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是燕子楼中的?”蔡恒指着两名女眷道。
赵志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她们本是曾莺莺的贴身丫头,但昨夜曾莺莺要出嫁从良了,撇下她们,我见这二女俏丽非凡,若是流落青楼颇为可惜,便向晏总管买下二人,只因家中母老虎太凶,不敢放在家中,是以想带着他们一起以解旅途寂寞!”
“为什么你们没跟曾莺莺一起?”蔡恒冷冷地盯着二女质问道。
二女神色泣然道:“小姐恢复自由身,她嫁给了刘秀刘公子,可是他们欲悄悄离开棘阳,认为带着我们是累赘,也便不要我们了。”
蔡恒一听二女如此一说,神色再变,急问道:“你们小姐真的是嫁给了刘秀?”
二女眼泪“哗……”地一下子流了出来,点了点头,却不语。
“你知道他们是从哪条路走的吗?”蔡恒心中一软,这两个美人的眼泪实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且刚才听到曾莺莺居然抛下这相随多年的丫头不要,这两人伤心自是难免。
二女已泣不成声,哪里还能回答?
赵志忙上前,左右开弓地搂着二人哄道:“两位小宝贝,莺莺不要你,还有我,别哭,先回答将军的话吧,既然她如此无情,也不必为这种人伤心了。”
蔡恒眉头微皱,心道:“看来这赵志也是个好色之徒!”
“小姐她是乘马车走的,昨夜总管便带她从秘道出了燕子楼,只待城门一开,便立刻出城,至于她究竟是走哪条路,小婢也不知道。不过,是往舂陵方向而去,这一带的路我根本就不熟悉。”二女停住泣声幽幽地道。
“你在说谎!”范忆的声音冷冷地飘来,他不知何时已驾舟靠来。
“你这卑鄙小人,刚才便是你派人来凿我的船,别以为我赵志不知道!”
“是又怎样?”范忆冷冷一笑道。
“蔡将军,如此胆大狂徒,白日里欲谋财害命,应该正以王法!”赵志气得脸色铁青,愤然道。
“赵员外,这事先放到一边。”蔡恒又扭头向范忆问道:“公子说她说谎,是因何故?”
“刚才莺莺还让你传话于我,说过去的恩怨化为烟尘,怎么现在又说她不在船上呢?”范忆质问道。
“我是要你恨她!我们曾经是那么尊敬和钦慕她,可是当她有了郎君之后却如此无情地丢下我们,我们不甘心,我们恨她,你是她的知己,如果让你也恨她,我想她一定会痛苦!”两俏婢声色俱厉地道。
范忆不由得一怔,倒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回答,蔡恒也皱了皱眉,心道:“女人可怕起来真让人难以想象。”
此刻官兵已经将船里船外彻底地搜了一遍,但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连丝绸堆都翻得乱七八糟,所有的厢柜之类的全部捣开。
“没有其他的人!”蔡恒和范忆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眸子里却充满了疑惑。
“蔡将军应该相信了吧?不过劳将军费心,将军为国为民请命,劳苦功高,既来赵某船上,还请赏脸喝上几杯吧。”说话间赵志吩咐人去准备酒宴。
蔡恒心中暗恼范忆,此人居然报了一个假情报。
“这位范公子不在我们欢迎之列,来人哪,送客!”赵志冷冷地望着范忆,不带半点感情地下了逐客令。
范忆脸色顿变,赵志此种表情对他像是一种莫大的污辱,但却明白,此时此地,不宜翻脸,虽然他很自负,但是赵志人多,又有蔡恒在,人家占着一个理字,他便难以发作。
“哈哈哈……”范忆一阵冷笑,拂袖飘然落回自己的小舟之上。
“赵员外好意心领了,本将军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今日就此别过,有缘他日再相聚吧。”蔡恒笑了笑道。
“哦……”
刘秀果然不在船上,傅文不得不承认林渺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刘秀究竟是去了哪里呢?
