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依旧遵循着老式的传统,9点半熄灯之前,由值班老师统一锁门。现在是午饭时间,没有特别敬业好学的师生留守。毫不费劲地,宋波开门走了进去
希望那把钥匙还在原处。宋波想着。他搬来了一把椅子,天花板上,靠墙角的位置,里面曾被插进了那把“偷”来的钥匙。
希望它还在。宋波继续想着,否则还要伺机窃取值班老师的钥匙。
他的手在墙角线的缝隙里摸索,一点一点。摸到了!
它真的还在!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银铃般少女的声音:“你在干吗?”宋波心头一怵,回头看见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洪胜的照片贴满大街,有什么比现在被认出是与逃犯关系密切的蝴蝶社成员更被动的呢!
新生?
还好只是新生,宋波心里安慰自己,她还没认出我,不知道蝴蝶社。
可尽管如此,宋波面临更大的问题是如何回答那女生。
是啊,我在干吗呢?宋波踩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把生锈的钥匙,头戴帽子,脑后的纱布被血染得通红!
那女生警惕地看着宋波。
宋波在思考对策。几秒钟的时间,还没等他想到良策之前,女生突然脸色大变,“我……我知道你是谁了!”
宋波大吃一惊,已经来不及了!他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却没能挡住那女生的去路,女生已经奔出了房间。
宋波当然知道,这是一条单向走廊,窗户上都有铁栅栏,只要堵住门口,断没有逃跑的可能!
是走,还是铤而走险,消失在那条密道?宋波犹豫着,已经快到与洪胜约定的时间了,这一走,再找到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宋波听到了走廊里又传来的脚步声!
怎么办?
宋波束手无策,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那女生带着一个男人进到了实验室。
“是他!我认得他,在老校友的照片上,他和洪胜是朋友,蝴蝶社的成员!”女生叫着。
宋波看着两人,纱布上的血因为激动,又开始往外渗出。
男人也有些紧张。“你……你来这干吗?你和洪胜有什么关系?”
宋波没有回答。
男人对女生说:“你去再多叫些人来!”女生回头朝室外跑去,剩下他们俩对峙!
宋波叹了一口气。
那男人看着他,突然转身带上房门,开口说道:“走吧!去你要去的地方!”
宋波惊讶地看着他。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男人说着,“我叫赵林,是何妮的朋友,是洪胜让我来的!”
62、逼近
远处,拐角处,在视野范围内,警方——包括李明在内,一路尾随至此,宋波没有发现他们,也没有发现警察的队伍里夹杂着赵林的身影。
作为参与了整个事件的“编外”人士,既不属于警方,也不属于罪犯的赵林,或许是最有权力评价此事的旁观者。
从一开始那辆偶然搭上的出租车,就让他和“洪胜逃狱案”脱不了干系。
生活远比虚构的小说复杂,可有时候又简单得出奇。几乎不需要任何理由,仅仅因为“运气”,就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卷入这场旋涡。
谁能想到,就在从洪胜魔爪中死里逃生的第二天,他的初恋女友并“洪胜案”被害人的妹妹何妮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种身份的转变让赵林有些措手不及。几乎是在一头雾水的情境下,他再一次牵扯其中,与洪胜又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有什么比这个更惊心动魄的?短短两天,他就和一个变态杀手一再“邂逅”,正当事件峰回路转,曾经的女友掌控了局面,而她却又一跃成为反派人物!
动机何在?
要说这事和赵林没有关系,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事实上,他就是没有任何关系,既没有策划,也没有主动参与其中。和前期警方的遭遇一样,总是在不知不觉当中就成为这场游戏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之一。
赵林紧紧地跟在李明身后。就某种意义而言,他和李明遭受的委屈是相同的。赵林现在首当其冲要去解决的问题,就是洗清自己的嫌疑。当然,还有何妮一一这个因为“作家还不如收破烂”的扯淡理由分手了的曾经的初恋女友。
那个女生无意中认出宋波的同时,也打乱了警方的部署。
即使宋波没有逃脱,但如果拒不交代事情的原委,又会成为警方头疼的问题。眼看王健那边离洪胜近在咫尺,但如果因为宋波的原因,再次让他们逃之天天,这将是谁也负不起责任的后果。
此时最有把握查出真相的手法,不是当场捕获宋波,而是顺着他,让他在警方的控制下,继续自己的行动!
可那个女生的出现,把宋波逼入了想要放弃的境地。
李明这个“协助”警方追捕的前刑警队长,以他的经验,接受了赵林——这个与逃犯曾经深入接触、更了解逃犯的男人——主动参与到跟踪宋波行动中来的请求。
而此时,或许赵林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是你洗清自己嫌疑的最好机会!”
在场的只有赵林“了解”洪胜与何妮,只有他能够以洪胜的名义接近宋波,成为警方的“卧底”,促成宋波继续自己的行动!
