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青顿时一愣,连忙摆手道:“我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武功,至于刚才我能看到那个人招数,其实是……”说道这里顿时语塞,因为自己行走冥界的事情一旦出口,人家不信倒还摆了,甚至可能认为他在开无礼的玩笑。
程天峰见他面露难色,笑道:“小兄弟不方便说就算了,可惜老朽无法与令尊师见上一面,讨教听声辩器之法。”
他言语中已经确定杨伟青身怀武艺,这让杨伟青大感尴尬,还想再作解释,却听见远处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爹爹,爹爹!”
程天峰惊喜地站起身来,向那女子道:“綉儿,你可算来了,打探到什么没有?”
“打听到了,不过不过……哎?你们把凌师叔救出来了?怎么还一脸沮丧,对了,冯师叔呢?”那女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了一大串话,语无伦次。
杨伟青听着这女子声音总觉得耳熟,不由得看向她,只见她二十上下,身材高挑,面容姣好,虽然比不上滕百灵的天仙容貌,也是个不折扣的美女,但却十分眼生,心下纳闷。
那女子见到杨伟青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看,向后避开几步,没好气地问道:“爹!这个小子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他?“
凌绍怒道:“你这丫头不得无礼,他是你凌师兄的把兄弟,叫杨伟青,你喊他杨叔叔就行了。”
“啊?”那女子眼睛瞪得跟灯笼一样大,一脸窘态的说道:“他……他跟我年纪差不多,凭什么当我叔叔?”
“这就是辈分,别说他跟你年纪相仿了,就算比你小,也是你叔叔,谁叫我是你师叔呢,哈哈。”凌绍爽朗地说道,有意逗逗侄女。
那女子秀眉皱得跟个八字一样,嘴里哼了一声:“我不叫!”
杨伟青心中也暗觉好笑,也不稀罕占这点便宜,说道:“姑娘爱怎么叫,怎么叫就是。”
那女子昂然道:“那当然了。”
程天峰责视了女儿一眼,歉意地说道:“这是小女程綉,从小就爱跟我习武练拳,一点女孩儿家样子都没有,让你见笑了。”
几人劫狱出来之后,因为冯鹤的落困而闷闷不乐,被程綉冒出来一胡闹,气氛倒也愉悦了不少。只有程綉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叔叔,心中很是不爽,不断地怒视杨伟青。
程天峰为人沉稳,放不下正事,问女儿:“你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呢,到底打探得怎么样了?”
程綉道:“陆刻松这家伙果然狡猾地紧,凡是有关的目击证人,他都一一杀人灭口,我先是想找到那个验尸官,到了他家中才知道,原来他已经被人半路杀害,抛尸井中。随后我又遇到了一名女子,她跟我说出了她看到的一切,但可惜住店的时候被人杀死在房间里,连眼睛都被挖了出来。”
听她说到这里,杨伟青感到浑身一阵肉跳,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你就是那晚客栈那个夜行人?”
“怎么了?”程綉疑惑地看着他,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哈哈笑道:“你就是那个半夜里被吓得大喊大叫的人?真是个胆小鬼。”她这时抓住了杨伟青的把柄,立马施行报复。
杨伟青无心跟她争斗,只问道:“你为什么要潜入客栈,还装弄鬼?”
