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连年灾荒,义军最是猖狂,尤来、上江、大彤、铁胫、五幡、青犊几路义军更向山西渗透。五幡诸部以射犬城为中心,控制了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危及洛阳,向西则危及上党郡,已控制沁水以东整个河北地区。
富平、获索义军以平原为据地,使济水以北的城池都受到威胁,而最大的威胁却是来自城阳国的赤眉大军。
赤眉军似乎居无定所,游战东部,破姑幕,攻探汤,逼临齐郡,再直击泰山郡。而另一路,则南击东海郡,游走于楚都彭城,其声势之强,足以使王莽寝食难安了。
赤眉军发展势头之快更胜绿林军,短短一年时间,便达十余万人,更节节取胜,使得朝廷也无可奈何。
湖阳世家,近日来形势极为不好,多处分坛被神秘人所毁。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魔宗干的好事,但是对于那神秘的魔宗,他们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还手之力,惟有整个家族处于最紧急的戒备状态,并将物资秘密运回唐子乡,各地分散的力量也都聚合,以抵抗外敌的偷袭。
最让湖阳世家头痛的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魔宗的任何秘址,使得欲还以报复都难。
白老太爷气怒交加之下,竟病了,而因林渺的失踪,没请到天机神算,更让白鹰的心情不佳。白玉兰本是位坚强的女人,这一刻却也如遭雷噬,一天未进粒米,这下可把白府上下都给急坏了,小晴也不哭了,反过来安慰白玉兰。
苏弃和白才却在小晴和白玉兰都在流泪的时候来了。
白玉兰只好收拾情怀,强忍悲切传两人进来。她知道,苏弃和白才是见过林渺最后一面的人,而林渺下那碧水寒潭之际,苏弃和白才正在潭边,所以她让苏弃和白才进来。
“苏弃、白才见过小姐!”苏弃和白才望了白玉兰和小晴一眼,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道。他们当然能感觉出眼前的大小姐对林渺极为关心,否则当日林渺离开湖阳世家时,白玉兰也不会亲自送那么远还再三叮嘱林渺小心了,可见林渺在白玉兰的心中分量不轻。
“二位有事吗?”白玉兰调整了语调,淡淡地道。
苏弃和白才相对望了一眼,苏弃这才踏前一步,极为沉重地道:“阿渺在失踪的前夜叫我将一件东西交给小姐。”
白玉兰和小晴同时一震,白玉兰急问道:“什么东西?”
苏弃自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上,小晴接着转交到白玉兰的手中。
白玉兰信手一翻,不由得愕然,连翻数页,抬头惑然望着苏弃,问道:“就是这个?”
“不错!”苏弃肯定地点了点头道。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字都没有,他当时还说了些什么?”白玉兰不解地问道。
“这本册子是竟陵翠微堂白横堂主临死之时交给杨叔的,但后因一个字也没有,便给了阿渺。其实,阿渺知道这本册子并不是一个字都没有,而是要用水浸湿才能显出字来,因事关重大,我没敢在老太爷身边交给小姐,因那时众人都在,所以还请小姐慎重以对。”苏弃神情恳切地道。
白玉兰神色再变,向小晴打了个眼色,小晴迅速出外打水。
苏弃见室中并无外人,微微松了口气道:“阿渺还叮嘱,除老太爷和主人之外,请小姐绝不可将此事随便让府中其他人知道。”
“他为什么会在前一天把这个交给你?难道他当时知道自己会回不来?”白玉兰反问道。
“因为当时他决定和秦复一起去探玄门宝藏,已估计到事情可能把握不大,这才将这东西交给我们,说如果他不能回来,便由我们二人亲自交给小姐!”白才不无伤感地道。
白玉兰的眼圈一红,叹了口气问道:“秦复又是什么人?”
“据说是当年大侠秦鸣的儿子,天下第一巧手秦盟的侄儿。”苏弃回答道。
白玉兰不由得吃了一惊,虽然她并未听说过秦复其名,但却听说过秦盟和秦鸣这两个当年曾名动天下的人物。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白玉兰讶然问道。
“这个小的便不知道了。”白才摇了摇头道。
小晴端来一盆清水,白玉兰这才打住话头,心神转移到这本小册子上,心里却在猜想,小册遇水,上面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呢?
