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这次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前面说的好听,我们的事就是你们的事。”麻爹和我并肩走在沙海里,一边回头对和尚嚷道:“散伙!”
和尚呆在原地,老龚哑着嗓子,哆哆嗦嗦的也不知该走该留。随即,我身后就传来小胡子的声音:“你这样走不出沙漠!如果要救人,这里这么多人都陷进去了,你救得了吗!我把你们带到班驼,要为所有人负责!”
我顿了顿,混乱的思维稍稍清醒了一些,或许吧,小胡子也有他的难处,我们的人不多,他和老龚都带着伤,还要应付那些无影无踪的袭杀者。一旦出现意外,我们带着曹实这样的重伤号,会受到牵连,小胡子还有和尚这两个主力可能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每个人的出发点不一样,处事的态度也不可能一样。手下的伙计要活命,要吃饭,所有的领头人只能偏颇的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这其实无可厚非。
太高尚的人是吃不了这碗饭的。
但是我仍然没有回头,只停了一下就继续朝前走。小胡子有他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不管到了什么样的境地,我都不能丢下曹实。
“你不懂得如何做大事。”这是小胡子最后一句话,可能他也放弃了再劝阻我的念头。
“有的事,你也不懂。”我在心里默默回应了小胡子的话,继续蹒跚的在沙地里走向前方。
整个班驼古城瞬间就象是凝固了似的,我和麻爹走出了残破的城门,沿着来时的路走去。这是一条漫长的路,而且我们两个都是第一次来班驼,在没有人引领的情况下,没有多少机会可以走出大漠。
我们走了没有多远,身后就传来了驼铃声,白音跟和尚驱赶着骆驼追上我们。和尚也没说多余的废话,让我把人放到骆驼上去。我扭头看了看,只有白音跟和尚跟了过来,小胡子和老龚留在了班驼。
我把曹实暂时交到麻爹手里,然后翻身登上骆驼,接着把曹实横抱着,这样可以尽量减少一些颠簸。登骆驼的时候我看见白音正在照料槐青林,他可能没有死,否则不会被带走。
“有些事情,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和尚只解释了这么一句。
有了骆驼,有了向导,但是我仍然知道,小胡子的话可能是对的,这是一片大漠,走出大漠之后还有一片广阔的无人区,曹实估计撑不了那么久。
但是如果他真在中途死在了我怀里,那样可能我还会好受一点,毕竟我尽力,而且尽了全力。如果他死在班驼,我会一辈子受良心的谴责。
每走一段路,我都会伸手去探探曹实的鼻息,和尚比较有经验,他也时常的查看一下。说实话,曹实的这个伤还算是幸运的,如果头部胸部遭到这样的重创,几乎已经可以判定他必死。白音也跟我们说,肠子外漏的人还能挺很长一段时间,中国跟越南打仗的时候,一个广西的民兵肠子被打出来了,用手塞回去,继续追敌追了五公里,最后还被救活了。
我原以为白音的话纯属安慰,但是我们走出了十几公里之后,曹实竟然真的苏醒过来。看到他醒了,我立即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眼圈一红,差点哭出声来。
可能是长时间昏迷造成的感官障碍,曹实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尤其是看到我之后,他有些恍惚。但就是三两分钟时间,他仿佛明白了我也是从内地来到班驼的。
“天少爷。。。。。。”
“老曹。”我擦擦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别说话,好好躺着,很快就能走到医院去。”
“天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曹实没有接我的茬,他一苏醒,可能就察觉到自己的伤很重,伸手摸了摸,他的腹部有一个小碗状的东西,是和尚包上去的,可以暂时应对肠突出。
“现在不要说那么多。。。。。。”我简短的撒了个谎,要曹实不要胡思乱想。
曹实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人,不过心思也相当慎密,尤其是丰富的阅历和从事的职业让他显得城府很深,如果在平时,我这些话是瞒不过他的,但这时候曹实并没有提出一丝质疑,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那道吓死人的伤口后,略带急切的对我说:“天少爷,我要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老曹,不急着说,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好好呆着,我先送你出去。”
“以后。。。。。。”曹实轻轻喘着气,露出一丝苦笑:“还有以后吗。。。。。。”
我立即就生出一个感觉,曹实可能感觉自己不行了,所以要在临死前对我说些话。想到这些,我又非常的难受,眼眶顿时湿了。
我是很想知道关于这件事前后的隐情,过去问过曹实,但他从不肯对我交底。而这个时候,他肯说,我却不肯听了。我想让他尽可能的保留哪怕一丝精力,撑着离开沙漠,然后活下去。
但是曹实的态度很坚决,无论我怎么劝都劝不住。他知道我的意思,还是带着那种无法形容的苦笑,对我说:“有些话,我再不说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老曹,你不用说,我也不会听,等你脱险,那个时候我会很乐意听听这些事。”
“天少爷。”曹实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让我走的安心一点。”
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觉得难受,无比的难受,好像胸口上压了一座山一样。曹实坚持要跟我一个人说,和尚和白音知趣的躲到一旁,只有麻爹不拿自己当外人,被和尚硬拖走了。
“终于碰到这一天了。”曹实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刚进这一行的时候,八爷就说过,象我们这样的人,一夜暴富,一夜暴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荣华富贵拿命去换,生死由命,没什么可埋怨。”
“老曹,别这么说。。。。。。”
“天少爷,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些好朋友。”到了这个时候,我实在不愿意让他再分心去想什么,所以无奈的撒了谎。我根本不知道小胡子是什么人,但是他那个样子,很难和好朋友这三个字搭边。
“这次我熬不了多长时间了,有些事情,必须跟你说。你记住,这些话只能烂在你心里,决不能对第三个人讲。”
“老曹。。。。。。”
“别打断我的话,天少爷,这些事和八爷,还有西夏铜牌都有关系,如果我活着,不可能对你说,你去问八爷,他也不会说。”曹实连着喘了几口气,接着说:“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只想让你明白一点,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再插手。”
“什么意思?”
