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苦苦地笑了笑道:“因为我很可能只有二十余天的生命!”
“什么?”怡雪吃惊地望着林渺,神色大变,说话间伸手搭住林渺的脉门,久久未语。
“如果上天真的要林渺死的话,我也只好认命了。不过,没有到最后一天,我便仍有活着的希望,但我害怕与雪儿这一别便永远再没有相见之期了!”林渺叹了口气,不无感伤地道。
怡雪搭住林渺脉门的手轻轻地颤了一下,幽幽地反问道:“雪儿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雪儿是林渺最好的知己,也是给我最大鼓励的人,当然重要!”林渺肯定地道。
怡雪默然了半晌,才问道:“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年前,我依然是平凡的我,也仅只是一个比较狡猾的小兵!偶然的机会让我吞服了武人梦寐以求的烈罡芙蓉果,后又被两个疯子借我的躯体比用药的高下,在我的体内置入了各种奇怪的药物,一个下毒,一个治毒,后来我虽侥幸不死,却在体内积下了奇异的真气。这股真气乃是至刚至阳之气,而烈罡芙蓉果也是至刚至阳之物,两股至阳之气全积压于体内,缓缓被我吸引,但在邯郸之时,我无意之中引动天雷,天雷之天火一下子将我体内积下的至刚至阳真气诱发,化成了无可抑制的火毒,虽然这股火毒被铁先生逼至丹田,也暂缓了两个月的生机,不至于立刻被火毒焚成焦炭,但却必须找到万载玄冰,才能够化去体内火毒,否则两月后必会化为飞灰。现在,还有二十余天就要到两月之期了!”林渺淡然道。
怡雪神色再变,愣愣地望着林渺,却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她的手却将林渺的手腕抓得更紧。
“你此次南下,便是为了找寻万载玄冰?”怡雪顿了半晌才问道。
“不错,我怀疑万载玄冰在云梦泽中有一块,所以,我此去只是想为自己寻找最后的机会,至于天命如何,就由上天去安排好了!”林渺吸了口气道。
鬼医是被铁头与鲁青扶回来的,其伤势不轻,身上沾满了血迹,让林渺看得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林渺吃惊地问道。
“我看到有几人在围攻铁先生,我们赶去之时,这些人便走了!”铁头无可奈何地道。
“扶我坐下!”鬼医吃力地道。
林渺稍感放心,鬼医似乎并无生命危险,只是受了伤而已。
鬼医则迅速自怀中掏出一大堆小药罐。
“你们先出去,我需要静疗一下。”鬼医又道,说话间已服药闭目而坐。
林渺也不想多耽误,必须尽快将体内涌动的火劲镇住,否则只怕连二十多天也活不了。是以,他向铁头打了个眼色,先退了出去。
“看来鬼影子并不只是一个人前来!”林渺望了怡雪一眼,不无忧心地道。
“必是如此,看来王郎这次是必除你而后快了!”怡雪也略有些忧心地道。
“这是必然的,虽然我现在对他并不能产生多大的威胁,但是假以时日,王郎想对付我也没那么容易了,他知道我去邯郸找他是必然的。是以,这才想在我未成气候之前便把我干掉,这便减除了许多后患。”林渺自信地道。
怡雪也笑了,自林渺的话中,她听出了林渺的斗志依然激昂,至少,她相信林渺拥有面对现实的勇气。
“寅帅,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正要让人去请寅帅回来呢!”王匡见了刘寅,不由得忙上前牵马,赔笑道。
“是吗?王将军找我又是所为何事呢?”刘寅不冷不热地反问道。
“我们众将商量过了,咱们绿林军若是一直都如此实不是长久之计,所谓蛇无头不行,眼下,王莽气数将近,我们也该挑选出明君,以号令天下!”王匡诡诡地笑道。
“哦,这么大的事,却把我丢在一边!”刘寅冷笑道。
“哪里,末将这不是已派人去找寅帅吗?”王匡淡淡一笑道。
刘寅也不好再说什么,王匡来为他牵马已经是极给他面子了。要知道,绿林军四部之中,惟王凤和王匡一支最为强大,而且绿林军是其首创,连王常和刘玄、陈牧之辈都曾是其部下,虽然今日绿林军已非昔日之绿林军,但是王凤和王匡的地位依然极高,军中大部分将领都是他们一系之人。
