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世上的这些事情,有几件是能说回去就回去的?又有几件事是道歉就可以没问题的?等我懂得这一切的时候,我也失去了他。小吴,为什么人总是要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才可以学会珍惜?”
小吴眼神很迷茫:“霜霜,我不知道……我还未谈过恋爱,所以不能体会你说的这些东西……”
我拍拍她:“嗯,你只要记住,如果你遇到一个爱你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世界上,人家不欠你的,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对谁好。”
小吴口齿不清的答应着:“霜霜,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快找个男朋友让你笑一笑吧……你天天那么努力的工作,大家其实看着都蛮心疼的……”
我扶住她苦笑:“说的容易,哪能说找到就找到呢,不过……如果我还能再谈一次恋爱,我一定……把他握在手心里。”
小吴一下趴在我身上,醉得和摊软泥似的,我费了牛劲把她架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一抬头,那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头顶是一盏暖暖的红灯笼,把他的眉目都笼在一片柔和之中,他微微仰头看着天空,似乎并没有看到我。我愣在那里,脚挪不动一步。耳畔的小吴在叽叽咕咕,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人,走到那个男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他低头一笑,转身跟着他进去了。
我还站在那,一动不动。这么久了,我头一次认认真真的想到,这么大的一个B市,原来我们真的可以再遇见。
世界这么大,又这么小。
第五十七章
我拖着小吴往回走,在走廊里遇到兴高采烈往外走的同事,虽然大家很高兴可毕竟第二天还有重要的检查,可这群乖宝宝是不会逛夜店熬通宵蹦迪HIGH翻天的,他们尽兴之后也便乖乖回家睡觉准备第二天的工作。
科长跟在后面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前台的小姐微笑着告诉他:“您好先生,您的单已经被那位先生买了。”
她盈盈一指,不远处的门口一个中年男人冲我们虚虚的点了点头:“一点心意。”
科长有些无措,上前和人家握手,表情已经变换成遇到救命恩人的样子:“先生,咱们……”
那男人淡淡一笑:“小意思,梅总说请您无需放在心上。”
科长思索了一瞬,抬眼恍然大悟:“你是说梅炎梅总?哎呀哎呀,我经常听苏老说起他,真是青年才俊,既然这样,那请您务必替我谢谢梅总了!”
那男人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别客气,应该的。”
我忙把眼睛移开,胡乱瞟着,却无意撞上门外那辆黑色车里,有一双眸子,古井无波又深不可测,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周遭是纷杂的送客和迎宾的笑闹声,门外是一轮皎洁明亮的弯月,我们被簇拥在拥挤的人群中。
静静的,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曾经想过如果万一哪天我和梅炎不期而遇了,我会怎么样笑着开口和他寒暄,和他道别,和他擦肩而过,和他……相忘于江湖。
可是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究竟会是谁有勇气开口说这第一句话。
科长和那中年男人握手道别,我看着他慢慢挪了眼神,看着那扇车窗慢慢摇上,看着车子缓缓远走,看着……他和那辆车子渐渐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就这样,的离开了。
原来我们都是这样的懦弱和胆怯。
冷风吹过来,我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小吴歪在我身上关切的问:“霜霜你感冒了?”
我摇摇头笑着:“没有,这个喷嚏,终于把鼻塞治好了。”
连带着心里的那一段。
在回去的路上,我靠在出租车的玻璃上,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心中渐渐涌起一些难以名状的感觉,我曾经以为我和梅炎的分手,痛苦的只有我一个人,放不下的只有我一个人,被伤害的也只有我一个人。我曾经在无数个夜里惊慌的醒来,默默的流泪,脑海里翻转的全是梅炎低头给范如臻系紧衣扣的那一瞬,那样刻骨极致的温柔,再不属于我,我抱紧我的小熊,以期在黑暗的夜里填满被挖空依旧汩汩流血的心。
可是今天晚上,在我们阔别了整整三百四十一天之后,我和他又重逢了。那个坐在车里的梅炎,那个脸上没有挂着嘲讽的微笑的梅炎,那个看着我,却像我一样终究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的梅炎,全都在叫嚣着,那段感情里,念念不忘受伤害的,不只我一个。
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微笑,我终于,可以学着放下,学着原谅,学着忘记。
“琳琳?”我瞧着国外专家身边那个妖娆动人的美女,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
她也认出是我,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哭又笑的说了起来,所长狠狠咳嗽了几声,我和琳琳终于从情景剧“我们好'TXT小说下载:87book'久不见相思成灾”中脱离出来,各自掩起激动地心情开始进入会议室开会。
可是一上午的时间简直如同炼狱,我和琳琳自从大学毕业都未见过面,这家伙当初和梅炎心碎欲绝的分手之后把一腔热血全献给了GRE,考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好分数直接奔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帝国主义,谁知几年过去,这厮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著名学者的小助理,果真鸟枪换炮,连带着气质都更奔放了不少。
因为前期工作准备的很充分,所以合作谈的相对顺利不少,中午之前双方的大BOSS拍了板,一切便OK了。
琳琳拽着我要去喝一杯,我说:“这大中午的喝酒,下午还上班呐。”
她坏坏的一笑,扭着便去找了科长,我瞧她低头和科长聊了几句,科长的小脸便刷一下红了,冲我摆手说:“叶霜,你下午不用上班了,好好陪陪人家美女!一定……要……尽职尽责!”
