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泽杨病了。很严重。”我把情况大致和他说了，叮嘱他不要告诉伊溱。
“你是说，现在几乎所有的法子都只能控制病情，没有办法根治？”他大吃一惊。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原是江南梦里人（下）
更新时间2009…5…13 22：52：22 字数：3432
“所以你才放弃这边的所有事情，为了一起想办法给泽杨治病？”
“我不是为了泽杨，我是为了伊溱。她是我的好妹妹，我从来没有好好保护过她。”我叹了口气。
“我小的时候曾经听说，在回部有一本旷世奇书，叫做《麓石经》，专治疑难杂症。只是里面的药方不尽古怪，有的是用剧毒来克制，有的是用极古怪难得的药物。但是我想，这部书我们可能真的有能用得着的地方……”
“《麓石经》？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奇书？”
“当然有，当年我叔父得了重病，卧床都已经一年多了，可是就因为这部书里的一个药方，说是要用二十年的老蜈蚣和背阴的砒霜粉，加五年生的一种毒蛇，混合了一些草药做药引。那时候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了，照着一用，结果竟然就好了，他老人家到现在还很健康呢！”
“那，你可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麓石经》？”
“我也不知道。这部书在回部可能有好几个抄本在流传，应该能找到的。要不，我这就和木槿回去帮你们找吧！”
“这……这太麻烦你了……”
“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们信任我，对我好，我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好了，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梓枫的话让我看到了希望。如果真的能行，他们就可以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我们都会很快乐的。
我去附近的寺庙求了一尊佛像回来，还买了许多的香烛。
“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皈依佛祖了……”洛玉惊诧地问。
“楚铉已经是过去，我心已死，皈依佛祖怎么了？青灯古佛不好吗？也许只有佛，佛才能让自己的心清净无瑕……”
洛玉点了点头。我要求搬到凌霄旁边的屋子去住。
“桃卓姑娘你……你不是真的想做尼姑吧……”凌霄急着问。
“傻丫头。尼姑只是一个形式，再说了，这满头的青丝我才舍不得去掉！”
“那你……”
“我们两个整天躲在房间里鬼鬼祟祟的，不弄点玄虚怎么行，伊溱太单纯，还是不要伤害她了，不然，泽杨也会担心她的呢！”
凌霄恍然大悟。我念佛只是一个幌子。当然，这个幌子只要遮住了伊溱就够了，洛玉机灵，恐怕也未必真能瞒住她。
我和凌霄，每天，我们在不停地尝试新方法，为了配制一种更好的新药。这个世界，如果扁鹊可以重生，华佗能够再世，该有多好！
“凌霄，还有紫河车吗？”
“没了。姑娘，你又在配什么药？”
“我研究一种新的药方，缺了几味药。我上街去看看吧。”
我走出门去。
泽杨的花大多谢了，便又买了几盆菊花回来，在院子里摆着。这又是多少天没有出门了？前几天还是艳阳高照的，这几天就已经是飒飒西风了。
黄叶落了满地，好凄凉的景色。去年我在鹿台山庄里，闭门眼睛书籍也是这样的，好多天也不出门。我想，在他们眼里我几乎已经成了一个怪人，每天只知道把自己关在房间了面对青灯古佛。
等泽杨的病好了，我会告诉他们，告诉伊溱。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我亲爱的们。
西风刮起来。天顿时阴暗了下去。
居然是要下雨了。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难言的孤寂。这一切的一切，楚铉，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往事可以重来，所有的故事都有重新选择的余地，那么你，还会像从前那样做吗？
“会的。”
我愕然抬头，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从一棵树上缓缓落下来，在我面前站定，白衣翩然。
“楚铉？”
“桃儿姐姐，我不后悔，这一切我都不会后悔的。遇见你，和你在一起，即使短暂，这也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你还好意思说，你设计的好局，好庞大的局啊。可惜我只是一颗棋子，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给我指引着方向，走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桃儿姐姐，你在说什么，你说明白一点……”
“你真的说你不懂？”我望着他，心里一阵抽搐：“你设计让我遇见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买下，看着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然后你出现，你让我爱上你，爱到不能自拔。然后你又指使淮西节度使拿下我，逼子充出手救我，置我于水火不顾。你只是为了让我牵制你的敌人，你只是拿我当做了你斗争的工具，是这样的吗？”
“不，桃儿姐姐，我没有。我不知道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可是我说，我没有。我没有刻意遇见你，我没有拿你当作工具来做任何事情。”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那……那你和子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建立了统一的战线吗，然后你……还有那个沙漏，明明应该在那场大火里烧掉的，可是为什么也会在你的家人手里？”
