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彩镜神色变得更加低沉，马鞭一抽，加快了行速，说道：“他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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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置之度外
郭彩镜说的一点也没错，苏万命确实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眼看着孙女逃离险地，他心中彻底安定了下来，似乎是把身上重担全部卸下，剩下能去的只有那无人的、没有忧虑烦恼之地。
这时他身边还有滕百灵陪着他，为了不让一旁的士卒识破，滕百灵仍然乔装成郭彩镜的样子。苏万命时不时地望望她，说道：“姑娘，你已经帮老夫很多忙了，现在你可以走了，用不在这里跟着我受累。”
滕百灵摇摇头道：“不行，我一走他们就会识破你的。”
苏万命叹了口气道：“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了要帮我这么多？”
滕百灵听了脸上微微一红，轻声说道：“老前辈，你无用问这么多，你是被我伯伯关在这里的，所以我一定帮你逃出去。”
“应该是那位姓杨的小朋友让你这么做的吧，老夫曾经帮过他一次，他一直念念不忘，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苏万命缓缓地说到，他指杨伟青重情重义，不单单是因为他，只怕更多地是指郭彩镜。
滕百灵也听得出其中端倪，皱眉道：“他这么用心的想救你，只怕多少是看在那位郭姑娘的面上吧。”
苏万命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你的用情至深和我那孙女很是相似呢，可惜你们看上的是同一个人，难免会相互吃醋啊。”
滕百灵一阵羞涩，说道：“都这关头呢，前辈还拿我取笑呢。”
苏万命长舒了一口气，神色中露出前所未有的轻松，怅然说道：“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阳福也享受得差不多了，唯一挂念的就是我那孙女，现在她已经脱离险境，我还担心什么？”目光转向滕百灵，说道：“小姑娘，你要是真的想助我，那就帮我一个忙。”
“怎么帮？”
“我现在身上穴道已经被他们封死，想要动弹都不行。我衣服左侧的口袋中有一颗暗红色的丹药，吃完以后就能解开血脉，你将它拿出来，给我服下就行了。”
苏万命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丝异样，然而滕百灵却没有察觉，欣然道：“若是前辈的穴道被解开，那前辈就能逃出去吗？”
苏万命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五圣教几个高手都不在，我虽然只剩下五成功力，想要全身而退还是没有问题的。”
滕百灵心中一喜，暗中说道：“只要我助这位前辈脱困，伟青哥就能和我一起去西域大漠了。”当下便问道：“那颗丹药在哪里？”在苏万命目光示意下，便伸手在他衣袋中寻找。
就在这里，屋外一个焦躁的声音说道：“一帮饭桶，我不是让你看好小姐的吗？”只见狄辛忧虑而又暴躁地走进屋内，他脸上带着几分慌张，似乎在为找不到滕百灵而着急，他身旁跟着的一个随从很是无辜地说道：“当时小姐句话不说的往外走，小的是个下人，也不好强行跟过去啊。”
苏万命一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郭彩镜已经平安逃脱出去了，不禁的喜色显于面。
狄辛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变化，问道：“一定是你这老家伙搞得鬼，你把灵儿她弄到哪里去了！”
苏万命道：“你侄女就在这里呢，你用不着担心。”说着向滕百灵望了一眼。
滕百灵想不到他居然直接透露出来，只得胆怯了喊了一声：“伯伯，是我。”