兵行险着。
这不符合规定.可——
跟踪宋波的队伍中,大部分是李明的老部下,
并且,现在看来似乎挺成功!
宋波相信了赵林。
在宋波、赵林潜入密室的两分钟后,警方跟了进去。
密闭的小屋内,只有一个被铁栅栏围死的小窗,除非宋波变成苍蝇,否则怎么可能不翼而飞?
但是立马,在地面上,屋子的角落里,干警循着灰尘的痕迹,发现了那个铁盖。
实验楼建于解放初期,国家出于对可能爆发战争的担忧,在楼的这间小屋里留下了地下工事的秘密入口。
这座城市当年是抗战前线,地下遍布着类似的工事。
随着和平越来越成为人们习以为常的趋势,这座曾经辉煌且人头攒动的英雄通道,就像许多英雄的精神一样,被人们所遗忘。
除了在档案馆国防文件中还留有泛黄的记载,多数人已对此一无所知。
可警察毕竟隶属武警部队的范畴,比起普通老百姓来,他们更能嗅出这种地道的味道。
铁盖被掀起,里面那截楼梯,这一次是鱼贯而入的警察,一点一点地逼近真相。
约莫45度的斜角。李明他们来到了地下十几米的样子。
李明想起了几天前奶头山的那段废弃的防空通道,在那里自己曾中了洪胜的“调虎离山”之计,也因此屈辱地丢掉了工作。
现在他依旧身先士卒。
“李队,这个不符合规定,”队伍中有人再次提醒了这一点,“而且太危险!”
“如果你们还能叫我一声李队,这时候就不要和我说什么规定!”
这依然是条单向通道,没有岔路口,墙壁上,甚至还有当年留下的弹痕。不知道什么样的缘故,这里居然曾经发生过枪战。
一路前行。
在时值几十年后的今天,或许当年的一幕又在上演——
因为李明听到了前方有了动静。
63、深渊
何妮拉动了枪的保险。
她前方黑暗处有脚步声,目的地已近在咫尺,警方居然来得这么快?!
蹲下。洪胜就在身后,现在可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何妮已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来者人影的轮廓已初现眼前,何妮的手心捏着一把汗,扣动扳机。只需轻轻扣下,子弹就会应声而出。解决对方的性命!
好的,来吧!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何妮扣了下去!就在子弹射出的前一秒,洪胜的手按住了何妮。
“别开枪!——没有他,我们谁也进不了那个石屋!”
对方走了过来,是宋波!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谁?居然是赵林,两个人的脸在黑暗中逐渐清晰起来——
就像……就像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个故事,浮出水面……
十几年前。
眩晕!
张静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眩晕,紧接着她就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
周围一片死寂。不一会儿,窗外的树叶在微风过后瑟瑟作响,像是魔鬼嘴里的梦呓。
张静努力回忆失去知觉前所发生的一切。
今晚约了王焕生在办公室批阅试卷,老师却迟迟未到。此时,门外奇怪的声响把自己引到了黑暗的走廊。
那是什么声音?
“王老师!王老师,是你吗?”
没有回音,黑暗就像一只野兽,张开大嘴,吞噬掉了张静的疑问。
“王老师……”张静一步步地走进黑暗,走廊里的丁字路口。
突然——
黑暗中,她看到中长卷发的一个人的头影闪到了自己身后,还来不及反应,一只大手捂上了张静的嘴。
她嗅到了一股复杂的香气,绮丽,危险,难以抗拒。随即便不省人事。像掉入了一个无限的黑色深渊中……
64、证据(1)
绝望的张静走在深夜的林荫道上。
强暴案的受害者,心理创伤远比生理上严重得多。
教学楼面前有一片通往主干道的树林,不大,但此时张静却犹如进入了原始丛林。
没有出口。
四处隐约响着野物粗重的喘气声,獠牙密布;黑暗中绿莹莹的目光;你听得见毒蛇在杂草中嗖嗖滑过的声音,嘶嘶吐着红信。
张静突然有失聪的感觉,突然间又砰然而响,所有鬼魅的啼嚎在一瞬间汇聚成一把尖刀,直插胸口!
张静捂住耳朵,可没有用,恐惧不是从耳朵里传来,而是来自内心深处。
张静内心的恐惧化成幻境中的具象,侵略着她脆弱的神经!
有人吗?
有人吗?
怎么回事?张静张着嘴努力叫喊,却发不出声来!
世界开始旋转。
远处的恶魔一点点在树林中逼近。
滚远点!张静瑟瑟发抖,拼出最后一丝力气叫喊。
但这样做并没有把胆量召唤回来。
张静陷入了旋涡,黑林中的旋涡,就像是那个恶魔布下的陷阱。
它来了.来了!
张静感觉到了它喘气时喷出的腥气,带着血、暴力、野蛮、难以名状的恐怖来了!
