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从管理处到山的北坡山路不太好走,我们只能绕山走小路。小路曲曲折折但有个二十多分钟的行程也就到了。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不多时就到达了老苏所说的那个地点。
这是林子边上的一块坡地。细看脚下地势高低不平的走势里还真是有几条浅浅的河沟脉络,不过里面早已干涸,上面是硬硬的冻土层。几条支流交汇处的东北角孤零零地立着一棵高大的白桦树。根河的树种众多,兴安落叶松、白桦、樟子松、山杨、甜杨、爬山松、朝鲜柳等树木一应俱全,特别是白桦林,更是随处可见。所谓独木不成林,这样单独一棵立在山坡的树倒是少见。和远处与之遥相呼应的白桦林放在一起看还真是鹤立鸡群。这树好似一个领军带队的将军,而身后就是它麾下的千军万马。
肖队长笑了:“不用说,一看这地方就像埋宝藏的地方,咱怎么早没想到是这里。”说着就用镐开始刨土。几镐下去肖队长就发现这根本不是办法。这些泥土原本就不松软,再加上是冬季,地面坚硬的像石头一样。
罗秘书不住地唉声叹气:“唉,可惜。可惜现在是冬天。”
达雅也犯了难:“是呀,不知道这宝贝埋的地方有多深。咱这边的冻土层有两到三米厚,就算我们两把镐头一起上阵。刨上一天也刨不进一米的深度。”。
我想了想问道:“肖队长,这一带有没有盗洞。有没有发现有人挖过这里?如果我们找到个现成的盗洞也许还有机会。”
“这一带不会有盗洞吧。盗洞一般都在东北西北两个角,上次桃主任你去巡查过的。”肖队长直摇头,表示在附近没发现过盗洞。老苏抢着说:“我带着阿虎巡山的时候倒是发现这边有人。喊话后人就跑了。底下说不定有人挖过呢。”说着,他用脚踩了踩脚下的实土,地太坚硬了,根本没法知道哪里是空的。
没有人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大冬天的,即使下面有洞也根本没法找去。所有人都沉默了,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先前的一股子精气神儿一下子都失踪到了九宵云外。雪花儿越飘越大,已经化为漫天的鹅毛。先前晴朗的天空仿佛也可我们赌气变得阴郁起来。看来找宝无望,大家都等着我发号施令再作打算。
我全盘的希望转眼成空。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是让大家继续挖下去,还是打道回府,我突然之间犹豫起来,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他们开始大声地议论和猜测。此时的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地想一想该如何走下面的一步。我没有他们的心态那样轻松,内忧外患一直就围绕着我,我知道集贤社的那些人不是好惹的,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许会要了一个人或几个人的性命。错过了今天,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顺利地拿到铜牌了,也许永远都不可能。我一个人仰望苍天,任那片片的雪花侵入我的脸颊再被我的温度所融化。看那高高的白桦树,看着它那挺拔高傲宁折不弯的身躯。白桦树皮上高低错落的疖子像一只只大眼睛深情地看着我。万物有灵,一棵树可以傲然挺拔千古,我面前这点小小的困难算是什么呢。看着看着,我的眼花了,白桦树那高大的身体在我眼中化成了一个个幻像,像被漫天飞舞的精灵包围着的幽秘古堡。
咦,那个幻像中间怎么好像有一点点东西那样的不协调。我揉了揉眼睛,没错,在树离地四五米高的地方露出了一个红绿相间的小点。那东西隐隐约约地透着一股金属的光泽。我脑中猛然闪现出达雅刚才译出的那句话:“宝贝啊,在三水之交,大树之中。”
“大树之中。”我心里像打了一个炸雷,豁然开朗。兴奋地大声喊叫起来,声音走了好几个音调:“大家快往上看,那是什么?”
