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人。”晴美说。
“什么?”片山忙问。
“是我刚才听到的声音。你是上野的女儿吧!”
少女呆然瞠目地说:“是。我姓上野。”
林田咳了一声说:“其实……这位是我的……朋友。”
一看到林田胀红脸的样子,谁都会想那不只是个“朋友”。上野绢子什么都不明白地眨眨眼。
“是这样吗?”上野绢子听了林田的话,点头说。“其实,我也是为了此事想和你商量而来的。”
“怎么说呢?”
绢子目光移向片山,“家父以前是位干练的警察,可是现在已经……神经痛恶化,而且也不像以前那么健康。所以……”
她有点吞吞吐吐地说:“最近,他觉得有些奇怪。得知小孩的意外事故碰巧连续发生后,就一直说这不是意外事故。”
“有没有什么直接的线索?”片山问。
“没有。只是一种直觉,可是家父坚持说:“我几十年来就是想这种直觉而逮到犯人的,我的直觉是不会错的。””“这是以前旧式的警察。”
“是的,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说这样的话,若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他们会说,这太厉害了。可是,我们就是没听过:“我知道犯人是谁。”的话。”
“因此,令尊有没有说谁是犯人!”
“这……。”
绢子犹豫一下。片山催促她说:“在这里说话没关系。请放心地尽管说。”
“是……。那个“猫屋”的儿子……。”
“猫屋!”
片山和晴美不觉互看一眼,石津插嘴道:“对了,刚才不是有只猫跑出来的地方吗?猫屋是那个村子里最大的一户。”
“为什么叫做“躺屋”呢?”
“那里的老婆婆养了将近二十只猫。”林田说。“因为大都是在我的管区,所以偶尔去那里。她屋子里满是猫的毛。”
“她儿子……。”
“那户人家是那村子一带土地的地主,老婆婆叫做石泽常代,她儿子叫石泽常夫,和媳妇三个人住在一起,石泽常夫这个人有点问题,从来没有过一个正当的职业,因为光靠地租就可以过得舒舒服服,所以镇日游荡,曾经引起伤害事件,也曾听说他加入过某个暴力团体。”
“原来如此。”片山点头!”那么,他应该有嫌疑。”
“不仅如此。”绢子说。
“还有什么吗?”
“家父讨厌猫,之所以搬到这个社区来的理由之一,便是不想看见猫啊狗的。但是有”天,他非常珍贵的一件陶器摆饰被摔坏了——。”
“是猫弄的吗?”
“不太清楚,父亲说在那之前不久,他曾看见一只白色的猫从阳台上逃走,所以一定是那只猫没错。”
“他指的是那家猫屋的猫吗?”
“是的。家父到过那里抗议,结果人家板起脸问有没有什么证据啊,最后不得不作罢,这也是原因之一,他对那里的住户一直没有好印象,因此,这回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的确,所以,令尊并没特别握有具体的证据说石泽常夫有嫌疑。”
“是的,只是直觉而已。”
“那就没法子啦。”
“不要担心,你父亲的个姓就是这样,想得很多……。”林田拍拍绢子的肩说。
“如果只是想想,那还好,但是……”
“你是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他非常钻半角尖,现在甚至连看到报纸上杀人事件之类的新闻,就会说:“若是我,就把这像伙抓起来,掐死他!”这回可是切身的事啊!而且,他喜欢小孩,为了保护附近的小孩,他决心要采取行动。”
“不管他说要如何,令尊已不是警察了,不要担心,有什么的话,我去和他说说着。”
“可是,他会对你大吼起来。”
“没关系的,如果我好好地问他,让他把心中的不快发泄一下,心情就会好起来。”
片山非常佩服林田,多么体贴的一个年轻人。
回石津住处的途中,晴美说:“原来是猫屋啊,好像有些什么鬼怪之类的事要发生哟。”
“别说啦。”石津的脸已发青。“什么怪猫,光是想像,我就毛骨悚然。”
“你呀!幸好你不是这里的管区警察。”
片山愉快地说,“如果要你去一家有二十只猫的住户调查,一定会马上昏倒。”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一定先保个寿险之后,才去调查。”
石津一本正经地说。“我指定晴美是受益人。”
到了傍晚,片山和晴美起身告辞,“请送我们到车站吧。”
石津拿了车的钥匙。
“拜托你小心驾驶。”
“只要猫不出来,保证没问题。”石津说。
红色的跑车驶出社区,又开上穿梭在溪谷的那条人烟稀少的马路。太阳快要下山,树林里已完全暗下来。
“这里就是猫跑出来的地方。”
“唉啊?”看着外面的晴美突然大声叫道。“有个人在那儿——。”
石津减低车速一看,马路旁有一位穿和服的女人……。
“那就是猫屋的老婆婆。”石津说。“她在干什么呢?”
