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龙友的话暗含陷井,这虽然是一件小事,可田成如此快回来,又没有问出地名的话,无疑表示田成对皇帝的话毫无重视,田成怒瞪了杨龙友一眼,不得不道:“皇上,奴婢已经问清了,前面这座山叫缚龙山。”
“缚龙山?”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个地点无疑非常不吉利。
古时行军打仗有许多忌讳,虽然对于文人来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轮到文人领军时,遇到这些忌讳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地名无疑是忌讳最深。
三国演义中,庞统外号雏凤,结果死在落风坡,于禁名字里有一个于字,通鱼,当关羽听到于禁驻扎在罾口川,马上高兴的大笑,左右忙问其故,关羽道:“鱼入罾口,岂能久乎。”
罾是一种用木棍或竹竿做支架的鱼网,于禁驻扎在罾口川,就如同鱼进了鱼网,结果到最后果然被关羽水淹七军,于禁也被生擒活捉。
这其中当然是穿凿附会,只是这两则故事却流传甚广,几乎人人熟知,而眼下羽林卫扎营不远之地就有一座缚龙山,虽然大家不觉得这个地方会有什么危险,只是皇帝就在这里,无疑让人心中添堵,杨龙友暗暗后悔自己多此一问,连忙悄悄打量着皇帝的脸色。
王福开始对这个地名完全没有在意,看到众人的脸色阴沉才猛得想了起来,只觉得好笑,道:“缚龙山,缚龙山,朕不上此山它又能奈朕如何?”
“皇上,此地亦叫缚龙坡。”
第三卷 大明再起 第238章 咫尺不知
“胡说八道,如何会这样巧?”这下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钱谦益也沉不住气了。
田成张了张嘴,结果什么话也没说,他刚才连问了数人,几名羽林卫老家就在济南,自然知道这个地名,对于这个地名,一般的羽林卫根本没有什么忌讳,反倒是他们这些人有点反应过度,如果有人不相信,很快就可以问到,他根本不用解释。
王福也是愕然的张了张嘴,若是前世时,他压根本不会相信这些东西,可是这一世,他连穿越都碰得到,还有什么事会比这个更不可思议。
“皇上,现在天色还早,要不,命令大军前移十里扎营。”杨龙友小心翼翼的建议道,他名字里也有一个龙,他可不认为这个地方妨碍的是自己。
王福尽管心中如同多了一根剌一般,可是若因为一个地名就让数万羽林卫花费了近一个时辰修建的营寨废弃,再前行重新修建,恐怕所有官兵都会冤声载道,他和一名昏君有何异:“不必了,让大家正常扎营吧,朕身为天子,自有神灵保佑,诸邪回避,又何惧一个地名。”
“啪,啪。”两声清澈的声音传来,田成突然打了自己两个嘴巴:“皇上,都怪奴婢多嘴,去问什么地名。”
“朕不是说过吗,朕是天子,自有六方神灵保佑。”王福脸上一片不悦之色。
“正是,正是,奴婢糊涂了,皇上是天子,自然是百邪不侵,不如皇上下旨将此地改一个名。”田成刚刚自打了两巴掌,脸上又换成了一幅谄媚的表情。
众人看着田成的脸都暗暗鄙视,只是对于田成的提议却没有反对的意思,这个地名大家都觉得有点小剌,改个名没什么大不了,王福想了想,道:“朕看这座山绿意昂然,灵气十足,山中鸟语兽叫,仍然一座宝山,不如就叫宝灵山,大军扎营之地就叫宝灵坡。”
“宝灵山,宝灵坡,这个名字好”王福刚说完,田成已经大叫起来,无论皇帝取什么名,田成肯定要叫好。
“皇上,不如传令全军,让大家都知道此山此坡之名。”钱谦益道。
“恩,准。”
皇帝旨意一下,不一会儿,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队队传令兵四外大喊起来:“皇上有旨,前面大山已命名为灵宝山,此地为灵宝坡!”
