑剔的柯先生和方先生,也对这位老者有几分别样的客气。于是乎,许老太爷的汪家之行,竟是一直持续到将近黄昏。
而临走出门上轿时,许老太爷突然停了一停,随即开口说道:“竦川汪氏此次名声大跌,对你有利,但也不利。毕竟,因为夏税丝绢之事,歙县之前一县扛五县,要是你不能想出一点招来,只怕回头被五县乡宦打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别人反而又会想到那位汪老太爷。义店虽说很好,但毕竟一件事物不能一直新鲜下去。恕老夫交浅言深,若要真正奠定松明山汪氏作为歙县乃至于徽州第一汪的名声,不能仅仅是小打小闹。”
汪孚林最近清闲日子过了一阵子,却还没到静极思动的时候,所以,他只是顺着许老太爷的话头随口问道:“那老太爷有什么建议?”
“府城西边的西园去过没有?”
见汪孚林摇了摇头,许老太爷便意味深长地说道:“西园之外,便是县城北斗街的北苑,这一西一北,曾经全都是风云际会之地,你正好有闲,不去走走看看,实在是可惜了。”
“既然老太爷这么说,我回头去好好瞻仰瞻仰。”
汪孚林对于西园北苑这两地没有太深的印象,当下决定回头就去翻徽州府志。奈何翻了个遍,却只有古迹、寺观、古墓,唯独没有名园这一项,想来也是这部徽州府志的编纂者,知道那些雅致秀丽的名园列在上头,可能会引来别人的觊觎甚至攻击。于是思来想去,他顿时记起上回太平兴国寺那地方,还是叶明月给自己介绍的,于是他也没注意时间,放下书就直奔叶县尊官廨。
这会儿恰是叶家晚饭时分,他这一来,苏夫人立刻笑说让人添一双筷子。汪孚林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赶紧说家里人正等着自己吃饭,他只问一个问题,立马就走。然而,他只说许老太爷介绍自己去游西园,身后就传来了砰地一声。他莫名其妙回头一看,却发现小北竟是撞在了一个高几上,若非上头没放什么东西,那砰地一声之后一定会接上咣当一声。(。。)u
第二二零章 西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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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苏夫人和叶明月全都往小北的方向看了过去,但先开口训斥的,却是叶钧耀。他斥责了一句之后,见叶小胖已经狗腿地跑上去,低声问小北撞着哪儿了,他方才故作淡定地对汪孚林说:“孚林,你也不是外人,你之前忙于岁考,我也没来得及对你说。小北呢,是我夫人当女儿一般看待的,明月也喜欢她,所以我也就当多个女儿。要是她从前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看在本县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
以叶大炮的身份,即便往日也从来不拿他当外人,可突然就爆出这么一个天大的消息,汪孚林自然觉得又震惊又奇怪。等发现叶钧耀频频偷窥苏夫人,他顿时意识到,这事儿肯定和这位夫人脱不了干系。可是,他却发现,苏夫人竟是微微一皱眉头,显见叶钧耀的这个说法,仿佛她有些意见!就在他因此而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叶明月已经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出府城潮水门,过太平桥,太白楼,再往北行三四里,于练水之畔,有园曰西园,其最盛之时,高朋满座,宾客万千,一时号称徽州最盛。”说到这里,叶明月方▲才有些遗憾地说,“是我从坊间买来的一本闲书上,找到了这些记载,其实我也没去过。”话归如此,可如果那书上没写错,记得西园的原主人,恰是那位鼎鼎大名的……
这就已经很够了,果然不愧是当初竟然能送自己徽州府志的人,这才叫涉猎广博!
汪孚林赶紧赞叹了两声。随即便表示自己是道听途说。准备哪天过去瞻仰瞻仰。他见叶钧耀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正打算就此告辞,却不想苏夫人开口说道:“西园那边,我也闻名已久了,只是始终未曾有机会亲自一看究竟。今天被勾起兴头,倒是想前去一游了。”
此话一出,别说汪孚林,就连叶钧耀和叶明月叶小胖,全都大吃一惊。苏夫人的性子爽利明快。说想去肯定那就是真的想去,可她在徽州又没有亲戚,他们到徽州这么久了,也没怎么听人说起西园,怎么这会儿苏夫人就突然有兴趣了?更让叶明月意外的是,母亲看了自己一眼后,随即叹息道:“只不过,老爷身在官场,我好歹也是知县夫人,跟着上任放在国初已经算是违制。如今要是再招摇出城,就更加引人瞩目了。”
这说来说去。原来苏夫人只是随口感慨,并不是真的要跟着去?汪孚林只觉得脑袋有些糊涂,可转瞬之间,他就听到了一个更意外的建议。
“这样吧,小北,你跟着孚林去走一趟。一来那里毕竟是城外,二来又是荒废已久的地方,你一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小北刚刚那一下碰到了,人正恍惚,之前迷迷糊糊对叶小胖说不打紧,骤然听到苏夫人此言,她登时下意识地反对道:“我不去!”
发现小北的反应如此直接,汪孚林顿时更加奇怪了。要说上次他拒绝透露汪道昆的近况,又委托两个妹妹当情报员,并不是真的为了套出什么,不过等着小丫头再次主动找上门来,可人既然没来,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之前他忙着呢。他眼珠子一转,当下便笑容可掬地说道:“夫人多虑了,不过是距离县城没多远的地方。实在担心不安全,我去三班差役那边借两个五大三粗,魁梧有力,关键时刻能背得动我的人就行了,不必麻烦小北姑娘。”
叶小胖不禁被汪孚林这一本正经的口气给逗乐了,也没注意到小北和母亲那微妙的脸色,立刻举手道:“娘,我想去!”
“你去就是添乱,别忘了你是你爹的儿子,这胖身材段府尊只见了一面都能认出来,就别说到别处了!”苏夫人毫不留情地揶揄了儿子一句,继而又没好气地说道,“再说了,你会爬墙吗?别上得去下不来,回头在上头进退两难。”
去个西园还要爬墙?不是吧!而且,从苏夫人先后透露的,已经荒废,需要爬墙,这似乎表明,她对西园的情况很清楚,绝不像她说得那样一无所知。
当汪孚林用眼角余光观察叶明月的时候,却发现这位冰雪聪明的叶家千金同样面露讶异,反倒小北紧咬嘴唇,仿佛知道一些什么。叶小胖则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脸糊涂。
至于不再菜鸟的叶县尊,反而是无知者无畏,没好气地重重咳嗽了一声道:“就按照夫人说的办,小北,你明天就陪着孚林走一趟。反正不管是荒废的也好,簇新的也好,只要去过,孚林也就能够对那位许家老太爷交待了。孚林,天气渐渐凉了,冯师爷说县学有几个贫寒生员,因为不是廪生,日子过得有些艰难,你现在名头大,正好到许老太爷在内的各家大户那儿走动走动,让他们乐输几个,如此也好给慰问慰问这些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