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天城头的拼杀,叶羽已经成了一个老兵了,他身边正跟着四名刚刚加入军队四名青壮,说是青壮,其实只有一人算得上,其余三人,一人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半大小子,二人却足可以当叶羽的父亲,已经四十多岁了。
这四人,只有那名年龄比叶羽大上几岁的青年手中握着一支长枪,其余三人手中拿的都是自己自制的武器,两名老者手中都握着一把锄头,锄头前面已经磨的蹭亮,少年手中的武器好一点,那是一把鱼叉,四根利齿发出寒光,若是被叉中,足可以在人身上叉出四个血窟窿。
眼下这四人正在用崇敬的眼光看着叶羽,听他讲守城的技巧。
“席大哥,江娃子,你们两人站在垛口两边,只要有鞑子上来,就用你们手中的兵器狠狠剌过去,记住,你们两人要同时刺,鞑子厉害着呢,一个人刺他就要躲过去了,若是让鞑子上来,我们都会有性命之忧,记住了吗?”
“大人放心,我们记住了。”姓席的青年和姓江的少年用力的点了点头。
“席老爹、江老爹,你们的锄头暂时不好用,就放在身边好了,等下鞑子开始爬城,你们就将城头上的石头和滚木往下丢就可以了,如果敌人太多,可以喊后面的席大妈,江大妈她们赶快把热油端上来,向下面浇去,然后把火把丢下去,烧死这些狗鞑子。”
席老爹、江老爹两人也连忙点头,将手头紧握着的锄头丢到一旁,一人抱起了一块大石,叶羽连忙摆手:“不必这样急,有力气也要等鞑子攻城时再用,眼下先休息。”
“是,大人。”席老爹、江老爹两人这才讪讪的将手中石头放下,不好意思笑了起来,席姓青年和江姓少年脸上却是一红,替他们父亲害燥起来。
“对了,守城时千万不要把身子伸出去,鞑子的箭厉害着呢,一不小心中箭就要没命了。”
四人这次连忙一齐点头,这几天,城头守城明军死伤没有一半,至少也有三分之一是死在鞑子的利箭下,他们四人都组织过抬伤员和尸体,自然都知道。
“大人,不把身子探出去,又如何能看到鞑子攻城?”席姓青年问道。
“这你们不用管,我会小心察看敌人的动静,总之,只要你们听从命令,就可以多杀鞑子,自己也安全。”
“是,大人!”
一阵铁甲磨擦的声音传来,十余名亲兵拥着一名武将和一名文官并排而行,看到这两人,附近的官兵都连忙行礼,叶羽和他的四名手下也不例外,待那名将领走过去后,叶羽才道:“看到了吗,那就是总兵刘大人和知府许大人,有总兵大人在,我们淮安必定是稳如泰山。”
“那是,那是。”席老爹和江老爹都拼命的点头,他们平常能见到官府的人多半就是衙役,总兵官有多大,两人都说不上来,不过,他们知道,眼下整个淮安城的主宰就是这位总兵大人。高高大上的知府大人也要暂屈于总兵大人之下。
许鸿远任淮安府知府不过数月,他原先只是河务同知,淮安经常水患,许鸿远在淮安曾组织人力浚湖七十里,水落田出,又引百姓归业,在淮安百姓心中,许鸿业无疑是一个好官,刘泽清余部据城作乱,黄得功将淮安攻下后,原先淮安官员死的死,贬的贬,许鸿远因为专注水务并没有受到牵连,又因治水有功,反而升迁知府。
“大人,城中军心民心皆可以用,能护住淮安,皆总兵大人调度之功。”
“哪里,哪里,没有许知府的协助,本帅可无法组织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此翻若能守城成功,知府大人的功劳本帅一定会向朝廷禀明。”
巡视一圈下来,无论是许鸿远还是刘肇基都非常满意,心中也乐观起来。虽然许多军士都是匆匆加入的民众,武器也不齐整,但兵力可是刚开始的数倍,士气也高昂,滚木,擂石、火油等物资都还充足,这些刚组织起来的百姓野战当然不成,守城却可以让清军受到很大的损失。