“那个沙漏，我并不知道，是他们拿来给我看的，说是在子衿的废墟里捡到的……我当时还以为……哎。那些都过去了，不说了。桃儿姐姐，至于我和子充，这些事情说起来，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这种斗争很复杂，牵扯到的人太多，不能随便说。可是我只希望你相信我。有机会我会和你说清楚的。天下之大，我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置无数人于水火。”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我叹了口气，眼里依旧是无奈。楚铉，即使你没有伤害我，即使你对我一直很好，即使这其中的种种仅仅是误会，可是你，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啊！
“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从我出生的那天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桃儿姐姐，我们改变不了现实，可是我们可以改良现实，我们可以来适应它！上次我也错怪你了，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爱上了别人，以为你真的忘记了我……”
“没有一天忘记。楚铉，如果你不是那个王，没有那些上天赋予的责任，你会不会爱上我，会不会和我浪迹天涯，和我一起到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地方去，四海为家……楚铉，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会吗？”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撕裂云层，世界被瞬间照亮，轰隆的一声，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我感到有点冷，肩膀一抽，忙躲到树下避雨。
“傻子。怎么能在树下避雨呢！”楚铉嘟囔了一句，拉起我就往人家屋檐下跑。南方的雨来得急，才十余步的路程，我的衣服就潮潮的了，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天冷了，你怎么穿得这么少！”楚铉说着脱下外衣披到我肩上。
他自己也穿得不多，一件薄衫子显然已经被风吹透。
“我不要。你自己也会冷的。”我把他的衣服脱下来，仍旧又给他披上。
“我受一会冻倒不要紧，最多也不过是伤风咳嗽几天，但是要是你挨冻受苦，那可是我这里痛。”他笑着指指心口，又要把衣服给我。
“你推来推去的算什么啊，那我们谁也不要穿了，大不了你和我一起挨冻。”我不满地哼了一声，伸手就要扔衣服。他忙抓住我的手，把我结结实实地拥在怀里，用后背替我挡了风：“那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的体温从背后传递给我，那个瞬间我控制不住留下眼泪。楚铉，我怎么可以这样误会你呢，即使你真的这样利用了我，我也是无怨无悔的。楚铉，如果我的离开会让你难过，我又怎么舍得离开呢！
“姑娘……”凌霄正要叫我，见了楚铉又不好意思起来，忙用手捂住了嘴，声音卡在喉咙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凌霄。”我叫住她。楚铉仍旧没有放手。
“我……我是看下雨了，来给姑娘送伞的。变天了，顺便给姑娘带了件衣服来。”凌霄低着头，把手里的衣服拿给我。
正是一件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桃娘子绣外披，底色是清淡若有若无的浅蓝，衬着粉红的桃花。
他望着我调皮地一眨眼睛，似乎是在怪罪这送伞送衣服的人来得不是时候。见了那外披，又拉住问：“桃儿姐姐，这是你绣的？”
我点了点头。
“真好看，我也要。”他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
“好好好，那你看这个怎么样，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吗？”我拿出自己的香囊。绣着菟丝和女萝的香囊，那是我很多年前绣的，一直戴在身上的。
“桃儿姐姐绣的，当然好看。”他皱着鼻子笑起来，一副被惯坏的坏小孩模样。
“好啦，外面天气多不好，请这位公子也一起到舍下坐会如何？”凌霄笑道。
楚铉看着我，然后点点头。
“对了，姑娘都买了些什么药啊？”
“哎呀，我的药还没买呢！”我一惊，忙拉着楚铉向附近一个药房跑去。楚铉急忙把伞罩在我头上：“你不要跑那么快，小心淋湿了……”
第十三章 爱到飞蛾扑火（上）
更新时间2009…5…14 20：23：34 字数：3447
我们留了楚铉一起吃午饭。
桌上又有一道“霸王别姬”，我笑道：“我猜这又是伊溱的杰作吧？看起来不错，估计等到下次我就有勇气尝尝了。”
伊溱先听我说“不错”，脸上颇得意，可是往下一听，脸上立刻挂不住了：“你什么意思嘛，还来个先扬后抑，太看不起人了！”
泽杨宠溺地笑着拍拍她头：“桃卓心最高了，她可不随便夸人的。既然都说你有进步了，你就高高兴兴接受了吧！”
楚铉看着我，忽然问：“桃儿姐姐，怎么不是你做的饭菜呢？”
“老弟，你好贪心噢，桃卓能给你弹琵琶给你跳舞，能给你画画为你作诗，还能给你做衣服绣荷包，这还不够啊，你还要她会做饭菜……”泽杨凑过去在楚铉耳边笑着说。
洛玉也笑了：“我看啊，是王爷多虑了，你们见哪个王妃要自己下厨做饭的？”