狄辛对侄女的说话声早已熟悉，只听眼前这个少女嘴中居然发出了和滕百灵一样的声音，当下里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知道了猫腻，走上前去将滕百灵脸上的薄膜面具撕了下来，惊道：“灵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是灵儿把那位郭姑娘换走的。”滕百灵低声说着，她心底也没想该如何解释。
眼看侄女安然无恙，狄辛心中倒是放心了不少，将滕百灵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说道：“灵儿，你这是耍得什么名堂。”他平日里对侄女宠爱有佳，此时语气中已经带着三分责备了。
滕百灵默然不语，眼光不敢与他对视。
狄辛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脸上懊丧不已，说道：“你知道吗？你这样做可坏了大事了。”下令道：“把这老家伙给我看紧了，没有他孙女这个人质，难料他会耍什么花样。”
他刚一下令，却有一个士卒气喘吁吁地从屋外赶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什么事惊成这样？”狄辛被他惊慌的神情也弄得紧张起来，见这士卒话语不齐，懒得多问，转身走出屋外，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和几十名士卒打成了一团，正是杨伟青和郭彩镜。
狄辛自然想不到他们怎么这 么 快‘炫’‘书’‘网’就追了上来，首先顾虑其他江湖中人是否来了，一看周围别无他人，心中稍安，说道：“就这么两个小娃娃还对付不了？给我拦住他们！”
这样的下令毫无用处，这些士兵刚才站岗之时看见两个少年骑着马朝这边冲了过来，还以为那些江湖中人又找了过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就来了两人，心道：“这两个小子疯了吗？”当下上去拦截，却不料以众敌寡居然占不到半点上风。
原来一行人中的高手全部都是五圣教人，剩下的狄府武师也留在军营中和远剑门等江湖中人纠缠，跟随到此的高手不多，被杨伟青和郭彩镜打得狼狈不堪。赵德孝闻声也从屋子里赶了出来，看到眼前这种情况也大吃一惊，此地离京城应天已经很是接近，到处都是重兵把守地冲要，却不料这两个少年居然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而偏偏近处又无强援。
郭彩镜目光锐利，一眼就看清了赵德孝身份不凡，心想先制住头领再说，当下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跃过眼前的围堵，照着赵德孝抢攻过去。
赵德孝身旁的侍卫是个使单刀的好手，护主心切，上前拦住，举刀一个横挡，化解了郭彩镜的一击，却被杨伟青发出的灵光带打在脸上，整个人飞了出去，捂着脸惨叫不断。
郭彩镜趁机上前，将赵德孝双手反抓在身后。杨伟青也赶了过来，用一柄短剑架在赵德孝的脖子上，说道：“赵大人，得罪了。”
赵德孝认出了他来，说道：“小子，我在常曲县见过你的，你为何要挟持本官？”
杨伟青很清楚他作风，确实是个严谨奉公的好官，无心伤害他，便道：“我们此次来不想对赵大人不利，只是要救出苏前辈，便只得委屈赵大人一下了。”朝着一旁的士卒喝到：“你们主子在我手里，想要他活命就把苏万命放出来。”
周旁士卒束手无策，退得远远的。狄辛身份虽高，也不过是个商人，在军中没有任何地位，只得眼巴巴地看着赵德孝被对方挟持着，不知道如何发放时令。
赵德孝却没有半分惧色，正色说道：“小子，你知道挟持本官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这些，只知道救苏前辈出来。”
“救人？你以为你所做的是侠义之举吗？你知不知道这个苏太医牵扯多么重大，要是让他跑了会坏了多大的事情？”
赵德孝的一番问话让杨伟青默然不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人明明是在自己的挟持下，气势却比自己盛得多了。
郭彩镜见他神情迷惑，怕他有所动摇，说道：“我不管这么多，快告诉我你们把我爷爷关在哪里？”
赵德孝轻叹了口气，说道：“跟着我来。”当下朝着一个帐篷走去，他颈中虽然架着一把锋利的短剑，却形同无物一样，依然是昂首阔步地走着。一旁的士卒没一个敢多半句嘴，纷纷让开。