对于传令兵的举动,许多羽林卫都莫明其妙,一些人若有所思,很快数万羽林卫就都知道了这两个新名,虽然大家未必知道改名有无意义,不过,即然是皇帝的旨意,大家自然就以新的名字称呼。
改过名字,王福终于感到这根剌好象已经离体而去,忍不住自嘲了一下,原来自己也是一个胆小鬼,竟然害怕这种虚无飘眇的东西。
太阳开始下山,羽林卫已经完成了整个营房的修建,伙房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军营中全是羽林卫放口大嚼的声音,尽管对饭菜的味道不怎么喜欢,王福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将身边各人打发后,王福返回到自己的营帐。
王福刚回大帐,鼻子中马上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这分明不象咸肉,倒象是新鲜的鸡肉香味,王福的鼻子不由的吸了吸:“什么味道?”
“皇上,这是山鸡炖蘑菇。”内侍李祺应声而入,脸上全是笑意,他手中端着一个大瓷盆,瓷盆中,正躺着一只煮熟的山鸡,山鸡四周,还放在十几片鲜嫩的蘑菇,让人一看就大流口水。
王福看得大为惊奇,问道:“哪来的?”
“回皇上,是周老实在扎营时突然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只山鸡,周老实看这只山鸡呆呆傻傻,便一把抓住献了上来,献上时,这只山鸡连一根羽毛都没有伤,估计是土地爷看皇上行军打仗辛苦,特意送给皇上补补身子,否则这山鸡长着翅膀,怎么连飞都不会飞了。”
周老实是一名侍卫,身手很好,若是用兵器抓一只山鸡不算难事,可是连一根毛也不掉就难了,不过,王福一想就明白,数万大军在这荒野中扎营,恐怕是刚好把这只山鸡圈住了,它不是不会跑,只是没处跑:“呸,什么土地爷爷献上来的,朕估计是一只吓傻了的山鸡,也罢,朕今天总算有口福。”
“正是,还是皇上英明,一眼就看了出来。”
王福懒得听李祺的马屁,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边田成已经先从瓷盆中用勺子盛出一小碗鸡汤,不顾鸡汤滚烫,吹了几口就一口气喝了下去,马上烫得把舌头都伸了出来,嘴里却是嘟嚷道:“香,皇上,真香。”
这是皇帝进食前的必备程序,防止有人下毒,王福虽然感觉麻烦,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没有废除这道程序,现在可没有什么解毒剂,也没有什么洗胃的设备,一旦中毒,中有七八小命就要玩完。
等了将近半刻钟,鸡汤差不多要凉了时,见田成毫无中毒迹象,王福才开始享用起来,也许是太久没有吃过新鲜的肉食,也是这野山鸡本来就香,以前在宫中吃得连闻都不愿闻的山鸡却让王福胃口大开,连用了二碗米饭,又将山鸡连肉带汤吃了个干净才打了一个饱隔,停下不食。
田成、李祺两人看到皇帝狼吞虎咽的样子,大为担心,连忙相劝,若是皇帝吃得太饱,等下胀得肚子痛,怪罪下来,他们可是吃罪不起,无奈无论两人如何相劝,王福还是将两大碗米饭和一大盆鸡汤喝了一个光。
不过,吃完之后,王福马上有一点后悔,肚子确实开始胀了起来,好在胀的还不是太厉害,勉强可以承受,王福正打算出去走走消食,一名侍卫来报,斥候营统领夏完淳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是。”侍卫下去没多久,夏完淳已经大踏步走入营中,跪下禀道:“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年时间过去了,夏守淳虽然年龄依然不大,只是以前脸上的青涩已经看不到了,嘴唇留起两片胡子,显得成熟了许多,也威严了许多,数年前,正是夏完淳拿到淮安盐使司同知的行贿帐本,皇帝才将盐务系统的贪官污吏一网打尽,并掀起了一场廉政风暴,使得大明吏治逐渐清明,从此夏完淳就进入了皇帝的眼中,二年多的时间完成了数级跳,从一名百户变成参将,如今斥候营近千人全归其统领,等于整个中军的眼睛。
“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
“还没有发现鞑子出城军队的行踪吗?”