楚铉脸上划过一丝郁闷，正色道：“你们还是不要叫我什么王爷，在这里我不是王爷，好吗？”
我看到他眼里近乎乞求的神色，忽然无比的难过。王爷，他在这个沉重的地位下，究竟过得快乐吗？
饭后凌宵捧来武夷山岩茶，第一轮的茶水是漱口，二轮的才是喝的，复杂的习惯也不少。楚铉不由地持盅微笑。洛玉看出了他的意思，笑道：“这可不比你们王府里的规矩，我们这都是凌宵闹的，非说如此才不伤脾胃。”
我也笑了：“你别和她贫，我们到那边去坐，给你看我新绣的玉带。”
“我知道洛玉姐姐嘴巴还是不饶人的。”他嘻嘻笑着跟过来。我拿他没办法，他还是改不了那毛病，明明自己年纪比她们还大些，可是见着她们仍叫姐姐。
我会房间去拿玉带，他索性也跟着我到房间里。见桌上有张纸，便拿起来。我起初是没注意，这会劈手去抢已经迟了。那是昨日偶尔想起汉时冷宫里女子盼君王回心转意而把宫名取为“回心院”之事而作的一首《武陵春》词。他把纸举得高高的，我够不着，只好气恼地转过身去。他缓缓念道：
“宫院云深知何处，未拟着宫装。
雨打残灯秋夜长，日日苦焚香。
寒衾空枕红颜减，孤梦向横塘。
晚凉卿尚理红妆，回心院，盼君王。”
我找出玉带，却是拿在手里，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脸色有些凝重，像是在担心什么。回心院，回心院。王府，又何尝不是深宫！
“桃儿姐姐，你真的是……不想……不想……”
“我……楚铉，你也知道，那不是我能去的地方，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我出身卑微低贱，我……”
“桃儿姐姐，对不起，也许是我错了……”
“楚铉，其实……”
我的话被打断。一个粗犷的男声传过来，报什么大将军到。楚铉走出去，我心里纳闷，便也跟了出去。一个身穿盔甲的人扑面便拜：“王爷，属下奉老夫人之命来接您回家。”
“老夫人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回王爷，老夫人并不知道您在这里。但是您已经出来快一个月了，老夫人责怪，命属下找您回去……”
“本王现在不想回去！”
“王爷，您今天就饶过属下一命吧，老夫人说了务必带您回去，否则属下的命……”
楚铉回头看了我一眼，满是无奈。
“桃儿姐姐，现在我是他们的王，能够保护你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好吗？”他的眼里满是企盼。
我望着他。我很想，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回去，前方的任何阻拦我都不怕。可是我现在能吗？泽杨的病还时好时坏的，凌霄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两个人终归是比一个办法要多一点的，我走了，我怎么放心得下伊溱和泽杨呢！
“不了，楚铉，你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办。”我低着头说。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了？”
我摇了摇头，始终望着地面，不想让他看见我脸上的痛苦。
“好，那也好。你在外面，也许比在王府里要过得快乐。”他淡淡地说。可是我分明看见了他眼里的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我无法和他解释。我不能当着伊溱的面说是因为泽杨的病，甚至现在也没有时间让我和他细说。我在他耳边轻轻说：“楚铉，你相信我，等过了这阵子我会去找你的。一定会去的。”
他点点头：“那好，我等着你。”
长亭古道，一别将是多少日夜？别时容易见时难！上次几个月不得见，这中间就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差点就让我们永远不得见了。这一次，再见时又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去找他，这是我的承诺。真正的承诺，一生也只会有一次。现在我说出来了，押下的是今生的全部。
“桃儿姐姐……”
这个称呼，温柔得心痛。
“对了，这个还要还给你，因为只能属于你。”他拿出那个带着体温的玉笛放在我手里笑着说：“是家人不懂事。现在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他真的始终都觉得只有我才能拥有这支玉笛吗？我的眼泪慢慢掉下来。楚铉，对不起，我已经想了很多遍了和你告别的时候不要掉眼泪，可是我还是忍不住。
挥挥手，偌大的天地间又只剩下我一个人，踽踽独行。楚铉，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我那句没说出的话是，楚铉，其实我不在乎什么宫廷啊深院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去跳……
泽杨不停地接过我和凌霄弄的各种各样的药汁，他总是二话不说地喝掉。也许这就是他的一种信任。可是我和凌霄心里明白，愧对他的信任。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做出什么新药，不过还是在研究前人的成果。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病情迥异，因此针对一种病所用的药品、药量都因人而异。我们只是在尽量使给他开出的药是最适合他的，并且副作用能降到最低。我们的任何一种尝试，几乎都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而我们尚不敢失望。
伊溱，我要怎么办，才能做到最好？
梓枫他们在哪里，他们有没有找到那本天书一样的《麓石经》，有没有找到能救泽杨的方子？
我心里正想着梓枫，他的声音就忽然在外面响起了。
“梓枫，你回来了？”我冲上去抓住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