经宛城之役后,王凤的新市兵虽损失极大,但却仍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因其旧部众多,威望仍高过刘寅。是以,新市兵仍成了四支义军中力量最强的一支,王匡虽排在王凤之下,但其地位实不比刘寅低,刘寅自不好逼人太甚。
“那倒真谢谢匡将军了!不知结果有没有议出来?”刘寅缓和了一口气,淡淡地问道。
“眼下寅帅回来,立刻可让人聚将议事,至于结果,没有寅帅在,如何敢妄断?”王匡自然听出了刘寅话中的味道,但他并没有生气。他明白刘寅孤傲清高的性格,不过更明白刘寅的才能,在军中有极高的威信,他并不想得罪刘寅。
一路行过之处,将士皆肃然施礼。
“那好,我们一起去找玄帅和凤帅吧。”刘寅也笑了笑。
怡雪一路护送林渺到彭城,已是数日之后,林渺的左手伤势已经基本痊愈,鬼医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
鬼影子并没有再找上来,或许是因为怡雪的原因,但林渺却知道,鬼影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几日来,林渺倒也有头痛之事,刘琦琪不再着男装,换成女装招摇过市,所过之处,行人无不翘首以观,甚至许多人追尾相看,过集市使集市堵塞,过长街使长街一片混乱,路人无不为其美丽所震撼。
林渺也不得不承认,刘琦琪的美丽绝不输给白玉兰、梁心仪二女,甚至有过之,但是这般招摇过市也太夸张了点。
林渺想让其学怡雪一样以深纱遮面,可是刘琦琪偏不,好像是故意给林渺下马威瞧瞧,又似乎是故意要与怡雪相比一般,这让林渺哭笑不得。但论理,刘琦琪不听,反而更为得意。
即使是铁头和鲁青也为之莞尔,刘琦琪确实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这一路之上,至少有十数批欲偷香窃玉的小贼上门想抢刘琦琪,但却都被刘寄打得抱头鼠窜,但总是一批批地来,让林渺不胜其烦!可是又不能对刘琦琪发火,算起来,他与刘秀、刘嘉称兄道弟,刘琦琪只能算是他的小辈。
当然,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正曾说过他是刘家的老三,虽然他并不怎么相信,但却不能不防,如果刘正所说是真的,那他便是刘琦琪的叔父,自然不能与这小妮子一般见识。
刘琦琪的那点小心思他哪里还会不知道?在天和街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情况没遇过?对于那些小姑娘的心态他更是了如指掌,是以他故意不大理睬刘琦琪。事实上,即使他不是刘琦琪的三叔,也不会接受这小姑娘的感情,因为他只有二十多天的生命。
怡雪也明白刘琦琪的心思,女人对女人总会敏感一些,何况她是何等聪慧之人?不过,她半点也不以为意,并不只是因为林渺做得很好,而是这些年的修行,使她对感情显得比较淡漠,也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不能自制地对林渺动了情,但林渺很可能只有二十几天的生命,一切都没有必要太过计较。
刘琦琪自然是更感不忿,却也无可奈何,虽然这一路上林渺并不怎么理会她,但对她的照顾和关心是可以体会到的,而且林渺又有伤在身,自不好太过胡闹。
彭城,乃是楚都,当年楚王韩信的府第依然在,其临近高祖刘邦的故地沛郡,处泗水、获水汇流之地,水陆俱便。
楚国纵横千里,不过,今不如昔,四处战乱,便是彭城也是民不堪疾苦,东有刁子都大军虎视,彭城也不若表面这般安稳。
不过,走入彭城之后,倒也没觉得城中有何乱象,百姓生活依旧,或许是因为百姓已经习惯了或麻木了乱世的生活,依然有骂街之妇,有游耍的混混,市井小民倒也杂乱。
刘琦琪已换作了男装,这也是被林渺逼得没法,如果她依然以女装招摇过市,林渺便绕过彭城,不进城,刘琦琪却不想错过彭城的热闹,只好答应。这样确实减少了不少麻烦,省了惹得彭城一片混乱。
鬼医暗笑,到最后还是刘琦琪斗不过林渺。当晚,林渺诸人便住在彭城,他们没决定是取道汝南回南阳,还是直接走寿春到江夏去云梦泽。