新市,位于云杜东北,傍依绿林山,西有京山相护,其地形极好,易守难攻,是以官兵数次围剿,却都以惨败而终。
绿林军据于新市,却仅以山寨为凭,难得坚城相持,虽破云杜,但却无法据云杜城为己有,只做了回匆匆过客。
云杜,尚在官兵的控制之下,但是城中的官兵极为谨慎,因为谁也估不到绿林军会在何时再破城而入,洗劫粮草。不过,近来一场瘟疫使得绿林军散成三支,这也使云杜的守军松了口气。
新市与云杜相距八十余里,有这一段路相阻,也使得云杜守军心中多了一丝侥幸。不过,新市兵尚有万余义军,但这些义军分散于绿林山一带,以二十余寨为据点,并不是一时可以聚集的。当然,这也使得官兵的围剿更添了几分困难。
绿林山方圆数百里,山阔林深,地形复杂,绿林军不断地小股袭击附近各城镇,确也让官兵头大,却又拿绿林军莫可奈何。
京山脚下,蹄声如雷。
“别放走了刘嘉!”蹄声伴随着呼声顺着尘土飞扬而起。
刘嘉,刘寅的亲信,正是其叔父刘良的儿子,在刘家以足智多谋、能言善道著称。
有人传说,刘秀是刘寅的一大臂膀,而刘嘉则是刘寅的眼睛和口舌。
刘寅重视刘嘉,刘家也重视刘嘉,或许只是因为刘良在刘家的身分和地位不同,抑或是因为刘嘉的辩才可直追苏秦和张仪。
正因为这样,刘寅、刘秀起事,朝廷便已将刘嘉的名字与刘寅、刘秀的名字放在同一位置对待,其头颅的价值比之李通和李轶还要值钱,便是邓禹也要差上一筹。
刘嘉并不是名士,论声名,比不上刘秀和刘寅及邓禹,只是家学渊深使其拥有别人所不能企及的学识,而最难得的是他绝不张扬的性情。
在刘家,刘嘉甚至比圣公刘玄还受人尊重,因他与刘玄是两种类型的人。
刘玄张扬、傲气,更功利,但是刘嘉却恰恰相反,他没有架子,只会让人感到亲切,更有绝对忠诚的心,对刘家忠诚,对刘家的大业忠诚。是以,刘嘉成了刘寅的绝对心腹。
刘嘉也不知道何以官兵会知晓他的行踪,此次他前来游说新市兵首领王凤、王匡与舂陵军联合进兵的事,只有刘家的内部人员及几位重要的舂陵军将领知道,可是此刻竟为官兵察觉了行踪。
刘秀虽与刘寅合兵一处,自守虽然足够,但是攻城掠地却嫌不足。因此,刘秀展开了一系列的游说工作,他要联合绿林军散于各地的力量,合而进兵。
这近一个多月来,刘秀和刘寅对舂陵军大加改编,使其更显有组织、有纪律,但在他们的心中,却只想北上进军,破关中夺长安,恢复汉室江山。因此,他们绝不想多呆半刻。
“五爷先走,我们挡住这群混蛋!”说话者是刘嘉身边的近卫刘显。
刘嘉比较清瘦,看上去有些文弱,在刘氏众兄弟之中,他排行第五,因此家将们皆称其为五爷。
刘嘉此次还来了二十名好手,但是在官兵的伏击之下,竟折损了十一人,仅剩下连他一起的十人受伤突出重围。
此刻,刘嘉并不指望王凤的新市义军前来救援他们,因为他刚自王凤的寨中出来,才行出二十余里便中伏,所幸他警惕,这才没有全军覆灭。值得庆幸的是,他说服了王凤和王匡等一干新市兵将领,不日便将举兵与刘寅相合。当然,这是因为刘寅本身就声名远播,以仗义豪爽出名,而刘家的财力与实力也确实雄厚,王凤这才答应合兵。
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绿林军境况日渐低下,王凤和王匡身为新市兵的首领,也不想坐吃山空,总想另找出路,而刘家起兵,又派使者前来游说,于是双方便一拍即合。
刘显不等刘嘉答应,已经领着五名兄弟调头杀了回去。
“刘显!”刘嘉惊呼,他知道刘显抱着必死的决心,凭其六人绝不可能是对方百余官兵之敌,可是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他并不想自己独自离开,也欲调头杀回去。
“五爷,不可!”一名亲卫迅速并马一挟,在刘嘉的马股上抽了一鞭。
刘嘉想调马头,但战马奔跑更快。
“五爷,以大局为重,只要我们能赶回去,他们便没有白死!”尚有三人护在刘嘉的身边,急切地提醒道。
