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我看清情形,小心翼翼顺着这条险俊的小路攀到另一个树枝上。在走这条奇特的小路时,脚下就是飘渺的乳白雾汽,一眼看不见底,一股股冷风从底下冒起来,吹得我浑身的热汗很快变得冰凉湿腻。
好在根本没敢仔细往下看,加上覃瓶儿从那边拉着我,我总算有惊无险地撵上了寄爷和覃瓶儿。寄爷见我过来了,一言不发,又拉着覃瓶儿往前走。这一次走的方向却与来时的方向相反,先前我们是从树枝的尽头往树干走,而此时我们却沿着另一根树枝远离树干。
我有点不解,寄爷这是在干嘛呢?老胳膊老腿走到风生水起,真不晓得他哪来那么好的体力,是不是变成土家梯玛学了向老汉的法术连基因都发生突变了。没等我问寄爷,他就已拉着覃瓶儿快步沿着当前这根倾斜向上的树枝走了。
我略微想了下,(炫)恍(书)然(网)大悟。这树干如此巨大,我们不会飞,甚至连趁手的工具都没有,怎么可能直接爬到树顶了,只有沿着一根根逐渐向上的树枝迂回接近树顶。不过,我现在还是有一个疑问,这根树枝的尽头又是哪里?按照常识来说,越到树枝的顶端,树枝肯定越细,到时我们能从那里再爬到另一根树枝吗?
走出去不远,我发现右侧雾气朦胧中似乎有一根短粗的树干断成V字形挂在两棵较小的树枝上,那树枝看上去虽然可以承受我们几个人的重量,但越到前方越细,寄爷并没有选择走它们,估计这两根树枝是无法通到上方的大树枝上的。
又走了一段,树枝越来越高,我无意回头一看,发现那根断成V字形的树枝居然腹中是空的,像是被挖成的一个木槽。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根V字形的短粗树干定是遗弃的悬棺无疑。
由这副遗弃的悬棺,我脑海中忽然涌现出腾龙洞那幅壁画上的情景,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脚下这根树枝前端会是悬崖上的洞窟?因为腾龙洞壁画上有一个场景就是很多人抬着棺材沿着粗大的树桠进入悬崖上的洞窟,再把棺材安放在洞窟或凸出的岩石上的。这样想来,脚下这根树枝的末端极有可能就是一个安放着悬棺的洞窟或凸出的岩石。
有了这个想法,我的脚步加快。虽然明知这样的树枝是长在树上悬在空中的,两侧云雾翻腾,但我很少担心会摔下树去,因为那树枝实在是太巨大了,简直比硒都常见的悬在河上的吊桥还要宽得多;我也不担心脚下打滑,树枝上虽然湿润,但有很多粗糙的树皮,无形中增加了摩擦力。如果不刻意走到树枝的边缘去看脚下的情形,是不至于掉下树下去的。
因为那树枝向上倾斜的角度并不大,所以我的速度很快,但寄爷拉着覃瓶儿走得更快,至于花儿,这伙计早就跑到我们前面去了,此时不知已到哪里。我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寄爷到底在搞什么东东,虽然他说了时间紧急,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同前进就是了,怎么始终拉着覃瓶儿的手不放呢?生怕她会跑了似的,怪!