一干人等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向上望去。也都看到了那个露在外面一小截的东西。虽然只有那么一小截,但还是能看出那并不是自然生长在树上的东西。它绝对不属于植物身体的一部分,而是人造的金属。
反应过来的人们立刻重新兴奋起来。肖队长和达雅快速架起了人梯。山里人身手就是好,达雅第一脚踏在肖队长的膝盖,第二脚就登上了他的肩膀。肖队长腿上用力,让身体直立起来。达雅再向高处抬高手臂,就能碰到那个东西了。
他摘下棉手套,兴奋地用手感知着那东西的形状。大声地向我们喊叫道:“圆的,圆的,是铜章,是铜章。”他的这句话给所有的人一道新的曙光,底下的人一阵欢呼。
他使了使劲,并没能把那东西从树缝里抠出来。他又高声冲下面喊道:“抠不动,时间太长长在里面了,给我个钎子。”
老苏递了把铁钎上去。达雅用一只手握紧铁钎别住铜章的一头,另一只手握住铜章,手上加力,大喝一声:“起。”
雪花密集地下落,像无数个争先恐后的士兵冲向面门。我们几乎看不清自己身旁边的人了,只能透过雪花的缝隙才能看见人的影子。底下的人没法向上看了,只能听声音知道上面的情况。“怎么样啊?”“起下来没有?”“是铜章吗?”底下的人关注地高喊,你一句我一句甚是热闹。
“完了,不是铜章。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撬折了。”达雅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情重新跌回谷底。
他从肖队长的肩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走到我的身边,摊开了右手。“桃主任。铜章。”
他右手手心里是一块圆圆的铜章。我接过来仔细观看:这枚铜章本是黄铜打造,因风雨侵蚀上面已绿锈斑斑。与其说是铜章,其个头大小和精致程度更像是一枚“袁大头”银币。铜章的正面有用隶书书写的“五亿美元”四个繁体大字,下面写着“取款凭证006”字样,翻过背面,上面用英文写着“CITYBANK”,我知道那是花旗银行早年在华的对外称谓,中间刻着一个老外的画像。下面标着“1926年”。手握铜章,我兴奋地跳了起来。没错,这个老外的画像我在晶晶借来的那本《花旗银行在华侵略史》里见过。他就是花旗银行当时在任的行长。现在我手里攥着的,就是换取五亿美金的最后一把钥匙。单就这枚铜章,就可以直接地领到一千万美金。这可是让人发疯的数字呀。我向大家宣布我们成功了,这就是那枚宝贵的铜章。大家明白了怎么回事以后都欢呼起来,我们扔掉了手中的工具,互相击掌、拥抱,忘情地笑着跳着,这枚铜章在每个人的手里传递着。无论到了谁的手里谁都正看反看舍不得撒手,好像怕它飞了一样。
铜章最后传到了罗秘书手里,他也像其他人一样端详个没完。此时天色暗得像黄昏一样,雪迷得人都睁不开眼睛。地上的雪不知不觉当中已经积了有三四厘米厚了。山区的小道本就是人走多了日积月累踩出来的,被雪蒙上之后极难辨认,这雪要是像这样再这样下上个把小时,估计我们想回去都难了。我高声喊喝让大家立刻带好随身携带的工具顺利收队。罗秘书要把铜章交还给我,我随手向他一推:“我还要收拾东西呢。你收起来吧,别弄丢了。”
一行人等说说笑笑沿原路返回管理处。今天的雪简直下得太离谱了,不但没有要停的意思,而且越下越大,似乎想将一切都掩埋进去。可是再恶劣的天气也难掩我们兴奋之情。我和肖队长一边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一面商量着到管理处就立刻给方小胆打电话让他护送我们去文物局。看这意思,如果这雪一直下到下午的话,就算切诺基也一样进不了山。如果到时大雪封山可就麻烦了。
达雅笑着说:“你们放心好了,我在山沟里长大的。天气预报再没谱的话也不至于差得太多。报的是小到中雪,这都快成暴雪了。我看啊兔子尾巴长不了。不出一个时辰雪准停。”
听了他的话我们安心了一些,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天色暗得深灰一片,哪里像是白天,就像是黑夜才至时的感觉。雪下得让人分不清前后左右了,幸好有达雅不断修正着大家的方向。
暴雪之中,我们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越走越快。不过即使这样,也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人。前面有人突然间狂奔起来。刚开始是一个,然后是两个,再然后是三个。我身边的肖队长就是那第三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晶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吓懵了。拉着我的手瑟瑟发抖。接着听见前面有扑通扑通的声响,是有人被扑倒在雪地当中。接着叫喊声、漫骂声、拳脚声乱作一团。
晶晶惊慌失措地问我:“桃子师傅,前面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雪太大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我握紧她的一只手,发慰道:“没事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声音息了。我连同老苏和晶晶才看明白前面的情况。肖队长和达雅押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镜也摔没了的罗秘书回到我的身边。他显然刚刚吃过了一套拳头大餐,极为狼狈。裤子半吊在腰间,腰带已经被抽下来用来捆绑他反剪的双手了。
肖队长把那铜章重新递回到我的手中。我把它小心冀冀地揣到怀里。只冲罗秘书说了一句话:“你果真让我非常失望。” 然后摇了摇头,拾起肖队长和达雅追人时暂时扔下的装备,继续向前走去。
