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道里拉出来的渣吗?不过你应该庆幸你是从人的肠子里出来,是堆人渣……!”
林渺是越骂越来劲,越说越畅快,好像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畅快地骂过人了,于是像是水车车水一般,丝毫不间断,而且骂人的词句极别致,很少有重复,他此刻充分地发挥了在天和街所混的日子里学到的资本。
残血只听得两眼放火,他本是一个不轻易动气的人,杀手一惯的冷静在林渺的疯狂叫骂声之中也无法自控,可是他根本就无法让林渺住嘴,这心神一乱,顿时连连中招。
林渺更是得意地大笑,形同火上浇油。
残血一退再退,连退十余步之时竟绊在林渺所乘那匹死去的战马之上,身形一歪。
戚成功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刀斜出,但在他刀出的那一刹,残血竟扬手洒出一片血色的雾气。
戚成功大惊,骇然而退,但是速度虽快,却仍然不能完全避开,只觉得一股腥腥的气息钻入鼻中,然后便是一阵昏眩。
残血身子再次弹起,却错开戚成功,如一道惊虹般直射向林渺。
林渺才是残血真正的目的,他在这里等待了那么久,便是为了击杀林渺。相对于林渺,戚成功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是一个意外。
戚成功只觉得刀已经很沉重,然后不能自制地倒了下去,脑海中惟一尚存的念头便是:自己中了毒,残血的毒!他仍是有些大意了,也许应该说是这个对手太狡猾。
残血要杀林渺,但他却发现林渺的眸子之中有一缕奇怪的笑意,笑得很怪,很诡异,仿佛是在看一只在蛛网上挣扎的蚊子或苍蝇,还有点怜悯。
残血不懂这笑意背后的意思,他只知道林渺必须死,林渺绝不可能有能力挡开他的这一剑。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林渺,在刚才那一击之后,便已经成了废人,他不相信一个废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林渺确实是笑了,有些诡异,残血不知道其中的意思,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另一柄剑的存在。
残血没有感觉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剑是存在的,存在于残血与林渺之间,在残血的血剑即将触及林渺咽喉的那一刹那,那柄剑便出现了。
出现在最及时的地方,于是残血吃惊、惊退,抑或可以说是不由自主地退,因为那柄突如其来的剑力道太沉、太快,就像一股爆发的气流,冲得残血倒跌五步。
林渺依然是那般笑容,他没有眨一下眼睛,即使是残血的剑到了他咽喉的那一刻。
残血不能不佩服林渺的定力,这让人有些意外,而让他意外的却是这柄突如其来的剑的主人。
“贾复!”残血失声低呼了一声,他居然认识这个坏他好事的人。
来者正是贾复,贾复来得确实很及时,哪怕稍稍迟了半刻的话,林渺也便必死无疑了。
林渺没死,也许这是天意。
残血叫了声,他没再说任何多余的话,而是纵身如影子一般掠走。
残血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又该开溜,这是作为一个杀手所必备的素质,否则便惟有死。
江湖向来是残酷的,逃避也并不是可耻的,所以,残血一退之后立即逸去。
贾复没有追,他也知道,想追上这个让江湖人闻之色变的杀手并不容易,何况林渺的伤势很严重,更需要有人照看。
“主公!”贾复望着林渺,颇为担心地喊了声。
林渺笑了,道:“无碍,只要稍加调息便不会有大碍,我们快离开此地!”