“回皇上,微臣无能,斥候已经到达济南城下,依然没有发现鞑子大军。”夏完淳低着头回道。
尽管从夏完淳进来的那一刻起,王福差不多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只是听完后,依然忍不住有一丝失望,耐心的问道:“东西两路大军情况如何?”
“回皇上,东路大军已经占领了济阳,而西路大军刚回报刚刚占领了齐河、长济两县,这数县鞑子兵力空隙,他们都已详细询问过当地居民,并没有发现有大批鞑子撤退的线索。”
王福颔首道:“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鞑子还在我们的包围圈里,只要没有跳出去,除非鞑子能够不吃不喝,一直藏着不出动,否则总要有露马脚的时候,传令下去,明天斥候依然全力搜寻。”
“是,微臣遵旨。”
又说了几句,夏完淳起身告退,等到夏完淳退下之后,王福重新站到营帐内挂着的地图旁看了起来,营帐内,已经将蜡烛点燃,田成连忙将一座烛台端到皇帝面前,看到地图上标注的明军形势图,王福不由自言自语起来:“满达海到底会在哪里?”
大明现在怕的不是与对方面对面交战,怕的就是对方避而不战,山东虽然被清军占了三年多的时间,可是这里生活的大部分依然是汉人,十几万大军集中在这里,若是连一支一万多人的大军藏在哪里都找不出来,日后到了草原,满洲更是大海捞针,又该如何是好。
王福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满人大部分力量歼灭在关内,否则若是满人主力出关,单是漫长的后勤线就有可能将大明压垮,可惜满人却未必听话,肯留在关内与大明交战,如今只能消灭满人一点是一点。
在上至皇帝,下至羽林卫所有斥候都在拼命寻找满达海这支大军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现在这支大军就藏在离中军只有五六里的山谷,象是一支毒蛇一样,正等待着机会给明军致命一击。
在地图上趴了一下,王福摇了摇头,将目光从地图上丢开,三路大军,至少有数千年斥候对其进行搜寻,依然找不到满人的一点痕迹,又岂是他在地图上看几眼就可以找到的。
将图丢下后,王福又感到一丝肚胀胀的难受,起身掀开营帐,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整个军营已经处于严密控制中,为了不引起混乱,王福只得就在帐外附散散步,权当消食,溜达半响后,王福返回营帐,躺在大床上开始休息,整个营房显得寂静无声。
第三卷 大明再起 第239章 惊雷报警
夜风吹得山林起伏不定,发出阵阵沙沙的声音,一轮如同镰刀一样的新月挂在半空中,山谷中,瀑布依旧发出哗哗的声响,朦胧的月色下,一个个黑点如同蚂蚁一般蠕动起来,这些黑点很快汇成一条长龙,向着山谷外面蜿蜒而行。
这自然就是满达海所领的一万四千满蒙大军,他们辛苦待在山谷中隐藏了大半个月,如今终于要走出去了,岳乐牵着自己的爱马走在最前头,他的身后是五千最精锐的白甲兵,现在是月初,月色只能让人勉强看清数米外距离的东西,只是为了保密,整个队伍没有点燃一支火把。
满人所有战马都上了笼头,用厚厚的布裹上了蹄子,上万匹战马行走也只有轻微的沙沙声,一路行来,不时有道路两旁伸出来的树枝被踩断,发出啪啪声,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只是随即被树木的婆娑声掩盖。
五六里的路程可以说是非常近,若是白天纵马奔驰,连半柱香时间都用不到,只是晚上牵着马走,又担心会发出声响惊动明军,清军上下走得很耐心,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一片森林的外围。
“贝勒爷,穿过这片林子就可以看到明军的大营了。”一名清军斥候低声的道。
岳乐抬头看着这片森林,近在咫尺的林海就象是在头伏在地上的怪兽,仿佛张大着嘴吧正等着将他们一口吞下去,林子并不深,只有数百米,只是这数百米却决定着他们的成败,一旦惊动太多飞鸟或者野兽,无疑会让山下的明军哨兵发现。
“传令,所有人小心,务必不让惊动飞鸟。”尽管出发前已经交代了无数遍,岳乐还是忍不住再交代一次。
“是,贝勒爷。”几名戈什哈应道,扭头向身后传去。
“沙,沙。”十几名戈什哈先行进入了林中,若是说外面还可以借着月色的话,整个林中就完全昏暗一片,前面行走的白甲兵不时有人砰的一声撞在树上,只是无人呼痛,不过,队伍不可避免的变得更慢起来。
“呱呱。”尽管满人万分小心,随着进入树林的满人增多,还是免不了惊动飞鸟,数只大鸟从树上惊醒,飞到半空中大叫起来。
所有满人不等命令都自动停下来,他们的心跳腾的加速起来,几只大鸟盘旋了数下,发现刚才的声音突然没了,最终还是没有飞起,落在原来的地方。
岳乐擦了擦冷汗,低语道:“继续前进!”