“你是个妖精。”我肯定的对琳琳说。
琳琳甩了甩自己的大长卷发,毫不羞耻的承认:“谁说不是呢。”
我和琳琳进入这家叫隔壁天堂的酒吧时有些忿忿,我这个土著竟然不如她一个假洋鬼子熟门熟路,她熟络的和酒保打招呼,熟络的要了酒,熟络的落了座。
“嗨,这些年怎么样,你这厮都不和我联系!”她竟然恶人先告状。
我不满:“喂,是谁说要和往事一刀两断再不回来的?自己一去这么多年杳无音信连个电话都不打,我怎么和你联系!”
琳琳喝了一口酒,抿嘴笑了笑:“你这一句话里带了多少个成语啊,别再我面前卖弄,我现在国语说的还不如鸟语顺流。”
不少人从我们身旁过去,总会有意无意的看看琳琳,有的还主动来搭讪。
“老娘有男人。”琳琳点了根烟,冲那个英俊斯文的男人喷了口烟圈。
我捧着酒杯差点把眼珠子掉下来:“不会吧?这是你吗琳琳?这是那个当年扬言要睡遍全世界的男人,宁可你负天下男人不可天下男人负你的琳琳吗?你怎么去趟万恶的资本主义连贞操观都变了啊?”
琳琳啐我一口,又吐出一个眼圈,她媚眼如丝的看着我:“霜霜,你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那么好,两情相悦的感觉那么好……”
我捂住腮帮子:“牙都被你酸掉了!是谁这么好命抱的美人归啊,有空带给我瞧瞧。”
琳琳低头一笑:“是一个美裔华人,我在学校认识的,并不是多出色,可是我爱他,他也爱我,他已经向我求婚了。”她伸出手指头给我看那枚戒指,和个暴发户似的,嫉妒的我牙痒痒。
她又说:“别光说我啊,说说你,怎么样?有没有男人”
我叹口气:“有个鬼啊,谁像你那么好命出门撞上王子,然后结婚生子终其一生幸福到老?我看我是要孤独终老无依无靠了,记得到时候清明节让你家孩子给我烧点纸钱。”
琳琳噗的喷了一口酒:“嗳我说叶霜几年不见你这贫嘴的本事可一点没减啊,说真的,真没有啊。”
我摇头:“真没有。”
她摇了摇酒杯:“我给你介绍个?”
我忙摆手:“别,可别。我妈那还堆着一堆存货我没解决呢,姐姐你千万别给我添乱了。”
琳琳眯了眯眼,往前倾着身子看我:“心里……有人吧?”
我垂下眼:“哪有。”
她啧啧的看着我:“小样,就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明显是心里有人放不下,嗳给我说说,我给你排解排解。”
我搅着杯子里的冰块:“胡说什么啊。”
琳琳细细的眉毛往上一挑:“讳疾忌医!你这就是讳疾忌医!”
我扑哧笑了出来:“你这不成语用的挺好嘛。”
琳琳甩了甩长发,拿她做了精致的水晶美甲手指敲敲我的脑袋:“叶霜我给你说正经的呢,你瞧你这一脸独上西楼望断天涯路的惆怅样,摆明了是对男人爱罢不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吧,你听我的,不能这样下去,如果你真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就去追嘛,这年头只要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哪里在乎谁追谁,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哎呀我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这可都是肺腑之言啊。”
我抿嘴笑:“这是你的亲身体验吧?”
琳琳白我一眼:“那又怎样,至少我现在很幸福。所以啊,霜霜你要好好把握,好好珍惜。”她嘴角洋溢着满满的甜蜜,浑身是动人的妩媚,爱情果真能滋润一个人。
I say love it is a lower and you its only seed。
我看着酒杯里波光未明的那些液体,慢慢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双臂里:“琳琳,你不懂……”
琳琳伸出手轻轻的摸着我的头:“霜霜……我懂……我曾经不懂,可是后来我懂了……霜霜,我……对不起你。”
我从臂弯里抬起一寸:“对不起我?”
琳琳涂了丹蔻的指甲弹了弹烟灰:“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可还是想说出来,我听说梅炎和范如臻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还记得梅炎吧?当年那个轰动全校的转校校草梅炎。”
琳琳并不知道我和梅炎在一起的那些事情,我点点头:“记得。”
琳琳深吸一口烟:“是啊,那样的男人,谁能不记得。霜霜,当年梅炎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其实……是你。”
我慢慢坐直身子,有些迷惑:“你说什么……?”