傅俊诸人与景丹及范忆诸人一样,都被刘秀耍了一手,他们一直都严密地监视着曾莺莺的秀阁,然后被那接出曾莺莺两个俏婢的马车给迷惑了。他们怎也没有料到曾莺莺会撇开两个俏婢,让两俏婢为其掩护,这才害得他们白白地跟了这么长时间,还说是要看戏,结果被人给戏耍了,说起来确实有些不甘心。
“刘秀一定是自陆路走了,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看来这位刘兄还真是熟读兵书啊。”任光不由得自嘲道。
“我们都被他耍了,这家伙还真能故作神秘,谁知这么神秘兮兮的还是个假的。”宋留根也悻悻地道。
“那个人不是昨晚和三弟一桌的吗?”任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
林渺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叫赵志,在棘阳颇有些名气。”
“那三弟有没有觉得这是他们故意和刘秀耍的一场戏呢?”傅俊也问道。
林渺心道:“看来应该是这样,这几人都不知道宋义与刘秀的关系,赵志与宋义、铁二诸人如此亲密,想来也应该是与刘秀关系极好,因此,合演这场戏也是极为正常的。如果蔡恒知道赵志与刘秀的关系,相信也一定可以猜到这一点,那样赵志绝没有这么轻松脱险。”正想着,听傅俊这么一问,吸了口气道:“我想应该是这样。”
“那三弟能猜到刘秀此刻在哪里吗?”傅俊突地问道。
林渺微微皱了皱眉,不答却向景丹问道:“景兄既知范忆与属正联手,当知属正此次派了多少人来吧?”
景丹见林渺问他,不由得沉吟了一下,道:“估计有两千人。”
“我想属正一定还会让人封锁陆路,那他确应该派出这么多人!”林渺推测道。
“这与属正派出多少人有关系吗?”宋留根讶然问道。
“当然。经上次宛城之役后,淯阳守军只有五千人,其兵力已大弱,而这次属正派出两千人的话,城中便只剩三千了,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刘秀迎娶曾莺莺只是一个幌子,虽然我并未和刘秀接触太多,却知此人绝不是不知轻重、注重美色之人!”林渺悠然道。
“你是说,刘秀的目的是淯阳城?”任光和景丹同时动容道。
林渺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点点头道:“此刻三路义军结盟而上,平林军、新市兵和舂陵军加起来也有数万之众,而刘玄与湖阳世家关系密切,自湖阳至棘阳百余里路,如果他们先秘密屯兵于湖阳附近,有湖阳世家为其掩护,谅难被发现。然后,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夜晚急速行军,在天亮之前赶到淯阳附近并不是没有可能。在时间上是可以配合,也是来得及的。因此,如果属正一时不察,派兵拦截刘秀,很有可能会反中了刘秀之计,让刘寅或刘玄自后以奇袭的方式破城!”
在座的诸人皆为之动容,如果依照林渺的分析,刘秀兵行险招并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让大军一夜自湖阳赶到棘阳,已是疲兵,如何还有能力再战?”傅文不以为然地道。
“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昨夜动身,可以前一天晚上就出发,夜行昼伏,只要事先选好路线,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不大。另外,他们还可以以分散的形式让一些人化妆成过往商人和行客早一步到淯阳附近这也是可以行通的。而曾莺莺最后一次出演也正好为他们找了一个借口。”林渺又道。
“如果如林兄所说,淯阳实是危矣,而这刘秀也真是可怕!”景丹抽了口凉气道。
“如果由三弟去指挥这场仗,只怕属正真的有难了,而刘秀能不能想得这么周密还很难说。”任光赞道。