我一路走一路数着自己的步伐,而树枝越来越窄,但仅仅是几个人依次通行倒绰绰有余,只是越到后来,人的心理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
当我估计自己走了大概两百多米的时候,寄爷和覃瓶儿在前面的速度慢了下来。我紧走几步,骇然发现树枝断裂了,断裂的树枝前端是一个比较阴暗的石洞。树枝的断裂面似乎是用什么工具砍断的,切口虽然并不整齐,但明显不是那么风吹等外力折断那种毛毛喇喇的感觉。
树枝切口与石洞边缘大概有一米来远,二者之间形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沟壑。寄爷稍作停留,回头低声对覃瓶儿说了句什么,然后后退两步,然后猛往前一跳,同时覃瓶儿的身形也随之而起,二人这一跃就进了石洞。
这么点距离当然拦不住年富力强的我,我估摸好距离,然后平地飞起,扑向石洞。寄爷和覃瓶儿跳进石洞中后就给我留了一个空间,所以我很顺利地进了石洞,中间没出现任何差错。
我这一路真是郁闷至极,因为我一直想开口询问寄爷所说的那些神秘莫测的话,但寄爷只顾拖着覃瓶儿闷头走路,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这下到达一个石洞,我想寄爷肯定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吧,这下有机会好好问问寄爷了。
谁知寄爷刚看见我张嘴,脑袋一扭,又紧拉着覃瓶儿向石洞深处钻去。
我更加郁闷,只得幽幽叹口气,跟随他们的脚步走入洞中,此时我很奈,我不知天南地北,完全像个傀儡跟着寄爷。
走进这个悬崖上的石洞,我发现石洞并不大,形状和我们在悬棺崖看见的那些石洞差不多。进洞不远,我就骇然发现树洞中果然摆放着一具腐朽不堪的棺材。我此时特别想看看棺中那个尸骨倒底怎么样了,但想到艄公说这悬棺洞里可能存在毒蛇,我虽然有过跟巨蟒打交道的经历,不过与生俱来的对毒蛇的那种恐惧不是短时间就能消失的,再加上寄爷和覃瓶儿已经绕过棺材继续往前走,所以我只匆匆看了两眼棺材,像跟屁虫紧随寄爷和覃瓶儿而去。
我以为这个石洞会很深,哪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寄爷和覃瓶儿绕过棺材之后,居然转了个弯,从石洞的另一边钻了出去。我钻出石洞的另一边出口之后,回头一看,居然发现这个出口还有一道破败不堪的木栅栏,我们就是从木栅栏那个破了的缺口钻出来的。
应该说,我此时对这个距离接触的悬棺洞还是充满好奇的,但寄爷老背时老家伙对这神秘的悬棺完全熟视无睹,一个劲儿拉着覃瓶儿又上了另一棵树枝,再次向树干的方向走去。
我心里恼火,寄爷这样子完全是在走谜宫嘛,看他那么轻车熟路的动作,我暗道,难道寄爷先前到过树顶吗?这么说来,他先前挥出司刀暴出红光驱散我头顶上那嗡嗡直叫的黑云,肯定是专程下去接我和覃瓶儿的了。
我忽然想到满鸟鸟现在还不知在何处,此时寄爷把我们领着一路往他说的梭椤树顶走,满鸟鸟如果找不到这条路怎么办?这一下我急了,哪有抛下同伴不理的道理?我陡然停住脚步,对着寄爷的背影大喝一声:“站住!”
寄爷的脚步只是稍稍一停,头都没回,边走边说:“么事?”声音听起来极度不耐烦。
“鸟鸟还不晓得我们到这里了呢,要不,我们等他一下,或者我下去找他一下!”
寄爷鼻子重重哼一声,不发一言,脚步再次加快,同时还紧拉着覃瓶儿。我见寄爷根本不睬我,心里鬼火直蹿,“行,你们先去,我下去找下满鸟鸟!”说完转身欲走。
寄爷一句话却把我牢牢钉在原地,“满鸟鸟早就爬上树顶了,还需要你去找?”
满鸟鸟爬上树顶了?难道昨天晚上他就找到梭椤树了?格老子的,这不对啊,如果他找到梭椤神树,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回去通知我和覃瓶儿一声,怎么会独自来爬这棵梭椤树呢?难道他为我和覃瓶儿着想,独自去完成那个任务让我们少受点苦?