沙沙的声音重新响起,满人继续在林中跌跌撞撞行进,不过,比起以前来更是谨慎了许多,基本上要用手摸着前进,那几只大鸟受过一次惊动后或许已经习惯了沙沙的声音,或许是感觉到自己没有危险,并没有再飞起。
只是林中大鸟显然不止一群,不时还时有几只惊鸟会飞起,每当这时,所有满人就一起屏声敛气,等飞鸟落下之后才敢继续前进,这短短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清军花的时间和几乎不比前面五里的时间少。
岳乐从林中钻出来,重新沐浴在月色中时,只感到无比的亲切,尽管他有戈什哈的保护,身上的衣服依然有几处刮破,脸上还有几道麻辣辣的伤痕。
出了林子,明军的军营已经在望,远处篝火处处,巨大的军营安静的虎卧在离他们只有二三里的地方,除了偶尔有几个黑影在来回走动,整个军营毫无动静,冲下去,只要冲下去,将明军外围的栅栏砸开,他们就可以得到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舒木儿,你说伪明的狗皇帝真的在下面?”
“当然,斥候营的好多兄弟都听到过明朝皇帝的黄盖大伞和上面的龙旗。”
“哈哈,要是我拿抓住伪明皇帝就好了,那可是九个前程,抓不住活的,就是死的也成,也有八个前程。”讲话的白甲兵脸上一幅陶醉的表情,仿佛他已经抓到大明皇帝,不但享受着无上荣耀,而且加官进爵,一下子成了人上人。
“哈纳,你作梦了,就算伪明皇帝被抓到,一万多人也轮不到你。”
“舒木儿,你就不能让我做一次梦吗。”哈纳抱怨道。
“哈纳,你还是现实一点好,下面的那些明狗可不象以前的明狗一样好对付,他们的火器厉害的紧,我只要多砍上几名明狗的脑袋,博上一个前程就可以。”舒木儿明显比这个哈纳现实。
“怕什么,火器白天才能发挥威力,晚上他们就如同瞎了眼睛,只要近到身前,这些只会用火器的明狗恐怕马上就会吓怕胆,任由我们斩杀,这次我就是抓不到明朝皇帝,至少也要博上两个前程。”哈纳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军狼奔豕突的情景。
“不要说话,保持安静。”经过一名同伴的提醒,两人才停止了窃窃私语。
明军大营就在下面,岳乐没有冲动的马上下令攻击,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等到五千白甲兵全部出了树林,岳乐才轻轻挥动手臂,五千人悄声的向下面军营靠近。
高杰突然一阵心惊肉跳,从睡梦中醒来,他自从数年与部下分开后就从没有带过兵,他这次是以参谋次长的身份随军,对于不能带兵,若说高杰没有丝毫怨言肯定不可能,只是他的外甥李本深还在军中,长子也进入羽林卫,如今已是一名游击将军,高杰自己的爵位也由兴平伯晋升为兴平侯,可以说皇帝并没有薄待高家,高杰也只好将委屈压下,尽心尽力的为皇帝出谋划策。
从睡梦中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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