“她一直往这边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停下来看看吧。”
石津停下车,稍微往后退一点,老婆婆吃力地走近车子这边来。
“啊!是那只猫。”晴美说。
先前在车前横过的白色猫,绕着老婆婆的脚边跟着过来。
“搞不好要抱怨什么吧。”
石津怏怏不乐地拉下车窗。
“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站在车旁,片山看到她之后,不禁一惊。这位白发的妇人有地主般高傲气质的风采!他原以为镇日和二十只猫生活在一起的,一定是脏兮兮的怪人。
“我叫石泽常代。”
看样子她已经七十岁了,她以非常有精神,而且清晰的声音说出,并点头示意。“听说刚才我家的猫胡乱闯到马路上来,给你们惹麻烦了,非常抱歉。”
“啊,不不,没什么关系……。”
石津被她谦虚和蔼的态度弄得手足无措。
“平常的话,猫大概早就被撞得弹出去了,而您冒着危险救了这只猫,真不知该如何向您道谢才好。”
“不……以后请多加小心。”
“是的,我会好好告诉它的。”
“不过,您好像很清楚这件事啊。”石津说。
“是猫告诉我的。”
石泽常代看着脚边的白猫。
“它告诉你的?”石津瞪大眼问。
“是的。我和这孩子出来散步,看见您这部车,这孩子便告诉我就是刚才那部车,我想至少也该道个歉。”
“原来如此……。”
石津为此傻了眼。晴美从车内露出脸来,问说:“好漂亮的猫呀,它叫什么名字!”
石泽常代愉快地微笑说:“它叫琴。”
“是乐器的那个琴吗?真是漂亮的名字。”
“谢树。那么——不打扰你们了。”
老婆婆的身影穿过草丛消失了。白猫也竖看尾巴,跟着主人后面走去。
三人总觉得好似做了一场白日梦,楞了好一会儿。不久,石津吁吐了一口气说:“觉得头有点怪怪的!”然后发动车子上路。
“我觉得她是位相当高尚而有气质的老婆婆。”
片山也同意晴美的话。
“的确,可是,那老婆婆真的懂猫说的话吗?”
“也不见得没有那样的人。我们家就有一只比人还聪明的猫。”
“说的也是。”
片山笑着坐好身子。刚才那位老婆婆脚边的白猫让片山忽然联想起在卧铺车的那位女孩。只有傻瓜和猫喜欢高处吗……。
“喂,石津。”片山叫道,“住十一楼是你自己的意愿吗?”
“是啊,因为我喜欢高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只是问问看而已。”
片山忍住笑,看向窗外。
车站月台的日光灯,勾绘出漂充的平行线。
“是谁?”
片山回问电话总机小姐,“是一位叫林田的。”
“林田,林田是谁?”
“据说是负责新市区勤务的——”“哦,我晓得了!”片山想起那个派出所的警员,“他找我有事!”
“一小时以前,他来过这里拜访您,您不在,所以……”
“嗯,那他回去了吗?”
“他就大约一小时后会再来找您。”
“知道了,来的话诗通知我。”
片山放下听筒,心想那位警员到底有什么事呢?前一阵子小孩被推落池中的事件大概解决了吧!报纸上并没有刊载这件事。或许石津知道。片山想到了,便打电话到目黑署给石津。
“石津今天休假,您有紧急的事情吗?”
“没有。那就算了,谢谢。”
片山边放下听筒边摇头。真是奇怪,晴美也说今天要请假,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去朋友那里一下。”
或许和石津这家伙约会去了。啧!若是那样的话,和我明说就好了。没有必要这样做。片山叹了一口气,晴美以往的恋爱一直都是以悲剧做为结局,又因为年龄的关系,她和男性也不太容易交往,曾经有一段日子没有男朋友,和石津倒是相处得很愉快。那种年龄的女性,到那种程度也是应该的吧!最后还是得看晴美的意思,不是做哥哥的人能插得上手的事。
因为昨晚几乎通宵工作,片山不由得打个大哈欠。此时电话铃响。
“有客人。”总机小姐通报说。
“知道了,我这就去。”片山放下电话走出去,林田穿西装打着领带,在走廊上踱步。
“欢迎,欢迎。”
听到片山的声音,林田马上一板一眼地敬个礼。片山笑道:“看你这身打扮,今天大概是轮休吧?”
“不,不是,实际是……”林田吞吞吐吐地:“唔……非常冒昧。实在很抱歉……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好啊!到附近的咖叫馆吧。”
“你这么忙,我还来打扰,真是对不起。”
林田频频过意不去地说。
“什么?你辞职了?”片山不觉地放下正要喝的咖叫问道。
“是的。”
林田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尽管已经辞职了,还是老毛病,不知不觉敬了礼。”
“但是……从我上回到你那里至今,也不过才两个星期,不是吗?”
“是的。”
“本来就想辞职的吗?”
“不,不是的。是临时决定的。”
“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吗?”