“你瞒不过我。”曹实艰难的扭了一下头:“我不知道你身边人的底细,但是,你跟他们来班驼,目的很明显,一定和西夏铜牌有关,我没有时间再追问那么多了。。。。。。”
“老曹,别担心,你一定会没事的。”
“听我说,西夏铜牌牵连的事情不止一件两件,非常复杂,而且,这些事情前后延续的时间很长,我知道的并不完整,八爷是从九三年接触这些的,我了解的大多也都是九三年以后发生的事。”
曹实这时候的精神状态出奇的好,我很怀疑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但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我没再打断他,开始听他的讲述。
他说,这个事情的起点,是从九三年一件轰动性的大事开始的。
第46章一些隐情(二)
一九九三年,甘肃礼县境内的永兴乡和永坪乡发现了规模巨大的秦国墓葬群(后来,礼县秦国墓葬群被专家认定为秦国四大陵园之一的西陲陵园,当然,在当时那些村民心中并没有这个概念),这个地方最先是被一些放羊的村民察觉的,从偶尔塌陷的墓里找到了一些陪葬品。
这本来不算件很大的大事,全国各地时常都有农民挖出古墓的新闻。但是这一次所发现的墓葬群规模非常大,最开始的时候,村民们对墓葬群和陪葬品没有太多的概念,不过有人接着就发现,这些东西能卖钱。
跟钱一挂钩,这件事情就了不得了,迅速传开,有人继续在那里刨,结果又刨出了东西。紧接着,四里八乡的当地居民开始成群结队的蜂拥到这里。
这些村民的挖掘手段和土爬子还有考古队就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绝对是那种彻底破坏性的发掘。他们用最粗陋的工具和最原始的手段成批的挖掘秦国墓葬。一座座古墓被刨了个底朝天,墓葬破开的同时,无数双手就开始哄抢其中的陪葬品。
到了后来,这一片墓葬群变成了劳动第一线,人山人海,热火朝天,导致无数珍贵的金、银、玉、青铜器毁坏流失。这件事在圈子里传的很快,许多靠土吃饭的团伙以及个人都风尘仆仆的赶赴甘肃,想从中捞点油水。
但是村民的防范意识很强,他们的观点非常淳朴,这些墓葬是在他们的地头被发现的,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属于他们,任何外来人员不能插手,否则就会面对数都数不清的镐头和铁锹。所以那些外来者就退而求其次,他们守在劳动第一线,墓葬里的东西一出土,马上出钱收购。
这样一来,双方的关系就融洽了很多,西陲陵园这里成为产销一条龙的文物流水线。
当时老头子还没有在江北立足,属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队,那时候他已经收养了我,不过当时我还小,对很多事情没有印象,就记得老头子时常出远门,每次出门的时候,他会留一个伙计和一个雇来的保姆照顾我。
当时,老头子手下的主力是几个叔爷,还有几个年轻的伙计,曹实就是在那个时候到老头子手下混饭吃的,不过他还很显嫩,做不了大事,由几个叔爷轮流带着。西陲陵园的消息传开,老头子也带着自己的几个伙计赶到了过去。
到了地方之后,老头子很快就弄明白了这中间的规矩,他也不能违规,所以要守在当地村民生产第一线,等着挖出什么硬货以后就地收购,但是守着守着就发现了一点蹊跷。
当地村民对墓葬懂的不多,只认识封土熟土,这样的水平和那些专业的土爬子相比,连幼儿园都算不上。但西陲陵园的秦国墓葬非常集中,挖开一座,前后左右到处都是,专业技术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老头子看着就看不下去了,这简直是在糟践土爬子的道统。乡亲们都在忙生产,老头子留下伙计,自己在附近乱转,意外的发现了一座位于山背面的墓。
下坑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关于风水地脉的事,而老头子一向是以眼毒而闻名的,他发现的这座墓,孤立于墓葬群之外,而且连着附近的风水一看,这座墓的地势可以说是非常的差。
这座风水奇差的墓引起了老头子的兴趣,他立即就地勘察,紧接着,老头子发现,这座墓虽然距离西陲陵园的秦国墓葬群不远,但并不是秦墓。他下铲子带出来坑灰,大致判定,应该是一座宋墓,至于具体到宋朝的那个阶段,暂时还不清楚。
这座墓透着一股古怪,但是老头子吃了半辈子土饭,怪事见的多了。他没有太多犹豫,当时就开了这个坑。
可以说,后面的事情都是从这个坑开始的。
开坑的过程无惊无险,老头子从这个坑里带出一件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曹实并不知道。因为当时几个叔爷都在,他还不堪大任,机密的事情轮不到他参与。
从西陲陵园回来之后,老头子就决定去抢江北的地盘。这在当时看来,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老头子就是做到了,他把薛金万斗的彻底服输,永远的退出了江北。