这背时伙计,看我等下不揪掉他的卵蛋当泡踩。
既然满鸟鸟已经在我们前面,我也就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走。我一路走一路追问寄爷满鸟鸟是怎么找到这棵梭椤神树的,你们又是怎么会合的,他一个人先爬上去搞什么等问题,奈何寄爷一直三缄其口,就连覃瓶儿好奇的询问都没理。
第三十六章 朱雀
我心想,你不睬就不睬吧,我自己把思路清理一下总行吧?反正走路也不耽搁想问题。
我现在头脑里很乱,因为一直想开口问寄爷,加上又一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所以思绪混乱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我一边走一边把这两日来的思路仔细梳理了下,把心中的疑问理出个一二三来。
首先就是寄爷为什么不等我们就急着来找梭椤神树,据艄公的描述,寄爷和满鸟鸟到达梭布垭之后,就独自进入了清江大峡谷,那么,他为什么那么急?他又是怎么找到这棵梭椤神树的?起初我以为寄爷遭遇了什么不测,但据艄公的只言片语来看,我估计寄爷是跟踪那伙外国人先我们一步走的,那么,寄爷难道知道那伙外国人也在找梭椤神树?他们有没有接触过?而那伙外国人又到那里去了?难道我们先入为主的思想错了,那伙外国人仅仅是对悬棺崖的悬棺好炫?寄爷和那伙外国人这二者之间到底构成一个大疑团。
第二个疑图就是清和大师怎么会那么蹊跷地死在难留庙?而且怎么跟我爷爷长得那么相像?他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在棺材壁上划下“难留城”三个汉字?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清和大师之所以会留下这三个字,无疑在向我们传达一个信号,实际就是为我们寻找梭椤神树提供一条线索,这样看来,清和大师至少对梭椤神树是知道的,而且也极有可能知道帛书中的任务。但是,他与覃瓶儿相依为命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覃瓶儿所有的这一切呢?神秘的清和大师神秘的举动无疑是我现在最感困惑的一个谜团。
第三个秘团就是“难留城”,我起初以为这个“难”是“困难”的“难”,当时还在猜想这个名字的来历可能与盐水女神和廪君巴务相的恩冤情仇有关,盐水女神苦留不住与她有枕席之欢的廪君,所以才有“难留城”这个名字,但后来寄爷的说法才证明我错了,那个“难”不是“困难”的“难”而是“灾难”的“难”,那么这个名字究竟要表达一个什么样的信息呢?还有,寄爷说“城即山,山即树”,那么所谓的“难留城”就是这棵梭椤神树。如果把“难留城”与梭椤神树的传说起来,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棵梭椤神树正是我们土家族的祖先避难之所,因为当年生活在梭椤神树上的人形成一个小型的社会,因此才以“城”来称之?那么,既然叫“城”,这个“城”究竟位于哪里?世上怎么没有关于它的传闻呢?
第四个谜团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那个白衣人是谁?我怎么会有那样的记忆?我记起安乐洞中那女阴魂说我跟廪君巴务相长得十分相像,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当时还以为她认错人了,现在一想起来,我不免大胆想到,难道我真是当年的廪君巴务相的转世,或者是廪君巴务相的记忆通过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传到我身上了?如果确实如此,那么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理解了,那白衣人可能是跟盐水女神有关的人。这事儿可真够诡异的!但是这里面也很复杂,如果那白衣人确实是盐水女神相关的某人,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而带走覃瓶儿呢?
