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太后被白若薇刺激的,都快要矫枉过正了。
赵雁快及笄了,可个子没大长,身形也没瘦下来,胖乎乎的婴儿肥脸蛋,圆圆的明亮大眼睛,圆圆的苹果脸,看着就福气满满,喜气盈腮,正是中老年奶奶娘亲辈最喜欢的那款小辈。
清安想起太后说的,宜和公主打算多留她几年,等十八以后再为她考虑亲事,心想这也难怪要现在就考虑,人家得怀疑自己说的是妻子还是女儿了。
不过,清安对赵雁的印象还不错,一个天真活泼一身小女儿娇气的姑娘,她虽然比对方还小,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
清安前面小半辈子都生活在宫中,所见最美的不过是皇家园林,宜和公主府便是一处标准的皇家园林建筑,大气,敞亮,一个大约十来亩的湖泊,栽满了挤挤挨挨的莲花,可以想见夏天时该多美。
这时候湖上只余边角里的少量残荷晚莲,其余地方光滑如镜,蓝天碧水,分外辽远沁人,湖边栽着一处潇潇竹林,掩映着长廊和凉亭,影影绰绰看到一片姹紫嫣红,听到阵阵环佩叮咚,女孩们娇嫩的说笑声远远传来,分外悦耳快活。
赵雁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歪着头笑道,“姐妹们,今儿我们这里来了一位新的姐妹,你们想不想知道是谁”
她一开口,亭子里外的姑娘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向她看来,想必她这么不靠谱的事儿也不是办过一次,大家倒不吃惊,只稍稍一愣,就嘻嘻哈哈笑起来说起来,宜和公主的这些姑娘基本都是处得较好的人家,关系本来就亲近,就算有一两位实在脾性不和,却也不是挑三窝四心术不正之人,因而大家对赵雁的突兀行为自是包容。
这群姑娘里,明显有几位出类拔萃,把其余都比了下去,其中一位年龄稍大,大约十五六岁,杏眼桃腮鹅蛋脸,长得倒不过于出众,然肌肤晶莹雪白,气质温柔端庄,十分让人心悦诚服。
她当先站起来,笑道,“可是秀安郡主又调皮了,每回来一位新姐妹都让我们猜,若是猜中了,可有奖励没有”
又对清安笑道,“若是不介意,就容我猜猜”
清安一看她温柔而不乏灵动的眼神,便明白人家是在逗赵雁,亦向自己传达了善意,好让自己悄无声息地融入她们的圈子,自然不会拒绝,也笑道,“好啊,姐姐且猜猜看。回头也让妹妹猜猜姐姐的身份”
这姑娘想不到清安年纪虽小,却聪慧异常,一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还给予了恰当得体的回应,眼中闪过一道讶异,旋即便涌出了欣赏之情,语调更加欢欣亲近。
“亏得我前儿听祖母说典故,说到她小时候曾在一位贵人家中做客,有幸在贵人那儿看到过一套极好看的茉莉花饰,只那似真似幻的色泽,就令祖母这么多年回味至今,始终念念不忘闺阁生涯,我还遗憾自己生得晚,没缘分得见,如今可算是饱眼福了。能让太后娘娘赐下心爱之物,除了太后亲自抚养的靖安郡主,还有哪个”
其余人也早就注意到了清安身上一色的淡紫花形首饰,那淡淡的紫在日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彩,轻而易举地汇聚了众多的目光,惊艳、羡慕、赞叹再无人觉得清安一身衣饰不够华贵突出身份了。
清安对众人的注目并不在意,她笑道,“姐姐好厉害,太后也曾跟我提过儿时的手帕交,还鼓励我也多认识几个朋友呢若是我没猜错,您是林太傅府上的大姑娘”
林太傅是当朝一品,有名的大儒学宅在朝中名声更甚于实权,先前给皇子们做了十几年的帝师,皇子们都到了办差的年纪,他包袱款款地向景帝请了辞,好险不险地躲过了夺嫡的漩涡,如今在家中教导子孙,教出了位列京城四公子之首的大孙子林霄。
林霄有芝兰玉树之风,文采非凡,三岁识字,五岁作诗,自幼便有神童之称,乃大秦一等一的大才子,上次科考刚得了状元,被康王家的大郡主一眼相中,据说已经小定纳彩的阶段。
而林太傅家的嫡长孙女,林霄的妹妹林雯,在女子中的名声亦极佳,大秦不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林雯性情处世四角俱全、能书善画而成为贵女中的佼佼宅甚至还是皇家儿媳妇的最佳人选之一。
