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此生还有光明正大喊这个男人“父皇”的一天!
第九十六章 解释()
第九十七章 坦白()
这是什么意思?要判刑的话,能不能明白点呢?
顾牧默默地瞅着清安,直到明白清安不可能再妥协,不由得自嘲地一笑,生平第一次细细地回顾自己的人生前二十多年,这样的回顾和反思,细嚼慢咽的,却也不枯燥。
“安儿,我并不是有意瞒你,只是觉得,既然……萧珫是我注定要丢弃的身份,那不如一开始就将它从我的骨血里剥离开,这样,当有一天我失去的时候,才不至于过分痛苦。我从五岁开始就被父皇送到鹰卫上一任首领身边,学习做一名合格的鹰卫,我没有任何特权,和他们一样经受残酷的训练,和他们一样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走到今天,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历经千难万险,血山尸海中淌出来的,我是这一代最优秀的鹰卫,所以我才能成为首领,才能服众,倘若我做不到,自然还有另一个人来代替我。
顾牧这个身份,从一出生,就是为我准备的,当然,也不一定是我,还有六弟,七弟,只是他们幸运,到底母妃护得住他们,所以,在我五岁那年,敲定了我。我们出生得晚,争储希望渺茫,自然有另一条路走,可是,这条路是他们给我们划定的,在我们还懵懂的时候,没有人问一声,我们愿不愿意,难道出生晚几年,我们就活该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我却是不服!”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做什么闲云野鹤般的闲王,而是暗中积蓄力量——你也在觊觎那个位子?”清安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殊不知,她心里已经被这一番话给打击懵了——那些她已经强行压入记忆深处的回忆,如同煮沸的水一般,又咕嘟咕嘟地翻了上来,那从十三岁后分叉的前世的命运里,五皇子在顾牧去世后,可还好好地活着,连五皇子妃白若薇都嚣张地、明目张胆地将她陷入了死地!
那前世去世的到底是顾牧,还是某个替身?或者说,活着的那个,还是正主吗?
清安忽然觉得,本来很清明的脑子彻底乱了。
“生而为皇家子,我们天然地拥有更进一步的优势,又凭什么剥夺我们的野望?所谓的早产,身子差,性子淡泊,不过是别人给我套上的枷锁,难道还要我傻乎乎去认可别人的束缚?有一度,我是憎恨皇家的,偏偏我又受制于皇家,并无半点自己的力量,连太子那般被皇上忌惮,还悄无声息地在前朝后宫埋了人手,我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在鹰卫里我至高无上,可除了鹰卫我一无所有,所以我便用尽手段,将鹰卫这个杀器握在了自己手里,也不算一无所获,甭管怎么说,一开始,我想要的,只是‘公平’二字,但既然别人不肯给,我便只有自己去拿了,野心便是这么烧起来的。
我和你,在你十三岁前,几乎没有交集,因为那之前,我还在鹰卫里挣扎,在生和死之间徘徊,每多活一天,都是天幸,哪有精力关注其他?好不容易成为鹰卫首领,将这支人马真正收复,我心里其实特别痛快,特别志得意满,就算是需要扮回萧珫这个身份,心情也好得不得了,自然就有闲心去关注旁的风景。然后我知晓你给了萧桓鼍薮蟮哪芽埃畹忝幌屏讼臬‘的半边臂膀,我那会儿,可真是幸灾乐祸极了,对你更是十分好奇,大约,我对你的心动,就是从这一抹好奇开始的。
其实我比太后更早知道安和公主母女俩打的主意,我那时候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白若薇的身份虚高,虽是公主之女,但父族没有实权,娶了她,也能让其他兄弟放心,给我争取更多的时间,但我没想到白若薇居然真有这个胆子,一边谋算五皇子妃的位置,一边跟萧创睿夷鞘焙颍娴耐Ω行荒愕模踩滩蛔∠肓私饽悖邢臬‘前车之鉴,你显然对皇子们都十分警惕,所以我便换了个身份去接近你,往后的事情,你差不多就都知道了。
除了隐瞒了我双重身份外,我没有再隐瞒别的,更不曾骗过你。”
清安的表情怔怔的,顾牧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心里越发没底,说是没欺骗清安,但他心里终究还是虚得很,凭良心说,若是换成他自己,被心上人隐瞒了这等重要事实,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没做过伤害心上人的事又怎么样?隐瞒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但,换成他站在施害者的角度上,他却不得不热切盼望着清安能够轻拿轻放,他愿意清安发怒,生气,甚至打他骂他都行,就是别选择离开他——此时此刻,他就仿佛是站在大堂前的犯人,等待着或上天堂或下地狱的审判。
清安的脑子里却在走马观花地回忆着她和顾牧接触的点点滴滴,说不生气是假的,可她经历有异于常人,整个人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陷入了水深火热中,心情难受得无以复加,一半却又是最理智的旁观客,听了这般重要的消息,心湖竟半点涟漪都未起,他不知道哪种才是她真正的情绪。
她蓦然想起来,难怪她总觉得萧珫似曾相识,而对她的态度也好得让她觉得不解,原先还以为是因为他和顾牧是表兄弟,自然有相似之处,搞了半天,原来是同一个人。
这也就能解释了,当初她被白若萱陷害,被拐出京城,连夜带队赶来的居然是萧珫,那时候她只以为是碰巧,虽然心中感到怪异,但也强迫自己不要深想,只当是萧珫不小心暴露了冰山一角的野心,谁知他固然是暴露了,但暴露的却远远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些!