“大哥见笑了,只是因为我知道许多你们不知道的关于刘秀的事情而已。因为与刘秀有关系的许多人物我都认识,而又在此充当了角色,我才有此一猜,事实会否如此,还得拭目以待。”林渺淡然道,同时心中却又暗忖:“昨天我还在棘阳见到刘秀,难道他真的会有如此能耐算无遗策?我早听说刘秀之兄刘寅也是个有着雄才大略的人物,自不会算不到刘秀这一路上会遇险。而昨晚自己在燕子楼上只见到了宋义和铁二,如果没估错的话,曾莺莺应该是这两人负责接应,可是昨夜怡雪说刘秀有大船等在城外,那刘秀很有可能先一步于昨夜离开了棘阳。如果刘秀是昨夜离开棘阳的,以水路的速度计算,棘阳到淯阳并不远,足够远离棘阳,那么,很有可能刘秀早已到了淯阳的附近。”鉴于这些分析,林渺才大胆地估计,刘秀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曾莺莺,而是淯阳城,而他自己则是一个活生生的诱饵。
“我们起锚吧,难道不想去淯阳看看热闹吗?”傅文道。
“你以为屠杀很好玩吗?若是我们也去只怕会殃及池鱼了。对付高手我们几人或许有用,但是要对付战争,我们几个人却是惟有送死的份!”任光打断傅文的念头道。
傅文吐了吐舌头,他可不敢在大哥面前逞能,只好有些失望地不再言语。
“不若我们把船放到这儿,我们去岸上走走看吧。打不过,逃命总不会有问题。”林渺见傅文如此,不忍让其失望,遂提议道。
“既然三弟如此说,我们也便弃船登陆好了。”傅俊也应合道,事实上,这几个人都想证实一下林渺的推断是否真正的正确。
淯阳,城门四闭,守在城头远眺的官兵发现一些扬起的尘埃,有一小股人马向东城而进。
旌旗飘摇,却是官兵的旗帜。
“定是抓刘秀的兄弟们返回了!”城头上的哨兵低声道。
“不知道这个人抓到没有,听说此人很是厉害,武功了得,可惜上次打宛城时我没能亲眼目睹。”一个老兵议论道。
“你呀,幸亏上次没去,否则就回不来了,那个刘秀诡计多端,连大将军都吃了他的大亏,你那老命还能有啊?”一个年轻的兵卒打趣道。
“是尹将军回来了,还不准备开城门?”那老兵道。
“好像没抓到刘秀,怎么尹将军的人似乎多了一些?”那年轻的兵卒嘀咕道。
“我就猜到抓不到刘秀!”另一名士兵插口道。
“快开城门,尹将军回城!”城下一大队人马停住,有人高呼道。
“尹将军辛苦了,可有抓到刘秀?”城头上一名副将高声问道。
“蔡将军尚在搜寻,快开城门!”尹长天高声道,他乃是职位低于蔡恒的几大偏将之一。
“开城门!”城头的副将也不敢太过惹这位职位比他高的偏将,只好吩咐道。
“轰……”吊桥悠然放下,城门缓缓开启……
属正的心绪有些不宁,不知道是为什么,有种没来由的惊悚,仿佛是突然做了一个恶梦。
他很少有这种感觉,自从昨日范忆来找过他之后,他几乎没有真正的安定过。有时候,他对自己疑神疑鬼的表现感到有些好笑,不就只是个刘秀吗?用得着这样挂心?
宛城之败,只是一时未察,而现在,刘秀只是孤身北上,他已经调出了如此多的人力,难道还怕刘秀插翅而飞了吗?昨天夜里,属正是这样想的,可是今天,他又有了疑问。
正是这个疑问让他的心神难安:“难道刘秀会是一个不顾大局、贪恋美色的人?在这种时候突然孤身北上棘阳接曾莺莺,其本身就是一个大失误。”刘秀乃是个绝对聪明的人,这种傻事确实不能不让人怀疑刘秀的智慧,尽管属正知道,曾莺莺确有倾城之美,但毕竟是一个女人,虽然他并不了解刘秀,却一直都听说过许多关于刘秀的事情,更在宛城领教了刘秀的厉害,是以,属正不能不怀疑刘秀接曾莺莺的事实,因此他才会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范忆是一个很好的说客,属正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范忆说动了。
范忆的确有些名气,世传其文采不输刘秀,属正相信这一点,当然,他相信范忆,还是因为范忆与他的恩人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他认识恩人的令牌,是以他出兵拦截刘秀还有一个还恩的因素在其中,他不想欠人人情。
推开窗子,好像隐隐嗅到梅花的清香,院中几株梅树显得有些萧条,只有那一两朵梅花的花蕾显出一丝生机。
天地仿佛也只是因此不再萧瑟,可是属正心如梗刺,难以放下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突然之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是他夫人前晚做的一个梦,梦见城破家亡,这是不是一个先兆呢?