第 三 卷
第七章 松鹤道长
赤练峰顶,松鹤负剑而望,他心中有点沮丧。那日他们顺流而下,竟绕行了百里之地。
群豪斗志尽去,多数人离散而去,他们已经为此浪费了很多时间,可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而这些武林豪强,多数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自不能陪他一直追查下去。
虽然正道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但这些在许多时候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松鹤当然不会有什么怨言,毕竟许多人并不像他这般孑然一身,无所牵挂。
这些日子来,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沮丧,刘正似乎一直在回避着他,是以,他一直都无法追及刘正。当然,这是因为刘正的武功比他高出甚多之故,此刻的他也许比之当年的刘正尚有所不及,更别提闭关了近二十年的刘正。
刘正避他,并不是怕他,这一点松鹤明白,当年他与刘正也有交情,而刘正与他师父更是莫逆之交,即使是他师父也不能在武学上胜过刘正。
当然,这一切并不能阻止松鹤找到刘正的决心,如果刘正真的沦为杀人狂魔的话,那他也绝不会犹豫,至于能不能杀得了刘正,他只有尽力。
这些日子来,他确实想了许多以前并没有想过的问题,这几天刘正如从这个世上完全消失了一般,这是一件喜事,却也让他更为担心。是不是刘正跑到别处去杀人了?抑或真的把自己锁在了石壁之上呢?
如果刘正真的将自己锁在了石壁之上,说明他内心的正义仍在,仍然知道对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挽救的。而刘正这一个多月来避开群豪不与之相对,自然也是不想伤害他们,不想让自己的罪孽更为深重,这只能说明刘正内心仍存在着一丝善恶之念。如果真能将刘正唤醒,这将是天下的一大幸事。有这样一个绝世高手主持正道,说不定可以使天下战乱得到缓解,让百姓少受一些战乱之苦。
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行动起来却太困难,连刘正自己都无法解救自己,松鹤又如何能够?
松鹤不由得轻叹,在峰顶遍览群山的感觉不错,此刻已是初春,泥土的味道都带着淡淡的芬芳,他没有找到幽泉洞的所在,这座山峰不小,这附近几乎找不到一家猎户,想打探这一切的情况都有些不可能,所以只有他一人上山。
事实上,松鹤也不知道自己上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似乎只是想来看看,至于会不会遇上刘正,会不会有意外发生,他并没有在意。即使刘正真的曾在赤练峰上呆过,有他们上次的一通搅和,也应该走开了。不过,松鹤还是来到了这里。
蓦然间,松鹤身形一震,他突然发现山腰处有一点人影正悠然而上,竟正是几天前的那名樵夫。
樵夫移动甚速,但却并没有逃过松鹤的眼睛。松鹤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怒意,他知道,那日是樵夫耍了他们,而他却看走了眼。
樵夫神态极为悠闲,信步而行,依然是那日的打扮,但却绝不似那日那般猥琐,神态间不经意地会露出一丝傲意,即使是在发现松鹤挡于他前方路上的那一刻,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恬静而安详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真是不巧,怎么又撞上道长了?道长仍要问路吗?”樵夫顿住脚步,依然横扛着扁担,坦然问道。
“为什么要骗我们?你究竟是什么人?”松鹤声音冷杀地问道。但他的心却很平静,因为樵夫的表情之平静,让他都有些惊讶。
樵夫笑了,淡淡地道:“因为我并不想你们犯下大错!”