“谁装神弄鬼了?我只是不小心走出点脚步声,就把你们吓成哪样。”
看女儿又开始取闹,程天峰将她拉到一旁,对杨伟青道:“小女是我派去打探情形的,听说陆刻松那厮和官府之人狼狈为奸,私吞赈灾银两,害得童山镇病情严重,所以我让她看紧他们动静以便找出一些证据,若是巧然遇上了小兄弟,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杨伟青陷入沉思,从程綉刚才的话语中获悉,当夜客栈里那脚步声确实是她,但是厢房里那个无眼女鬼乃是真正存在,便问:“那被杀的女子死之前跟你说她到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这关你什么事啊?不跟你说!”程綉向他扬了下眉毛,有意与他作对。
凌绍却也急了,说道:“别再耍你的小脾气了,我和你爹也想知道呢。”
“好吧。”程綉无奈地耸了下肩,说道:“那女子说,她有一日经过玉水河上游的堤坝,看见几个人鬼鬼祟祟地用铁锹在河堤的底部铲着,似乎想在河堤上槽个洞。”
“在河堤上槽洞?”凌绍愕然问道。
“恩,她当时也觉得奇 怪{炫;书;网,便过去问那几个人在干什么,结果那几个人脸上就露出了惊慌之色,然后就跑掉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在河堤上槽个洞必然是要将河堤摧毁,怪不得前些时日玉水河洪灾泛滥,淹了好几个村镇,居然是那个几人所致,却不知道他们受何人指使。”程天峰性子沉稳,这时也怒不可遏,胡须微微发颤。
杨伟青更是觉得胸口被捅了一刀,呆道:“原来我娘和乡亲们丧身洪水,竟是被他们所害。”他之前以为母亲的死是天灾所致,无可避免,此时知道河堤是被人故意摧毁,更加觉得母亲死得冤,当下悲伤和愤怒充斥全身。
“不知道那些人摧毁河堤为得什么,那女子发现了他们的动作,所以被他们杀人灭口。”程天峰思索着说道。
“那为什么他们不当场把她杀了?”程綉问道。
“这很容易解释,那几个槽河堤的人只是奉命行事,他们被当场发现时不敢擅作主张,毕竟杀人绝非小事,所以他们只好回去跟他们主子禀报,得到他们主子的指示之后才追寻到那女子,将她杀害于客栈之中。”
“这是陆刻松的惯用手法,我估计这幕后黑手十有八九是陆刻松和刘炳元。”凌绍暴怒着说道。
杨伟青在一旁默然不语,他听着几人对话,从中知道了县官刘炳元和举人陆刻松很可能就是杀母仇人,虽然他们不是亲自动手,但绝对是罪魁祸首。想到这里一股复仇的火焰心中燃起,发泄地一拳打在一棵大树杆上。
凌绍看见他这番摸样,知道了他心中的悲痛,说道:“兄弟别急,你娘的仇一定会报,常曲县这么多受难百姓的仇也一定要报,这一年多来,我们远剑门的师兄弟四处寻找证据,就是要将刘炳元和陆刻松的罪行公布于世。”
他说道这里,想起了上个月在刘府偷出的账本,便问程天峰:“师兄,裴师弟跟你碰头了吗?”
程天峰脸上微变,说道:“上次你们二人潜入刘炳元的府中偷出账本,你为了掩护他逃脱被抓入大牢,为何他也不见了踪影?”
“什么?难道裴师弟到现在也没找到你们?”凌绍当下惊道。
原来,他们口中所说的“裴师弟”名叫裴青岩。为了找出刘炳元贪污受贿的证据,上个月他与凌绍两人潜入刘府账房中,偷出了记录财支的账本,却被发现了,于是两人一直被追到了童山镇,眼看无处可逃。凌绍让他带着账本藏在小镇旁的一口枯井之中,自己引开了追兵。原本以为他已经安然逃脱,没想到现在还没有下落。
“那他现在是在何处?”程天峰沉声说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问道:“你们被追的当天是何日?”