刘肇基原先打着主意,只要城池一破就拨剑自尽,也算全了自己为国尽忠之心,只是几天下来,刘肇基的信心却越来越足,在没有耗光城中守城物资和青壮之前,清军休想入城,这一切都要拜眼前这个不起眼的文官所赐,若没有他,守军根本无法动员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刘肇基要给许鸿远请功之语完全不是虚言。
许鸿远却是叹了一口气,他以前一心整饬河务,对于官场的学问却不精通,没想到不但避过了灾祸,反而天下掉馅饼,一举升任为淮安知府,许鸿远倒是有一些书呆子的脾气,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这番守城下来,即使守住了,城中的青壮恐怕也要死伤大半,刚恢复一点元气的淮安又要元气大伤了。
若不是迫于鞑子屠城的压力,许鸿远未必就愿意组织全城青壮送上城头。这倒不是许鸿远有投降鞑子的念头,当真城破,自己举家自尽就是,也算对得起朝廷,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咚!咚!咚!”下面的鼓声响了起来,刘肇基伏在城头的垛口向下望去,城下一队队清军正在来来往往的调动,看来不久下面的清军又要发动进攻了,这是清军的第五天进攻,刘肇基却是毫无慌乱之色。
“许大人,鞑子马上要进攻了,城头凶险,你先下城去吧。”
许鸿远知道自己留在城头帮不上忙,拱了拱手:“下官先下去了,城中安危系于大人一身,总兵大人也要保重。”
刘肇基凝视着城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鞑子,来吧,无论多少,本帅都有让你们碰得头破血流。
城下帅帐内,多铎正在给这些桀骜不驯的满人将领训话:“四天,小小的淮安城阻我六万大军四天,损兵折将万人,满人勇士在城下死伤二千多人依然拿不下一个城池,无能,简直是无能,鳌拜、勒克德浑,你们的精力是不是全部用在女人的肚皮上了,谭泰、舒克萨合,还有你们,你们昔日的武勇到哪里去了?”
一干满人贵勋被多铎骂的抬不起头来,尤其是鳌拜,他自认武勇,只是昨日攻城时他明明突入了城中,却被一帮拿着杂七杂八兵器的农夫模样之人赶了出来,若非跑得快,他就要死在锄头和木棍之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也有不服气的将领在心中诽谤,要说玩女人,哪有你豫亲王厉害,竟然连大学士的小妾也抢,这些天,哪晚不挑两名从附近抢来的清秀汉女泄火,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多铎是摄政王的弟弟,打了败仗,多铎多半没事,他们之间免不了替死鬼,这话当然没有人说出来。
“豫亲王,今天我带着正红旗的儿郎亲自冲阵,一定把淮安拿下。”勒克德浑表态道。
“豫亲王,正黄旗从不落人身后,今天我愿与勒克德浑比一比,若是后进城,就算输了,任由豫亲王处罚,奴才绝无意见。”鳌拜应道。
“我镶黄旗……”
“我镶红旗……”
其余七旗的人马纷纷表态今天必定出死力攻城,唯有豪格带着正蓝旗的将领不言不语,豪格为皇太极长子,皇太极在时,谁不巴结三分,皇太极死后,上三旗人马还全力支持豪格继位,与多尔衮争执不下才将皇位让给了福临,只是一转眼,多尔衮成为皇叔摄政王,诸王之首,豪格被压在下面,对多尔衮尚且不满,又如何会对多铎服气。
多铎用眼睛斜睨着豪格,其余将领也跟着纷纷向豪格看去,一时大帐内弥漫出一股紧张的气氛。
第二卷 血战中原 第112章 援军
看到众人望向自己,豪格哼了一声道:“主帅无能,累死三军,我正黄旗的勇士要死也要死在两军交战的战场,而绝不能被人驱赶着到坚城下被城中明狗杀死。”
舒克萨哈厉声道:“肃亲王,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明军不出来,我们就不攻城吗?”