“我们犯下大错?”松鹤神色一变,冷问道。
“不错,因为我知道你们要找武林皇帝,但这是个你们最不应该找的人!”樵夫坦然道,他似乎并不在乎松鹤的任何反应。
“他真的就是武林皇帝刘正?”松鹤神色再变。
“除了他之外,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在你们苦追了一个多月之下仍然无迹可寻?”樵夫反问道。
“他杀了那么多无辜,难道我们也不应该找他吗?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松鹤心中生出一丝惑然和不忿。
“不错,他是杀了很多无辜,他是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偿还一些什么,但不是现在,也不应该是你们来找他!”樵夫依然不愠不火地道。
“为什么?”松鹤愕然。
“除非你们想让更多的无辜死去,让血腥一直发生下去,让真正的阴谋者逍遥法外,无人可制!”樵夫神色变得肃然,语调也显得沉冷而森然。
“哼,你以为就你这危言耸听的话便可以让他避开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吗?”松鹤质问道。
“他从来都不是个逃避责任的人,也从不曾逃避过责任,只是他明白什么更重要,什么是可以暂放一边的!”樵夫显出无限崇慕地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松鹤神色间显出一丝迷惑,在突然之间,他发现眼前之人的身上有一种内敛得很深的气势,只有在某一刹那才会不经意地显露出来。
“往事不堪回首,我不想再向外人透露自己的身分,你便当我是个樵夫好了!”樵夫神色间露出了一丝黯然之色,淡淡地道。
“但是贫道却无法以此向山下众豪解释!如果你执意不说,那我只好不客气了!”松鹤神情一肃,冷然道。
“哦,既然如此,道长何不试试?”樵夫突然笑了,也在倏然之间,浑身似乎散发出一层异常的光彩,仿有一层淡淡的烟霞笼罩其身。
松鹤讶然,他感觉到了樵夫体内那暴绽的生机将其内敛的气机全部激活了,虚空之中仿佛在顷刻间多了一股无形的张力,生动而凛然,这使他体内的气机不自觉地也迸发了出来。
“好!想不到我松鹤在这山野之中又遇高人!”松鹤朗声而笑,道袍迎风而舞,似欲飘飞而起。
山风在顷刻间更烈,地上的枯枝败叶打着旋儿飞起、跌落,再飞起跌落、飞起……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操控着虚空中一切无生命的个体,然后张扬着空无的动感。
林木摇曳,却把樵夫隐于一层似虚似幻的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的是其爬于脸上的皱纹。
松鹤讶然,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剑在跳跃,在躁动!他知道,剑也是有灵性的,因为它找到了对手,是以欲脱鞘而出。
压力越来越大,旋飞的枝叶全都坠地不动,风依然烈,但却吹得很空洞,一旁不时有树枝莫名而断,然后飘然坠落,虚空之中似乎有一柄柄无形的剑。
“铮……”松鹤的剑突然脱鞘弹上了虚空,化成一缕金芒,扯下一缕金色的阳光,使剑身泛起一片虹彩,而此时,松鹤出手了。
剑与人,自两个不同的方位而出,仿佛有一只悬空的手操纵着那破空的剑。
“空意剑道!”樵夫低呼之际,肩头的扁担突地爆成碎末,若花雨般洒出,在虚空中却似凝上了一层冰,反射着阳光,竟有一丝诡异的凄迷。
樵夫身形狂动,方圆丈许之间竟变得透明,若有层层冰花流动。虚空之中充斥着无尽的寒意,每一寸草木都在刹那间凝上了一层冰霜。
赤练峰顶,云飞雾走,给天地间渡上了一层惨烈的色彩。
松鹤在空中与剑相合,竟化成一柄横空巨剑,以无坚不摧之势贯向那层层冰花之中。
那如花雨般罩下的冰棱仿佛被一股巨大的空洞所吞噬,无声地隐没于那巨剑之内。
“轰……”樵夫的身前结出一根巨大的冰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