凌绍被他这一问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想起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努力回忆了一会说道:“好像是三月二十日。”
“原来如此,就是在当天,童山镇发现了瘟疫,昌曲县官兵当天就对其封锁,不住任何人进出,看来裴师弟是被困在里面了。”程天峰沉声说道。
“怎么会这么不巧?”凌绍感到十分懊丧,至于瘟疫的事情,他一点也不知道,毕竟被关入大牢之后,他便与外面失去了联系,不知道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天峰也是一脸的沉重,继续说道:“直到二十日过后,朝廷那边下放了一批救灾官银,用于救治瘟疫病情,这才让童山镇的百姓死里逃生,但偏偏这时,上游的河堤又被毁了,洪水冲将而下,童山镇一百多人无一幸免。”
杨伟青从军回来不久,刚回家就赶上了大水,却不知道之前童山镇出现过瘟疫之灾,只是隐隐感觉到:水灾、瘟疫还有连环的凶杀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但这些事情有着什么样的关联,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管如何,现在回到童山镇寻找裴青岩是首件要事,自从洪水过后,官府便解除了对童山镇的封锁,各条通往镇上的小路已经畅通无阻。
本来寻找师弟是远剑门的门内之事,杨伟青理应不需同行,但是他心中一来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二来与他们同仇敌忾,打算助他们一臂之力,于是决定他们一同前往。
程天峰和凌绍当然也乐意多个同伴,至于程綉心中虽然也不悦,但是大事上她还是不耍性子,也就没说什么。
就这样,一行四人往童山镇前去,踏上了揭开那背后阴谋的艰苦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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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瘟疫之灾
童山镇是常曲县下属的小镇之一,位于县境内玉水河段的最上游,也是离河堤最近的一个小镇。短短的五里路距离,河堤一旦崩塌,一盏茶时间内洪水就会波及镇上,乡民根本来不及撤离逃散。
四人来到童山镇时,眼前苍凉的一幕让他们觉得似乎来到了人间死地。几十间民屋被洪水冲得墙倒瓦翻,镇上的居民一个也不见了踪影,散落砖头瓦片遍地都是。这小镇在一个月之前还是人丁兴旺的集居之地,此时却像是被破坏了几百年的废墟。
“裴师弟!”程天峰和凌绍大声的喊着,他们希望得到裴青岩的一声回复,即使这样一片死地根本不像有活物存在。
由于小镇靠近山谷低洼,水汽很重,整个废墟之上飘着一层浓浓的雾气,这让四人的搜素变得更加困难。而且时不时还从倒塌房屋的乱石之中钻出一两只硕大的老鼠,吓得程綉一阵阵惊叫。
“这姑娘还说我胆小,自己连老鼠都怕。”杨伟青看着她一惊一乍的神态,嘴里嘀咕道。
他本来不想说给她听的,但是小镇的废墟上一阵死寂,这声嘀咕居然被她听见了,紧接着得到了程綉一句回骂:“我一个女孩家怕老鼠怎么了,总胜过你们三个大男人被一串脚步声吓得屁股尿流!”
杨伟青张口欲辨,突然停止,脸上的表情跟静止了一样。
程綉见了他那摸样,问道:“喂,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装鬼吓我?”
杨伟青依然一动不动,因为他被眼前看到的一幕给吓呆了。只见前方五丈远的河面上,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在缓缓走着,一直从下游慢慢向上游走去。
河面上雾气蒙蒙,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但是杨伟青确定自己没看花眼,那个女人分明就是直立走在江面上,头发将整个脸部都挡住了,看不见面孔,不过从身形上判断,似乎正是客栈里那个无眼女鬼。
强忍恐慌之后,杨伟青终于扛过一口气来,颤声说道:“就是她,就是她。”
程天峰和凌绍顺着他的目光方向望去时,那女鬼已经进入了山谷,急忙跟着杨伟青追到河边,向山谷一望,却什么踪影也不见。
由于山谷中两边没有河岸,四人无法寻到上游去看,只能停留原处。程天峰不安地问道:“小兄弟,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那女鬼,被挖了眼珠的女鬼。”
他惊恐地语气让程綉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你瞎说什么,别吓唬我。”
杨伟青坚信自己没有眼花,用手掌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定下神来问道:“从这里往河流上游去是什么地方?”