“当然不是,只是这样攻城,需要消耗我满人多少勇士,若不是有人胡乱指挥,淮安早就攻下来了。”
豪格三番五次直指多铎无能,两白旗的将领都一脸怒气,多铎却没有生气,望着豪格笑了起来:“既然肃亲王意见如此之大,本王也不勉强,这次攻城,正蓝旗可以不用参加。”
“那好,本王就去休息了。”豪格竟然带着正蓝旗的将领就这么离去。
谭泰大吃一惊,他想叫住豪格,只是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豪格这样做,简直自己将把柄送给豫亲王,如果战事不顺,豪格无疑是替罪羊;战事顺利,正蓝旗肯定也捞不到好处,只会引起部下离心;只是想想眼下正黄旗处境和正蓝旗也差不多,谭泰也只能暗叹一口气,不将自己牵连进去。
看着豪格下去,多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中骂了一句,莽夫就是莽夫,向其余众将道:“诸位攻城之前,将本王的命令传下去,告诉我大清的巴图鲁,拿下淮安,全体一个前程。前一百名攻进城者,可赏一个半前程!”
攻占一个区区府城,就有一个前程的赏格,多铎这可是下了血本,众将都是一凛:“奴才遵令!”
清军的红衣大炮开始响了,巨大的炮弹砸在城墙上,砖石飞舞,声音更是震耳欲聋,尽管席老爹、江老爹、席大哥、江娃子四人这数天听过大炮响声次数不少,只是在城中与城墙上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尤其是有一颗炮弹就落在他们视线不远处,溅起的砖石将几名明军砸得全身是洞时,四人脸色更是一下子发白起来。
“不用怕,那玩意儿就是响声大而已,没有砸到身前死不了。”叶羽故作轻松的安慰众人道。
“大人,要是砸到身前呢?”江娃子抬起头,认真的问道。
“呸!呸!呸!乌鸦嘴,鞑子才有几门炮,哪里就砸得到身边。”叶羽不期然的想起林建,当初林建说鞑子在等大炮,大炮马上就出来了,但愿这个小子的话不会那么灵验。
当然不会这么灵验,清军红衣大炮加起来才二十多门,连同大将军炮也不过四十多门,清军又没有将火炮集中,反而分散在四门,每面只有十余门火炮而已,每门火炮发射一次至少要间隔七八分钟才能再次发射,这么少的火炮,清军只有集中数处地方轰击,大部分城头明军都会安然无恙,火炮最大的威力还是在于可以炸塌城墙,其实城墙也不是那么好炸塌,主要还是给人心里的威摄,只要守军能顶住压力,最终还是要靠面对面的攻城解决。
看到炮弹一直落在远处,席老爹四人紧张的心情才松懈了下来,叶羽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江娃子的乌鸦嘴没有灵验。
“杀!”城墙下一阵阵喊杀声传来,清兵开始攀墙了,云梯、铁钩等攀墙工具搭到了城墙上,头上更是“咻!咻!”的箭支飞舞,长箭越过城垛口,直插入城墙上方砖石当中,箭尾嗡嗡的颤动不停。
叶羽五人守着的城垛口同样一架云梯伸了上来,云梯上面的铁钩死死的抓住城墙,让守军无法凭借蛮力轻易在上方将云梯推倒,叶羽也不试着去推云梯,只是悄悄的将脑袋探出,朝下面飞快的扫了一眼。
“咻!”一支长箭擦着叶羽的头盔掠过,在头盔上留下一道痕迹,后面的数人吓了一大跳,叶羽却是早知会如此,连脸色也没有变,下令道:“快,把石头丢下去。”他刚才向下望的短短一眼,已经看清了下面的形式,云梯上已经爬上了三四名清军,下面则是一小队弓箭手压阵,射杀任何敢于露面的明军。
听到叶羽的吩咐,席老爹和江老爹都不敢怠慢,急抱起一块大石来到城垛口,只是一时慌乱,江老爹却直立着身子直接走到城垛,上半身顿时暴露在下面的清军眼中,叶羽大吃一惊,急忙用力一拉,江老爹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支长箭从他头发上擦过,稍晚一会儿,江老爹这条性命就要丢了。