戚成功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船上,头依然有些沉重的痛,他只记得自己中了残血的暗算,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包括他是如何来到这艘船上的,他根本就记不起来。他只是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并没有寻找到林渺那受伤的身影。
戚成功努力让自己记起点什么,于是他记起了刀,林渺相赠的刀。他伸手在身旁摸了一下,入手清寒,扭头之时,他看见了一柄刀鞘,鞘中有刀。
是的,是龙腾刀,当时林渺只给了他刀,而不曾给他鞘,但此刻刀与鞘安稳地合在一起,他不由得有些为林渺担心。
船身有点起伏颠簸,但他所在的船舱很安静,可以听到“哗哗……”的流水声。船是在水上行走,随着水涛,起伏有致,恍然之间,他记起自己还不曾问过林渺的名字和身分,禁不住有些好笑。
戚成功想笑,但却不能笑得太厉害,面部的肌肉尚有些麻木,他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但一定很厉害。他没有料到杀手残血除了剑之外,也会用毒,这或许是江湖中的一个秘密。他没死,而且知道了这个秘密,那么下次就会有机会对付这个人。
只要人未死,一切都是有希望的,活着,便需要希望,那样才不至于让生命枯萎。
除了这些之外,戚成功还会记起那些奇迹,比如他奇迹般地杀得残血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他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会有那般汹涌的创意,将那么奇诡的招式信手拈来。就如同着了魔一般,信手而出,又随手收回,每一招都充盈着无限的创意和斗志。
也许,只是因为得到了一柄好刀,一柄真正的好刀,所以戚成功才会有如此的感觉。但他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在龙腾刀中仿佛存在着零碎的、属于林渺的记忆,于是他便顺理成章地顺着林渺的思路击出了那些极富创意的招法,而让残血也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由得猜测着赠刀者的身分,只看其出手相救之时的那舍命一击,便可知此人如果不是在受伤的时候一定是个极厉害的高手,但是他受伤了,而受伤后能在短短时间内看出残血的缺陷和弱点,说明此人的眼力可怕得让人难以想象,像这样厉害的年轻人江湖之中确实不多,也许绿林军中名头极盛的刘秀有这般厉害,但这个人绝不会是刘秀。
刘秀生在大家世族,其为人修养极深,更是天下闻名的才子,可是此人在谩骂杀手残血之时,那种连珠炮般的大骂,以及那种骂人的架式和能耐,電孖書網WWW·UMDTXT·COM即使是在市井之中也不多见。一个如刘秀般的大家俊杰自然没有这等骂人修为,可是天下之间又有谁能符合这些条件呢?
思来想去戚成功仍无法猜到林渺的身分,而在这个时候,舱帘被掀开了,走进一个驼子,驼子手中提着一个小篮子。
这个驼子的背驼得很厉害,身子弯得像一张弓,垂着双臂,犹如一只猩猩,面目沉冷,略显沧桑,双鬓的发梢稍染霜色。
“醒了?”驼子的声音暗哑,似乎对戚成功的醒转并不意外。
“这是哪里?”戚成功说话之时,才发现吐音有些困难,面部肌肉并不配合。
“船上!”驼子答话很简单。
戚成功有点好笑,驼子回答的还不是废话?他怎会不知道这是在船上?
“那船到了哪儿呢?”戚成功又问。
“水上!”
戚成功有些微恼,又是一句废话,只好改口问道:“是谁救了我?”