“传赵师爷!”属正呼道。
窗外立刻有守卫应了声,匆匆而去。
赵师爷很老,是属正父辈的人物,但赵师爷绝对没有老糊涂,属正很相信这一点,因为他为官近二十年,从小小的县吏开始,赵师爷便跟着他父亲,是他父亲身边的红人,他后来成了大官,赵师爷又跟了他,这位师爷从来没人敢说他不称职过。
“将军传我?”赵师爷神色有些不好看地问道。
“是!”属正缓缓转过身来,却发现赵师爷脸上一闪即逝的忧郁。
“师爷面有忧色,可是有什么心事?”属正开口问道。
赵师爷淡淡地笑了笑道:“也许只是我多虑了,想必蔡将军他们也快回来了!”
属正面色微微一变,故作笑颜道:“师爷只是为此事而担心?”
赵师爷也不否认,道:“确实如此,我昨夜想了一夜!”
“辛苦师爷了。”属正心中有些感动。
“将军何用说此话?叫老夫心有不安了。”赵师爷微微有些惶然。
“师爷昨夜是否想出了什么呢?”属正话锋微转,问道。
“以老夫之见,将军实不该如此劳师动众去拦截刘秀。”赵师爷直言不讳地道。
属正暗自吸了口气,昨天赵师爷就反对范忆的提议,但是赵师爷并不知道,他同意范忆的建议是夹了一些私情的,否则,他还真难断定是否该兴师而出。
“我总觉得这其中有诈,以刘秀的才智,不应犯这种低级错误,就算刘秀会犯这种错误,刘寅也绝对不会!”赵师爷肯定地道。顿了顿,又道:“刘秀这个人我不太清楚,可是刘寅此人却是刘家近年来出现的最有声望的人,不只是其武功,更是因其雄才大略,若是刘秀真的为一个女人而不顾大局,那刘寅要么会阻止,要么便是另有图谋。是以,我们不能不小心!当然,刘秀在棘阳,这自不会是空穴来风,如果他真的去了棘阳,那他是不足为虑的,我们所要防的便是那个一直都未露脸的刘寅!”
“刘寅?”属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现在,平林军、新市军和舂陵军联合,其力量之强,实不能小觑,虽然少了王常那支最为强大的下江兵,但若是以奇袭的方式破我淯阳城,却不是没有可能。事实上,淯阳城中因上次损兵折将,又调了些兵马去加固了新夺回的宛城,自己的兵力才五千人,此刻将军为一个刘秀却劳师动众近两千人,城中守军仅三千余,如果刘寅奇袭而至,后果堪忧,这也便是我无法安眠的主要原因!”赵师爷吸了口气道。
属正这次的神色变得更厉害,经赵师爷这一分析,那刘寅奇袭淯阳并不是没有可能,而刘秀接曾莺莺的事岂不是变成了一个夺淯阳的陷阱了?
“谢师爷提醒!”属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还是小看了刘秀和刘寅,抑或是他忽略了这支可能会尚在舂陵的义军,但事实上这支义军很可能便在淯阳城附近。
“来人哪,速传我令,命全城加强防备,有任何可疑之事便速来向我禀报!”属正向立在门外的亲信偏将吩咐道。
“报——”一道长而急促的声音自院外急速飘了进来,一名甲歪盔斜的士兵跌撞着冲了进来。
见到属正,上气不接下气地惶然呼道:“大将军,大事不好,尹长天将军引入了敌军,他们已破开东门……”
“什么?!”属正和赵师爷同时惊起,脸色大变。
“我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赵师爷仰天嗟叹。
城头上的守兵发现尹长天的人马有异时已经迟了,那些已经进城的人迅速控制了城门两旁,城外的人马迅速冲入。
尹长天的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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