清安倒不是凭着传闻和今天这第一印象而认出对方,实际上,她前世在皇家家宴上见过这位林雯,以六皇子妃的身份算算,林雯被指婚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了。
林雯只当是太后跟清安说起过手帕交的身份,心中十分欢喜,对清安的态度就更好了,虽则清安和赵雁都是宗室郡主,但到底比那些亲王的女儿要稍差一等,与这些一二品大员家的女儿孙女相处也多半以平辈论交,更加体现自己的平易近人。
赵雁和林雯将头开好了,清安随后游刃有余地和众多姑娘认识了一番,毕竟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又没有矛盾,面上都表现得非常友好,清安很快便融入了进去,并不费力。
她想起白若薇曾经吓唬她,京里的贵女们最善于孤立排外,她居然信以为真,不由得在心里嗤笑自己曾经的天真先不说这些贵女们接受过最严苛的家族教育,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排挤得罪人,就算排外,她也不是那个外,凭她的身份,便是在景帝的女儿端宁公主和永宁公主面前,也绝不卑微,谁敢排挤她
长廊这头女孩们说说笑笑,到了时辰,便对着廊下千姿百态的名贵菊花各展才艺,一时间莺声燕语,好不热闹,引得长廊那头的人频频回顾。
长廊那头,却是由宜和公主的独子赵鸿做主人,正招待一干子京都的青年才俊,王孙公子,却都是宜和公主精挑细选出的人家,文武才华,各有千秋。
这样的赏花会也兼有相亲会的作用,各家都心知肚明,家中有小儿女到了年龄,便将他们带出来相看,看对眼了,家中长辈再去想办法打听对方情况,极少存在盲婚哑嫁,这也是大秦整个社会约定俗成的规矩,既是大人牵头,自然不算出格。
这里和赵鸿最要好的自是与他并列京城四公子的另外三人,林霄已经有主,纯粹是来凑热闹的,只想第一时间知道兄弟会不会红鸾星动,好拿来当话柄群嘲。
安国公家的嫡么子文琦,生得面如敷脂,唇似涂朱,钟灵毓秀,点漆眸子干净剔透,极易令人产生好感,只是他爱画成痴,年纪轻轻便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技,在这个琴棋书画作为读书人必修课的年代,他善画,不算不务正业,反而要被赞一声真名士自风雅,而安国公家显然也支持他选择这条路子。
而能取得这样成就的,多半是在某个领域专注无比而对外物不萦于心的,文琦就是这种人,因此,在男女之情上便分外迟钝,十九岁了,连个通房都没有,家中长辈都开始担心他将来会不会打光棍,以至于更急着将他推销出去了。
而四公子的最后一位,风流纨绔的顾牧,赵鸿都不想提这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仁兄了,就这位的风流性子,来参加赏花宴,不是祸害人家好姑娘么而且他今天的表现特别奇怪,奇怪得赵鸿都恨不得提起长将他赶出去了。
第四十章 萌动()
;不远处,文琦正被一群擅长文采丹青的公子们围在中央,心无旁骛地泼洒浓墨,描绘着眼前的碧波青天空辽美景,旁观的公子们不是地发出一声惊叹,而林霄正和自己的小舅子康王家的世子谈笑风生,清明的目光不时地扫过在场诸人,显然是在尽心尽力地为小舅子做现场指导,帮助他加深印象。
唯有顾牧,坐没有坐相地歪在赵鸿身爆目光远眺,看似涣散没有焦距,实际上却锁定了长廊对面的动静,眸中情绪明明灭灭,让人琢磨不透。
“看什么老子警告你,对面那群可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是你一个花间浪子能沾染的,别露出这副垂涎欲滴的表情,看着都伤眼。”
赵鸿今年不过十九,虽然出身显贵,但上年就凭真本事夺了武状元名头,在台上与人交手,身影腾挪跌宕翩若惊鸿,手中长对敌,寒光如练,衬着他那张剑眉斜飞棱角分明的面孔格外英挺冷峻,与顾牧站在一起,虽不是亲兄弟,细微间却颇有神似之处。
“赵永嘉,我今儿可算是明白什么叫老牛吃嫩草了,”顾牧吊儿郎当地坐在赵鸿身爆阴阳怪气地睃着赵鸿,“瞅瞅,你多大了,那边的小姑娘才多大,你娘也好意思给你介绍爷可比你有自知之明”
呸,就你这德行,还有自知之明
特么的,能不能好好说话啊,要不是看在兄弟的份上,赏你一都是轻的。