“难怪那天竟是你……五皇子现身救我,想必是你太匆忙,没来得及卸除易容?那些人都是听命于你?媚娘和安北,也是你的人?”
“嗯,算是吧,”顾牧看了她一眼,并不敢有丝毫迟疑,进一步解释道,“只是有的是‘顾牧’的人马,有的是‘萧珫’的人马,基本上,他们互不干扰,互不知情,连他们自己也不知晓自己属于同一个主人。媚娘和安北都是萧珫的人,但,媚娘是只知道我一层身份的,而安北却知晓萧珫和顾牧是同一人,他是我的师弟,上一任鹰卫收养的另一个孩子,因为身份原因,他天然便失去竞争的资格,便被师父培养成我的暗手。”
“你今晚实在是让我太震惊了,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静一静,行不行?”沉默了半晌,清安抬眸看向顾牧。
顾牧苦笑一声,站了起来,无奈地道,“给你时间,自然可以,但我还是由衷地希望,最后的结果,能让我们双方都欢喜!”
清安垂了眸子,“我原先只想要一个简单纯粹的入赘女婿,守住古家,守住血脉,但现在,显然行不通了,事关我的下半生,还不许我好好想想么?你可知道,因为你的隐瞒,我的人生,就仿佛出现了一个南辕北辙的分岔口,我不知道我这一刻的选择,最终是通向大道坦途,还是悬崖峭壁,我谨慎点,总不是坏事吧?难道你以为在你这般欺瞒我之后,我还能冷冷静静毫无芥蒂地接受你,并且一心一意地支持你的谋划和野心?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顾牧被清安的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恋恋不舍地看着清安,清安铁石心肠地不去看他,顾牧没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古家人自然不留他,规矩中透着亲近,一路将人送出了门。
清安在屋子里默默地又坐了一刻多钟,流云等人大气也不敢喘,战战兢兢地,只见清安忽然站了起来,眉宇沉凝端静,双眸黑如点漆,冷若冰霜,却并无丝毫愁绪烦恼的样子,她朝五感最敏锐的晴空问道,“长风走了吗?”
晴空闻言又仔细感受了下,肯定地点了点头,“姑……顾公子已经出了大门。”
清安微微点头,道,“你去请古叔过来一趟。”
古家姓古的家仆不要太多,清安口中的古叔,就是特指古管家,说着她又摇了摇头,把自己的命令推翻了,体贴地道,“我忘了,这会儿也晚了,古叔八成已经睡了,明天早上再去请吧。流云飞雪,过来伺候我洗漱。”
清安以为自己会失眠一夜,但事实却是,她好端端地睡了一夜,连个梦都没做,整个人充满了睡好后的神清气爽,轻松极了。
然后清安见了古管家,只问了古管家一句话,古家若是不小心卷入了夺嫡之争,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不是她瞧不起古家,自从她成为家主后,于财富方面倒是让古家大大地翻了几番,规矩也被梳理得流畅通顺,但也有一个巨大的弊端——古家于军中的影响力随着古战的去世而日渐削弱,并不是说曾经那些人不再忠心,而是谁都明白,古家,已经没有了未来,有个女家主不算什么,可纵然大秦对女子束缚宽松,也从来没出过一个女将军!
古家的香火虽然还能继续,但古家于军中的传承,却已经断了,要等到古家下一任家主长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总之,纵然这些人对古家再忠诚,他们首先也是有自己的小家和打算的,时间总可以腐蚀掉一切。
若是古家心不齐,却搅合进了刀光剑影的夺储事件中,不但不能给予皇子帮助,反倒可能会受牵连,光想想那惨淡的结局,简直不能再虐了!
第九十八章 意外()
西北边疆,元帅府。
薛元帅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中,拆开了新送来的密信,那双沉默精明、饱经风霜的眼睛,快速地阅览过,消瘦凌厉的脸上显见得柔和了一些。
他年过四旬,一生无儿无女,为的就是继承元帅的遗志,牢牢守住大秦的边疆,等着下一代小主子出世,长大,延续古家的忠烈和辉煌!
而如今,他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他沉吟了片刻,将密信团在粗粝的手中使劲揉了揉,再展开便化成了一片粉末,随后取了毛笔,飞快地写下几行字,待晾干后塞进信封。
皇上未必不知道他和古家的来往,西北军中的探子有明有暗,那放在明面上的无疑便是皇上用来监督他同时也保护他的,而暗处的,他并不用费心思去探查,他守卫的,是大秦的江山,是元帅拿命换来的太平盛世,身后更没有牵扯不清的私利和势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但凡皇上这些年没变得昏庸,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就算他和古家书信往来又如何?古家如今,可只剩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小闺女,身负高贵的血统,却父母双亡,若是皇上连这个闺女都容不下,将来又有什么脸去见元帅?