此时苏万命在帐篷里听到了外面的东西，哀声道：“何必为我一个老头儿带来这么多纷争。”对滕百灵道：“姑娘，快把那颗药丸给我服下吧。”
滕百灵也不多想，从他衣袋中掏出那颗血红色药丸，问道：“是这颗吗？”
苏万命点了点头，神情很是自然。
滕百灵微微皱眉，她看到这颗血红色的药丸时就觉得很是可怕，隐隐感到一丝不祥之兆，但是既然是苏万命让她这么做，也不再多做考虑，把药丸服入他的口中。
这一举动正好被进入帐内的郭彩镜看到了，只听得一声惊呼，郭彩镜几乎是摔倒着来到苏万命跟前，一把将滕百灵推开，说道：“你干什么！”眼睛中闪着泪光，嵌在她脸上显得莫名的忧伤。
滕百灵和杨伟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郭彩镜在苏万命地颈中轻拍着，说道：“爷爷，你快把它吐出来。”
苏万命咽了一口，将药丸彻底吞入腹中，淡然道：“彩镜，你不要哭，我命该绝此。”
到了这一步，滕百灵和杨伟青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来他服下的根本不是解药，而是毒药。滕百灵浑身一软，瘫坐在他旁边，几乎是要哭了出来，呆呆地道：“我不是要害他，我不知道这是毒药！”
她从小就心地善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杀人，就算是在苍穹冷酷的回疆大漠，她也没有动过任何杀念，却没想到自己会亲手给人服下毒药。
看着滕百灵几乎崩溃的样子，杨伟青也知道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毒药是她亲手给苏万命服下的，如果要说苏万命的死跟她无关，谁也不会相信。
郭彩镜已经不想多说什么，扑在爷爷身上，任苏万命嘴角流下的鲜血滴在自己的秀发上，泣不成声。而一旁的狄辛和赵德孝见了她这个摸样，心中怜悯，一时不知道如何去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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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含笑九泉
这颗血红色的毒药发作极快，苏万命此时已经面如白纸，本来就沧桑的脸上更添加了几分惨白，只不过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安息和宁静，似乎他即将去一个极乐世界，缠绕着他的压力和苦痛马上就要烟消云散。
狄辛和赵德孝见他离死期不远，想要实施救治，可惜军营里没有军医，再说了苏万命若真是下定决心要死，又有谁能阻止得了？
此时最痛苦的无疑是郭彩镜，悲咽得说不出话来，苏万命气息微弱，还是尽力用微弱的声音告诉她一些以前的事情，语气很是平和舒缓，似乎在慢慢追忆着往事。
“当年我从宫中逃出之后，走投无路，混迹于江湖绿林之中，由于在医术上有那么些门道，所以结识了不少江湖朋友，但是随着救的人越来越多，名气传了出去，东临党人四处捉拿我，我只好隐居深山，原本以为会孤独终老，没想到一次偶然相遇，正碰到你的父母被人所害，勉强救出你来。我的儿子幼年夭折，我妻子也在那次宫廷事件中被害，突然有你这么一个孙女，我觉得是天降的福气。”
他慈祥地摸着郭彩镜的头发，一脸的歉意，怅惋地说道：“彩镜，你锦绣年华，不应该陪着我这么一个老头儿在深山中寂寞孤单，也该到外面看看了，我死了以后，你不需要帮我守灵，想到哪去就到哪去吧。”
这一番话显然是针对杨伟青而说的，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微弱，相距步武的人也很难听得清楚，于是向杨伟青招了一下手，示意他过去。
杨伟青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默然地凑了过去，说道：“苏前辈，你是我的恩人，有什么嘱托，我一定尽力帮你完成。”
苏万命微弱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我这一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彩镜……她的心意你也知道，我希望我死之后，你能好好照顾她，便辜负她情意……你别看她平时深沉冷淡，终归还是个小姑娘……”