刘嘉心中一阵难过,但却明白这几个亲卫的话没有错,只要他能返回舂陵,这些兄弟便不会白死!只是他不明白,官兵何以会知道他的行踪?何以会未卜先知地在路上设伏?这之间一定有问题,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驾……”刘嘉放下心事,此刻,他必须快速离开这里,摆脱官兵的追捕。再行三十余里,便到绿林山的地域,在那里有绿林军的山寨,官兵就拿他们无可奈何了。
“噗……希聿聿……”刚转过一个山坳,跑在最前面的一名亲卫的战马惨嘶一声,失蹄而倒,那名亲卫立刻摔落马下。
刘嘉大惊带住马缰,却发现一簇怒箭直奔他的坐骑而来。
“啪啪……”刘嘉的马鞭疾抖,准确之极地扫落十数支怒箭,但却仍未能护好战马。
战马悲嘶而倒。
刘嘉低呼:“上坡!”说完身子如大鹰般朝山坡顶疾掠而去。
那名跌下马的亲卫就地滚落,竟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抖出几支袖箭。
“呀……呀……”袖箭无一虚发,两名潜伏在路边大树上的箭手应声而落,但一簇怒箭在这名亲卫未能发出第三箭时,已将其射成刺猬。
那两名尚在马上的亲卫心头滴血,但是却无可奈何,他们必须保护刘嘉,这是他们最重要的职责,哪怕是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刘嘉,束手就擒吧!你已无路可走了!”刘嘉刚到山坡之上,便听一声冷喝自山头上传来,山坡之上竟转出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官兵,为首者是一身轻甲、发髻微散的中年人。
“梁丘赐!”刘嘉失声低呼。
“刘五爷果然好眼力,正是本将军!”那中年人淡淡一笑,傲然道。
“见到大将军还不束手就擒?”梁丘赐身边的亲兵高喝道。
刘嘉心中暗忖:“这下完了!”对于梁丘赐,刘嘉绝不陌生,知道此人与阳浚、甄阜、隗嚣、陈茂为王莽的五虎大将,声名仅次于严尤和孔仁。只不知梁丘赐怎会来到这里,而且还在此地设下伏兵?
“识时务者为俊杰,刘五爷,本将军敬你是个人才,如果你愿意投降的话,我保你会享尽荣华富贵,又何必成乱军之爪牙呢?”梁丘赐悠然道。对于刘嘉,梁丘赐的态度的确十分客气。
“哼,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梁将军又何必为昏君王莽卖命呢?眼下所谓的朝廷已如风中残烛,王莽气数已尽,再盲目愚忠,对将军这等人才而言,只是一种浪费。以将军之威勇,足可另竖一帜,保一方百姓不受凌辱,将来新皇临政,将军的声望和地位绝不会比现在低!”刘嘉反劝道。
梁丘赐的脸色微变,他身边的官兵也都变了脸色,刘嘉直贬王莽,确为大逆不道,不过主将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梁丘赐吩咐过一定要抓活的。
“笑话,凭尔等乌合之众,又能有多大作为?口出狂言,我只闻刘家五爷智计过人,学识卓见不似凡人,但今日一见,却让人大感失望!”梁丘赐故作不屑地道。
刘嘉不屑地笑了笑,道:“不错,在眼下,我们可谓乌合之众,但我们却深得民心,一呼百应。义军虽散,却前赴后继,只要有一点良知者,便不甘受昏君盘剥,更不甘忍受屈辱偷生。虽涓涓细流,却能汇成江河,有江河便可成湖海。而眼下普天之下的义军已成沸腾之势,如怒潮汹涌之汪洋,即使你们训练有素又能如何?仅只是在巨涛中死守微舵,倾覆只在下一刻而已。先有绿林大胜,再有赤眉大胜,并长驱直入,紧接河北沦陷,王莽的朝廷如一只千疮百孔的破船,你们只是在拼命地舀出涌入船中的水,可是只要孔洞仍在,这艘船的沉没只是时间的问题!”