“我们主公!”驼子依然是不愠不火,不紧不慢地答了声,然后自手中的篮子内拿出一碗尚冒热气的汤药。
“你们主人是谁?”戚成功微讶问道。
“你喝了这碗药,好了之后自然会见到他!”驼子并不想正面回答。
戚成功还想说什么,但驼子已经捏开了他的嘴,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灌了下去。
一种辛辣苦涩的味道几乎将戚成功冲得昏眩过去,但他还是把这碗汤药吞了下去,也可以说他别无选择。
药入喉好久,戚成功才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些恼怒地道:“你都是这样让人喝药的吗?”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将药吐出来!”驼子并不在意地道。
戚成功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发作,就刚才那药,如果真叫他一勺一勺地喝,他可能真的会吐,这种味道太难入口了。
“这是什么药?”戚成功尚有点愤然地问道。
“疗毒治伤的圣药,你中的毒很厉害!”驼子淡淡地应了声,起身便又走了出去。
“今天是初几了?”戚成功突然记起了什么,抢着问了声。
“五月初五!”驼子的声音自船舱的帘子外传了进来。
戚成功一惊。
第 三 卷
第十九章 宗师承诺
五月初五,端阳节。
天气极好,其实这两天的阳光都不错,初夏的气候很宜人,尤其是武当山风景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当然,今天让人向往的并不是武当山的风景,而是中外两大高手的决战。
这已经是很多年都没有过的盛事了,对于动荡不安的武林来说,兵戎之灾倒是见过不少,往往总是金戈铁马的战场,攻城掠地的战争本就已经失去了所谓江湖和武林的味道。对于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江湖的争斗已只是一些不上眼的琐事,但对于江湖人自身来说,这确实是一大乐事,至少眼下是这样。
阿姆度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但在这数月之中却被传得极神,一个能让崆峒派掌门接受挑战的人,其本身就深具神秘感。
当然,近二十年来,松鹤道长本就很少出手,崆峒派在这些年武林乌烟瘴气的情况之下,便变得很低调,但崆峒派却因上代掌门乃是与邪神并列的绝世高手,所以在武林皇帝刘正之后崆峒派自然便成了正道的泰斗。松鹤的武功并没有太多人见识过,但每个人都清楚其已得上代掌门的亲传,更是目前崆峒派中第一高手。也正因为如此,松鹤也便成了继其师之后理所当然的白道第一人。
至于这一战将精彩到何种程度,便很难为人所知了,因为一切尚未发生,只能闷在心中想。不过,这两天江湖中所谈论最多的问题却是在谷城长街之上那惊天动地的一战,还有林渺那横空出世的一刀的威力。
林渺的名字被传得极盛,就因那完完全全烙入人心中的那一刀。至于摄摩腾、四谛尊者之流,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至少在中原武林人物的心目之中,这些名字尚很陌生。许多人只好将那突变的天象,呼风唤雨的能力加在林渺的传说中。
于是,林渺那一刀的威力被夸大,其武功也被夸大,甚至后来林渺部下四人狂战当年的杀手之王也被传成了经典。
杀手之王重现江湖,对于这个惟恐不乱的江湖而言,无疑是再激千层浪。
不知道当年杀手盟的人,江湖之中几乎没有,杀手盟在某一个时期的风头甚至盖过了武林皇帝刘正的名气。是以,杀手之王雷霆威的名头仍然能让许多江湖人物刻骨铭心。当然,也有许多雷霆威的仇家都蠢蠢欲动。
杀手盟当年的每一个人都是冠绝一时的不世高手,这样的杀手组织在江湖之中几乎是空前绝后的,是以也是让人无法忘怀的。
至于血战长街的另一些人则也被传得很神。
关于林渺的事这些天突然又多了起来,在年初的那一段时间之中,林渺也曾是风头极盛的人物,那是在两个月前。而这一刻这个人物再一次跃入众人的视线,则是因为他已经被众多的江湖人物亲眼看见、认同和接受。
江湖之中的传闻多少有些以讹传讹之嫌,但是亲眼所见的这一切则是另外一回事。
武当山确实有些热闹,在大战之前便已经精彩纷呈了。