“应该就是原来的河堤位置,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程天峰道。
这个回答让杨伟青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那个女鬼被杀之后一直不甘心自己的死,徘徊于客栈与河堤之间,似乎在寻找杀死自己的那几个凶手。
此时,天正好亮了,一丝阳光从山与山之间的缝隙中透了过来,河面上的雾气散去了一半,阴森恐怖的气息随之被宁静所代替。
“兄弟,有道是天明之时多奇象,刚才许是你看花眼了。”凌绍解释道。
杨伟青只得点了点头,他清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但是既然他们三人没有看见,也不便再提,毕竟相信鬼神之事的人并不在多数。
女鬼的事情暂时只能放在一边。阳光照入山间之后,漂浮在废墟上的雾气逐渐散掉了,但是要在这一片狼藉中找到裴青岩的踪影仍然千难万难,而且让四人感到奇 怪{炫;书;网的是,童山镇的废墟不但找不到活人,连尸体也找不到一个。
虽然小镇离河堤很近,洪水来势凶猛,也不可能把两百多人冲得一个不剩,至少在房屋倒塌之时也会有人被压在乱石之下。但是四人找遍了小镇,就是见不到一个尸首,童山镇的两百多号人就像是在山间蒸发了。
“还有其他可能藏人的地方吗?”程天峰问凌绍道,他知道凌绍与小镇往来很多,应该更清楚此地的地形。
“这附近没有山洞之类的藏身之所,只有可能被洪水冲走了。”凌绍边思索边说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四下望了一圈,说道:“对了,那口枯井呢?”
当初他和裴青岩被官兵追到此地时,就是将裴青岩藏在一口枯井中。
四人开始在寻找那口枯井,如果是一个月前,要找到井口易如反掌,但是现在小镇已经面目全非,要认出枯井原来的方位实属不易。凌绍只能勉强借助记忆断定了枯井大致地带,四人全力在那一带搜寻。
终于,在一面倒塌的墙下,杨伟青找到了那枯井的一角,将其他三人招近,合力将砖头一块一块移开,总算让井口露了出来。
几人的心脏跳得厉害,很难想象这枯井下面是什么东西。
枯井并不是很深,四人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已经能看清井底。
只见一个黑影在蜷缩在井底,似乎是听到了上方的动静。仰起头向井口望了一眼,污黑的脸上露出两只雪白的眼睛。
“是鬼!”程綉吓得惊叫起来,再定睛一看,那黑影分明是个年轻男子,只见他瘦长的脸颊,高高的鼻梁,却不是裴青岩是谁?
四个人大喜过望,急忙派了一个人下去,其他三人用绳子在上接应,将裴青岩从井底救了出来。
然而裴青岩却没有得救后的欣喜,恐慌地推开了搀扶着他的凌绍,爬滚到一旁,颤声说道:“离我远些,不然会染上的!”
只见他全身浮肿,脖子上全部都是鲜红的斑点。程天峰对这种症状十分熟悉,惊道:“你也被瘟疫感染了?”
裴青岩神经紊乱地点了点头,头上蓬乱的头发不停摆动。他在井中被困了一个多月,受到的磨难不是常人能够想象,此时重见天日,也没能立刻从恐慌中走出来。
在四人的婉言去惊之下,他总算平静了下来,说出了他经历的一切。
原来 自'炫*书*网'那日被困童山镇后,各条出路全部被官兵封死,无路可逃的他只能藏在枯井中逃避官兵的视线,前段时日还有好心的乡民给他送去食物。直到河堤崩塌的那一天开始,井外的人全部死去,只有他一个人被埋在了枯井之中。好在井口没有被埋得密不通风,就算在一丈深的井底也能勉强呼吸。
“为什么还会有瘟疫,县衙里不是说已经将瘟疫化解了吗?”程天峰看着他这般摸样,心痛的问道。
裴青岩摇着头说:“官兵将小镇封锁起来,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任病灾在镇中蔓延,导致所有人都染上了瘟疫,我因为呆在井中不出,所以感染的程度较轻,才能活到现在。”
“那镇里的乡亲都到哪里去了?都被洪水冲走了吗?”
听到凌绍的问话,裴青岩惨笑了几声,破口大骂道:“刘炳元这个狗官当真丧尽天良,惨绝人寰,他一定会遭报应的!”
凌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他凄惨的神色,知道他肯定遇上了什么残忍之事,便问:“到底怎么了!”
裴青岩全身都在发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缓缓说道:“由于瘟疫的蔓延,半数以上的人都死了,呻咛声到处都是,接着洪水涌来,将大部分人都冲入河中,但是还是有一些人幸存了下来。”
“那为什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