番外之杯具的表白
纵然梅炎和叶霜的婚礼办的多么低调,把风把的多么严,可还是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媒体探听到叶霜的底细,蹲在梅家门口拍到叶霜穿着运动装素颜买菜的照片,娇小的个子,娃娃脸,一脸的天然呆。拿着去找梅家大少爷去卖乖,还会更加不知死活的问:“梅先生,当初叶小姐究竟是凭哪一点让你心动的?“
遇到这么既没眼力见又抽风找死的人,梅炎通常微笑着招来秘书:“把他们这家杂志五年内的广告费给停了。”
说罢,还会施施然的站起身对呆若木鸡的记者微笑:“太太还在家等着,回去晚了会跪搓板的。少陪。”
叶霜这凶残又霸道的母老虎形象,算是被梅炎给坐的严严实实。
有天梅炎在家办公,叶霜躺在他腿上啃着苹果看漫画,他看累了文件,垂下眼去看怀里的人儿,那个家伙像只猫咪一样蜷在沙发上,柔软的发丝散了他一腿,此刻正长大了一张嘴,把苹果叼在嘴里,腾出手去翻漫画,对上方那人的深情注目毫无知觉,梅炎不禁慢慢扬起嘴角,当初,是看上她哪一点了?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青梅竹马还是惊鸿一瞥。
可决定把心交付给另外一个人,想牵起她的手要一路走到白头,又需要多久?
梅炎闭上眼,还能记起那个湿冷的雨夜,寂静的医院走廊上,那个明媚少女的一回眸,他听到风刮过耳畔,有个轻轻的声音说,呵,你的生命也该晒晒太阳了。
那个时候,梅炎还是那个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梅少爷,以至于后来叶霜整天拿他那些红粉蓝粉知己来说事也并不是完全委屈了他的,几年前他头一次想动动真情爱一个女生,却被那个女孩子拒绝的彻彻底底,一直高傲如天上神祗的梅少爷,自尊心和脸面都受到极大的伤害,那一段时间,他沉迷于声色犬马,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梅升一起飙车泡妞,泡酒吧。
梅升是梅伯的儿子,从小在梅家也是和梅炎一样养尊处优的长大,两个人黏在一起,沾花惹草坏事干尽,那天梅升心情不好,约了梅炎出来喝酒,梅炎也是心情不好,瞧包厢里气氛太冷,随手便招了一堆花花草草搂在怀里,两个人越喝越开心,深更半夜不回家,梅升的电话响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他那娇柔孱弱的未婚妻挺着大肚子找到了酒吧,瞧见醉生梦死的梅升,扬手便把一杯水泼在了他脸上。
正经人家的小家碧玉,哪里见过那等莺莺燕燕的纸醉金迷,梅炎还笑着拿胳膊肘去撞梅升:“你怎么搞的,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梅升一脸的不耐烦,小家碧玉哭的一脸泪痕的冲出酒吧,梅升跟在后面,两人在漫天冷雨里激烈的吵架,最后,那个女人哭着去开车,被梅升一把夺过钥匙,醉成那样人握着钥匙,几乎等于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等到梅炎气喘吁吁的在后面驱车赶到时,那辆车已经撞在路旁的护栏上,车毁人亡。
那个女人还残留着一丝气息,忍着剧痛断断续续的给梅炎说:“救救孩子,求你救救……孩子。”
她的双手护在自己的肚子上,任凭额头撞的头破血流。
大雨打在梅炎脸上,有刺骨的痛,血与雨水混在一起,四处蔓延,在那个冷至骨髓的夜里,在那样壮烈的生与死面前,梅炎第一次清醒了。
婴儿被抢救出来时母亲已经离世,婴儿浑身黑紫,并伴随大量的出血。医生都无可奈何的摇头,这样一个罕见的熊猫血型,又是这样一个艰难的生产过程,似乎上天是注定要折磨这个刚刚出生便成了孤儿的孩子,地狱的鬼手也向他挥动。
郊区的偏僻医院,RH阴性血没有库存,从别的医院调来最少也需要3个小时,梅炎对着那个医生大吼大叫,可医生也是一脸的爱莫能助。
长到那么大的梅家少爷,呼风唤雨,含着金汤匙众星捧月的长到现在,头一次觉得生命在强大的命运面前的渺小和卑微。
重症监护室里那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小小的身躯包裹在白色的毛毯里,浑身插满了管子,小小的鼻翼呼扇呼扇,那么轻的动作,却好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的砸在梅炎心上。
护士一脸焦急的跑过来给他说送血的车子坏在路上,此刻又下着大雨,恐怕送血的时间还要往后推迟。
梅炎的拳头一捶捶在玻璃上,他攥紧拳头,哑着嗓子说:“我开车去接。”
护士看着手腕上的表:“梅先生,如果3个小时您回不来,我们真的……就没办法了。”
他头也不回的走掉:“我一定会赶回来。”
他开着车奔驰在黑漆漆的雨夜,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又那么的短暂。
找到抛锚的车子,拿了血袋,马不停蹄的往回赶,限量版的跑车从未这样咆哮着显示出自己巨大的动力,可前方又出了事故,路段暂时封闭。
好像这个雨夜,注定有很多悲剧发生。
他绝望的看着腕表,在大雨的夜里踢打车子,像孤狼一样吼叫。好像上天要刻意折磨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出生便成了孤儿,而现在,还没有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便要离开了。
他内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愧疚和后悔,可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法挽回,人能做的,只能无能为力的面对和接受。如果能挽救这个生命,此刻让他去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