赵鸿斜睨着顾牧,看这厮根本没有收回人身攻击的打算,冷哼一声,“老子再大也没你大,二十二岁的老男人,你都好意思出现在这里,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牧翻了个白眼,顿了片刻,蓦然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行啦,爷走了,来来回回多少年了,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吟诗作赋,没劲透了。”
赵鸿也不以为意,顾牧在安信伯家里并不受宠,没有关注就没有压力,因此四处游荡也没人管,他们这些兄弟知道他的性情本事,也并不怎么劝他,还是那句话,顾牧又不是没有实力力争上游,不过是懒得过那种争权夺利的累心生活,等哪天他浪子回头了,有他们几个兄弟在,扶他上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既然没有后顾之忧,让他再松快几年又何妨
赵鸿摆摆手,自家兄弟,也无需客套,反正自己这院子是任他来去自由的。
长廊那头,清安也玩得十分愉快,虽说赏花会少不了才艺展示,但清安还真不怯这种场合,她前世管家理事的本领不怎么样,琴棋书画的技能却基本都点到了满值,只是不常出门,因此不为人知罢了。
这辈子既然不想重蹈覆辙,她自然更愿意活得恣意痛快,尽情享受人生,这心境一开,笔下诗画的意境自是更上一层楼,为她赢得了不少赞誉。
这一天,她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傍晚时离开宜和公主府,脸上犹带笑容。
不过,大约是老天也看不得她这么愉快的。
马车行至一处巷子口,昏昏沉沉的清安忽然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她的鼻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鬼使神差地,清安脱口道,“停车”
赶车的是重新派到清安身边的暗卫,他经验丰富,自然也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听到了清安的命令,微微一愣,还是听话地停了下来。
清安下了马车,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还是转身朝巷子里走进去,那暗卫本想阻止,只是看见郡主的两个贴身侍女一声不吭就跟了进去,完全没有阻止主子的意思,他就更没有立场去劝阻了,只得咬咬牙也紧随其后反正暗中还有十几个暗卫尾随保护,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清安万万没想到,她一时心血来潮,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暗色的天空,灰白色的墙根,光线已渐昏沉,顾牧歪坐在地,衣冠不整,脸上身上是大片的阴影,让人几乎看不清他那俊美到危险的脸庞。
然而,清安依然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被深深吸引无人能忽略他那整个人由内而外透出来的铮铮风骨,风姿特异,犹如一株深夜里绽放的雪昙花,暗夜里独行的王宅令清安无端地想起他前世那青史留名、刹那永恒的悲壮人生。
顾牧手捂在腰部,似乎在调整呼吸,他同样也发现了清安,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慌张的神色,笑容是一贯的深邃迷人,轻快地打了个招呼,“哟,是小仙女啊”
清安此时并未感受到他刻意为之的轻松,拜前世死亡阴影所赐,今生她仿佛对血腥味格外,尽管从顾牧身上看不到一丝血迹,然而她却仿佛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充斥了她整个感官,挥之不散直觉告诉她,顾牧受伤了。
清安心乱如麻,不知道前世有没有这一出,如果有,那么顾牧后面还多活了几年,说明他这次是被人救了,没有她出面也不要紧,她毕竟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似乎不应该和成年男子靠得太近。