杨伟青没想到他跟自己说的是这件事，犹豫了起来，愕然地道：“前辈，你在说什么？”一旁的郭彩镜也听见了，泪盈盈的脸上还是显出了几分羞涩。
“你若是还记得恩情，就答应我……”苏万命说道这里哽住了，再无力说下去，只瞪着眼睛看着他，眼睛里那般期待的目光似乎在说：“你若是不答应我，我会死不瞑目。”
杨伟青一阵心痛，点了点头，只见苏万命轻舒了一口气，刚才还精光四射眼睛突然间暗道了下去，脸上如同被阴影覆盖住了一样，血色全无。
苏万命平生救人无数，却用一颗毒药毒死了自己。但除了他嘴边的一道黑血外，微闭地眸目间带着的是无限祥和，根本看不出一丝痛苦。
看着苏万命死去，帐篷一旁的人全部呆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赵德孝猛地向前踏上一步，沉声说道：“刚才苏太医死前跟你说的是什么？”
杨伟青沉浸之中，并不答他的话。
“他跟你说的是先皇遗言是不是？”赵德孝咄咄逼人的气势变得越来越利落，原本忧伤沉默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帐篷外一阵秋风吹来，刮得整个帐篷都波动起来，布条之间相互抽打，发出“轰轰”之声。
杨伟青和郭彩镜这时候才定下神来，适才完全落入哀痛之中，想不到周旁的人无动于衷，他们只在乎苏万命隐瞒的那个秘密，理所当然认为他在死之前一定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而杨伟青是唯一听到这个秘密的人。
赵德孝又走上前一步，亮声道：“苏太医跟你说的是什么？先皇死前是不是要把皇位传给三太子？”
杨伟青无心搭理他的话，猛地站起来，喝到：“都给我闪开。”将苏万命的尸体架在背上，和郭彩镜一同朝着帐篷外走去。
周旁的士卒知道他们的厉害，不敢阻拦，只得纷纷让开。这时远处山道上有着一行军马走过来，数量十分庞大，至少有一万人左右。赵德孝眺视了一眼，面露喜色，说道：“古大人的援兵来得正好。”
听他说有缓兵到来，杨伟青郭彩镜心中也是一紧，觉得还是赶快脱身为妙，此行过来原本想要救苏万命，不料他服毒而死，反而让两人也陷入险地。
远方那一万援兵赶到不需要太久时间，营地里的士卒知道只需将两人困住一段时间便行，纷纷围了上来。杨伟青背上架着苏万命的尸体，施展不开手脚，只得被团团围在中间。
郭彩镜擦了下脸上眼泪，说道：“把爷爷放下来把，他身上有毒，你若这么背着他，可能也会沾染上。”
杨伟青一愣，觉得很是不妥，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把他尸体带出去也无济于事，叹声道：“苏前辈，对不住了。”将苏万命轻放在地上，向着四周的士卒扫视了一遍，说道：“你们把苏前辈的尸体好好厚葬了，不然我杀你们一个鸡犬不宁。”
几百名士卒恐慌地相互对视，想不通这个少年身处险地之中居然还这么狂放，却也不敢上前进攻，只等着远处那一万援兵到来。
援兵的步伐很快，一盏茶时间已经离众人近了百余丈。杨伟青心底想好计策，对郭彩镜说道：“郭姑娘，我们杀了那个狗官。”当下朝着赵德臣抢身而上。一旁的士卒大惊，怕主子又被挟持，全部护了上去，哪知杨伟青使得声东击西之策，待众人全部挡在赵德臣身旁，转而朝两名士官奔去。
这两名士官都骑在马上，看到杨伟青杀将过来，吓得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弃马而去。杨伟青翻身上马，躲开了背后射来几支箭，拉着另外一匹马来到郭彩镜身边，说道：“快上马。”
郭彩镜也不迟疑，跃上马背，跟着杨伟青冲出了人群。
两匹马的速度可是比人脚快了不少倍，身后的士卒虽然仍然穷追不舍，却还是被两人远远地甩在身后，其中有几名士官也有坐骑，但是念在单独追上很可能被两人击毙，也不敢冒然追击。
就这样，郭彩镜和杨伟青甩开众人，郭彩镜骑在马背上，强忍着泪水，时不时转头看看远方苏万命的尸体。杨伟青也不断地回头去望，他期盼看到滕百灵出来，却还是不见她的身影。
那一万多名援兵也大多骑着坐骑，领头的将领接到赵德孝军营中的信号，加快了行速，朝着杨郭二人追了过来，离了近百丈远就开始放箭，说来奇 怪｛炫；书；网，雨点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