“实际上是那位上野……”
“啊,以前是刑警的那一位?”
“我和他吵架,而且还打了一架。”
“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了,是为了他女儿的事吗?他反对你们交往……。”
“不是的,不管怎么样他也曾是位警官,所以,他认为可能的话,绢子结婚对象也要是一位警官。
因此,我和绢子的来往,他并没特别赞成,也没有特别反对的意思。”
“那是为什么?”
“是上个礼拜六的事情。他带了几位喝酒的朋友闯到猫屋。”
“是叫石泽常代那人的家?”
“是。您还记得前几天小孩被推落池子里的事情吗?”
“嗯,已经知道犯人了吗?”
“不,还是不知道,不仅如此,在那之后的一个礼拜内,又发生了四起小孩意外事故。”
“是什么类型的意外?”
“一次是小孩们跑进施工中的区域玩耍时,推土机突然启动了。”
“工人呢?”
“午休中。所以没有人在现场,因为当时发出很大的声响,孩子们都吓跑了,所以没发生任何伤害,另外一件是在小学发生的。最后一堂课结束时,三楼斑级的学生蜂拥冲下楼,在楼梯半途中,有条细蝇横绑着,使跑第一个的小孩绊倒线才拉断。所幸没怎么样,如果是根铁丝什么的,那就槽了。”
“这很明显是有人在搞鬼。”
“是的。可是,就是没人看见搞鬼的人。还有一件,是一位七岁的小女孩被人恶作剧,这可能是心理变态者,因为小女孩大声喊叫,犯人就逃掉了。但是,小女孩是突然被人由背后抱住,蒙了眼睛,所以没看见对方到底是谁。”
“唔……最后一件呢?”
“是离社区相当远的地方——靠近猫屋,那里有个野外健身公园。”
“唔……那里里生了什么事吗?”
“是。不过,因为没有专人特别看管,所以只设置了一些不具危险性的玩具。其中,有个相当大的木马,小学生常常骑在上面,或爬到马的头上玩。有个小孩一爬到木马的头上,马头便折断了,小孩因而飞出三,四公尺外,幸好掉进砂坑里,没什么大碍。事后调查,木马头的颈部早已被人用锯子锯断!
三分之二。”
“真是壤透的恶作剧!”片山不禁皱着眉说。
“从社区大楼过来,公园刚好位在死角,就地形上而言,那里很容易是犯罪的地点,而且,因为夜间不会有人经过,所以根本不容易发现任何线索。”
“那么,上野自然更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想抓犯人了。”
“是呀!而且,被恶作剧的女孩,刚好是上野要好棋友的孙女,倘若就这样放过的话,说不定那天又有孩子被害,他们都知道上野以前是刑警,所以都相信上野的说法不会错,认定石泽常夫就是嫌犯。
因此全体五个人,人手一根球棒,或是施工现扬捡到的铁管,拿着就去。”
“那家伙真是危险。”
“绢子通知我情况不对,我赶紧追去。当我到达猫屋时,上野他们在门口正和老婆婆争吵,那家的老婆婆,是一位沈着,冷静,而且度量很大的人,一点都不为上野他们杀气腾腾的样子所动,她儿子不在,也拒绝和他们会面。我躲在门后,看上野他们会不会严斥一番后就撤离。身为一个警官,是不可以这样做的,我只是希望尽量不要和上野起冲突。”
“这我了解。”片山点头。
“一下子,他们便慑于老婆婆的威严,正要打道回府,但上野不想轻易就退回。他大吼说:“袒护犯人,与犯人同罪!”手上拿着球棒就要打下去。此时我再也不能沈默地旁观下去,便冲了出来,挡在上野的面前。我对他说:“你以前也是警官,应该很清楚这种私刑是违法的。”但是他一点也听不进去地说:“少噜苏,我连你也一块修理!”他一副说得到做得到气势,我也管不了许多了,虽然不想和他对立,可是事已至此,总不能让上野一个人胡来吧。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林田慢慢地摇头说,“所以就揍了上野。”片山打断他的话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你是正确的!”
“谢谢。总之,当时我总算把场面压制住,第二天我便提出辞呈。”
“上野那边有没有……”
“当然。他就禁止绢子和我交往?而绢子和父亲相依为命,她不能丢下父亲不管。我自己呢,反正也早已不想待在那个派出所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调个单位不也可以。”
林田凄然地一笑。道:“因为,我认为如果我不是警官的话,就不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想到这,我实在无法再工作下去。”
片山点头,这就是身为警察的难处,片山也曾体验过那种滋味,所以非常能了解林田的心情。换成是片山也会提出辞呈,自己的辞呈在粟原警视的桌子里,一定是沾染灰尘了吧!不,岂止如此,搞不好被当做便条纸来用,老早丢进字纸篓里去了。
“所以,今天我想请教您的是……”林田说:“总觉得非常担心,我不认为上野会就此罢休,好像还会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想和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