张静闭上眼,感觉到了世界的末日……
“怎么啦?”一阵急促地叫唤,“你怎么啦?!”张静睁开沉重的双眼,她醒了,从噩梦中醒来,看见洪胜在身边焦急地问着。
蝴蝶社的其他成员,在从何斌那里得知了张静失踪的消息之后,焦急地寻找在学校,还有附近的大街小巷上。
差一点就要报警了!
洪胜是第一个知道“强暴事件”的人,紧接是何斌、宋波和刘娜。
安慰、安抚在此刻都只是“隔靴搔痒”,少年们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不知所措。
对“凶手”的猜测原本不会同王焕生扯上关系,即使他没有在应该的时候出现在应该的地方。
谁会相信一个值得尊重的老师,会是个衣冠禽兽呢?
可又不得不信。
因为,
因为——
洪胜有证据!
65、证据(2)
9点多钟的样子,也就是张静被伏击之后的半小时,洪胜在学校门口,远远地看到衣衫不整的王焕生。匆忙地骑着自行车从学校离开。
偏偏王焕生就是不承认这一点!
更加值得怀疑的是,在当晚深夜去往王家,与王焕生的交涉中,如果不是做贼心虚,王太太为什么要死死咬住,自己的丈夫10点才从家里出的门?这对于洪胜来说,简直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这个女人难道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也要隐瞒丈夫的龌龊罪行?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何斌问洪胜。几分钟前,在王焕生的家里,王焕生也是这样闪烁着眼神问的。
“绝不可能!”洪胜依旧斩钉截铁地回答,“以我的视力和判断力,绝不可能看错。当时我就有这样的疑问,王焕生应该和张静在办公室里批改试卷,怎么会满脸尘土地从学校出来?这绝不是我在知道事情之后的臆想幻觉!”
有了洪胜的目击。王焕生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串供”是站不住脚的。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花言巧语。哄骗妻子做出了这样的供词?!
强暴案的受害者不去报案的原因,除了“面子”之外,更重要的是作案人的无法确认。可要是罪犯已成铁板钉钉的事实,即使再懦弱的受害者,也会站出来把他绳之以法。
在法医证据的面前,谎言是站不住脚的。张静的内裤上,还残留着王焕生的精液,只需短短的一个星期,DNA的检测报告出来之后,到那时,所有的面具将会被摘下,所有的伪证将被拆穿。
在报案与不报案之间纠结了好一阵之后。张静在众人的鼓励下选择了前者,尽管强暴报案,带来的负面影响众所周知。把罪犯送进监狱,这是张静这一星期内顶住压力的唯一动力,尽管校园里蠢蠢欲动的流言已经像潜伏期的病毒,颇有大规模传播的前兆。
在一个热衷传诵他人隐私的国度,任何一件事儿都有可能被化妆成形形色色的模样,在人们的唇齿间。被添油加醋地加以演绎。
张静已感受到了那些带刺的眼光落在身上,就像流氓上下其手,浑身不自在。
她能够顶住这些的唯一动力,就是揭穿王焕生的道貌岸然,把他送进监狱。
这是难熬的一周。对张静,也对蝴蝶社的所有成员。
没有一次对结局的期盼超过现在这样迫切。如果条件允许,张静甚至愿意在公安局的门口待上一星期,第一个得知王焕生被判定有罪的消息。
可——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不知从何而来。
这一星期,张静的眼皮不停地在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担忧?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现在是绝地反击,有什么还可以担忧的?
可眼皮不停地在跳。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这可是不好预兆的前奏。
洪胜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张静或许找到了缘由。
或许他只是看到了酷似王焕生的另一个人,他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不恰当的地方。
否则,王焕生和他的妻子怎会一口咬定,在事发后的大约一小时,他才刚刚从家里出来?
王焕生不至于傻到不知道DNA鉴定这一说。只是并不复杂的医学实验,就可以让他的谎言毫无立足之地。
而他依然敢与妻子合谋,坚定地诉说自己不在场的伪证?
王太太在丈夫犯下这样的罪行之后,居然可以无动于衷,甚至还可以配合王焕生,一再将谎言进行到底?
是不是洪胜真的看错了?
冷静下来之后,张静不得不再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冷静,尽量去回忆那个可怕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定还有破绽,是的,一定会有破绽——
尽管痛苦,张静努力回忆着那晚:
一个中长卷发的头影?
是的,这是确切看到的,
那是一个——
一个女人的影子?
但,但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是幻觉?
还是王焕生乔装?
一定是乔装!
还有……还有那股气味,从鼻子直冲大脑。
挣扎?
我挣扎过的!
拼命地挥舞双手,想要摆脱桎梏。
可他(她)牢牢地捂住我的鼻子,上臂夹住了我的身体。
我动弹不得!
我尝试过挣脱的。
我的右手从身后抓住了他的后腰,那分明又是男人的后腰。
是的,抓住了他的后腰!那里有颗什么?
是痣,一颗肉痣!
我紧紧地抓住了它。他疼痛得喊了一声。
我觉得就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