叶羽这一下拉得太重,江老爹屁股重重的坐在地上,又加上手中抱着一块大石,跌坐在地时,石头狠狠砸在脚上,好在是跌坐在地时石头才脱手,江老爹脚没有砸碎骨头,不过,整个脚都红肿起来,显然不能再使劲了。
才刚守城,就有一名成员受伤不能用,叶羽顾不得安慰江老爹,以最快的速度从墙边抱起一块大石,沿着云梯砸下去,只听见咚的一声,接着传来一声清军的惨叫,已经有一名清军被砸中。
从天空往下看,整个淮安府城墙都密密麻麻的附着清军的云梯,下面的清军不停的射箭,将城头明军压得不敢露头,明军苦于老兵太少,能弯弓射箭的人不多,只能躲在城墙后向下丢滚木擂石,将攀城的清军砸得如蚂蚁一般掉下,不过,清军都象是吃了药一样悍不畏死,前面的人刚掉,后面的人马上接着爬。
在云梯当中,数辆巨大的冲车靠近了城墙,数十名清军齐声呐喊的推着冲车撞向城墙,清军冲车选择的位置无一不是先被火炮破坏过的位置,只是一撞,城头的明军顿时感觉到脚下摇摇晃晃,仿佛整个城墙都要塌了一般。
“快,快,倒火油。”冲车附近的军官大骇。
数十名明军用大勺掏着滚烫的火油正要往下倒,无数的箭羽从下面飞了上来,措不及防的明军马上成排成排倒下,火油洒了出来,浇在身体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肉香,城头惨叫声此起彼伏。
“砰!”刚刚被撞击的城墙又挨了一下,整个墙体裂开一条大缝,砖石泥土哗啦啦的往下掉。
“哗啦。”象雨幕一样的火油还是浇了下来,凡是被淋到的清军无不烫得哇哇怪叫,数支火把从城头丢下,蓬的一声,一股大火冲天而起,在冲车上熊熊燃烧起来,清军连忙丢下已经成为一团火球的冲车,向后退却。
这边攻城正烈,就在离淮安城南面数十里的一外山谷,数百顶帐蓬分布的密密麻麻,帐蓬四周,是一队队穿着红色军服的明军在巡视,整个山谷刁斗森严,这里已成一处禁地。
这支军队正是从扬州过来增援的忠贯营,他们在清军围城的第五天就到达了淮安城外围,当时清军尚没有攻城,只是刚接近淮安就被清军发现了,接着就是双方一场血战,忠贯营不敌退走,清军派出一支偏师追击,忠贯营借着地形的熟悉才将这支追击的清军摆脱,只是却由五千人变成了不足四千。
为了增援淮安城,忠贯营以急行军的方式走了三天,又遭到清军的追击,摆脱追击的清军后,这支忠贯营已经成为疲兵,不得不暂藏在山谷中休整,如今已休整二天,忠贯营总算恢复了体力士气。
今天的天气转睛,视线良好,一大早这支军队就发现了远处淮安城浓烟滚滚,隐约还可以听到大炮的响声。
淮安就在前面,而且现在还正在抵挡着清军的进攻,势必不能置之不理;如果要增援,区区四千人若是盲目冲上去肯定是如同肉包子打狗,一不小心就要让清军囫囵吞了。
为了这支队伍的安全,也为了能够增援到淮安,何刚不得不小心又小心,刚到山谷就派出斥候寻找清军包围圈的薄弱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随时时间的过去,何刚心中也越来越急。
前面一阵马蹄声朝山谷方向而来,伏在树丛中的哨兵一跃而起,用弓箭指着来路,口中喝道:“什么人 ?'…'”
“斥候营甲子队归营。”马蹄声停了下来,来人连忙勒住马匹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见到是自己人,刚才的哨兵点了点头,又隐藏在树丛中不见,两名斥候一夹马肚,经过数次盘问后,来到了何刚的营帐。
“怎么样,可有好消息?”何刚不等两人行礼就急问道。
两名斥候摇了摇头,其中一人道:“大人,南门鞑子防守严密,小人无法接近。”
何刚满脸失望,挥了挥手:“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小人告退。”
两人下去后,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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