尽管心里滑过了种种逃避的念头,但清安依旧无法挪动自己的脚,只要想起前世这人的结局,她就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
无论顾牧外在表现得多么轻佻放荡,她都记得,他是为国捐躯的英雄,和她的父亲是一类人,值得尊敬,更不应该默默地死在这个无人经过的小巷子里。
“你”清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誓足了勇气,低声问道,“需要我做点什么”
一步步靠近,却见顾牧靠墙而坐,脸上似笑非笑,一腿伸长,一腿弯曲,黑色修身劲装勾勒出了精壮的上半身和笔直的长腿,那本该慵懒随意的姿态,却透出令人窒息的压力,让人无端联想起一头正休憩中的猎豹,哪怕毫无捕食的打算,也绝对不容轻视。
因为坐姿,当他仰头直视清安时,整个人都在清安的视线中,完全颠覆了她对他那修长瘦削外表的印象
有生之年,清安都无法忘记,在这个夕阳西下的傍晚,看到这本该狼狈至极的男人,却犹如九重天外的神祗一般,深深地刻在她心头那血腥塑就了性感,成熟伴随着野性,深邃尊贵的面庞上,充满阳刚不羁的魅力,在那一瞬,如同离弦的利箭,穿透了少女紧闭的心扉,在纯白的心房上,落下永恒的烙印。
两道长长的刀痕,将他密不透风的黑衣划成了两片,露出了赤、裸的胸膛,落在拟滑结实的胸肌上,鲜血渗出来,蜿蜒流淌,顺着那蕴含强大爆发力的腹肌线条,没入衣裳遮盖的腰部,血光与性感交织的精悍身体猛烈冲击着视野,带来让人血脉偾张的刺激。
“噗”清安捂着鼻子,眼睛圆睁,蓦然后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顾牧:
那指缝间可疑的红色不是他眼花了吧
“哈哈哈,哎哟”顾牧实在是忍俊不禁,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一笑,牵动了他的伤口,痛得他还没笑完,就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气,可就算这样,还是没能堵住他的嘴
“小仙女,你实在是有趣,有趣至极”
那爽朗不羁的笑容,张扬灿烂得比朝阳还让人眩晕,敞开的胸膛,紧实肌肉间性感的阴影,令清安的鼻子又一阵发热发痒,她慌忙捂紧,惹得顾牧再次大笑起来,狭长的眼底充满戏谑的意味,犹如盛满星辰的夜空般闪耀,简直令清安羞愤欲死
她只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尴尬,都在此刻用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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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对小清安而言,相亲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偶遇男神啊
第四十一章 倾情()
;“你这人怎么,怎么这样”
清安羞愤得眼眶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连指责的话都因为底气不足而结结巴巴,往后连退了几大步,仿佛这样就可以拉开两人的距离,缓解那漫无边际的尴尬。
霁月和晴空赶上两步,一左一右护着清安,晴空还算沉稳,只牢牢地护着清安,霁月“铿锵”一声拔出了袖里的峨眉刺,神情阴沉凌厉地锁定顾牧,似乎有一点不对,她就会立即扑上去搏命
顾牧爽快地大笑过后,才慢慢收敛起过于放肆的笑容,端正了脸色,他仿佛完全没留意到此刻双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只意味深长地笑看着清安。
小姑娘此刻羞窘交加眼泪汪汪的控诉表情,并不比她一脸清傲斜睨人的小模样好看,可就是这个并不好看的真实青涩的表情,直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