这时晶晶才弄明白。刚才我把铜章交给罗秘书,只是我用的一个计谋而已。事先我已经对肖队长和达雅早有交待。一旦我们得到了铜章,我就会交予罗秘书保管。我曾和神秘人通过一次电话,他也许料到我对罗秘书有所怀疑。或者罗秘书本人也知道了。不过我也相信,他们太轻敌了。他们没法料到在我的身上蕴含着多少不为他们所知的能量。今天的找宝行动事出突然,任何人都没法算计到这一点,他们决对不会想到我的动作有这么快。这件事让罗秘书参与,这本身就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信号。他会侥幸地认为自己或许没有被发现。而我把已经到手的铜章交给他保管这更增加了他的信心。因为没有人会舍得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开玩笑。等到大雪漫天看不清人影的时候,我们早就留意到他越走越快。此时他的内心一定是不停地盘算和犹豫:只要一会儿回到了公墓,大家一定会把铜章放到最安全的地方派人保护起来,之后再押送文物局,弄不好我们还会联系警方来保护宝物。到那时一些都化为炮影。而现在铜章在手,又是大雪迷山,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适合逃跑了。趁着其他人麻痹大意之时,只要先跑出几十步,后面的人就根本看不清人影。只要沿着一个方向跑出大山。千万美金就算到手了。虽然这样做是冒了点险,虽然这也有可能是我在试探他,但这样做成功的几率很大,这样的冒险实在是非常值得。在这样的状态下,十个人里有九个人会选择孤注一掷。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我赌的很大。即使是碰到了这么少见的天气状况我依然没有改变计划,肖队长和达雅两个人早就盯紧了他的行踪,他脚下刚刚发力。两人就箭一般地冲了上去。这反倒是他没有防备了。
听完我的全盘计划,我原本以为晶晶一定会又是惊讶又是佩服。不料她的反应却是出奇地冷淡。原来她是怪我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她。我只好不断地赔罪,再三解释这些事情早告诉她也对她无益,而且还会徒增她对我的担心。磨了好一阵子她才算原谅了我。
我们花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赶回了公墓管理处。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一时。
我回到公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座机的线接上,给方小胆打电话,让他开车来接我们。可是发现电话机没有一点儿响声。我还以为是插头的毛病,但翻来覆去插拔了几次还是徒劳无功。看来大雪压坏了通讯的缆线。我又赶快把手机开机拔打方小胆的号码。结果还是一样,不通——手机根本就打不出去。我又试了肖队长、罗秘书的手机,都是一样,根本拔不出去。看来手机机站的线路也被大雪影响了。这就代表着,所有对外联系的通讯都中断了。
不过我倒是没有什么担心。雪下的这么大,方小胆肯定会来的。局里对司机的规定是以雪为令。只要雪量超过十公分,他们必须到岗把我们接下公墓。如果大雪封山,把我们困在公墓里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他平时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任务就是接我们上下班。他这人虽然胆小如鼠,但也有一个难得的优点,那就是办事责任心极强,脑袋里总是绷着一根弦儿。现在这个情形下急着走也没用了。我安慰一下大家,现在只有静静地等待。
几个人又把这鬼天气骂上个千遍万遍,然后各司其职。老苏去烧火做饭,晶晶和达雅给他打下手。我就去亲自看一下罗秘书,肖队长径直把我带到关罗秘书的小仓房。
小仓房在宿舍的西头,是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平时只是存放些柴火和蔬菜什么的地方,夏天还用来养鸡,里面脏乱不堪,还有股难闻的气味。仓房里面没有窗子,只有一扇铁门。又不生火,也没暖气,里面阴冷阴冷的,室温快和外面的温度接近了。罗秘书此时正坐在一个肮脏的墙角里喘着粗气。双手反剪被绑在后背之上。脸上不知哪里被刮开了个小口子,弄得一脸污血。皮夹克也被撕破了两处。不仔细看真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平素干净清秀的罗秘书。我打量了他一眼,就立刻把眼光移向别处。想起以前常和他一起下棋、打牌、喝茶、聊天,如今却是这样情形下的面对,心里十分的不忍。可是我又怕现在对他的仁慈会使我失去把事情搞清楚的唯一机会。只好铁了心地问道:“小罗,我现在要问你话。你要是能原原本本地回答我。我不会为难你的。”
、文、他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呆坐在那里,像木雕泥塑一般。根本就没有要交待事情的意思。
、人、“桃主任问你话呢。你听见没有?”肖队长脾气比较暴躁,见他一言不发,他先动了肝火。
、书、我扭过头说:“肖队长,别这样。你也去老苏那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和他单独谈谈。”
、屋、“这。”肖队长犹豫着,显然他担心我和罗秘书单独共处一室,我的人身安全会受到威胁。
我笑了笑:“没事的,放心吧。”我做了一个手被绑到后背的动作,肖队长也笑了:“那好吧,我出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然后高声向罗秘书喊喝道:“好好交待情况你听没听到!”转身出门去了。
我看到门已经关死,听肖队长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这才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墙角上的罗秘书还是一动不动,两眼一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径直走到他的身旁,蹲下身子。他已感觉到我在向他靠近,警觉地睁开眼睛瞪着我,两眼之中充满着防备与敌视。我扶起他一侧的肩膀,迫使他转了半个身子,再把手探到他的后背。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他有些心虚了。
“呵呵,没什么,给你松绑啊。”我这句话说的很随意,语气十分轻松。
罗秘书丝毫不领我的情,撇着嘴说道:“别来这一套,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要妄想从我嘴里问到什么,你就算让他们打死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我注意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加了“让他们”三个字。这是个友善的信号,起码他觉得我不会动手打他。
我没说什么,直接用行动表示我的诚意。我让他反剪的双手从身后解脱出来。他两臂被裤带勒出了两条深深的印痕。他一边按摩着自己的双臂去除长时间被缚时的不适,一面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