梁丘赐的脸色数变,刘嘉的话像是一支利箭,正中他的要害,而且说得是那般实在而贴切,他想反驳都无辞以对。这一刻他倒真的相信外界所传,刘嘉是刘寅身边的第一舌辩之士。
“得得……”蹄声由远而近,那第一批伏击刘嘉的官兵及伏于山坡之下的官兵迅速围拢而来,竟有近两百人之多。
刘嘉不由得扭头环顾了四下一眼,心中暗叹,知道此次绝难幸免,想自此地突围而出根本就没有可能,仅那个梁丘赐的武功便不会低于他。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刘嘉今日落在你手上,这是命!”刘嘉冷然道。
“好!既然你如此固执,我也没有办法,给我绑了!”梁丘赐冷喝道。
“轰……希聿聿……”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中,几匹战马竟陷入深坑之中。
梁丘赐大吃一惊,居然有人敢在这条道上设下陷马坑!
众官兵也都吓了一跳,急忙带住缰绳,但见两条人影悠然自两旁的树林中行出。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两人自林中一行出便毫无顾忌、耀武扬威地向众官兵高喝道。
梁丘赐想笑,想笑这两人不知死活到了这种程度,居然敢打劫官兵,他不由得仔细地打量了两人一眼,但见这两人相貌平凡,平凡得便是相见十次都不会留下太深的印象。不过,这两人确实似乎还很年轻。
“大胆小贼,劫财居然敢劫到这里来了!”梁丘赐身边的亲卫怒喝道。
刘嘉不由得也怔了一怔,他不知道这突然杀出来的人是哪一路人马,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挡官兵的道儿。
“本大爷并不是贼,只是想借两匹马来代代步,如果识相的便借我两匹,不识相的,那我们就只好抢两匹马儿了。”另一人冷然回应道。
“是啊,你们反正马多,也不在乎这一两匹,本大爷借去了,还有个人情在。你们的头领是谁,让他出来与我们讲话!”最先开口的那小贼大言不惭地道。
“别跟他们啰嗦,放箭!”一名官兵小头目大为恼怒,命令道。
“嗖……”立刻有数人松弦发箭。
“好哇,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两人似乎大为震怒,伸手一挥袍袖,那射去的几支劲箭竟如没入水中,尽数落在那两人的手中。
梁丘赐吃了一惊,大笑道:“好身手,两位原来是高人!”
“自然是高人,你以为呀!否则我们凭什么向你们借马?”
那群官兵也怔了一怔,但梁丘赐开了口,却又不敢胡乱动手。
“来人,为这两位壮士送上两匹好马!”梁丘赐竟异常好说话地吩咐道。
众官兵先是一愕,但却不敢违抗。
“不知两位是哪路朋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梁丘赐倒是个爱才之人,极为客气地问道。
那两人也没想到梁丘赐这么好说话,不由得有些憨憨地笑道:“我们便是这路上的朋友,我叫莫大,这是我兄弟莫二,你又是什么人?”
梁丘赐不由得一怔,他身边的亲卫却恼怒地喝道:“大胆,连梁大将军也不认识!”
“梁大将军又是什么人?”
“管你什么人,我们哥儿俩才不吃这一套。不过,你这人蛮好,我喜欢,下次再把马儿还给你。”莫二大大咧咧地道。
“不用还,这两匹马便送给两位好了,只不知两位要去哪儿呢?”梁丘赐反问道。
“云杜!”莫二又抢着道。
“哦,两位此去云杜,正好与我们同路,不若我们同去如何?这一路刚好有伴!”梁丘赐客气地道。
莫大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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