这两天之中,发生在谷城的事几乎是江湖中一两年发生的事的总和,这一两年中发生的事件还不如这几天所发生的来的激烈。每天至少有十数个江湖人物死去,或是贩夫走卒,也有恶盗大侠,死者身分不一,三教九流之中的人物都有。至于为何而死,就有了更多的可能。
江湖之中杀人都是太普通,有时候甚至没有理由,有时候因为恩仇,还有的只是为了青楼中争风吃醋,还有的则是跟着别人倒霉……总之不一而足。这几日之中,武当山附近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
武当山,层峦叠嶂,天柱峰更是虎踞龙盘,山势迂回而上,云雾相绕,自有一番气派。
上山的路径并不多,极难找,那小石道断断续续,若有若无,若不是上山者多为武林人物,还真难攀爬上天柱峰顶。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上天柱峰顶的。早已有人封锁了山顶方圆两里之内的地方,在每条小道之上,皆立有石碑,上书“请江湖同道休要上山顶相扰”,而在路口更有人把守。
当然,江湖人物虽欲亲睹二大高手相搏,但是既然是对方有约,距山顶两里也基本上可以远远看清山顶,都不敢不给松鹤一点面子,而之中还有贵霜武士。
也有人不把这些贵霜武士放在眼里的,自以为了不起,于是想强行上山,但结果却是被打得滚下山去。也只有在这时,人们才知道这些贵霜人不好惹。不过,真正的高手,有身分的人也不会自讨没趣,碍于松鹤的面子,也便不闹事,但这条山道之上仍然闹哄哄的,不断地有人闹事,又不断地有人被打得滚下去。到最后,没人敢轻易以身相试,只好乱哄哄地起哄。
……
天柱峰顶,孤立一人,高大的背影如一片苍崖。
远观的江湖人士可以看见那束成马尾的黑发搁于背后,如松鼠的巨尾。
来得早的人知道,这道人影自日出至此已有三个时辰未曾动一下,便连负于后背的手也不曾移动一下。
倒是山风拂过之时,掀动着其衣袍,仿佛是附于石雕之上的蝴蝶,一动一静使那背影更显得神秘莫测。
这人绝不会是松鹤道长,松鹤不会有这样的头发,即使是中原,也很少有男子留这样的发型。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此人正是那与松鹤道长约战的阿姆度!
只能看到背影当然有点遗憾,但那有若死寂般的静让人感到一种奇特的压力,这有若老僧参禅般的耐心也使得中原武林中没人敢小视此人。
正午,阳光极烈,许多人已等得不耐烦了。
松鹤依然没有出现,于是有些人庆幸自己聪明,知道预带干粮。
等待的时间显得特别漫长,在树荫之下,东一堆、西一堆地坐着形形色色的人,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刻,这群人似乎觉悟了点什么,急也没有多大用处,该来的终究会来,他们能做的便只有等待。
也有许多人为阿姆度不值,来得这么早却还未等到松鹤道长。
也有人认为阿姆度傻,傻得这么早便在天柱峰傻等,似乎连一点耐心也没有,对这一战迫不及待得让人感到好笑。
当然,这并不是说阿姆度真的没有耐心,此人的耐心像是比谁都好,居然能立于太阳之下、天柱峰上数个时辰都未曾动过,如石雕木塑,怎么看都可以知道其是个极有修养的人。
不过,没有人知道还要等多久,也有人在心里骂松鹤,觉得太摆谱,既然已与人相约,便痛痛快快地比一场,有什么大不了,用得着让人在这里等这么久吗?
还有人以为松鹤这是一种战术,高手决斗切忌心浮气躁,如果阿姆度等得焦急了,心灵之间便难免会露出破绽,这样松鹤取胜的可能性便大多了。
没有人规定决斗不可以比耐心和斗志。
也有人认为,松鹤其实早就已经来了,只是在暗中的某处,一直注意着这里的动静,只会在该出手时才会真的出手。有这样看法的人觉得松鹤的作法有失正派风范,甚至有点阴险。
于是,在这些武林人物的口中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说法。
……
时间似乎也过得并不慢,日影西斜,可是松鹤依然未曾出现。
有些人已经失去了耐心,也不管松鹤是不是武林泰斗,便出言相责了。
也有些人开始打赌,赌松鹤今日来还是不来,及今日这一战会在什么时候开场。
不仅这群中原武林人士有些焦急,便是那群贵霜武士也都有些不耐烦了,觉得松鹤确实有些过分,仿佛是在跟大家开一个玩笑,这让人感到愤怒。
这当然不是玩笑,若被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