就在斗薛金万的这个过程中,老头子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曹实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渐渐露头的。等到薛金万被赶出江北,老头子站稳脚跟之后,几个不明来历的人来到江北,加入老头子的阵营。
这几个人的来历,直到现在都是个谜,老头子从来没有提过,曹实也打听不出来。这几个人带着人到处乱跑,老头子在江北坐镇指挥。那两年的买卖非常难做,每次行动,多多少少都要折损些人手。
关于这些事情,曹实当时了解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两年总是死人,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死的。这种无休止的伤亡让人感到惶恐不安,而且老头子可能也察觉不能这样硬干下去,否则会把刚刚培植起来的势力葬送,把辛苦夺到的地盘再丢掉。所以之后,这些行动慢慢收敛减少,紧接着,那几个不明来历的人彻底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曹实也不知道这几个人究竟是隐退了,还是死掉了,总之真的没有再见过。
一直到曹实被老头子看重之后,他才慢慢真正接触到这些事,明白了一些隐秘。其实这些事情确实有点复杂,除了老头子,不可能有人完全洞悉的一清二楚,人的思维都是不透明的,特别是统领那么多档口盘口的龙头,没有城府的话根本压不住镇。
但是,我不了解这些事情的过程,却知道这一切仿佛都和西夏铜牌有关。这是我的推测,不过有很多依据可以说明问题。
从那几个人消失以后,江北平静了许多,不少事情都转入了地下,即便下面的伙计也不可能知道。所以老头子的人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运作档口赚钱的,一部分则不见光,专门料理这些事。
几个叔爷年纪大了,做不动事,先后洗手,而曹实也在这些年的不断磨练中成长起来,受到老头子的看重。他得到了一些权柄,了解到一些内幕,被委以重任。
老头子一共有三块西夏铜牌,其中一块得到的较早,可能是几个叔爷拿到的,曹实不知道。而其余两块,都是曹实带人去找的,中间的过程就不说了,反正非常难,也正因为这样,老头子才会越来越倚重曹实,暂时把大部分的权力都交到他手上,因为这是个能堪大任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曹实突然问我:“还记得双子的事吗?”
我点了点头,这种事情给人的震撼太大,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忘记。
曹实轻轻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这次谈话又想起了死去的曹双,他只停了一下,就接着说:“西夏铜牌和双子的事很有关系。”
我的神经一下子就被深深触动了,当初小胡子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不肯往深里说,可能他确实不知道真相,也可能是有意瞒我,总之我一直为了得不到答案而懊恼,没想到曹实竟然也知道这些。
这个时候我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整件事里了,非常期盼曹实能说出更深入的内情。但是曹实望着我的眼神,摇摇头说:“西夏铜牌和双子之间的关系是整个事件的核心,如果知道了这些,就没有必要拼死拼活的找这些铜牌。八爷一直在找,还有其他人,也一直在找,这也正是这件事最危险的地方。”
“为什么?”
“很多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找同一件东西,等于全在一条线上。如果你埋头不声不响的悄悄做,可能还好点,如果露出风声,就立即会有人过来扑掉你,你想象不到那些人的能量。当时元山发现的尸体被运回去之后,八爷暗中做了不少事,为的就是想百分之百的确定尸体到底是不是双子。天少爷,我并不是危言耸听,有很多隐情你是不知道的,可能也从来没有想过。”
第47章一些隐情(三)
曹实今天能对我说这么多,很出乎我的意料。随着他断断续续的讲述,我心里的疑云稍稍清晰了一些,但是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悲凉却越来越重,如果不是曹实知道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他不会透露这些秘密。
“老曹,这里面有我看不到的隐情?什么隐情?”
“天少爷,这些隐情看上去是无足轻重甚至没有意义再讨论的事,但是如果你想深一些,就会知道里面其实很不简单。”
可能曹实说的有道理,但是他讲述的太笼统,我不知道究竟是在那些方面忽略了深入的思考。
“天少爷,你想过没有。”曹实伸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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