第五个谜团,当然说是我额头上的那个“朱”字了,这是让我感无奈的问题,寄爷居然直夺夺叫我“朱雀”,我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我这额头上先后形成的几条伤疤究竟有什么玄机。
第六个谜团就是满鸟鸟的行动出乎意料,这小子平时胆小如鼠,而且最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他昨天晚上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大义凛然,留下我和覃瓶儿独自一人离开在黑咕隆咚的晚上去荒效野岭寻找寄爷,而且一夜未归,最后得知他居然先我们爬到梭椤树顶了,这与他平时的表现大相径庭,这实在是让我很想不通的一件事。
最后一个谜团又回到寄爷身上,我们好不容易跟他会合,结果他就一本正经但是却十分简短地说了一些听起来云遮雾罩的话,而且不等我发问,就拉着覃瓶儿往树上爬,而且居然如此轻车熟路,这老家伙到底知道了什么,他所知道的事情究竟与覃瓶儿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所有的这些谜团归根到底涉及到几路神秘的人——寄爷、那国外国人、清和大师、白衣人、满鸟鸟、甚至还有无辜的覃瓶儿。现在看来,要解开这几路神秘的人背后的真相,恐怕最终只有落在寄爷这个新生代土家梯玛身上了,因为只有他才有那么大的本事可能通神——是不是真的能通神我到现在都持怀疑态度,但那把两次暴红光的司刀我可是亲自领教过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寄爷确实非一般人可比。
思路一理清楚,我似乎松了口气,心情变得不再那么浮燥了,既然有谜,肯定有谜底,谜底揭开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我无法向寄爷求证,一切都只有等到抵达梭椤神树之顶再说,帛书中不是把任务说得非常明确嘛——抵达梭椤树顶,把血魂碑和两枚陶印合二为一,然后再安放在梭椤树顶。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我始终没有想过的问题,那块血魂碑和两枚陶印那么小,我们把安放在哪里呢?这又是一个开始困扰我的谜团。
不过,看见寄爷在前面疾步前行,而且他也说过“一切都该结束了”,那么所有的谜团彻底解开肯定为时不久了。
想到这里,我抛开一切烦恼,也不再去打量这棵梭椤神树的情形了,看着脚下闷着头走路。该来的总归要来,该走的总归要走,该解开的一定会解开,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哲学命题。
此时那梭椤树的枝桠之间依然云雾缭绕,视线依然看不见很远,我们忽左忽右在一层层的枝桠之间一路向上,这个过程中我们经过了很多有腐朽棺材的石洞,都是位于梭椤神树枝桠的尽头。当然,梭椤神树两侧的绝壁上不仅仅有悬棺洞,还有大量横着悬棺的凸出岩石……总之,梭椤神树和悬棺之间完全像一个巨大的谜宫,但这个谜宫虽然大,也仅是那路太过曲折迂回,我们走起来感觉十分麻烦。幸好有寄爷带路,或许更有他那把司刀起作用,所以我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居然一路平安,这让我安心不少。
我在前行的过程中,也注意到梭椤神树有许多地方依稀有人活动的痕迹,比如毁得基本看不清形状的窝棚,甚至在某棵巨大的枝桠上还有一块圆形的平地。很可惜的是,这个地方估计是太长时间没有人来了,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仿佛被世界抛弃了几千年。
这样顺着枝桠一言不发疾走,很快我就发现后来的枝桠越来越窄。这个现象告诉我,我们快要达到树顶了。令人不解的是,越接近树顶,那雾汽越浓,温度也越来越低,不是我早已走出一身热汗,我的牙齿恐怕早已撕打在一起了。
想到快接近树顶,我精神很振奋,懒得去思索那给人温暖的太阳究竟去那里了,这个地方为什么像传说中的地狱……这些问题了,直想早点到达树顶。到后来,我几乎是手脚并用,顺着越来越陡的树桠爬起来。
寄爷和覃瓶儿也不轻松,我在后面都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气声,尽管如此,寄爷却好像越来越急,速度丝毫没有下降,不仅如此,他自始自终没有放开覃瓶儿的手,直拖得覃瓶儿背心都湿透了,不晓得究竟是浓重的雾气还是她的热汗才造成这个结果。
当走过最后一条枝桠,我们周围完全成了云海,头顶完全是一种极度浑沌的世界,两三米的地方就看不清了。我心里不禁想,看这样子,我们不会真的走到天上吧?我们是不是快走到了云霄殿?我记起传说中当年的雍尼和补所两兄妹正是通过传说中的梭椤神树到达天宫遇到神仙的。——这让我感觉十分可笑却又隐隐约约包含着一种期待。
这种奇特的心理很快被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搅散了。那声音,我当然非常熟悉,除了满鸟鸟还能有谁?
听见满鸟鸟的声音,我第一时间想到,莫非满鸟鸟这背时贪财的伙计居然捡到宝了,但又乐极生悲,捡来的那宝又不小掉下树去了,所以才整出这么难听的像哭不像哭像笑不像笑声音?
不管怎么说,满鸟鸟这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给了我无穷的动力,我心里明白满鸟鸟所在的地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