只是如今,他的心也不禁波动了起来,早听说过元帅这遗腹女不凡,但她胆大到掺和进皇家的夺嫡之争中,却是令他意想不到,偏偏那些个老伙计如今对她心服口服,竟一副全凭她做主的意思,这万一有个差池……
……
京城,定国侯府。
清安已经半个月没见顾牧了。
三日前,边疆传来八百里加急情报,草原上出现了一场瘟疫,蔓延速度极快,牛羊死了大半,情况十分恶劣,赫蝎人无以为生计,已经开始骚动,有小股骑兵开始试探往边城进攻,薛大元帅已经开始调兵遣将,以应对极有可能发生的一场大恶战!
自景帝登基以来,这不是第一次和赫蝎的摩擦,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而景帝从来都是强硬派,即使是当初大秦的战神陨落,赫蝎和大燕大周趁虚而入,景帝也没有后退一步,而是以倾国之力,打退了敌人的进犯!
如今的大秦,正是国力鼎盛的时候,更没有退缩的道理了。
便是连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知道这个道理,什么主战派主和派一概没有,大家争论的唯一的焦点就是,派谁押运粮草?
“郡主,顾公子求见!”
晴空在门外犹豫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前来禀报。
埋在公文堆里的清安抬起了头,神情冷冷淡淡,眸光沉郁,言简意赅地道,“不见!”
她虽然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发雷霆,但不代表她对顾牧的隐瞒一事就全无芥蒂事实上,她现在之所以还这么平静,完全是用无数的公务来分散消耗了自己的精力,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刻会是什么状况。
她对顾牧由好奇到上心,由崇敬而至心悦,倘若这一切都建立在欺瞒的基础上,她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的感情是否也只是虚幻。
凭良心说,她第一次看到萧珫时,可曾心动?
没有。
她至今想起顾牧可能遇害早逝,都心痛得不能自已,可万一这只是虚假的呢?也许前世的五皇子,也正是通过这一次事故,而摆脱了顾牧这层枷锁般的身份,回归他一个皇子应有的正途,那她所有的心痛和付出的感情又算什么?
她分不清心底混乱的感情是不甘是自嘲还是什么,总而言之,在她没理清前,她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人。
顾牧被拒绝了也不稀奇,虽然有点黯然,但,比起清安决绝地跟他分开,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起码表明,清安只是暂时不想理他,而不是下定决心抛弃他,他有点庆幸,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自家的小姑娘都没有放弃自己的意思。
可这般的选择,让他也更愧疚了。
顾牧唉声叹气地回了安信伯府——虽说他的身份就差一层薄纸就戳破了,但毕竟还是没破,他的家自然也是安信伯府,这一点,就连景帝也没法反驳。
事实上,景帝为了让顾牧平稳地恢复身份,已经操碎了心,谁让他们一开始做得太不留后路,将真正属于五皇子的身份和脸留给了顾牧,而众所周知的五皇子却顶着一张易容后的脸,如此一来,要想恢复顾牧的身份,让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就需要一个契机,不是说恢复就能恢复的。
西疆战事骤起,对别人而言是一场无可回避的战事,对顾牧而言,却是一次恢复身份的机会!
然而,对于顾牧是一次恢复身份的机会,对于别的皇子而言,不也是一次积攒军功甚至掌握兵权的机会?
甚至薛柯的奏折还没有呈到景帝的御书案上,众皇子就通过各自的渠道知晓了边疆的战事。
勇王府。
勇王萧玙这些日子过得十分舒心,跟他针锋相对的两个弟弟,一个势力弱小,一个不知挡了谁的路,被整得灰头土脸(勇王心里认定,一定是两个弟弟狗咬狗一嘴毛),勇王跟着小小地踩了两脚,也不敢触犯父皇的忌讳,便收手了,反正诚王如今倒霉,对他的威胁也是越来越小了。
更让萧玙开心的是,自家的王妃居然在大病一场后,身体渐渐好转起来,可把他高兴坏了,连朝上的事情都关注得少了几分,一心扑在了爱妻幼子身上。
说起来,在感情上,景帝自己求而不得,对几个儿子,少不得就宽容了几分,几位皇子妃,几乎都出自皇子自身的选择,有的皇子选择了自己心悦的,比如勇王,勇王妃出身一般,沉默内秀,娘家不过六品小官,奈何入了萧玙的眼,便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妃,并且与勇王恩恩爱爱,羡煞旁人;也有的皇子选择了家世人品,比如舒王,舒王妃出身显赫高贵,为人睿智通透,两人虽没有两情相悦,然也相敬如宾,起码舒王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
也有反面的例子,平王同样选择了心爱之人,可惜这姑娘没福气,韶龄夭折,累得平王心若死灰,也没见景帝主动给儿子指人;诚王同样选择了家世,可惜诚王妃却不如舒王妃大气通透,兼之两人成亲后,诚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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